作者：余与鱼
但在魔力的微光闪烁之后，留影宝石上忽然出现裂纹，托雷斯低叹一声，无奈摇头，收起了留影宝石。
“冰晶花丛绽放时，会扰乱附近的魔力回路。” 艾琳轻声道，“实力不够的魔法师连施法都做不到，留影宝石的魔力太过微弱，也会被扰乱的。”
“我也提醒过哦，不过他是个执拗的人，非要试试呢。”
玛瑞亚一边说，一边不慌不忙地从随身包裹里取出了木架和画纸，在侧对着冰晶花海的方向坐下，开始用画笔描绘眼前的美景。
希雅够着脑袋瞄了一眼，玛瑞亚枯瘦的手指动作极快，画笔挪动间甚至拖拽出了残影，冰晶花海的景象也一点点在画纸上浮现。
“好厉害的手速，画技方面也点满了！这就是大触吗？”
希雅暗自感叹，画纸上出现的图案，比之相机拍摄也不差几分，尽最大程度地还原了花海的美景。
那根绘画用的笔，貌似也是很高级的魔法道具，可以渲染出不同的色彩。
玛瑞亚开始作画之后就陷入了沉默，托雷斯也不是那种喜欢交流的人，静静坐在妻子身旁，用身体替她遮挡旁侧刮来的山风。
艾琳搂着希雅，眨巴着眼睛，在托雷斯和玛瑞亚注意不到的角度，冰结眼正在缓缓旋转，以另一种方式记录下了冰晶花海的美丽。
半个多小时后，月光逐渐隐去，绽放的冰花收缩成一道道冰棱，缩回了地下。
希雅有些好奇，加大内眼识的出力，朝那处地面看去。
薄雪之下是黑色岩层，然后是厚重的山石，再往深处，能看到一缕缕冰霜魔力渗透到岩层深处。
希雅屏气凝神，窥视到的画面继续深入。
呼——
一幅巨大的野兽尸骸猛然出现在希雅的视界里，她的精神力遭受震荡，眼睛处一疼，内眼识被迫关闭。
这种疼痛感还让她下意识发出了“咿呀”的叫声，艾琳连忙掰过她的身体，查看她的状态：“希雅，你怎么了？”
希雅眯着眼睛，脑袋晕乎乎的，觉得有些黏黏的东西流出眼眶，粘在了脸颊上。
“你流血了！”
黑漆漆的视界里，她只能听到艾琳略带惊慌的叫声，然后便是一股不同于魔力的能量探入她的身体，朝她的眉眼部位蔓延，想要检查她的伤势。
“不要紧，我没事，别着急！”
希雅用內识之力阻拦了艾琳的探查，她闭着眼睛，从腰包里摸出干净的手绢，小心翼翼地擦拭掉了眼眶旁的血迹。
这种事情她之前也经历过，只是流血而已，看着挺吓人，其实并不严重。
倒是內识受到了一些刺激，有些混乱，调用起来比平时要费力一点。
“会不会是雪盲症？”托雷斯猜测道。
玛瑞亚则是担忧地说道：“应该是冰晶花丛的光亮闪烁太频繁，伤到了眼睛。”
“一定很疼吧？花海已经结束，让眼睛休息一会儿吧。”艾琳摸着希雅的脸，语气里带着担忧和关心。
希雅唔了一声，轻轻揉了揉眼眶，有些疼，但不算严重。
她摸索着从日常备用的药物里取出一瓶软膏，塞到艾琳手里，道：“帮我把这个涂在眼眶附近。”
之前在银月山遗迹里，希雅十八开监控魔法阵时，眼睛也受过伤，这是露西调配的特制伤药，效果还挺不错的。
艾琳接过软膏，小心翼翼地涂抹着。伴随着清凉的感觉从希雅眼眶附近升起，疼痛感在快速淡去。
露西牌特效药，值得信赖。
希雅在心里给露西点了个赞，思绪又转到那个巨大的野兽尸骸上。
从她依稀窥见的轮廓来看，那应该是龙的尸骸，但体积可以用十分巨大来形容，正是因为过于庞大的信息一下子涌入内眼识，才导致她受伤的。
冰晶花丛开在巨龙尸骸的头部眼眶附近，附近的山头都算是巨龙的脑袋，它的身体、骨翼、尾巴向着雪原更深处蔓延，不知绵延了多少里，让希雅莫名联想到了传说中的鲲鹏。
这种参天巨兽也会死吗？还是说，冰晶花丛的绽放，正是在为巨兽的复活积攒能量？
它一旦复苏，小半个雪原都会被掀飞吧？
希雅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脏跳的很快，她在巨兽尸骸上感受到了生命层级的威压，高不可攀。
希雅现在的身体已非凡人之躯，正在朝着天使进化，生命层级是要高于普通人类的，可以与精灵那样的稀有种族媲美，但这巨兽仅剩下骨骼尸骸就让她感受到了不可逾越的压力，很难想象它活着的时候究竟多么强大。
“希雅，好点了吗？”艾琳低着头问道。她顺着希雅的眼眶，把药膏涂了一圈，看着女孩依旧是一副呆愣愣的模样，心中不由抽紧。
希雅回过神，道：“不要紧的，其实伤势并不严重，只是看着吓人而已。”
“对不起。”艾琳道，“我没考虑到光亮闪烁的问题……”
希雅默然，也懒得解释。
艾琳似乎没看到深埋在雪原之下的巨大尸骸，她就不提这茬了，搞不好是能让魔王变强的东西，要是被艾琳得到机缘，她可就坑队友了。
希雅没注意到不远处玛瑞亚的表情，她看着希雅还染着几丝血痕的小脸，听着希雅故作坚强的话语，心中仿佛揪着一根绳子，越拽越紧。
这孩子太可怜了，但又懂事的让人心疼！
冰晶花海结束，希雅的眼睛又受了伤，玛瑞亚此时已经完成画作，几人商量一番，决定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情也等到明天再说。
艾琳在火堆旁扎了帐篷，像之前几日一样搂着希雅入睡。
第二天早上，希雅醒来时，艾琳已经在外面烧热水了，被窝里还留着余温和浅淡的香味。
希雅抱着被子滚了几下，有些不舍地爬出被窝。
半小时后，四人围坐在篝火旁，一同享用了早餐。
艾琳再次给希雅涂抹药膏，托雷斯开始收拾行李，玛瑞亚却是下定决心一般地走过来，在两人身前站定。
她递出一枚银灰色的金属徽章，道：“阿娜，希雅，我希望你们能收下这个。”
徽章正面刻着白狼对月咆哮的图案，背面则是獠牙一般的长枪，材质特殊，还萦绕着魔力的辉光。
艾琳没有去接，问道：“夫人，您这是？”
玛瑞亚道：“阿娜，你听说过帝国的白狼将军吗？”
艾琳点头，“听过一些传闻。”
“我的丈夫，就是白狼将军托雷斯。”玛瑞亚沉声道，“我们这次来雪原，是要去坚冰要塞任职。”
“这……”艾琳有些惊讶，“夫人，虽然我昨晚就有过猜测，但没想到是真的……”
希雅努嘴，这女人又在骗人，明明昨天刚通报名字的时候，她就已经确定夫妻二人的身份了。
托雷斯道：“抱歉，我并非有意隐瞒身份，只是出门在外，不想多惹事端。”
“我能理解阁下的想法。”艾琳朝托雷斯微鞠一躬，转向玛瑞亚，道：“夫人，这份礼物太贵重了，我不能收。”
希雅低着头，这一波啊，这一波是典型的欲擒故纵。
帝国贵族赠送家族徽章，意味着将接受徽章的人视为挚友，如果持有这枚徽章，在托雷斯的地盘，艾琳和希雅都能受到优待。
“这个徽章并不是只为阿娜小姐准备的。”玛瑞亚道，“主要是小希雅。我们夫妻俩在坚冰要塞还算有一些人脉，能找到厉害的治疗师，不知道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们同行，去坚冰要塞走一趟？”
玛瑞亚昨晚辗转难眠，老是想到希雅苍白的脸色，虚弱的身体，还有双眼流血时故作坚强的模样。
玛瑞亚身体不好，三十多岁还没有生孩子，尽管只和希雅相处了一个晚上，她对这孩子却分外上心。
思来想去，又和丈夫商量了一番，玛瑞亚决定带希雅去坚冰要塞，为这孩子找来顶尖医师，试试看能否治好她的病。
这么做需要征得阿娜的同意，玛瑞亚看着少女，表情严肃认真。
“夫人，您的好意我们心领了。”艾琳道，“只是——”
“阿娜，总要试一试，不是吗？还没到最后时刻！”玛瑞亚打断了她的话，“我十几岁的时候，也以为自己很快就会死，但事实上我活到了现在，还能继续活下去！只要呼吸还没有停止，我们就还有希望！”
“就当是为了希雅考虑，希望你能接受我的请求！”
这话挺耳熟的，希雅也曾用类似的话劝过老教皇，她扭头看向艾琳，想看看魔王小姐接下来怎么操作。
艾琳低头，揉了揉希雅的头发，对她全然看戏的态度有些不满，道：“希雅，你想去坚冰要塞吗？”
希雅道：“我都听阿娜姐姐的。”
艾琳苦笑，伸手接过徽章，道：“我收下徽章，但是玛瑞亚夫人，我和希雅暂时还不能去坚冰要塞。”
玛瑞亚道：“雪原危机四伏，冰晶花丛已经是最安全的奇观了，其余奇观都在险境。”
“我会保护好希雅。”艾琳道，“有些事情，不趁着还能行动的时候去做，是会后悔的。”
玛瑞亚的目光里带着不忍，“及时治疗……”
“玛瑞亚，让她们自己决定吧。”托雷斯忽然出声打断了妻子，他缓缓说道：“每个选择都有理由，不要用我们的处境去推测他人。”
艾琳鞠了一躬，“托雷斯阁下，多谢您的理解。”
玛瑞亚微怔，无奈叹气，她伸手摸了摸希雅的头发，道：“那我就在坚冰要塞等着你们姐妹俩了，希望能早日再见。”
说到这句话时，托雷斯已经在收拾帐篷。
两边都收拾好行李，友好道别，走不同的道路离开。
玛瑞亚和托雷斯都骑着马，分别之后，她还数次回望两人，直到视线彻底拉开，玛瑞亚才提起速度，纵马远去。
当玛瑞亚和托雷斯的身影彻底消失后，艾琳也呼出一口气，背上希雅，加速赶往奥玛城。
“这位玛瑞亚夫人，是个很温柔的大姐姐啊。”希雅感叹道。
“确实。”艾琳道，“我不太擅长应对这样的人。”
“我还以为你会直接杀掉他们。”希雅道，“结果居然放他们离开了。”
“在希雅眼中，我就是那种随意杀人的凶徒吗？”艾琳的声音有些委屈。
希雅本想翻白眼，旋即觉得眼睛还有点疼，就忍住了，吐槽道：“你难道不是吗？”
她和女仆们小日子过得好好的，突然就被抢到这里来了，这合理吗？
艾琳笑了笑，道：“在得知他们俩身份的时候，我确实有想过要不要让他们永远留在冰晶花海里，但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理由呢？”
“有很多。”艾琳道，“就算杀掉托雷斯，帝国也会另派人手来统御这次战事，而且新来者只会比托雷斯更强，进攻力度也会更大。这么一想，还不如就打托雷斯，起码我现在已经知道他的弱点了。”
“除此之外，我很欣赏玛瑞亚夫人。”艾琳道，“她对待奇观的态度很不错，像她这样真心喜欢奇观的人，已经很难见到了。”
还有一点艾琳没说，玛瑞亚对希雅的态度很友善，虽然只相处了一晚上，但她确确实实在关心希雅。
艾琳不是嗜杀之人，杀人是最后手段，未必是最合适的手段。
玛瑞亚的存在，意味着托雷斯有被策反的可能性，艾琳手底下的联合部队正缺一个合适的领军将才。
风雪渐起，希雅眼前的视线有些模糊，但并没有雪花落在她身上。她蹭了蹭艾琳的后颈，小声道：“艾琳陛下，奇观误国啊……”
艾琳挑眉，低声笑了笑，心中的话并未说出口。
与你相遇，对我来说便是最美的奇观。 天色微亮，帝国军的营地里，哨兵们正在换岗。
天堑屏障消失后，驻扎在屏障两侧的士兵们已经有过几次交手，双方互有人员折损。
帝都方面的高级指挥官正在路上，前哨军里没有真正的高手坐镇，故而将营地后撤了数十里，依靠附近的地势建立防线。
帝国士兵和联军士兵都明白，接下来有一场大仗要打，心里都绷着一根弦，不敢有丝毫怠慢。
营地里的哨兵昼夜轮岗，守备官不惜消耗魔晶石也要维持防护魔法阵的全天运行，就连士兵的作息时间都经过调整，保证无论何时，营地内部至少有一半的士兵可以立即参与作战。
夏天已经结束，早秋的清晨偶尔会有雾气。
换岗哨兵忽地听到雾气里有嗤嗤索索的细微声响，他正在瞭望远处查看情况，一抹清冽的刀光直接划破瞭望塔楼上的防护结界，切开了他的喉口。
哨兵捂着脖子倒下，正要摔下哨塔时被一只手拉住，尸体软绵绵地躺了下来。
刺杀者潜入雾气，毫无痕迹地消失。
五分钟后，所有哨塔都被切掉。
哨塔和下方营地的联系间隔是十分钟，没有一人成功发出预警。
在清晨的微光里，一支精锐的突袭小队摸进临时营地，在防护营地的魔法结界被破解后，小队迅速发动了袭击。
突袭战只持续了两个多小时，这处六百人镇守的帝国军营地就被绞杀一空，就连军官都没能逃出去。
刺杀者就在军官的营房里休息，战事结束后，她摘下脸上的白色面具，露出一张冷峻的脸庞，正是瑞拉。
除开别院女仆这个身份，她还是蔷薇园的专业刺杀者，业务能力比隐秘之剑那样的地下组织强多了。
轻嗅着空气里浮动的血腥味，瑞拉舔了舔舌头，觉得唇舌间有些干燥，便掏出水壶喝了一口。
类似的暗杀行动，这几天她参加了好几次。
但杀的人再多，也安抚不了她心中的躁动情绪。
天堑屏障消失后，露西和可萝尔组织了营救希雅殿下的特殊行动队，瑞拉的名字不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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