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舟游记 第454章

作者:军神骑士

  “是啊,感染者的暴徒正在冲击警备队宿舍,如果你不尽快镇压的话,那么我想警备队很多人的亲人都会被威胁到生命安全,所以我可以给你最高的许可,塞弗林队长,我许可你直接杀死那些暴徒。”

  哈维尔子爵的眼神与话语一样冰冷。

  塞弗林一下子就明白自己面对的是什么,一边是自己与同僚的亲人,一边是被自己背叛的沃伦姆德的市民,两种不同却同样重要的责任中,哈维尔子爵要让自己杀死其中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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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况有些糟糕,那些人越聚越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因?”

  社区内的一个行政中心,整个社区的所有家属都已经缩到这个还算宽敞的建筑之中,建筑周围有拉好的铁丝网,男人们在几个路口竖起路障,倒是能拖延一下时间。

  这一个社区内的住户多是警备队的家属,男人们大都接受过相关的训练,女人与孩子也都比其余人要更加警醒一些。

  暴徒冲击社区之前,男人们组织的人手在大门处稍微阻挡了一会儿,给了其余人撤到建筑中的时间,而后暴徒冲进社区的各种发泄的破坏行动也让他们没有立刻冲击正在建设简易工事的这个建筑,不过很快暴徒们就发现他们躲藏的这个建筑,重新组织起来的冲锋已经持续了好一会儿。

  林逸站在建筑的二楼越过铁丝网看向那些所谓的暴徒,他们中的很多人其实看上去都只是普通的市民。

  一部分人还穿着一些标志性的服装,例如清洁工,铁匠,锅炉工之类的人员,看得出来是从工作岗位上突然被召集到一起,甚至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更别说有什么统一的用来识别身份的标识,如果真要说有什么共同的要素,大概就是他们全都是感染者。

  简直就像是整个城市的感染者都暴动起来了一样,他们中甚至还能看到一些明显接受过正规法术训练的冒险者术士,正在和建筑内的术士争夺守护建筑的一些法术防卫单位的控制权。

  林逸完全不能理解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会导致这样的展开。

  前不久的沃伦姆德似乎经历过类似的风波,但是根据兰登卫队收集的资料,那一场风波随着侯爵绞死一些人之后已经结束了,纵然人们的不满情绪不会那么快消失,可若是没有什么导火索也不至于被再次点燃,而到现在为止发生的可以说是大事件的事情就只有昨天晚上香兰草街区的沦陷。

  不过那种巨大的灾难不是应该反而将所有人团结在一起进行救援吗?

  现在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每一个人脸上的愤怒不似虚假,他们甚至顾不得沃伦姆德的秩序来冲击警备队的家属,从态度看起来是真的冲着杀人来的。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怎么会这样,警备队和感染者的关系不算好,但也不算坏啊。”

  一旁的塔丽娜完全没这样的展开打乱心神,一个劲儿地重复着迷茫的话语。

  就连本地人都是这样的状况,林逸自然也得不到更多的消息,他转过头继续看向摇摇欲坠的防线,琢磨着是否要暴露一些实力去帮忙时,挤在人群的一只老菲林突然吸引走他的注意。

  那只老菲林身上有镜子的反光微微一闪,打在林逸的双眼。

  兰登卫队的老夜莺。

  林逸诧异地看着那一只老菲林,就这么一对视的功夫,那一只老菲林就转过身消失在人群之中。

  “我稍微离开一下。”

第五百九十三章:选择

  “马利侯爵想要在沃伦姆德掀起一次暴乱?”

  从警备队家属最后的驻所中偷偷摸出去,兰登卫队带来的第一个消息就让林逸感觉有些措手不及。

  现在发生在面前的事情让林逸对于沃伦姆德正在发生一场暴乱并不惊讶,但是他没想到这场暴乱背后的主导者竟然会是这座移动城邦的主人。

  “等等,马利侯爵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逸不可思议地看向面前扮作一个搬运工的老夜莺。

  沃伦姆德几经波澜,先前经历天灾之后的物资短缺,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对立,昨天香兰草街区数千人的丧生……每一次波澜都是对于统治者威信的一次削弱,马利侯爵若是想要稳固对于沃伦姆德的统治正是应该着手削除这一连串的事件带来的影响,又怎么会自己主动策划这么一次暴乱?

  “参与暴乱的只有感染者,马利侯爵大概是想给自己的领地进行一次清理。”

  老夜莺压低了声音。

  “贵族们骗了警备队的人,他们让警备队去调查我们的事儿,将人带出感染者的街区之后,贵族私兵就接手那些人,现在已经在广场上吊死第一批了。”

  “为什么?”

  “对外的理由是想要将我们逼出来,不过卡涅利安女士的分析,很有可能是马利侯爵想要找一个由头收拾掉城内的感染者,原本沃伦姆德的感染者居民就是先代的霍恩洛厄伯爵祖祖辈辈施行的政策下才达到如今的规模,而侯爵接手沃伦姆德的时候,向双子女皇承诺维持过去的伯爵的政策,其中自然也包括对感染者的政策。”

  “他排斥感染者?”

  “不如说先代霍恩洛厄伯爵那种平等对待感染者的贵族才是例外,所以当初沃伦姆德被交给马利侯爵时,原则上守望互助的莱塔尼亚北部八月没有一家大贵族站在年幼的霍恩洛厄伯爵这一边。”老菲林摇着头继续说道,“这些年来受困于对双子女皇的承诺,马利侯爵虽然不可能公开取缔过去伯爵的政策,但是每年都有许多修正案来打压感染者,前不久民众的对立就是这些修正案的结果,它们将沃伦姆德的民众十分清楚地分为了两个不同的群落。”

  现在到了彻底将感染者驱逐出这个城市的时候了吗……

  林逸毫不怀疑一旦可以将感染者的行为定义为叛乱,那么马利侯爵就可以绕过对于双子女皇的承诺,借由这件事来推翻沃伦姆德遗留下来的老贵族影响,彻底将整个沃伦姆德掌握到自己手中,就算到时候有一些流言蜚语传到双子女皇的耳中,就算双子女皇将那些谣言当真派人来查,调查的结果会发现沃伦姆德居民会站在马利侯爵这边。

  因为在普通的非感染者居民中,的确是感染者主动掀起了叛乱。

  “这也能节约一大笔钱。”

  林逸看向老菲林,后者解释道:“先前沃伦姆德的物资短缺是马利侯爵通过八月集市紧急购买了许多船粮食才得以压下去,粮食以多批次的方式通过货船运输,现在要是能把感染者驱逐出去,马利侯爵转手把那些高价买来的粮食卖出去,多少能减缓一点损失。”

  倒像是那些莱特尼亚贵族能做出来的事情。

  林逸稍微沉默了一会儿,警备队家属驻守的方向仍旧传来尖锐的喧嚣,感染者大都拥有超出普通人的法术天赋,莱塔尼亚更是一个法术氛围浓厚的国度,逐渐有更加正式的法术开始轰击驻守的屏障,不断还有暴民加入的情况下,警备队的驻所已经摇摇欲坠。

  “你们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林逸回过头问道。

  “霍恩洛厄伯爵潜伏在沃伦姆德的人员。”老菲林显然知道林逸这么问的意思,接着就说道,“情报方面可以放心,这并非是他们给我们的误导情报。实际上这些年的清理,霍恩洛厄伯爵在这边的人根本渗入不进行政阶层,所谓的潜入人员其实就是一些小商人,社区内人缘不错的好邻居之类的小团体中有一定声望的人,从他们那里汇聚起来的情报指向同一个结果,那就是贵族们再刻意引导这一切的发生,甚至包括暴民来冲击警备队的社区中间也有一些特别的人进行引导。”

  民众的暴动想要升级为叛乱,必然要有符合叛乱这一定义的行为。

  警备队作为沃伦姆德最大的治安组织,可以说是民众心中沃伦姆德秩序的象征,一旦感染者与警备队发生剧烈的冲突,导致大量人员的伤亡,那么贵族们的私人力量就有理由以协助镇压叛乱的形式入场,甚至林逸觉得自己能猜到马利侯爵会如此无谋地选择与整个沃伦姆德近两成居民为敌的底气所在——

  想必高塔之人昨天展现的力量给了他充足的信心。

  “大人,卡涅利安女士那边还有一句话让我带给你,我们确认过情报的真伪,觉得应该告诉你。”

  林逸转过头,而老菲林脸上稍微有一些犹豫,但是嘴上却没有停,

  “贵族们的私人力量正在抢占城市内的有利位置,等待开始镇压的信号,大量防卫力量已经离开了侯爵的府邸周围,以现在的从外围目测到的守卫力量来看,或许可以无声无息地潜入进去。”

  感染者的数量占据沃伦姆德总人口的近两成。

  要将如此多的人驱逐出城市或者干脆全部杀死,贵族们必须投入大部分的力量,如果不能迅速镇压感染者的暴动而让暴乱持续下去,对于贵族们的威严会是一个巨大的打击,就算马利侯爵如何惜命,这个时候也不会吝啬于将手中的力量投入到镇压“叛乱”之中。

  这个时候侯爵的府邸出现漏洞是必然的事情,而只要没有那围着侯爵府邸,几乎人挨着人的防卫密度,林逸想要潜入进去并不算是什么难事。

  但是——

  如果现在选择前往侯爵府邸的话,那就意味着他们的行动将会与这一场感染者的暴乱变成两条平行线,他们没有办法在潜入侯爵府邸的同时,尝试来干涉这场感染者掀起的暴动。

  “我知道了,这个消息我会带给洛洛小姐。”

  “大人?”

  老菲林有些讶异地看向林逸,他没想到林逸竟然在这种关键的抉择上依旧选择听从那个小姑娘的意见,他原本以为陪着那个小女孩过家家只是林逸为自己的行动找到的一个理由,就像是那位霍恩洛厄伯爵的顾问小姐一样。

  “沃伦姆德不是我的家乡,莱塔尼亚不是我的国度,泰拉更不是我的归宿,能够决定这片土地的命运的终究应该是这片土地上的人。”

  “但那只是一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她什么都不懂。”

  “历史上没有任何有一个伟大的抉择是贤人窥伺到未来才做出的选择,所有伟大的选择都是在无知与懵懂中诞生,正是因为它超越了这两者,所以才会在历史中熠熠生辉。”

  有些迟疑的老菲林终究没有继续反对,他也没有更多的情报提供,林逸如同来时的那样穿过汹涌的人群。

  喧闹的暴动从他身边滑开,源石技艺的作用下林逸仿佛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旅人,将从老菲林这里得来的消息交给了正在驻守内安抚其余人的洛洛。

  出乎预料,又或者在预料之中的,林德尔的小姑娘十分平静地听完林逸的转述。

  “如果我让莱特先生阻止这一场的暴乱的话,是不是我就会失去与侯爵交流的机会?”

  “除非我们正面击溃沃伦姆德的所有力量,将死亡的威胁放在侯爵大人面前,否则我想侯爵大人并不想要与叛乱分子太过亲密,而在我们直面沃伦姆德的防卫力量那一刻,就意味着我们已经做出选择。”

  之所以在想办法绕过防卫力量接近侯爵,就是为了避免与沃伦姆德对立的局面。

  一旦变成那样的局面,各人的立场就会随着对立自然而然地落下来,而立场的冲突将再也容不下话语的存在,所有卷入其中的立场直到决出最后一个声音为止,他们将失去所有回旋的余地。

  “但是如果我们选择潜入府邸去质问侯爵大人的话,这个城市里就再也不会存在阻止侯爵大人谋划的力量。”

  洛洛将手指印在二楼的窗户,隔着玻璃与法术的护罩,她能清晰地看到驻所外如同潮涌的感染者们。

  聚集的愤怒已经无法停止,就算是散落在城市内的兰登卫队与霍恩洛厄伯爵的潜入人员都集合在一处,正面撞上这一股浪潮也会粉身碎骨。

  只有奇迹才能阻断这样的愤怒继续蔓延,莱特先生的平静说明他自信拥有那样的力量。

  不过力量不等于一切。

  昨天发生的事情很清楚地说明就算是莱特先生也会有做不到的事情,他或许能够用难以想象的力量将冲突的双方相互隔离,然而也不可能让这聚拢的愤怒凭空消失。

  “莱特先生,你刚才说感染者会来冲击警备队的社区,是因为侯爵大人的人暗中引导吗?”

  “我的人是这么说的,不过若是没有刻意的引导,很难想象会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加速到这样的地步。”

  就算因为有过一次感染者与非感染者的对立,沃伦姆德的居民在自发性地组织上因为过去的经验而更为熟练,他们会如此一致地决定冲击警备队家属区也显得过于迅速,至少明面上还有一个正在处死感染者的处刑广场更容易成为愤怒宣泄的目标,然而感染者却放弃支援广场,而选择来冲击有不短距离的警备队家属区。

  这其中肯定有人引导,至于引导的人是什么样的身份就难以确定了。

  “如果是侯爵大人的引导,那么就说明这样的安排对侯爵大人的计划有特别的意义,‘感染者冲破家属区的防护肆意伤害警备队的家属’,如果侯爵大人想要将这一条罪名安在感染者的头上,那么他需要家属区的有人能活下来,还需要一双眼睛来看见感染者们的暴行。”

  平静的话语背后显示出逻辑的思考,林逸很高兴小丫头先前的沉默并非是放空了大脑。

  “是的,贵族的私兵不适合成为将来为这一次暴动定性的人员,所以目睹感染者暴动的人不会是贵族们豢养的私人力量,他必须拥有能让沃伦姆德各方人员都承认的,具备相应公信力的身份,而这样的身份又必须在这一次的暴乱中自然而然地舍弃中立的立场,合情合理地站在马利侯爵的一边。”

  林逸抬起头,仿佛能越过驻所周围的感染者看向更远方,看向那些正在向这边移动的队伍。

  “我看见父亲的尸体时,脑海中一片空白,甚至连愤怒都没有来得及升起,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不知道我做了些什么,凛冬姐告诉我我那时候疯了一样地想要撑着父亲站起来,但是我一点印象都没有了,如果警备队的人看见自己的亲人死在眼前,那么侯爵大人想要的导火索就能点亮了。”

  来到这边的会是警备队的人,并且在他们到来的时候,大概就是驻所被攻破的时候。

  林逸的视线落在人群中的几个点,他能感知到一些在人群中能量反应显得过于活跃的个体,那些人穿着冒险者的出装束,大多数人一眼就能看得出来术士的身份。

  他们与周围的人同样义愤填膺,但是却没有像周围的普通人那样倾尽一切去攻击驻所的防备。

  “莱特先生,如果来得是警备队的人,那么我有一个办法或许能让我见到侯爵大人,同时也能阻止这一场暴乱,不过在那之前,能请你保护下这里的人吗?”

  林逸没有回答,仿佛应和着洛洛的话,人群中那几个人突然抬起手。

  异样的术式作用到驻所的防卫单元,无人施法单位亮起红色的光芒,内部协议的控制脱离警备队的掌握,落到那些人的手中。

  围绕在驻所的法术屏障突然消失不见,就连正在冲击大门的感染者都是一愣。

  这一愣只是一瞬,随后一个硕大的火球轰碎驻所的大门,然后有怒声在人群中响亮!

  “杀了这些叛徒!”

  “就是这些家伙想要杀死我们!”

  “他们不给我们回路!”

  “今天一定要和他们拼了!”

  ……

  喧嚣的愤怒如同一个箭头指向驻所内,一度按下暂停键的浪潮继续开始汹涌。

  波涛高起,浪头就要淹没这个小小的驻所。

  然后人们就看见站在门后的那个人,他走过躺在地上痛呼不止的警备队成员,迎着冲进驻所的感染者们缓缓拔出长剑。

  “抱歉,请冷静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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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塞弗林想过自己会在警备队的家属区看到什么。

  残破的建筑,破碎的尸体,崩溃的群众,无论是行凶者还是受害者都会在一场没有限制的情绪发泄中彻底崩溃,进而只有仇恨深深扎根于这无辜的土地,绽放出名为报复的花朵。

  如果看见塔丽娜的尸体,塞弗林无法预知自己是否还能保持冷静。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警备队的其余人身上,他也能无法指责那些可能会随之对行凶者们大开杀戒的同僚。

  从一开始,自己这些人就是贵族手中的棋子。

  比现在还要早的,或许是从自己出生在这座城市开始,自己就没有选择。

  越是靠近家属区,塞弗林就越害怕自己将看见的画面,他下意识避开投向那个方向的视线,但是很快被同僚的话拉了回来。

  “塞弗林队长,那是什么?”

  塞弗林抬起头看过去,在看清楚任何事物之前,他敏锐地察觉到没有听见暴乱应有的喧嚣。

  然后他才看见站在社区前的两人。

  一个男人,一个女人;

  一位青年,一位少年;

  两人的身后,整个社区朦胧在一片冰雾之中,冰晶的薄雾中人影绰绰,有心急的警备队员纵马越过两人的身边,很快就传来那些同僚的惊呼。

  “天哪,人都被冻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