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难道在你眼里，圣城数百年的历史，南北教会那么多圣职者的生命，甚至是整个西大陆的存亡，都不如一个小女孩的愿不愿意？”丹尼丝睁大眼睛，眼眶中有水光泛动，“你也曾是圣职者啊！”
“正因为我也是圣职者，所以我才不同意你们的做法！”露西神色冷静，“南北教会的纷乱和希雅完全没有关系，那是圣职者们自己犯下的错误，不应该让希雅来承受这一切！不解决教会内部的分裂源头，同样的错误迟早会再次发生！”
“可她的存在是解决纷争最直接的钥匙！”丹尼丝道，“而且，我们并不需要她付出生命，只需要她去圣城走一遭而已，这对她来说并不难！”
“并不难？”
露西扯动嘴角，她从袖子里掏出几张纸，直接拍在丹尼丝脸上，“看看这些再说！”
丹尼丝接过纸张，大致浏览了一下纸上的内容，脸上很快就出现了惊讶的表情。
“天生眼盲，不能视物……”
“脏器衰竭，心肺功能不全，难以进行剧烈运动，连长时间保持站立都很困难……”
“肢体发育不良，四肢相对虚弱，血液循环不畅，无法正常运动……”
“营养摄入与转换率极低，需要特制膳食才能维持基础能量供应……”
“生命力衰弱到长期处于濒死边缘，需要定期补充才能勉强维持生机……”
“病症来源不明，目前尚无根治手段，只能勉强维持身体状态……”
丹尼丝怔怔地看向露西，“神之爱女——那孩子的身体状况，真的有这么糟糕？”
“你看到的这些检查单，是我精心调养两年后的结果。”
露西嘴角依旧带着冷笑，“我刚成为这孩子的治疗师时，她的状况比这个还糟糕，随时有可能死去。”
“你觉得，以你现在的能力，真的能在圣城中保护好希雅？”露西质问道，“且不说回到圣城之后的事情，就是回去的这段路，你能保证希雅的安全吗？”
“一旦南方教会的人知道你们和神之爱女同行，绝对会选择在路上截杀你们，那些不安分的邪教徒也会有所动作，王国和联盟内部的某些势力也会对你们下手。就算是把圣骑士团叫过来，你能确保万无一失吗？但凡有一点失误，希雅都会没命！”
丹尼丝脸上出现苦涩的笑容，她无法否认这件事，迎接神之爱女回北方教会的路上，必定会遭遇重重磨难。
如果神之爱女是个健康的普通人，以圣骑士团的手段，应该有能力将她安全送到圣城，但是这位希雅公主……
她实在是太脆弱了！
别说骑马赶路，恐怕她连正常的马车都无法乘坐。
要把她安全无损地送到圣城去，丹尼丝自问做不到，就算是邀上露西同行都很难。
“抱歉，我只知道这孩子的身体不是很健康，没想到糟糕到了这种程度……”
丹尼丝的声音低了很多，她明白了露西之前那些话的意思，把神之爱女带回圣城，用她来平息南北教会的争端，无异于直接取走那孩子的命。
圣光教典里没有任何一条律令，赋予圣职者们剥夺无辜之人生命的权力。
露西说的没错，神之爱女和南北教会的分裂没有实质关系，那孩子不应该为大人们的错误买单。
可是，一想到教会现在的状态，丹尼丝又觉得头疼。
她先前说的那些话并无私心，神之爱女确实是结束乱象的最直接手段，如果能让她安全抵达圣城……
丹尼丝狠狠摇了摇头，她还是下不了这个决心。
便在这时，听到房间内动静的薇薇赶了过来。看着露西和丹尼丝脸上的表情，圣女小姐叹了口气，走到两人身边，倒了两杯水，分别摆在她们身前。
“露西大人，丹尼丝阿姨，你们是在为神之爱女的事情争吵吗？”
薇薇一边询问，一边从丹尼丝手里拿走那几张纸，快速扫了几眼。
“哈？希雅公主的身体，居然病到这种程度了？”薇薇惊讶万分，她回忆起昨天在凉亭里看到小公主的模样，那时的希雅也就是脸色稍微苍白了一些，腿脚行动不方便，说话不能太快，气息不够均匀……
唔，好像确实挺严重的，只不过希雅总是在笑，薇薇才没有想那么多。
“希雅那孩子，每时每刻都在承受着普通人无法理解的痛苦。”露西脸上出现悲悯的神色，“她身体里脏器的每一次运转，每咀嚼一口食物，每走一步路，甚至每呼吸一次空气，都伴随着疼痛和虚弱感，一般人长期处于这种状态早就发疯了。”
“但是希雅不同，这孩子十分努力地活着，她谨遵医嘱，按时吃药，积极配合我的治疗，从不糟蹋自己的身体，不辜负他人的照顾，对周围的所有人都抱着感激和热爱，对生命也充满了积极的向往……这样的孩子，你们忍心将她卷进纷争，甚至夺走她那微弱的生命吗？”
房间里陷入沉默，薇薇闭上眼睛，过了好一会儿才睁开。
“露西大人，我明白您的意思，我们不会再提带走希雅殿下的事情了。”
“薇薇——”丹尼丝看着年轻的圣女，眼神复杂。
薇薇感叹道：“或许正是因为希雅公主对待生命的积极态度，圣光冕下才会对她投以更多的关爱，我们怎能忍心熄灭她的微光？”
露西瞥了一眼丹尼丝，低声道：“圣女就是圣女，薇薇比你有觉悟的多。”
丹尼丝苦笑，她这次随行就是给圣女当保镖，决断权在薇薇手里，既然薇薇放弃了带走神之爱女的做法，她也无话可说。
“与其整天缩在教会里翻阅那些经典，不如多去特里德老师那里帮帮忙，或许你对教典的理解能更进一步。”露西拍了拍丹尼丝的肩膀，又跟了一句。
丹尼丝看向露西，点了点头，接着又转向薇薇，“既然你已经做出决定，我们是不是该准备回圣城了？”
“不着急，我还想和希雅公主多相处几天。”薇薇道。
丹尼丝上下扫视薇薇，诧异道：“你也被那位神之爱女迷上了？”
薇薇皱眉，“我只是想多了解一下神之爱女这样的特殊神眷者，丹尼丝阿姨你在想什么啊？”
丹尼丝话说出口就感觉到了不对劲，听到薇薇的质问，她讪笑着挠了挠头，没再接话。
“砰砰砰。”
敲门声忽然响起，薇薇正要走过去开门，房间门却被直接推开。
沃伦圣子站在门外，保持着敲门的姿势，嘴里说道：“薇薇丽安圣女，丹尼丝主教，沃伦前来拜访——咦，门没锁？”
丹尼丝黑着脸走了过来，毫不客气地说道：“沃伦圣子，这就是你拜会别人时的礼仪和态度吗？不请自入，认识的人知道您是圣子，不认识的人还以为你是强盗呢！”
沃伦眉头微皱，道：“我怎么知道这门没锁？我就是敲门的力气大了一点而已！”
之前进入房间时，丹尼丝忙着和露西叙旧，也没太在意房间门关没关上。此时沃伦一说，她才想起来，进房间时她只是随手带了一下，并没有把门锁上。
严格来说，这次还真不是沃伦的错。
“沃伦圣子，您有什么事情吗？”薇薇站到了丹尼丝身前，静静地看着沃伦。
沃伦进来之后瞥了一眼露西，南方教会和北方教会分裂已久，他倒是没有认出露西，只是单纯的觉得这个女人很漂亮，多瞄了一眼，没有投入更多精力。
他的视线主要集中在薇薇身上，“薇薇圣女，你昨天下午已经去见过神之爱女了吧？”
“这件事似乎与沃伦圣子无关。”薇薇态度冷淡。
“怎么无关？”沃伦冷哼一声，“是你唆使神之爱女的侍卫拦下我，不让我去见她的吧？”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
“哼哼！北方教会的人，果然都深得伊洛斯大主教的真传！”沃伦厉声道，“你阻止我去见神之爱女，就是阻止我向她传递神明启示，一旦因此延误圣光冕下的神谕，你担得起责任吗？”
“沃伦圣子，您扣帽子的能力和伍德尔大主教有的一拼呢。”薇薇眼眸微抬，犀利反击，“可惜你忘了一件事，大主教们收到的神明启示，内容一般是相同的，以便互相佐证。我已经让神之爱女看过启示了，她不需要再和您见面。”
“那可未必！”沃伦道，“你怎么能确定两位大主教这一次收到的启示就一定相同？一切都要等神之爱女看过南方教会的启示后，才能定论！”
“那沃伦圣子应该去拜访神之爱女啊，来我这里做什么？”薇薇脸上带着冷淡的笑，伸手指向门外。
绝大部分时候，薇薇都是个很讲礼貌的小姑娘，唯独在面对沃伦时，她的态度相当坚硬。
一方面是因为圣子圣女身份对等，在南北教会对立之后，他们也顺理成章地对立起来。
另一方面，沃伦的性格实在欠揍，太过自以为是，恰好就是薇薇最讨厌的那种人。 刚来没多久就被人请出去，沃伦自然不会答应，他双眼微微眯起，低声道：“薇薇圣女，神之爱女的出现，对南北教会来说都是大事，你既然已经见过她，和她谈过，让我去和她见上一面，这个要求并不过分吧？”
“我没有拦着你，你现在就可以去拜访神之爱女，至于能不能见到她，跟我的态度没有关系，更多的是取决于你自己。”薇薇平静地说道。
沃伦握紧双拳，神之爱女的身份已经很清楚了，正是王国公主希雅。
他昨天去公主的别院请求拜访时，被“希雅公主身体不适”这个借口挡了回来。
在街角徘徊一段时间后，沃伦清楚地看到，薇薇从别院里走了出来。
若真是身体不适，不便见客，为何能见薇薇？
他和神之爱女素未谋面，不会有什么矛盾，阻止他去见希雅公主的，只能是北方教会的薇薇圣女。
雇佣杀手针对他们在前，借故阻挠他和神之爱女会面在后，北方教会的人，总是这么可恶。
“那好，神之爱女的事情姑且先不谈，我和查尔斯主教曾在拉德镇附近遇袭，薇薇圣女和丹尼丝主教对此有什么看法？”沃伦只是沉寂了一小会儿，态度再次变得强硬起来。
他不能服软，不能放弃，身为南方教会的圣子，被伍德尔大主教所看重，他必须有所回应！
这一次神之爱女的事情，如果办的够好，南方教会就可以成为圣光信仰的正统，教会争端自然迎刃而解。
所以，无论如何，沃伦一定要把神之爱女带回去！
“那件事情我们已经跟查尔斯主教商量过了，我们也遇到了类似的袭击，你有什么不了解的地方，可以回去问问查尔斯主教。”
薇薇眼睛都没抬，她很不喜欢沃伦那质疑的语气，并不打算过多赘述，再次朝门扉的方向比了个“请出去”的手势。
沃伦心中本就压抑着怒火，薇薇的态度便如火上浇油，他忽然低喝道：“薇薇圣女，我最近在圣光神术方面有一些新的感悟，不介意的话，能陪我切磋练习一下吗？！”
说话间，不待薇薇出言拒绝，沃伦的手上已经亮起金色的光晕。
这是神术“惩戒”的起手式，造成的破坏力有多大，取决于圣职者投入的力量有多强，是很实用的基础神术。
从沃伦手中光芒的亮度来看，如果薇薇不理会这次攻击，很可能会受伤。
“你疯了吗？！”
薇薇双手一撑，在身体周围布下一道白色屏障，脸色严肃无比，“这里可是加纳王国境内，是神圣联盟的使团驻地，在这里开战，你是在挑衅王国的威严！也是在给神圣联盟丢脸！”
“切磋而已，只要我们的动作足够小心，外人是察觉不到神术力量波动的！”沃伦手中的金黄色光芒砸在白色屏障上，亮起水波般的涟漪。几乎是在“惩戒”出手的刹那，沃伦就开始酝酿下一个神术，他的身侧出现一柄金黄色的木槌，伸手探向握柄。
这个神术名为“圣灵之槌”，级别比较高，是一种常驻的强化类型的神术。
施展这个神术，意味着沃伦已经进入认真状态。
薇薇试图干扰沃伦，但她先机已失，战斗意识方面比起沃伦也稍有不如，已经来不及施展打断类型的法术。
丹尼丝抿唇，圣子和圣女的切磋是教会内部的传统，但沃伦选择在这里动手，实属不智。
但是眼下比起中断两人的战斗，遮挡这场战斗的波动更为重要，不然王国卫兵过来查看情况，他们可就不好解释了！
先挡住交战的波动，再强行逼停他们的战斗！
思绪及此，丹尼丝手中出现一根长杖，触地一顿，金黄色的屏障展开，包围住了整个房间。
嗡——
神术能量的波动撞在屏障上被弹了回来，没有逸散到外面去。
丹尼丝稍微松了口气，看向沃伦，“沃伦圣子，你的行为太莽撞了！这里不是切磋的地方，请你立刻停手！不然我会——”
沃伦丝毫不理会丹尼丝的警告，握住圣灵之槌后，他浑身翻涌金光，被一套金色战甲包裹。
“圣光之甲？”丹尼丝讶然，“伍德尔大主教居然舍得把这个交给他？！”
这套金光闪闪的铠甲是某位神圣骑士的遗物，极为珍贵，算是强化版的圣骑士专用附魔盔甲，对各系法术以及部分神术有着很强的抵抗性。
沃伦圣子是三阶初级的圣骑士，就算穿上圣甲也威胁不到丹尼丝，但薇薇挡不住啊！圣女小姐只是个二阶牧师，并非战斗系职业，又没有经历过多少实战，面对圣甲加身的沃伦，她毫无抵抗之力！
薇薇咬牙看着沃伦，这个圣子简直有毛病！就算他在“切磋”中战胜了自己又如何？难道就能为南方教会争取到什么吗？！他们是人类，是教会的圣职者，又不是什么靠着决斗来决定一切的蛮族！
丹尼丝见状也不再迟疑，她一手撑着长杖维系结界，另一只手抽出一柄闪烁着微光的短剑，准备一击放倒沃伦，强行终止这位圣子的胡来行为。
事情到了这种地步，也顾不得什么冒犯不冒犯了！
丹尼丝正要出手，却见她身侧的露西摇了摇头，叹了口气。
紧接着，穿着白大褂的治疗师小姐往前迈出一步，斜冲着来到沃伦身前，手上动作一晃，下一秒，被沃伦握在手中的圣灵之槌竟然转移到了露西手中，那套金光闪闪的甲胄也从沃伦身上脱落，化作散碎的甲片掉在了地上。
圣灵之槌的强化状态消失，圣甲脱身，沃伦目瞪口呆！
他从未遇到过这种情况！圣灵之槌并非实体武器，而是他通过神术召唤而来的虚像，理论上只认定他为使用者，就算被人强行夺走，也会算作法术失败，直接消散。可是这个白色袍子的女人夺走他召唤来的圣灵之槌后，圣灵之槌不光没有消散，还继续发挥效用，赋予了她更为强大的增益强化状态！
这种事情怎么可能发生？！教会的典籍里从未记载过这种情况！
用物理手段从他手中抢走圣灵之槌的控制权，就算是老教宗来了都不可能做到！
这件事情太过惊人，沃伦甚至忽略了圣甲的变化。
作为旁观者的薇薇看到这一幕后也非常惊讶，她也是神术的修行者，自然明白露西的行为有多么不合常理！
怪不得教会内的主教们都对露西的存在讳莫如深，她已经强大到这种地步了吗？
丹尼丝就不像两个小辈那么惊讶，看到露西出手，她长舒一口气，收起了短剑。
“这、这怎么可能？！”
沃伦眼睛圆睁，死死盯着露西，满脸不可置信，“你到底是谁？！”
“怎么就不可能了？”
露西轻轻一握，圣灵之槌化作光芒消散，她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显得有些森冷，“若是圣光亲和度远超施术者，就有办法夺取施术者的神术控制权，这个知识点，南方教会已经不教了吗？”
丹尼斯暗自苦笑，这个并不是通用知识点啊。圣光教会从建立到现在，能这么轻松夺取别人神术控制权的，就只有露西一个人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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