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蜻蜓队长
没想到林慢慢平时想的问题还挺有深度的，相比之下，一天里大部分时间都在思考天梯主流上分卡组的周卓简直是自惭形秽。
距离询问结束还剩最后一个问题，这次同样没有让周卓久等。
“你生命中最在意的是谁？”
“这个……”
周卓倒吸一口冷气，没想到绕来绕去，压轴的居然是如此可怕的送命题。
放在日常生活里，答案取决于是谁在询问，那么周卓会回答最在意你，随机应变嘛，不磕碜，但现在答案会映射到眼前，他用脚拇指想都知道会发生什么，无非是人去楼空。
人的想法是很复杂的，怎么可能随口就说出一个最在意的人，你在意女朋友或是妻子，那你的父母，孩子，兄弟呢？不同的情感很难横向比较，非要从里面选出一个独一无二的拔尖者，等同于放弃所有其他的可能性。
所以周卓选择了最诚实的回答。
“我最在意自己。”
承认自己是一个自私者没有那么难，难的是如何无时无刻都克制住这份私心，表现出他人想要的样子。
最后一个问题回答完毕，眼前所有的场景消失，周卓感觉到紧贴着后背的冰冷触感消失，视线稍微恢复了一点，他回过头，借着不知道从哪里打来的光，看到身后站着一个模糊的影子。
“我是谁？”那个影子问。
“林慢慢。”周卓说。
话音刚落，一阵风从外面吹来，那些浮动的影子顷刻间消散一空，面无表情的林慢慢站在身前，穿着一身简单的运动卫衣。
“你对自己的回答还有什么想解释的吗？”
“没有，该说的都已经说了，无法理解的人就算解释了也是徒劳。”周卓笑了笑，“我想你应该能够明白。”
“是的，我能明白。”
林慢慢向着光传来的转身离去，很快便消失在了黑暗里，她前脚才刚离开，周卓的身体又恢复了僵硬，一个触感有差异的冰冷尸体贴了上来。
“这么快？”
他有点惊讶，不过与刚才不同的是，这次的尸体似乎并不是“背靠背”，对方双手环住了他的腰，似乎表现出了非常亲昵的态度。
再结合分不清到底是前胸还是后背的触感，周卓已经知道这个人是谁了，小久。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残响的异常举动直接暴露了身份，被游戏规则所禁止的行动权居然解冻了一部分，周卓发现自己的手能动之后，就尝试着摸了摸对方的右手手腕，果然在上面找到了一条深刻的伤口，那是用水果刀切开的。
能够行动的只有一双手，周卓也不知道该放在哪里，于是干脆盖住了小久的手，等待对方的问题。
“你对我撒过谎吗？”
这回连声音都没有掩盖，只是相比于平时大惊小怪和故作傲慢的腔调，现在的小久是真正的冷淡。
“撒过谎。”周卓如实承认。
这个问题比之前的简单多了，可见小久在他心目中就是一个非常简单且直白的形象……
“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周卓秒答，谁会讨厌一个口是心非、拿傲娇当恶意的小萝莉呢。
前两个问题连场景都没有生成，不知道是不是过于简单导致根本没有需要思考的余地，紧接着，最后一个问题就来了。
“你喜欢我吗？”
“喜欢的。”周卓依然毫不犹豫地回答了，还补充了一句，“任何层面的意义上都是。”
与刚才相似的场景出现，抱在腰上的手掌消失了，周卓回过头，模糊的影子出现在一束光下，提出发自心灵的质问：“我是谁？”
“许久。”
随着答案被揭开，模糊的身影很快变得清晰，出现在身前的是穿着一套黑白洛丽塔裙装的小久，正如他们初见的那样，看多了JK装的周卓甚至还对经典皮肤有些不习惯。
“你是个骗子。”小久冷冷地说。
“呃……”周卓挠了挠头，“我就不反驳了，确实是，我以为你们都知道的。”
“所以后面两个问题的答案我全都不会相信，死吧。”
小久带着愤怒的表情用力挥手，吹散了一地的妖艳花瓣，将周卓彻底淹没，片刻的剧痛后，周卓的意识重新回到了漆黑一片的黑暗空间里。
“妈的，失算了……”
周卓恼火的不是莫名其妙挨了一顿毒打，而是先前居然忘了问一个关键的问题，他本能地觉得好朋友背靠背，一个就足够了，谁知道这他妈居然是车轮战，但凡来个人就贴贴，这得贴到什么时候去啊？能办个窗口统一审批处理不？
当然，通过这两个身边人的案例，周卓已经明白了这个游戏的套路所在，对于其他人来说，如此深入内心的拷问或许威力巨大，但放在周卓这里最多只是个毛毛雨而已。
现在，他要开始破关了。
第239章 以己为镜
“下一个会是谁呢？”周卓自言自语道。
心头忽然闪过一个奇怪的念头，他的朋友也不都是女性，这要一下子整出个男人来亲密贴贴，他可有点承受不住。
然而事与愿违，下一刻，紧贴在周卓背后的正是一个男人的后背，有些消瘦，但骨骼与肌肉的坚硬程度和女生有着天然的差异性。
周卓倒也没多抗拒，这种感觉倒是让他回忆起了大一的时候，有些怀念。
那会儿刚进学校，寝室里的四个人都比较拘谨，大家都尽量伪装成阳光男孩，表现出一副品学兼优的样子，还会在周末相约一起去操场打篮球。
结果表现的一个比一个臭，打完靠在篮球架下使劲喝佳得乐，坚持了一个学期就全部暴露了，不约而同地成为了懒狗，到现在也没什么改变。
周卓把思绪放回到游戏里，虽然根据问题倒推提问者身份的游戏规则还算谨慎，对方呈现出的状态是尸体，就算平日里再熟悉的人，在这种状态下也会显得极为陌生。
但神秘人大概怎么也没想到，“学生”中会突然冒出来一个对尸体辨认有着丰富理论知识的怪人。
男生，身高比自己稍矮一些，偏瘦，那么可以排除林易那种正常身材的人，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就是严选。
游戏规则大概已经摸清了，心里差不多也有了破局的思路，不过连周卓自己都很好奇，他真正的内心里是如何看待严选的，所以没有急着破坏规则。
“什么是朋友？”
没想到严选提出的问题倒是意外的有深度，但也不算太意外，因为他内心的困惑已经写在脸上，丢失的记忆与强行塞过来的好意让他十分为难，以至于不知道该如何面对林易这个奇怪的人。
“朋友是值得信赖的同伴，在需要帮忙的时候会出现在脑海里的人，就是朋友。”周卓说。
“哪怕违背意愿也要对你施加援手的人，算是朋友吗？”
第二个问题让周卓为难了一些，好在这个环节的要素并不是正确回答，而是如何通过问题猜到对方的身份。
“算。”周卓说，“朋友并不意味着什么事都要做到尽善尽美，有瑕疵也不会改变朋友的本质，不是吗？”
没等对方说出第三个问题，周卓便抢先开口：“你是严选，应该不需要加一些辅助的描述词吧，比如说网易什么的。”
最后一个问题没能从耳边响起，周卓能够明显感觉到紧靠着后背的人离开了，身体的行动限制也被揭开，他回过头，看到严选逆着光站在阴影里，并没有像之前林慢慢与小久的影响那样斥责他。
“你觉得林易是我的朋友吗？”
“是。”
周卓点头，简单解释了一下。
“朋友也是人，会自以为是，会做出让你无法理解的举动，或许你会因此十分困扰，甚至想要与他断绝关系，这都是很正常的事，但一切的前期是，他确实是从朋友的角度出发，然后才去做这些事的。”
“我明白了。”
严选转过身，消失在了黑暗里，随后新的冰冷尸体贴在了他的后背，骨架小，触感略微柔软，但比较坚韧，尸僵现象并不严重，应该是久经锻炼的女生，答案已经写在题目里了。
“徐佳木，是你吗？”
周卓直接叫出了她的名字，甚至都没等待对方提出问题，因为木子一看就是那种不喜欢提问的人，她的问题大概会很无聊，比如说你喜欢吃什么东西，未来的人生目标是什么之类的。
规则被再一次打破，不多时，背后传来了木子的声音：“是我，你对女人很了解吗？”
“为什么会这么说？”
“因为你根本就没有给我提出问题的机会，你并不了解我，却能立刻得出这个结论，说明你对女人非常了解。”
“或许是我只是了解人这种生物呢？”
“我不信。”木子的态度倒是很坚决。
周卓摸了摸鼻子，自己在对方心中的印象也太差了，还是说他认为自己在木子心中的印象很差呢？
“好吧，其实你这么说也没错，毕竟女人是人的一部分，了解女人并不是坏事。”
“我走了。”
木子一脸清冷，并没有与周卓过多交流的意思，转身就离开了。
不论如何，这关也轻松过去了，周卓已经彻底摸清了游戏的路数，神秘人还算良心，在周卓的反复提问下给了个非常重要的线索“提问者源自于你内心中的他”。
这个游戏并不是真正让参与者认清朋友，而是通过朋友这面镜子认清自己的心，只有了解了自己，才可以去了解别人。
所以从小久开始，周卓审视的一直都不是别人，而是自己，如果没有意识到这一点，仅凭着模糊的问题胡乱猜测，所有朋友中一定有某个人会出现问题。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不能在映射出的现实中自我怀疑、甚至妥协，一旦刚才周卓有任何的动摇，恐怕幻境就会立刻成真，对于一个常年浸泡在各类游戏里的老油子来说，这算是一个很常见的坑了。
能够成功避开这些问题，要应付背后的“好朋友”似乎就容易多了，细腻的感官与丰富的经验能够让周卓在前期就迅速收缩目标范围，视线精准定位，再小心分辨，基本上不可能有错。
似乎是因为识破了游戏的底层规律，后面规则对周卓的限制越来越小，回答也不再具现出结果，甚至能够越过问题直接与内心的镜子交谈，这意味着他距离终点越来越近了。
“真正的考验应该要来了吧？”
当这个念头浮现，周卓感觉到一具冰冷的身体从背后靠近了自己，两个人紧贴在一起，彼此都保持了沉默。
周卓本能地想要分析接触感官，却发现意外的陌生，对方身材身高与自己相仿，脊背说不出是坚硬还是柔软，并没有做出任何带有标志性的动作。
如果没有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关了，确实有很大的难度，前面积累的技巧与经验在这里派不上任何用场，更何况神秘人在一开始就留了一个坑：他可没说“好朋友”一定会限制在带进来的参与者当中，在周卓的认知中有不少人符合了这个体型条件。
在周卓的游戏准则中有这么一条：当对手开始使用奇招时，说明他已经没有更好的战术思路了，越是这种时候越要冷静下来。
周卓很快平复心绪，等待对方的问题。
“我只有一个问题，想好了再回答。”背后传来了同样混沌的中性声音，“我是活着，还是死了？”
这……
周卓明显愣住了，这个问题具有强烈的偏向性，不是普通人会提出来的，但转念一想，又好像是谁都会提出来的问题，难以判断具体的身份。
既然没有准确答案，那么回答问题肯定没有难度，但关键在于问题的答案会映射到场景里，回答错了很可能会触发惩罚机制，神秘人设定的游戏果然没有想象中这么简单，难度直接出现了飞跃式的提升。
答题没有时间限制，但是没有错误机会，这时候正确思路是非常重要的，周卓必须结合先前得到的信息给出综合的判断，一旦进入误区，思考再久也是在错误的方向越走越远。
神秘人很遵守游戏规则，不会在正式的游戏里加入无法正确通过的关卡，所以最后一个答案不可能是随机瞎猜的，前面的“好朋友”一定给了他非常重要的提示。
是什么呢？
周卓的大脑开始飞速运转，将从一开始的交谈信息全部收纳归类，从中对比，分析差一点，然后她就听到了上方传来的倒计时。
“距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分钟时间，59……”
前面周卓就发现了两个世界的时间差，可获取的信息太少，无法推测出具体规律，这一点才是神秘人手中最有利的武器，现在他要开始收网了，就在周卓最自信的时候。
“30……”
时间流逝的速度比想象中更快，但周卓也不是一筹莫展，因为他已经发现规律了。
先前听到好朋友背靠背的时候，周卓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当尸体贴上来的时候，他本能地以为这是对方用来吓人的手段。
对于普通人来说，一具冰冷的尸体与自己紧贴确实是很恐怖的事，这种时候人的注意力往往会转移，从而忽视掉最重要的线索——
为什么这些活蹦乱跳的人或是鬼魂会以尸体的形式出现在这里？恰好最后的问题也与生死有关。
前面周卓已经通过接触判断出了尸体大致的死亡时间，大约是2-3小时，这个时间点的尸体已经出现了尸僵现象，但尚未扩散，仍然保留了身体原本的特性，触感与活人并没有太大差距，非常巧妙。
而最有意思的是，尸体的状态变化进程正好与他们进入噩梦鬼校后经过的时间相近，周卓是个擅长发散联想的人，他认为这个设置并不是巧合，将两条信息交叉比对，不难得出一个很有意思的结论——
从踏入噩梦鬼校开始，队伍里就没有活人了？
仔细想想，这个结论确实有很高的可信度，鬼校一共有两种场景，周卓将它概括为表场景与里场景，表场景是曾经的校园，里场景是荒废后的真正景象，只有触发了恶鬼的真实形态才能进入到里场景。
双场景切换和紊乱的时间线导致进入者很难对时间有正确的认知概念，更重要的是会误导注意力集中点，让玩家的关注点转移到场景和危险之中，从而忽略了自身的变化。
周卓已经算是够谨慎的了，狂中带稳，稳中带皮，但对自己的关注也仅限于检查一下面板属性，并不会意识到身体状态的变化，毕竟游戏玩家的理念与现实肯定是不同的，只要能往前开，少个把零件根本不是问题。
想通了这一点，思路瞬间清晰了起来，再结合对方提出的问题，周卓眼前豁然开朗。
现在紧靠着他后背的并不是别人，而是某个里场景中的自己，对方已经变成尸体了！
这个想法险些脱口而出，但不知为何，左手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痛，周卓转移视线，虽然没看到那里到底有什么，但他很清楚这是手套里的眼球发出的提醒。
周卓一开始就知道了这颗眼球借助张小乐的尸体成长为了具有独立思维的特殊个体，对方不愿或是不想入侵到他的身体里，暂居在了捕灵手套上，双方达成了默契的约定，偶尔也会提供帮助，是值得信任的特殊同伴。
刚才的想法是错误的？
周卓从结果往回倒推，如果躺在背后的人并不是自己的尸体，答案可能有两种，一是身份错误，二是状态错误，放在最后的关卡应该会有一些特殊性，所以周卓认为一是可以直接排除的，那么剩下的答案就很显然了。
那并不是尸体状态的自己，难道……现在的自己才是尸体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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