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每个人都有隐藏在内心深处的欲望，莱妮雅也不例外。
白天的时候，她是超凡魔法师卢恩的传声筒，负责通传魔法塔方面的消息；也是王都守备部队的高层官员，专门负责接待那些特殊的来客。
她可以彬彬有礼，说话温柔客气，也能够态度冰冷，尽显高层官员的威严，但唯独不会脱去她身上的法师长袍，因为这是她生存的基础，正因为穿着这件袍子，莱妮雅才能有如今的地位。
而到了夜晚，莱妮雅也有自己的欲望要宣泄，这身保守的长袍成为了她的束缚，她要破开这道束缚。
行走之间，莱妮雅已经熟练地避开巡逻守卫，来到了中城区。
和到了晚上就不见人影的上城区不同，中城区能看到许多亮着灯光的酒馆和赌坊，还有一些通宵营业的特殊场所。
街道上也能看到三三俩俩醉气熏天的人影，还有一些步伐匆忙的赌客，一些不知道干什么营生的佣兵。
莱妮雅戴上了遮挡上半张脸的面具，淡粉色的嘴唇也摸上了猩红。
她迈着摇曳的步伐，在醉汉们面前穿过时，有些色中恶鬼已经看直了眼。
莱妮雅轻笑，她顺手挑起一个醉汉的下颌，看着对方直勾勾的眼睛，声音婉转：“我美吗？”
“美……美！整个埃洛瓦没见过你这么漂亮的女人！你一晚上多少钱！我包了！”
醉汉慌慌张张地去掏钱袋，莱妮雅的笑却由媚转冷，拍了拍壮汉的脸，将其推搡倒地。
“我的价格你承受不起，还是去找个在你能力范围之内的女人吧！”
醉汉倒在地上，捂着脸颊，带着痴痴的笑容，看着莱妮雅的身影远去，嘴里喃喃道：
“弟兄们，我好像心动了，快跟上这个女人，我要她的全部信息，我要得到她！”
莱妮雅完全不理会身后的声音，对着街道拐角处亮着灯光的酒馆走了过去。
那个醉汉确实心动了，而且心跳会越来越快，直到十二个小时后，他会亢奋到暴血而死。
中城区每天平均要死两百余人，没人会在意他的死亡，只会觉得是酒精害了他。
守备官们肯去收殓尸体就已经仁至义尽，绝没有人无聊到会去调查他的真实死因。
这就是埃洛瓦，整个萨隆帝国最文明的城市。
莱妮雅脑中转动这些念头，走进了这家名为“火红蔷薇”的酒馆。
柜台后方的老板娘是个浓妆艳抹的中年女人，身姿丰盈妖娆，面相上依旧能看出几分年轻时的美貌。
看到莱妮雅进门，她笑眯眯地招手，道：“拉亚，你来了，老地方给你留着呢！”
“谢啦，朱尔丝。”
莱妮雅比了个飞吻，老板娘笑的双肩直颤，伸手指了指楼梯。
酒馆里的客人们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位神秘漂亮的夜之女郎，但也只知道她的名字是拉亚，并不清楚其余信息。
他们也向老板娘朱尔丝打听过，但朱尔丝只是笑眯眯地警告他们，拉亚是个法师，还是上城区的贵人们才能享受的女人。
酒客们立刻就失去了兴致，他们知道，上城区那些贵族老爷的女人，不是他们能染指的。
酒馆的二楼是分隔开的包厢，和一楼一样热闹，莱妮雅踩着木地板，在咯吱咯吱的声音中走到了最里侧的包厢，掀开帘子钻了进去。
并不开阔的包厢里亮着淡粉色的灯，座椅和桌板擦拭的很干净，墙壁上挂着一副侧身的侍女像，穿的比莱妮雅还清凉。
莱妮雅坐下来，摇响桌上的铜铃。
不多时，一位穿着侍者服装的男人端着托盘走了进来。
这个男人看起来二十余岁，金色短发，面容帅气，脸上带着温柔的笑容，看到莱妮雅之后，他微微躬身，柔声道：“亲爱的拉亚，今天想喝点什么？”
莱妮雅望着男人不说话，过了好几秒钟，她忽然伸手搂住男人的脖子，将他拽的蹲下来。
她抚摸着男人的脖颈和脸颊，轻声道：“我什么都不想喝，修德，你带我离开这座城市好不好？”
男侍者无奈地叹了口气，放下托盘，搂住莱妮雅的后背，柔声道：“拉亚，我知道你很不喜欢现在的处境，但我们的任务还没有完成，帝国仍在，整个国度都是一幅炼狱景象，我们又能逃到哪里去？”
莱妮雅抽了抽鼻子，像是在哭，但很快就镇定下来，她放开侍者的脖颈，待他站起身后，快速说道：“给我一杯火中之冰。”
男侍者点头，离开包厢，不多时便端来一杯火红色的酒液，仔细看去，酒液里似乎还浸泡着方形的冰块。
莱妮雅轻轻抿了一口酒，道：“这杯酒就是我如今的处境。”
侍者修德低着头，柔声道：“我明白。”
“拉亚，我们都是身负重要使命之人，为了下一辈的人不再经历如此苦难，我们必须推翻帝国。”
莱妮雅自嘲一笑，声音压到更低，“目前可以确定，柏德文已经赶往西部前线，帝都骑士团的精锐部队随行。”
“坚冰要塞对那群冰原之民发起了攻击，白狼托雷斯领军，估计要不了几天就能拿下奥玛城。”
“帝国守备部队两日后轮值，东门处的守备官是我们的人。”
……
莱妮雅用极低的声音，将一些情报告知给了修德，后者则是默默记下，用特殊符号写在了酒水账单上。
数分钟后，莱妮雅的“火中之冰”喝完，冰块已经随着酒液融化，进了她的肚子。
修德将纸条收进袖口的暗袋，伸手轻轻抚摸莱妮雅泛起红晕的脸颊，道：“拉亚，隐者会所做的一切都是有价值的，我们一定会推翻帝国，让民众们过上真正幸福的生活。”
“希望如此吧，修德，我已经很累了。”莱妮雅怔怔地望着修德，“不知道还能撑多久。”
“我知道。”修德轻声安慰，“拉亚的努力，让我们期待的光景能更早到来，你所做的一切都是伟大的……”
……
数分钟后，侍者修德已然离去，莱妮雅靠坐在椅子上，目光迷离，嘴唇微肿，裸露出来的小腹随着呼吸微微起伏。
微弱的破空声响起，莱妮雅瞬间警觉，朝窗户的方向看去。
窗棱前方，半展着翅膀的魅魔正在笑眯眯地看着她。
莱妮雅坐正身体，下意识放开风衣，垂下的衣袍挡住了她的肌肤。
她看向魅魔，语气略显惊讶，“梅亚阁下，您不是应该在休息吗？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梅亚收起翅膀，坐到了莱妮雅对面的位置，双手撑在桌面上，手掌拄着下巴，“我说过的，我想快点了解这个世界。最方便的做法，就是确定一个观测目标，观察她的日常行为。莱妮雅，你很幸运，你就是我的观测目标。”
莱妮雅皱起眉头，“梅亚阁下，您应该告知我这一点的。”
“告诉你的话，怎么能看到这么有趣的东西呢？”梅亚笑容甜美。
莱妮雅握紧拳头，陷入沉默。
梅亚看着面前的女法师，心中也十分意外。
这个宅女法师十几步路之间变身为性感女郎的画面，可是相当有冲击力的。
她原本只想跟着对方，看能不能找到一些有用的消息，没想到能瞧见这么有趣的内容。
大法师器重的学生，居然是隐者会安插的情报人员？
隐者会这个组织，还真是神奇啊！
“放心吧，莱妮雅，我不会把今晚看到的事情说出去的。”
梅亚看着眼前的女法师，继续说道，“毕竟对我来说，不管是帝国，还是你们刚才提到的隐者会，都和我没有关系，我不属于任何势力。”
莱妮雅沉默良久，终于开口：“梅亚阁下，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
梅亚上下扫视莱妮雅，嘴里的语调慵懒而欠揍，“当然是——乐趣！”
“即便在深渊界，我也是相当特殊的恶魔哦，比起直接杀掉人类，或是将你们生吞活剥，我更喜欢看到你们演绎出来的那些故事，生老病死，悲欢离合，多有趣啊！”
“作为旁观的看客，我不会拆穿你的秘密，说不定还会提供一些小小的帮助。如果有人怀疑你今晚的行踪，你就说在我的房间里，如何？”
莱妮雅忽然道：“梅亚阁下，您已经能熟练运用大陆通用语了吗？”
梅亚摆了摆手，道：“只是一个小法术而已，当然，是深渊法术，你学不会哦。”
莱妮雅道：“我听说，深渊恶魔会和人类签订各种契约。”
“是有这回事。”梅亚道，“你也想签契约？”
这是深渊恶魔的惯用伎俩，以死后灵魂坠入深渊为代价，蛊惑人类向他们借取力量。
一旦人类使用了恶魔的力量，就再也无法回头了。
莱妮雅嘴唇微颤：“我想问问，如果想要永生不死，或是恢复青春，我需要支付什么样的代价？”
梅亚的表情变得有些微妙，过了一会儿才道：“永生不死连恶魔做不到，如何帮你达成效果？至于恢复青春嘛……”
这个问题显然不是莱妮雅自己想问的，而是帮卢恩问的。
这个女人并不是简单的隐者会间谍，还有更复杂的身份！ “恢复青春这种事情，我确实有办法做到。”梅亚面不改色地说道，“但是现在的你应该还不需要恢复青春吧？和那位风烛残年的老法师不同，你的身体很健康。”
确实很健康，从大小腿的比例和腰部隐约显露的肌肉线条来看，莱妮雅平时很注重锻炼身体。
莱妮雅脸上露出苦涩的笑容，“梅亚阁下，需要恢复青春的正是卢恩法师。”
“哦？”梅亚微笑，“那么，卢恩愿意为此付出什么样的代价呢？”
她已经可以确定，莱妮雅是一名双向间谍，她在把消息传递给隐者会的同时，仍然在为卢恩服务。
交给修德的那些消息中，就没有提到过高阶恶魔的降临。
莱妮雅沉思了十几秒钟，认真道：“任何代价。”
梅亚的视线在莱妮雅身上扫过，女法师进入魔法塔的那段时间，她没有跟进去，并不清楚莱妮雅和卢恩之间的具体关系。
“你能替他做出决定？”梅亚问道。
莱妮雅点头。
“那就好。”梅亚脸上露出危险的笑容，“我很乐意帮助他，不过不是现在。”
莱妮雅鞠了一躬，“多谢梅亚阁下！”
“小事一桩。”梅亚道，“看来对于你来说，卢恩法师的重要性还在那个隐者会之上。”
莱妮雅表情复杂，道：“隐者会收留了我，让我能生存下来，但卢恩法师传授我知识，让我能过上如今的生活，他们对我来说都很重要，不分上下。”
梅亚摇了摇头，收起翅膀，“带我去看看这个城市的夜晚，如何？”
“我很荣幸。”莱妮雅道。
两人结伴从包厢离开，侍者修德看到梅亚的身影，脸色微变，略显惊讶，但并没有开口说什么。
下楼梯时，酒馆的老板娘朱尔丝仿佛没看到梅亚，只对莱妮雅招了招手，道：“拉亚，欢迎下次再来哦~”
莱妮雅面色平淡，也向老板娘挥了挥手，便离开了酒馆。
两人走出酒馆大门后没多久，修德端着托盘返回柜台。
他站在朱尔丝身旁，低声道：“拉亚身边的女人，有可能听到了我们之间的谈话。”
修德一直在关注莱妮雅的动向，他可以确定，在他离开包厢之后，并没有人进去。
那个凭空出现在包厢里的女人，很有可能是帝国情报部门的密探。
朱尔丝微微摇头，道：“拉亚离开的时候，我用手势问她需不需要帮助，她拒绝了我。”
修德沉着脸道：“她很有可能被那个女人胁持了。酒馆这个据点已经不安全了，我们必须赶紧撤离，她传递的那些情报也不能再信，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朱尔丝翻了个白眼，道：“第一时间想的不是救人，而是撤离，这就是男人吗？”
修德握紧拳头，道：“我这是为了隐者会着想，必要时刻，我们只能放弃拉亚。”
“我倒是不这么认为。”朱尔丝道，“如果拉亚遇到了麻烦，一定会第一时间向我们示警，但她没有，反而示意我们不要插手。这意味着那个女人是因为别的事情找到她的，我们没有暴露。”
修德看了看热闹的酒馆，道：“酒馆没了还能再开，我们要以自己的生命为重，只有活着，才能继续为隐者会出力！”
“你以为我是舍不得这间酒馆？”朱尔丝皱眉，“还是说，你已经不相信拉亚？拉亚是我亲手带大的孩子，她不会背叛我们！”
修德叹了口气，道：“我今晚就会离开酒馆，去别的据点继续潜伏。你自己注意安全吧，必要时刻，你应该知道怎么做！”
说完这句话，修德放下托盘，拐进员工换衣室，脱掉了身上的侍者服装。
没过多久，一名长相普通的佣兵醉气熏天的离开了酒馆。
朱尔丝静静地看着这一幕，只是看着，什么都没说，什么也没做，直到修德的身影彻底远去，她才低哼一声，道：“只知道逃避，隐者会的后辈真是一代不如一代！”
修德听不见她的抱怨，沉迷酒水的顾客们更不可能听到，但在离酒馆不远处的拐角阴影里，梅亚手掌心的微型法阵记录了朱尔丝和修德的对话。
这个魔法所应用的技巧是古代安雅人的，不属于现时代的魔法体系，让莱妮雅更加确定梅亚的“深渊恶魔”这个身份。
“隐者会的负责人似乎并不在意你啊。”梅亚调笑道。
莱妮雅眨了眨眼，情绪并无太大波动，“朱尔丝阿姨还是关心着我的。”
梅亚道：“那个修德呢？”
莱妮雅道：“他不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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