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余与鱼
潘多拉魔偶能在一定程度上将痛苦转化成快感，但这种转化是有上限的，那把剑带来的威胁，就超出了转化上限。
幻觉持续了不到两个呼吸就消散了，爱丽丝惊出一身冷汗，她看着希雅脸上的温柔笑容，心中打了个颤。
大家都说小公主笑起来的时候像天使一样可爱，但在此刻的爱丽丝眼中，希雅犹如恶魔。
希雅让她自己揭开伤疤，是在考验她的臣服程度吧？如果她敢拒绝，那把垂天之剑就不是幻觉了。
“烙印上支配术后，我借助穆尔之手，彻底掌控了孤丘领地。又过了好些年，人偶战争才开始。我艰难战胜了那位姐妹，但孤丘领地也被她搞得一团糟，最麻烦的是，穆尔身上的支配术烙印也松动了，还被领地内的超凡法师安德鲁发现了端倪……”
“那时候的我处于重伤状态，连完全消化战利品的能力都没有，才会把人偶残骸埋在别院——这个院子，是我以前住过的地方。为了转移安德鲁的视线，我只能将瑟蒙迪搅的更乱，带上战利品中最重要的部分，逃到了巨象平原……”
爱丽丝断断续续地讲完了后面的故事，她有意避开了自己的感情偏向，只是很简单地梳理一下事情脉络，细节填充也几乎没有。
但是希雅知道，放弃穆尔、从瑟蒙迪离开的时候，爱丽丝心中一定满是不舍。
看着人偶女仆脸上的表情，希雅轻轻一笑，她的本意也不是听故事。
“嘟嘟噜~”
小公主眨了眨眼睛，嘴里发出无意义的但听起来很可爱的声音，“藏在心底的故事都讲出来了吧？伤疤藏在心底是会慢慢腐烂的，一直腐烂到灵魂深处，留下无法磨灭的裂痕。把它揭开暴露在阳光下，虽然很痛，却也有了完全愈合的机会。”
“现在的你，已经没有被爱的诅咒了，潘多拉的宿命与你无关，那些往事都可以抛开。既然决定留在别院里生活，就试着变得开朗起来吧！别院里的大家都是好人，为什么不去体验一种全新的生活呢？”
“至于人偶战争，露西姐姐她们那么厉害，一定能帮你打赢战争的！”
小公主的笑容在日光的衬托下熠熠生辉，看起来那么可爱，那么有感染力，就像小天使一样温暖人心。
一时间，爱丽丝都有些分不清，现在的希雅和刚才的希雅，到底哪一面才是小公主的真实模样，又或者哪一面都是她的伪装？
希雅拍了拍爱丽丝的肩膀，眼中的微光慢慢隐没，“我们聊了这么久，瑞拉她们该等急了，剩下的就等下次再说吧。”
“希雅殿下……”爱丽丝怔怔地看着小公主的脸庞，这一次对弈，她输的很彻底。
但是，潘多拉魔偶不会轻言放弃，她还有机会！
“殿下，我能拜托您一件事吗？”爱丽丝推着希雅的轮椅，朝凉亭外走去。
“说说看。”
“我的猫，还有我那只手，都还留在占星塔里，您能差人帮我取回来吗？”
“没问题~” 瑟蒙迪地处孤丘山脉中段，再往北去，地势越来越高，气温则越来越低。
讨伐飓风秃鹫的队伍从西城门离开，沿着孤丘山脉往北走，一直要到接近北方高原的区域，才算是到达目的地。
飓风秃鹫栖居的地方被称为亚加石林，附近的山石在特殊地貌和狂风的侵蚀下，自然形成了一片蔓延数里的石柱，这些长度三到五米的石柱散乱分布，就像是一片森林，看上去非常壮观。
克洛斯用手挡在眼睛上方，遮挡过于耀眼的天光，朝石林深处望去。
从瑟蒙迪到亚加石林，距离并不近，讨伐队天光微亮的时候就出门了，在上午十一时才赶到石林。
前段时间，负责侦查情报的佣兵已经确定了飓风秃鹫的栖居地，就在亚加石林深处。
这只能操控狂风的四阶魔兽总会在正中午时返回巢穴，休息三到五个小时后，才再次振翅起飞，往北方高原而去。
佣兵们的运气不错，他们在快要抵达亚加石林时，飓风秃鹫正好从天空飞过，降落在巢穴里，也就是说，等他们赶到石林，就是最合适的讨伐时间。
“亚加石林，无论看多少次，都觉得很壮观！”
莫多的声音在克洛斯身旁响起，这位转职成厨师的盾战士背着一面一人高的大盾，左手臂上还挂着一面小盾，两面盾牌都保养的很好，准备地非常周全。
“这片石林确实可以称之为奇景。”克洛斯感叹道，“在这个世界上，这样的景色应该还有很多，莫多老哥也想到处去看一看吧？”
莫多走到克洛斯身旁，笑道：“类似的奇景我以前见过不少，现在年纪大了，还是更希望过稳定一点的生活。”
两人正在聊天，讨伐队的队长温格走了过来。
他是个四十多岁的弓手，初入四阶，也是这次讨伐队的发起者和主力输出。
为了能对飓风秃鹫造成有效伤害，温格特地动用了附魔长弓，箭囊里还准备了几支附魔箭矢。
“莫多，克洛斯，前方传来情报，确认飓风秃鹫已经回巢，咱们可以开始行动了！”
队长的声音里有着掩饰不住的兴奋，如果能成功讨伐飓风秃鹫，这笔功绩将会伴随温格一生，能给他带来很多任务奖励之外的好处。
和克洛斯他们打过招呼后，不待两人回应，温格便走向了其他人。并非是他不重视莫多和克洛斯，而是队伍里的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职责，他还有其他事情要做。
莫多挥了挥手，克洛斯却小声道：“不知为何，从早上离开瑟蒙迪开始，我就有种被窥视的感觉。莫多老哥，你有这种感觉吗？”
莫多摇头，“我的感知能力没有你那么敏锐，但是我大概知道窥视我们的人是谁。”
“哦？”克洛斯有些惊讶。
莫多笑了笑，道：“你把这次的事情告诉给阿薰她们了吧？”
克洛斯点了点头。
“那就没错了。”莫多道，“以阿薰和阿娅她们的性格，知道我重操旧业，肯定会过来看看的。她们没有去寻味找我，多半就是跟在讨伐队后面了。”
克洛斯四处看了看，还是没能找到窥视他们的人藏在哪里。
“别找了，她们应该是通过阿娅的鹰眼术远程观察我们。”莫多道，“本人离我们远着呢。”
克洛斯比了个大拇指，“老哥不愧是她们的前队友！”
“有阿娅和露西她们在，也算是为这次讨伐任务加了个保险吧。”莫多道。
“她们会出手帮咱们？”克洛斯眉头微皱，他不怎么希望那几个队友出手帮忙。有队友帮忙的话，他的任务评级会下降，获得的经验也会少很多。
这次的转移事件给克洛斯敲了个警钟，他必须尽快成长起来，才有能力保护希雅。
“说不准。”莫多道，“但是根据阿娅的性格，咱们的讨伐队如果没碰上什么特殊情况，她应该不会出手。”
和性格冲动的阿薰相比，迪莉娅明显沉稳很多，也温柔很多。
“那就好。”克洛斯松了口气。
飓风秃鹫回巢这段时间，是处于休息状态的。按照之前制定的作战计划，温格把队伍分成了三支小队。克洛斯和莫多在第一小队，莫多还是个副队长。
三支小队从三个方位包围了亚加石林里最粗壮的那根石柱，身手敏捷的潜行者们开始在附近的空气中挥洒一些特殊的药粉，这种药物能在一定程度上弱化魔兽的力量，是讨伐大型魔兽的必备魔药。
弓手和为数不多的法师各自找好了最佳的输出位，三支小队勉强都分到了两个盾战士，剑士们的位置就在盾战士身后一段距离，方便支援到盾战士。
莫多站在队伍的最前方，一手持剑一手拿盾的克洛斯就站在他身后一点，充当队伍里的第二个盾战士。
没办法，盾战士难找得很，只能让剑盾士勉强充个数。
用旗语确定好几支队伍的位置后，队长温格低喝一声，拉开附魔长弓，将一支绑上了烈性炼金火弹的附魔箭射进了飓风秃鹫的巢穴中。
附魔箭矢飞到一半，燃起赤红色的火焰，点燃了炼金火弹，箭矢贯入飓风秃鹫用树枝做成的巢穴时，爆发出巨大的轰鸣声。
旋即，火焰旋风从巨大的鸟巢里升起，飓风秃鹫凄厉而高昂的叫声也随之响起。
烈性炼金火弹造价不菲，但它的杀伤力配的起价格，嘶声尖叫的怪鸟从着火的巢穴里突破时，身上带着好几处火花，后背处的鸟羽更是在疯狂燃烧。
附魔箭矢和爆裂的炼金火弹成功创伤飓风秃鹫，并将怪鸟从巢穴里逼了出来。
天性使然，受到袭击的飓风秃鹫，第一时间朝着天空飞去，想利用自己的飞行能力摆脱敌人的纠缠，再伺机反打。
可惜它的行动早就在佣兵们的预料之中，刚从巢穴里飞出来的飓风秃鹫再次遇到袭击，几名三阶巅峰的职业者手持带着尖锐倒刺的利矛，用力掷出，利矛直直贯入飓风秃鹫相对柔软的腹部。
这些倒刺利矛上都绑着特制的麻绳，利矛插进飓风秃鹫的身体后，投掷者附近的人赶忙把麻绳就近绑在石柱上，形成了三道钩锁，抑制住了飓风秃鹫向上飞起的动作，扯着它朝地面落去。
六名盾战士从三个方位冲过来，对准被钩锁拽住的飓风秃鹫，释放出了盾战士最出名的战技“盾牌打击”！
六面或大或小的盾牌砸在飓风秃鹫身上，怪鸟尖叫嘶鸣，后方的剑士、弓手和法师们开始全力输出！
人类捕猎大型动物的协同性在这一刻展现的淋漓尽致，正是因为这种堪称恐怖的配合，人类才能在魔兽横行的时代，闯出一片自己的天地！
石林外的不远处，通过鹰眼术看到这幅场景的阿薰，感觉自己的血液都热起来了。
她抿着嘴巴，抓着自己的短枪，恨不得冲过去给那只趴在地上的怪鸟狠狠来上几下。
“战术制定非常优秀，配合也很到位，看来这次讨伐战应该是没什么问题了。”迪莉娅沉声道。
“那可不一定！”阿薰叫道，“飓风秃鹫是四阶魔兽，虽然现在被打懵了，但是它还有压箱底的招式没有使出来！”
看阿薰这样子，倒是恨不得讨伐队翻车，然后她闪亮登场，拯救大家于危难之中，顺带把那只长相不讨喜的怪鸟给干掉。
迪莉娅摇了摇头，“飓风秃鹫确实很厉害，但讨伐队肯定也准备了别的手段。克洛斯找莫多出山，就是为了应对它的飓风突袭，这家伙没有翻盘的可能了。”
迪莉娅利用自己的人脉打听过，这次讨伐队的发起人是温格，但制定作战计划的却是克洛斯。
能在短短几天内取得温格的信任，制定出这么优秀的作战计划，还能请到莫多出山，看来这位勇者大人确实有过人之处。
迪莉娅是因为希雅和露西，才主动加入克洛斯的小队。但不管怎么说，这位队长厉害一点，终究是好事。
神圣联盟在瑟蒙迪的使团驻地位于上城区的西区，南北教会的住处挨得很近，只隔着一条街。
露西走到北方教会的住处时，负责使团安全的侍卫们认出了她，简单登记之后就放行了。
露西·埃尔德蒙是瑟蒙迪剑术大会的明星选手，实力过人的同时还拥有远超常人的美貌。其身着剑术服的“优雅”身姿迷倒了万千观众，追求者甚众，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
丹尼丝从薇薇那里知道了露西要来拜访的事情，一大早就在等着露西上门，见到老朋友过来，丹尼丝脸上露出微笑，迎上前来，和露西来了个热烈的拥抱。
“好久不见，露西！”
“好久不见，丹尼丝~”
“你可真够狠心的，这么多年了，也不说回圣城看看。”
丹尼丝挽着露西的胳膊，带着她穿过庭院来到大厅，略带抱怨地说道。
露西笑了笑，扯出一个万用借口，“这不是忙嘛。”
“忙到连回家的时间都没有？”丹尼丝翻了个白眼，“大主教经常念叨你的名字，特里德大师也很想念你，他们年纪大了，也不知道还有多少年可以活，你应该找时间回去看看他们。”
北方教会的大主教伊洛斯和救赎之手特里德都是露西的老师，但露西对待两人的态度却截然不同。
“等过段时间有空闲了，我会和格雷师兄一起回圣城，去看看特里德老师。”露西道。
至于伊洛斯，她提都没提。
“行吧。”丹尼丝看着露西的脸，无奈地摇了摇头，“难得见一次面，我就不说这些毁气氛的话了，说说看吧，你近况如何？”
露西坐在椅子上，揉了揉眉心，道：“我现在是希雅公主的专属治疗师，只用对她一个病人负责，薪金丰厚，日子过得倒是比以前舒心多了。”
“那位希雅公主就是神之爱女吧？”丹尼丝有些好奇，“你是怎么确定她的身份的？”
教会这边是前几天才知道这件事情的，露西的行动比他们早了好几年。
“希雅那孩子啊，老实说，我也是昨天才知道她是神之爱女的。”露西轻笑，“我不是因为这孩子是神之爱女，才去给她当专属治疗师的。”
“啊？”丹尼丝皱眉，薇薇昨天回来后，跟她说了露西的事情，她和薇薇一致认为，露西是提前察觉到了神之爱女的身份，才会待在希雅身边，现在看来，事实似乎和她们猜测的有出入。
“以你的性格，真的会因为一个病人长久地停留在某地吗？”丹尼丝看着露西，视线里带着怀疑。
“要是其他病人，还真不太可能。”露西笑着感慨道，“但是小希雅不同，她啊……”
治疗师小姐比出一根大拇指，“她特别棒~”
“不止是我愿意为她驻足，要是特里德老师能来瑟蒙迪，他也会为小希雅留在这座城市的。”
瑟蒙迪并没有什么特殊之处，只是一个还过得去的宜居城市，真正特殊的是那个白色头发的可爱女孩。
那时的希雅一脸虚弱，好像随时会断气，但还是坚持着对露西说出“谢谢你救了我”。
当时的那种感觉，露西在圣城从未体验过。
信仰者们的感谢全部丢给了神明，治疗师们的努力全都是神明的赐福——这种事情实在是太荒谬了！
“这位神之爱女，真有这么大的魅力？”丹尼丝还是有些不太相信。
“信不信随你，如果你想去看看那孩子，我可以带你到别院走一趟。”露西比了个禁止的手势，“但是，把她带去圣城这件事就不要再提了，不光是我不会同意，加纳王国的罗恩陛下也不会同意的。”
“露西……”
丹尼丝叹了口气，凝视着老友，“你也知道现在南北教会的矛盾，我们需要有人来终结乱象，神之爱女就是最合适的人选。你是在圣城出生的，难道你愿意看着那座城市因为南北教会的矛盾而日益破败，最终毁于战争吗？”
“我确实不想看到圣城走向这样的结局，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同意你们利用希雅。”露西沉声道，“这是两码事，南北教会的问题来源于老教宗，来源于圣职者内部，来源于你们自身，和希雅完全没有关系。就算她是神之爱女，也不应该因为这种事情献出自己。”
“可是，我们只需要希雅公主跟我们去圣城走一趟，伊洛斯大主教会想办法激发神之爱女身上的神迹，这对希雅公主并没有危害，还能有不少益处！”丹尼丝道，“圣光冕下选择在这时候揭露神之爱女的面纱，难道不就是派遣她来终结南北教会的乱象吗？”
“这只是你们妄自揣度的神意罢了，神明有亲自开口，告诉你们应该这么做吗？”露西并不退让，她直视着丹尼丝，“你们对神之爱女的关心，只是想把她当成工具人而已。”
丹尼丝咬了咬嘴唇，道：“前不久，天堑森林防线传来了帝国人偷渡的消息，加纳王国貌似还抓到了能使用暗系魔法的帝国间谍，这一切都表明，天堑森林和天堑峡谷正在逐渐失去它们的作用，帝国人很快就会攻过来！神圣联盟是西大陆重要的战斗力，在这种关头，我们必须尽快统一，没有多余的时间去慢慢磋商讨论了！”
“神之爱女前往圣城，不光是为了终结南北教会的乱象，更是为了团结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盟约，抵御那些被魔王之血污染的帝国人！”
“那又如何？”露西嗤笑，“把局面越摆越大，让目标显得崇高起来，难道就能掩饰你们的用心？说到底，自己捅出的篓子无法解决，寄希望于别人来填补，这本身就是一种错误行为！而且，丹尼丝，我比你更了解伊洛斯，希雅一旦去了圣城，不被榨干最后一丝价值，伊洛斯是不会放她离开的！”
“露西，你对伊洛斯大主教有误解！再怎么说，他也是你的老师！”丹尼丝的声音又往上抬高了好几度。
“老师？我有很多老师，我尊敬他们其中的大部分人，但伊洛斯不在此列！”露西争锋相对，一步不退。
丹尼丝的呼吸变得急促起来，胸前剧烈起伏，颇具规模的山峦也跟着颤动，即使是宽松的主教袍服都掩盖不住这种波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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