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树下你和我 第332章

但是，这种骄傲有时候就像是空中楼阁，一旦有所不顺心便会被击碎，尊严的残渣将会化成挥之不去的阴影盘桓在心头。

齐格飞觉得自己可能在政略上并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地方，算不上愚蠢但也就中规中矩。

但是，在探究人心方面，他还是很有一手的。

在与哈根相处的这段时间之中，他已经隐约察觉到了自己手下的这位得力干将的心结所在。

他一直都全力以赴……

但这种全力以赴却不是因为忠诚或者友谊，他更多的还是要证明什么，就好像是要将心底的阴郁全部宣泄出来一样。

所以在最后，他不由回过头去。

再一次、他注视着那跟在自己身后的战士。

“哈根。”

矮小的混血战士就此止住脚步。

“殿下……”

“我最初只是一名铁匠学徒，这点你应该知道。”

“是……？”

在齐格飞突然提起这个话题时，哈根不由有些发愣。

这件事本身并不是什么秘密，因为自从齐格飞以真名归来的那一刻开始，他的过往自然会被有心人揭发出来。

他从小又不是生活在与世隔绝的环境之中，总是会有那么两个酒肉朋友。

在这种情况下，他的身世就此被揭露了出来。

不过，哈根却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

别说是铁匠了，哪怕他是通马桶的，但只要有那份血统，他就有充分的‘大义’去夺回本来属于自己父亲的王国。

“所以？”

“我之所以站在这里，是因为我的叔叔，他帮了我很多。”

伏尔松格的贤者，那个男人一直支撑着‘人间战神’的最后一根脊梁。

“他是一名强者、智者。”

“是的，最初是他指引着我，所以我最初的想法很简单，那就是想要好好听话……我当初连当国王的想法都没有。”

然后，齐格飞笑了。

阴森的环境之下，金发的伏尔松格末裔笑的很开朗。

他就像是一轮太阳那样，让哈根觉得有些刺眼。

“殿下……”

“我在旅途之中遇见了很多人、结识了许多伙伴，其中也包括你。”

年轻的屠龙英雄就此伸出手，他摊开了自己的手掌，掌心向上。

“那么，你呢？哈根，曾经在特隆页以猎户的身份小有名气的你，最初的想法是什么？”

在那耀眼的末裔身后，哈根觉得自己好像看到了什么影子。

那是自己许久都不曾有空去回忆的矮小身影，她比混血的哈根更加矮小，穿着不怎么合身的、打着补丁的衣服。

甚至在这个时候，哈根都觉得自己好像回到了曾经那个只有一个小火炉的小屋里。

她就坐在火炉边上，手中一针一线的打着过冬的衣物。

然后，迎着齐格飞的注视，哈根不由仰起头，他只觉得自己的眼眶有些痒。

“殿下……”他的声音就此干涩起来，“我有一个好母亲，所以我想让她过上好日子，一直以来都有这种想法。”

没有任何杂质的，属于一个在歧视中成长的孩子的真正的想法。

“但是，她死了，殿下。”

“衣锦还乡还不晚，哈根，我相信你的母亲会很高兴的……尼德兰的水土比特隆页那里更好，你不觉得么？”

第二十四章:我和你们不同

年轻的国王、年轻的廷臣。

如果有人将这一幕对话记录下来的话，当‘万军之主’的名讳真正流传开的那一刻，这一定会成为君臣和谐的典范。

不过，这里并没有什么记录者。

以哈根自身的骄傲，他也不会将这种破事到处宣扬，他还要脸。

说到底，他仍然是一个年轻人。

齐格飞都有头脑发热的时候，哈根自然也是如此。

在此刻，唯一能记录下这一点的也许便是混血战士那略显发红的眼眶。

而且，当他们真正穿过了那一连串的廊道的时候，实际上已经算是迟到了。

“你们，说实话有些慢了。”

当他们踏入拥有王座的真正殿堂的那一刻，那声音就此传来。

就语气上来说，它无比老成、就像是一位运筹帷幄的智者。

但对齐格飞与哈根二人来说，更吸引人的却还是声音。

这声音太年轻了，甚至还蕴含着一丝年岁带来的稚嫩。

别说是在这宫廷之中，哪怕是放眼整个中庭世界，这音色也极有辨识度。

因为在说到‘少年英雄’这个名讳，如今许多人的脑海之中便会浮现出那个名讳。

他就像是流星一般横空出世，包括父辈与兄长在内的无数人都对他寄予厚望，他本该是尼德兰历代统治者中最为出色的一个。

在他逐渐成长起来、并在血腥的战场之上一战成名之时，无论谁都是这么想的。

即便是兄长都不曾对他抱有什么嫉妒心。

但流星出世快没错，但去的也不慢，而且还无比突兀。

最后，那少年英雄在一场充斥着各方阴谋的对决之中陨落了。

他被迎入了神明的世界，在诸神的宫殿之中担当着英灵战士们的领袖，独留为他的死而痛苦的人们在人间继续受罪。

而现在，通过某种秘法，他再一次来到了人世间，而且还站在自己一行人的对立面。

想到这里，齐格飞的嘴角不由上扬。

那是一抹略显好战的讽刺笑意。

在循着声音望去的那一刻，他的目光就此定格在了那金发的少年身上。

清秀、英俊，无论男女、无论是谁看到他的第一眼都会心生好感。

这是当然的，因为面前的这个少年、这个叫做赫尔吉的英雄就气质上来说就无比优雅。

但是，面对这样的少年，作为血脉相连、同父异母的兄弟，齐格飞心底却没有什么正面的看法。

硬要说的话，他心底有的仅仅是挥之不去的负面。

说不上憎恶、也许说不上讨厌，但一旦想到某些事情，他就觉得自己没有办法与他心平气和的好好相处。

所以到了最后，他仅仅是深吸了一口气。

“我觉得，这应该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在强行压抑住了内心的怒火后，他开口说道。

眼睛微眯着，齐格飞的表情看起来阴郁而可怕。

甚至，在作为廷臣跟随而来的哈根看来，他从来都没有见过自己的主君露出如此可怕的表情。

所以，混血战士的视线便不由开始徘徊起来。

他先是看了一眼自己的主君齐格飞，又看了一眼赫尔吉。

只能说不愧是兄弟吧……

虽然是同父异母的兄弟，也不是什么双胞胎，但眉宇之间依旧能看出相似的轮廓与痕迹。

而且，他们的发丝如出一辙，在宫殿内那大量的烛灯照耀下就像是阳光一样闪闪发光。

但是，如果就外貌上而言，事实上还是那少年看起来更俊美。

因为他的眼睛就像是翡翠一样纯净无暇，哪怕是女人都没有如此纯净的‘宝石’。

不过在此刻，这份宝石也并不柔和。

也许是注意到了齐格飞那并不算友善的态度，那翡翠里光显得无比锐利，隐约之间与末裔针锋相对。

但到了最后，赫尔吉终究是挪开了自己的视线。

他并没有继续与齐格飞对视，反而是将目光挪到了他的肩膀上。

他的目光就此越过了肩甲、注视着那露出来的剑柄。

不过在此刻，他背负在身后的那柄剑也并不是神怒圣剑，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赫尔吉很清楚，古拉姆的剑柄是纯木质的，是尤克特拉希尔的枝条打磨出来的。

所以……

“剑呢？”赫尔吉就此开口问道

然后，齐格飞不由笑了。

“圣剑就在外边，我将它插回了‘巴恩斯托克’上，想要的话，你可以随时去拿。”

就态度上而言，齐格飞似乎并没有将神怒圣剑放在眼里。

因为这一点，赫尔吉那好看的眉毛都不由上挑。

说实话，他有些意外。

毕竟在他们那个时代，神怒圣剑一直以来都被视作伏尔松格一族的‘家传之物’。

除去强大的力量之外，伏尔松格一族的人都对他有着各种各样的珍视理由。

父王齐格蒙德之所以珍视它，那是因为这圣剑寄托着他的回忆与思念——所有的故事都源自这柄剑。

因为古拉姆，齐格蒙德遭遇了太多的记恨，甚至因此失去了自己的家人，最后就连妹妹齐格妮都没能守住。

而他之所以能成功拯救尼德兰、并继承父辈的王位也正是因为这柄圣剑。

而对赫尔吉他们来说，这剑纯粹象征着父辈的荣耀。

因为在他那个时代，圣剑本身已经是王位的象征了。

他本来以为齐格飞的想法应该与自己差不多——不说完全一样，但应该不可能随意的将圣剑到处摆放。

但现在有些超出他的预料。

不过仔细想想也是，毕竟齐格蒙德自身的传说就摆在那里，将剑重新插回巴恩斯托克上什么的，这本身就是对传说的二次利用。

“做的不错。”他开口说道

然后，就在他准备让出那最后的道路时，少年的兄长却听到了屠龙英雄的言语。

“你以为我很在乎那把剑么？”

然后，赫尔吉无言的转过头，他的视线就此凝视着齐格飞。

不知不觉之中，这种视线让屠龙英雄想起了自己的叔叔。

同样的探究眼神……

他简直就像是一个‘翻版’。

而迎着这种目光，齐格飞最终深深呼吸。

“我和你们不一样，赫尔吉。”

是的，完全不同。

齐格飞确信这点。

“我有无论如何都要珍视的人与物，这是虚名无法换来的。”

第二十五章:怒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