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灰白之裔
苏禄转身把莱拉护在身前,她看到主持这次远征的战帅,兵甲门内门修士胡常卿立在那里。
“这小姑娘是个好苗子。”
胡常卿说,“要么,你带着她加入我们;要么,我夺取你的修为,把你变回凡人,你留在这座死城陪着小姑娘。
这座城市的领主杀死了兵甲门的使者,大元帅有旨,要在这座城市竖起第二座哭泣之墙。”
胡常卿在等待,他的铁手套拍打在甲胄上,发出沉闷的声响。莱拉咬着牙,死死抓住苏禄的衣角,她还不晓得事理,但已经懂得仇恨。
“听着莱拉,你必须活下去。”苏禄转身对她说,“只有活下去,你才能变得强大,去实现你心底最深的愿望。”
莱拉怔住了,她咬着嘴唇,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她不明白事理,但她比很多大人都懂“活着”两个字的含义。
“小姑娘,看的出来你恨我,但我不介意。”
胡常卿像是阴云一样降临在莱拉的头顶:“从今以后,你跟我的姓,成为我的弟子。想要报仇尽管来吧,不过每一次失败,我都会狠揍你,让你体会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滋味。”
回忆在暮鼓声里终结,苏禄看到点将台上胡玄冬的英姿,莱拉的模样与现在的寒城将军重合,但胡玄冬不是莱拉——
胡玄冬已经遗忘出身,遗忘仇恨,甚至遗忘自己杀死胡常卿的理由,她已经蜕变为真正的兵甲门修士。
第十七章 容成氏的控诉 上 40→39
不用桂堂东过多打探,胡玄冬的表态很快就被历晴川笑嘻嘻的传达到桂堂东那里。
“恭喜咯,这是如你所愿的战争。”
南轻絮迷迷糊糊的抬起头来,被历晴川摸了摸脑袋,又趴在桌子上继续睡,昨晚在桂堂东的辅导下,她做题做了个爽,现在困的要死。
历晴川探测到她身体没有欢好过的痕迹后,才放心的坐在她身边,看桂堂东正在翻阅卷宗记录。
桂堂东认真工作的时候专注的就像船上的活动kui儡,除非历晴川全力运转阴阳玄聘功,不然他是察觉不到的。
在桌子上,有桂堂东规划的日程,历晴川看到上面密密麻麻的文字就乐了——师弟嘴上不把胡玄冬和徐国的事当回事,身体动起来的时候又是另一回事。
在太阳升到穹顶的时候,桂堂东终于放下卷宗,他调阅了从师父厉无咎担任影子国王到现在的几十年文献记录,为的是寻找徐国的病根。
历无咎待他却像亲儿子一样好,几乎有求必应,现在他数次关于徐国事务的咨询,历无咎却拒绝联络。
历无咎放弃了徐国这类战略要地,徐堰王曾经开疆拓土,但中年之后耽于享乐,以至徐国衰败凋敝,如今更是无法理解的“和平主义者”。
桂堂东觉得,其中必有蹊跷。之前他帮师弟应付作业的时候可以不管,但现在事关他自己,他必须要弄清隐情。
下午,他在王家园林里开凿的人工湖畔接见容成氏,容成氏相貌平平无奇,修为平平无奇,气质平平无奇,属于放在人堆里会被人几秒内遗忘的路人角色。
但她有个好姓氏,所以她能嫁给徐堰王,安居一方享受富贵。也因为她除了好姓氏一无所有,所以在这桩婚姻里,她只收获富贵。
桂堂东为容成氏斟一杯西海绿茶,那是来自容成氏故乡的茶叶,也是中原之地位置最北的茶叶。
原本,茶叶的产出尽在南方,四时宫几乎垄断产茶地和卖方市场,而饮茶是全世界人民共同的爱好。上到大乘期修士,下到平民百姓,从最西的阿尔比昂到极东的遍布南岛人的海岛。饮茶是乐趣,也是生活。
因而,刻印着四时宫商标的茶叶顺着海陆路销往全世界,获利颇深,而茶叶也为四时宫拓展一定程度的影响力,勉强算是文化输出。
自然,其他势力不甘四时宫垄断,想尽各种办法,比如盘踞在东辉国的魔道七大选帝侯之一“幽秽庭”,就发动“其人之道”偷来茶种,悉心栽培。
阳炎府以类似的手法偷来茶种,在可以模拟各类环境的罘山种植区块种植自无不可,但阳炎府的目标是在其控制的世俗领土,让凡人也能种植绿茶,部分自给,减少对四时宫茶叶的依赖。
成果就是西海绿茶。它的品质一般,爱好饮茶者也不过感叹北方竟能种出茶叶,但对于出身西海县的容成氏来说,那就是家乡的味道了。
“上使大人,谢谢。”
容成氏这句感谢发自内心,她以袖遮脸,亲密品味了茶水,也品味了关于故乡的回忆后,才说道:“今天来,我是和大人说琼贵妃(琼莲的正式封号)的事。”
“请说。”
“上使大人知道,像我们这样出身十二氏族,又没天赋的女子,唯一的作用便是被外嫁。
20岁的时候,我被父亲说明半年后会和徐堰王结婚,我不知道他是谁,也不知道徐国在哪里,但他是王,想来我待的地方不会差。
事实证明,徐堰王是梦寐以求的夫君,他身材高挑,外表俊朗,谈吐风雅,又是本地人尽皆知的大英雄,他是完美的——除了不爱我这一点。
我本就没奢望过爱情,所以没什么表示,我从家乡带过来的侍女雨荷帮我在宫廷里张罗,打听我潜在的敌人,琼莲这个名字落入我耳中。
母亲教导我,男人就像猫儿一样喜欢偷腥,有几个喜欢的女人没什么大不了的,因为他们并不忠诚,总是爱更年轻,更美丽的女人,而我作为正宫,最重要的是与夫君相互扶持,不在他那里失分。
我听说了琼莲和夫君的故事,有些嫉妒,但仍然大度的接纳认可了琼莲在后宫的地位。
我等了十年,但夫君对琼莲的迷恋未曾改变,琼莲已经渗进他的生活,这让我对琼莲产生了敌意。
但那时候,琼莲除了修炼之外,只是专心用我的丈夫,没有试图夺走王后的地位,也没有干涉朝政,且在私下里,她待我极好,所以我们又和平相处了十年。
第二十一年的春天开始,琼莲开始做噩梦,一开始是十天半个月做一次噩梦,随后噩梦发作的间隔变短,整个宫廷都跟着鸡飞狗跳。
与此同时,琼莲和我的关系开始急速恶化,她待我不复从前,我们发生了许多争吵:她似乎努力向我传达某种信息,但话到嘴边的时候,她就像精神分裂一般突然住口,然后和我吵架。
夫君请了许多大夫、修士中的杏林高手,甚至恳请我施法守护她,因为他怀疑琼莲是被阴山盟的修士给诅咒了,而阳炎府的功法对阴山盟有克制效果。
他真是糊涂了,他和琼莲的修为比我高得多,就算阳炎府的功法真有效果,实力低微的我施展出来有用吗?
所以,我装模作样的安慰了他一番,替他联络门派,表示请一位强大的修士来帮忙,我的夫君在旁边满怀希望的等待着。
他看我的目光如此热切,比我新婚之夜更甚,我心酸又痛苦的给联络阳炎府高层。
在我看来,阳炎府不可能回应我,就算回应,等我说明这件事,回应我的一定是关于夫君胡闹行为的斥责。
和我联络的是历无咎历长老,他似乎正当值,听到他的声音,我更觉庆幸:历长老是刚正不阿之人,训斥会比其他长老来的更加猛烈,而我夫君的脸待会儿会更难看。
我想看我夫君失魂落魄悲伤的表情,但出乎意料的是,历长老答应了。”
第十八章 容成氏的控诉 下
“师傅答应了什么?”桂堂东问。
他同时又为对方续上一杯西海绿茶,容成氏受宠若惊的接住,眉眼变成欢喜的形状。
饮料是桂堂东社交里重要的一环,通过察言观色,为不同的人递上不同的饮料,有利于对方放松,而放松是良好交流的开始。
“他答应来下邳城,你不觉这很奇怪吗?”容成氏问。
“的确,为了阳炎府的运转,师父恨不得把自己献祭。我跟了他很长时间,都不明白他的奉献是基于高尚还是狂热。”桂堂东回答。
“我也是那么想,但历长老来到下邳,他在宫中停留一日时光,离开之后,琼贵妃的病就一日好过一日,渐渐的康复了。”
“看来,至少在当时,琼贵妃不是阴山盟的人咯。”桂堂东说,“不然的话,师父会当众抓住她,带回阳炎府受审。”
容成氏点点头:“夫君封锁了一切消息,曾经服侍琼贵妃的人手也被替换,而我,他的结发妻子,徐国的正牌王后,竟然对此一无所知。
在这件事之后,我们之间的夫妻关系就决裂了,我讨厌他,他也讨厌我,按说他应该对我唤来历长老心存感激才是。
我怎么想,都只敢猜历长老训斥他,他不敢对历长老发火,只好拿我撒气……哼,活该。”
在人类心里满是牢骚而终于有发泄机会的时候,无论是王后还是住在小巷深处的妇人都没有区别。
桂堂东不予置评,他问道:“那么,你是何时发现异常的呢?”
“那是琼贵妃病好后一年,也就是我嫁到徐国第二十一年的事。之前的朝政,在夫君外出,身体抱恙或者他去南方避暑过冬的时候,我都会临朝摄政。
因而慢慢的,我在朝廷里有了自己的势力,大臣们也都认为我是王上的代理人……在第二十一年,琼王妃开始抢夺这股权力。
因为她怀孕了。”
桂堂东善解人意的说:“如果涉及尴尬的隐私,又与你要阐述的那件事无关的话,你可以不讲。”
他在煽风点火,而容成氏正在兴头,面对眼前可能成为她靠山的娘家人,她那口积蓄在心里的恶气能憋住才有鬼!
“不,上使大人,没什么好隐瞒的。徐国的太医馆里有夫君的行房记录,我偷偷派人调阅过,到琼贵妃怀孕为止,我这里只有十次,而琼贵妃那里是一千五百次。
我的修为比夫君落后两个境界,而琼贵妃只落后夫君一个境界,境界相差越小的修士越容易中靶,再加上我和她之间不讲道理的数量差距,肯定是她先怀上子嗣。
或许是夫君欣喜若狂的态度刺激了琼贵妃的野心,或许是为了她孩子的未来,她变得越来越大胆,越来越无礼,打破我们的默契,开始挑战我手里的权力。
琼贵妃从来都是我的对手,正因为如此,我敢肯定,怀孕之前的琼贵妃是个好人,如果不是这该死的婚姻,我和想和她做姐妹。
然而,从怀孕之后,琼贵妃变得越发阴冷,不择手段,她把自己肚中的孩子当做自己攻城略地的武器。这不是我知道的琼贵妃会做的事。
她变了,仿佛变成另一个人。
九个月之后,她难产了,我出于礼节去探望她的时候,她的寝宫阴冷,黑暗,甚至用可怖来形容,而她本人像是惨白的幽灵,坐在床上。
我竟有一刻感觉她是怪物,想要从这里逃走。我勉强镇静下来后,说几句宽慰的话便走,转身的时候,我在镜子里看到她对我笑……”
容成氏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她哆嗦着,面色惨白,桂堂东又给她倒了杯茶,这次她没喝,而是把茶杯捧在手心,仿佛要从中汲取热量,来转化成安全感。
容成氏接着说:“我很抱歉,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种笑容并不可怕,但因此可怕无比,仅仅一秒钟,我就感觉自己的脑海在被什么入侵,它在篡改我的认知,试图掌控我的身体,我将变得不再是我……
一秒之后,一切的感知恢复正常,镜子里,琼贵妃还是原来翻身向里的姿势。
回去之后,我问陪同的侍女,她们都说琼贵妃始终一动不动,但我同样坚信,那种恐怖不可能是我臆想的幻觉。
我把我的心腹雨荷唤来商议这件事,雨荷觉得我早就该对琼贵妃重拳出击,我们商议之后,决定先从遣散的服侍过琼贵妃的宫人开始找起
我的人花了三年的时间,为我带来一个确凿的结论:所有出宫的宫人都在一年内暴毙,他们的死法本身看不出毛病,但集中在一年之内,就显得很有问题。”
“会不会是你的夫君做的?”桂堂东问。
“不可能,我的人盯着直属于他的特殊部队的部署,琼贵妃流产以后,夫君意志消沉,陪着她,为了重新让自己心爱的女人打起精神,他甚至没有去南方避暑和过冬。
夫君将权力下放以减轻自己的负担,十八位节度使被安置在边疆和新征服的地区,获得令人不安的权力。同时,下邳奢靡之风骤起,国库损耗,国家刚刚抵达繁荣的顶点,转瞬间就开始江河日下。
我试过制止国家衰亡的速度,但他们俩却不管不顾,过上二人世界,他们的爱情故事浪漫的我想哭,然而,他们浪漫的代价却是路边冻死的百姓来承受。
我不由得想到阴山盟,阴山盟阴冷又邪恶,在八大门派里作风最像魔门,又比魔门神秘,我怀疑琼贵妃与夫君已经被惑乱心智。
但我没有一点证据来证明我说的话,考虑到我和琼贵妃公开的敌对关系,我的话很有可能被当做诬陷。
所以,我派雨荷和我从娘家带回来的人手调查琼贵妃的身世,他们进入郯国,雨荷不断发信汇报进展……直到她一次联络我,表明她在当地没有找到琼莲的家人,但别的事有了一些眉目。
然后,我们的联系中断了,三天后,我派出去的人手在边境处被发现……他们全都死了,而凶手侮辱了他们的尸体,把他们变成奇形怪状……我知道,那是在向我示威。
徐国用敷衍的调查报告打发了阳炎府,因为死的不是阳炎府修士,所以这件事没引起门派的重视。
我能猜到是谁干的,但我没有证据,没有力量,失去了为数不多靠得住的战力,我的夫君又不站在我这边。
雨荷陪伴了我那么多年,我对他们有深厚的感情,他们为我而死,我非得要为他们报仇不可。
所以我必须忍耐,忍耐到出现大的变数,而能够拨乱反正的救星降临为止。
现在,他来了。上使大人,我恳求您为我主持公道。”
第十九章 琼莲的提议
容成氏有备而来,她呈上自己描述的故事的一些证据,桂堂东会看,但容成氏主观倾向明显的叙述与她呈上的证据,他会有保留的相信。
桂堂东随口问道:“关于徐国的局势,你怎么看?”
容成氏本身并无治国才能,郯国事件让她的亲信损失惨重后,她也失去帮助她提取实时有效信息的渠道,因而她的见地可谓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
桂堂东起身告辞,但在这时,他感知到人工湖上游充当水渠的河道里,琼莲撑船,带着病殃殃的徐堰王泛舟湖上。
所以,他等了一步,不久之后,琼莲也感知到他,撑船向湖边的方向靠拢过来。容成氏亦没有离场,她看到琼莲的时候面色煞白,仅仅是王后的尊严逼得她保持镇定。
丽人使船桨拍打水花,小船穿行在荷花中,飞鸟俯冲向船后扩散的波纹,羽翼给水面倒映的山川与莲叶带来新的涟漪。
只是,想到徐国正在支离破碎的山河,这幅美人泛舟的景色就变得格外讽刺。
琼莲看了眼容成氏,便什么都明白了:“上使大人,您的威名让窃居徐国领土的鼠辈逡巡不前,今日朝堂政务结束的很快,趁着好天气,我带圣人来氤氲灵气的湖上泛舟,温养他的身体与精神。”
桂堂东点点头,看琼莲与容成氏相互问候,琼莲命宫人将徐堰王送回寝宫之后,低声说道:“上使大人,可否请湖上一叙。”
桂堂东莞尔:“你,我?”
琼莲淡淡一笑,自嘲道:“从我和夫君认识以来,徐国国内就不缺指责我的声音,我和上使大人都是清清白白,行得正坐得端,又怕别人说些什么。”
桂堂东想了想,他对琼莲没有兴趣,但能刺激师姐的醋意,这样也不错,所以他答应琼莲的请求。
容成氏识趣的告退了,她知道自己的小作文不可能让桂堂东直接倒向自己。琼莲把船开到湖心停下,桂堂东为她泡一杯果茶。
桂堂东说道:“你也听到啦,兵甲门的胡道友所发的宣言,我对徐国的态度,我在徐国的职责也随着她的宣言而改变。
徐堰王被你变相软禁之后,朝堂与宫闱结为一体,宫闱中的你与王后水火不容,朝政或因此动荡,动荡则徐国不稳,徐国不稳则可能影响到我和胡道友的交战结果。
正如徐堰王容不得投降与绥靖,阳炎府首席也容不得失败,这是地位与荣誉对我的束缚。所以,我不希望你们的争斗搞砸我的事情。”
琼莲有些慌乱,但她很快恢复镇定:“大人能给我一个辩解的机会吗?”
“来讲讲你的故事,我还有时间。”
“全部?”琼莲问。
“全部,通过对比两个视角对同一件事的叙述,想来我能得到一些有趣的结论。”
“那这样的话,上使大人,我有一个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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