亡国公主绝不死于流浪 第293章

作者:城南贵糖水

……

泥坞囊括数条街区,与媲美天上人间的银脉只有一江之隔,位于古灵都南部,是传统意义的“下”城区。

早年间它还曾有更官方的正式名称,但在古灵都治安彻底凋零的百年前,这里曾被尸山堆积,化开的尸泥据传染黑江流整整一个星期,即便古灵都政局重新稳定,新起的高楼大厦也在断断续续出现的神秘事故中荒废,待都政府搬迁后,昔日的中心地带逐渐沦为底层人栖居的巢穴。

好在几十年来都政府一直在排除灾难性的神秘痕迹,真要说起环境,泥坞依旧要比风暴频繁、辐射浓郁的飓风岛更宜居。

“嚓、嚓。”

杂草丛生的公园长椅坐着一名模样方正的中年男子,他削着寸发,身着风衣式的灰蓝色警服,肩头交叠的星徽熠熠生辉。他端坐着,百无聊赖地嚓着手中的银质打火机,没嚓一下,街边就有一盏路灯点燃或熄灭。

“嗨,马尔科。”一个颀长瘦削的男人走过来打招呼。

“嚓”的一声,中年男子收回打火机,所有街灯都熄灭,阴影将他们罩在晦暗当中:“有赞礼教派的线索了?”

“我的线人摸到了这个邪教在下水道的一个据点。”

“线人,”中年男子问道,“冈多雷家族?”

瘦削男人点头:“他们在下城区的阴沟里住了一百多年,但凡有点儿新变化就能发觉异常。”

“我讨厌食尸鬼,”中年男子如铁冷肃,他站起来,点了点头,“通知纳西莎集结所有人,不要放跑任何一个邪教徒。”

“你说了算,”瘦削男子耸了耸肩,“但真的有必要吗,下水道的杂鱼你总是清扫不干净的。”

“警部能容许那些食尸鬼在下面净化腐尸,也能容许死灵法师把不干净的东西带去研究,器官走私贩子猖獗更无妨,连你们这帮吸血鬼都已经成为古灵都生态的一部分,”中年男子沉重地说,“但现在这个时间点,警部,不,古灵庭的所有大人物们,绝不容许任何人对一个不知从哪个茅坑里蹦出来的邪神进行祭祀,尤其是前段时间近海发生的邪教祭祀现场,二者很可能存在关联……”他瞥了瘦削男子一眼,冷声道,“你也不想哪天买的血袋里长出不知名的眼珠和毒菌吧?”

前段时间近海的劫船案演变成一场诡异的邪祭事件,都会乱成一锅粥。因为探险家公会的内斗,代表领主利益的开拓党被指责与邪教勾结,这种对选举威胁极大的帽子无人敢接,开拓党党魁格莱曼奇矢口否认并下令彻查劫船案,如果警部能确认赞礼教派与劫船案有关联,不仅能洗清对开拓党的攻讦,还能趁势提升威望,赢得选举声势——谁都知道,这一任警部部长就是格莱曼奇财团的一条忠犬。

“哕,你让我想起前天的血袋里喝出寄生虫卵!”瘦削男子走在前边,头也不回地说道,“我会通知他们在曼琳百货店后巷的下水道集合,那帮污染下水道的畜生……一个都不能放过!”

泥坞下水道。

得益于地表的昌盛,地下也孕育出与数百万人口相媲美的繁荣,只是除了主要的排水通路外,更多的区域来自于藏污纳垢者们的自发扩建。

迪安便是藏污纳垢份子中的一员,他泥坞是个小有名气的帮派头领,手底下控制着三十几号敢打敢杀的枪手,他主要的生意不是收保护费,而是给古灵都的失业劳工和流浪汉介绍工作,雇主通常是钻研实验的死灵法师、开罐头厂的食尸鬼和经营医院的血裔。

但在古灵都这种地方,就算是移植灵脉的超凡者也只能过朝不保夕的日子,想要在这种鬼地方混得下去,除了团结和再团结外,就搜刮所有可以利用的人脉,尽可能找到靠山。

老实说,迪安并不知道赞礼教派是个什么东西,只听说泥坞已经有好几个帮会老大为其所用。他用尽手段好不容易打听出“赞礼教派”这个名号,终于在一位核心信徒的带领下成为尊神“苍生”的信徒,又经过数月的虔诚度考察,迪安这才有资格带着自己的心腹进入这片区域朝圣。

迪安自己做的就是下水道转运生意,知道这是个怎样的龌龊地方,然而穿过横跨大型下水井的通道时,他陡然发现这附近似乎见不到一点儿污秽。

老旧的井壁生着滑腻的苔藓,苔藓上长满一丛丛苍白真菌,一排排白蚁在比油脂还溜手的井壁上上下下,构成纵横错落的移动的线,一条条一簇簇,布满下水井这道带状的苍莽平原。对诡异画面深感不安的迪安低下头,发现脚边的蟑螂和老鼠也井然有序地沿着边缘爬行,每一条爪子、每一根足都爬出了庄重的仪式感,犹若朝圣。

“维斯特先生……”迪安不安地看着前面带路的白袍人,对方纤尘不染,但那身白衣服帖得就像是长在皮肉上。

白袍人没有回应,而是继续前进,片刻后,众人来到一处宽阔的内部洞穴,这里显然不是下水道原生的一部分,而是后天开凿,宛若啃咬的石壁长满蚁巢般的空窍,无数虫豸和触须在其中进出。

数十名白袍人在中央围城大圈,白蚁爬成交错符文的样式,怪诞的昆虫融入那些衣袍当中时进时出,迪安晃眼一瞧,发现那数十人的兜帽下都没有切实面容,只有一张咧到原属于耳根位置的缺月缝隙,森然发笑,口中诵念着:“苍生君王,众灵主宰,请用灾祸洗礼我们的新生,新生,新生,新生,新生……”

卡壳一般的复述令迪安惊悚得浑身发麻,他好不容易控制自己没叫出声,慌乱地扭头说:“维斯特先生,让我离开,我不来了,我不想来了,我会为赞礼教派做事,只要别让我呆在这个地……”

他话音未落,嘴巴已经被惊恐拉到最大。

维斯特的五官正在脸上扭曲融化,漩涡般一弯弯的裂隙说道:“诵念苍生名讳,与我们一并新生吧,迪安——”

“不、不、不!”

迪安和他的心腹发出惨叫,他们正要逃,却发现惊悚到麻木的部位不仅仅是情绪激发的感知,而正有一只只糯米般的白色小点从毛孔挤出,聚合着占据他们原本肌肤。

迪安惊恐地抓挠,小点的鲜血渗出来,痛楚却属于他自己,那些从体内蠕动而出的生物,早已是他身体的一部分!

“苍生诚服!”

白袍人们在诵念声中顶礼膜拜,迪安只觉有洪钟直叩灵魂,要将他数月的信仰和祷告都撞出来。恍惚间,他似乎不觉有多么痛苦,油然生出美妙的、幸福的情感。

那是再生的喜悦。

“苍生诚服!”

又是一拜,迪安的膝盖贴在柔软的虫毯上,那些密密麻麻的蠕动声仿佛家乡的地热雾霭一样温暖。

“苍生诚服!”

膜拜中,圆圈中央渐渐升起一尊三米高大、头戴开散枝型青铜冠的白袍人。

他的面孔空空如也,只有一道狭长无唇、尖齿如锯的笑容咧到耳根。

“苍生诚服!”

又拜,然而,还有一个人还立在原地,那是迪安带来的心腹。

即便被白色的小点侵蚀,他依旧不为所动。

“腐邪门徒,”苍生那不阴不阳、森然冷漠的声音笑道,“真是稀客。”

一点点汇聚的白潮撕扯着站立之人的躯壳陡然翻起浪花,然而在这时,对方的皮肤霍然龟裂,鲜红的颜色翻涌出来,他自一条条裂缝往外撕开,开成一朵殷红的血肉之花,花芯一张四瓣开合的巨口发出阴柔的颤响:“既然是稀客,阁下不应该更友好些吗?”

“你若真身前来,”苍生嘶嘶冷笑,“我赐你灾兆纪图最高的礼遇。”

“若是真身,”血肉之花颤道,“恐怕我无需三分钟便会沦为傀儡。”

“腐邪门徒惧怕成为傀儡……你很会讲笑话。”

说罢,苍生空白的面容望去,血肉之花在这一刻迅速枯萎凋零,与此同时,他的面容渐渐扭曲幻化出一张鲜红的、同样没有任何具体形态的面孔。

“血肉秘术,”苍生笑起来,“我已经舍弃了至少两百年。”

“阁下还有多少个两百年呢?”枯萎的血肉之花说道,“我来这里至少确认了一件事——阁下的野心的确很大,大到如此才能也沦落至濒临失控的程度。”

“呵呵呵呵呵呵呵呵。”苍生发出刺耳的、急促的冷笑。

他看上去无比正常,远未到失控的地步。

血肉之花停止了凋零,苍生看向他:“你认为自己现在真的很安全?”

“我来诚心交易,何必在乎一些风险?”

“我会与腐邪门徒交易?”

“在下卡洛普希,尊主眷下圣婴,”血肉之花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直言,“既然阁下真的濒临失控,那么便需要天枢内灾兆纪图线索,或是控制一座能够均衡神性的奇观——比如【渡星桥】——我们的利益并不因此冲突。”

他的尊主显然是对腐邪的敬称,而非指代星辰教会的典狱长。

“你很有调查的天赋。”

“变革家不会只让一方知道这条线索,再者,尊主本就出自虚空门下,腐化修道院理应比分裂的灾兆纪图知晓更多。腐化无处不在,而阁下只能藏匿下界。”

“在星辰教会眼皮子底下作祟……我随时可以告知星罗神殿,以她对浮星海的监管权柄,你只要被发现,就不可能逃得掉。”

“阁下已经落魄到要与我比谁更会逃跑了吗?”卡洛普希的声音阴柔却异常平静,与苍生的森冷和攻击性形成鲜明对比,“那么我是不及阁下的。星辰教会就算能囚禁阁下,在没有百分之百一击必杀的把握前,也会顾及千万凡人选择放手。”

湿泞的白色大地在流转,空间正变得无限辽阔。苍生俯瞰着那朵丑陋的花,他的身形愈发高大,像一座倾斜的山,山上垂下钟乳石般的脂滴,一尊又一尊扭曲的白袍枝冠从脂滴中孕育出来,或鸟或兽,或虫或鱼,诡怪的物事挤压在一起,最终再难辨究竟是什么,一如那张空空如也的面容,只留下苍白的底色。

这宏伟的山势并未带给卡洛普希任何压迫。

苍生问:“皮德弗利亚背后有腐化修道院的影子,你们要什么?”

“苍生阁下,重要的不是我要什么,”花笑道,“而是我能给你什么。”

“大言不惭的人我见了许多,但他们大部分,”无数白袍枝冠的头颅咧出夸张笑容,“最后只能做孕育新生的肥料。”

“最起码,揭穿我能让开拓党输掉这次选举,阁下便也无缘奇观了,”卡洛普希淡然道,“亦或阁下在革新党和社会党也有筹码?”

“……”

见苍生沉默,卡洛普希继续道:“安心,阁下,开诚布公地说,我们正在准备即将到来的战争,尽管腐化修道院在全世界声明显著,但这一次我们并未想过给古灵庭带去深渊的恩泽,不会干涉你对奇观的契约,你大可放下对我的疑虑。”

听了那么多,苍生仍旧不知道卡洛普希的目的,对方却对自己有相当程度的了解。

哪怕卡洛普希是一只蝼蚁,也是能分泌毒素,令他稍微忌惮的蝼蚁。

况且,契约奇观这种事八字还没一撇,卡洛普希竟妄想用这种伎俩蛊惑他。

苍生问:“不妨说说看,你想从我这里交易走什么东西?”

“稍安勿躁,待新总统入主天枢时我自然会告知阁下。不过我们在浮星海的力量比蝼蚁高不了多少,因此若阁下有意,的确有桩事想请阁下帮忙。”

苍生咧开的缝隙吹出阴风般的阵阵笑声:“讲。”

“如阁下所言,我们好不容易搭上皮德弗利亚家族的线展开合作,但最近有个老对手卷土重来……”

血肉之花的一瓣花丝自我舒展,逐渐编织出一只活泼生动、优美雅致的雌性地精。

卡洛普希说:“如果她是取代奇法的新任主教,我的确没有把握将她驱逐。”

“呵、呵、呵、呵。”

苍生没想到,臭名昭著的腐化修道院竟然会请他来做暗杀的勾当。

他问道:“你说的战争,是与慈恩教会的战争,还是戒律所?”

卡洛普希模棱两可地说:“我们举世皆敌,谁是敌人并不重要,众生最终都将倾倒在深渊的堕域下。”

直至此刻,血肉之花才流露出一丝腐败的、侵蚀性的邪恶力量,就连苍生掌控的白色生物也渐渐泛起一缕缕紫黑的烟。

“你说了那么多不重要,但你有一个最重要的事没讲到。”

苍生的白袍下伸出一只细长的胳膊,每一根手指都如尖爪般狭长锐利,他指向花芯。

“愿闻其详。”

“你,对我并不重要。”

说罢,一簇簇苍白的血肉之躯涌上来,苍生的指甲勾着花芯向下一撕,一道跨越空间距离的门隙遽然打开,花瞬间枯萎下去,全部生命力都成为维持门隙扩张的养分。

门对面,一位纱裙轻佻、妆容艳丽的舞女正对镜而谈,她容貌秀美,镜中映出的却是模糊的血肉,这时,模糊的血肉陡然撕裂,生机盎然却令人作呕的苍白从裂隙涌出,无数根锐利的触须“唰”得将她四肢洞穿,瞬间便钉在了床头尖顶教堂的挂画上。

一尊尊扭曲联结的白袍枝冠蠕出来,室内顷刻便被苍白占据,从贴满壁纸的石砖到华丽浅浮雕的天花板都成了一张张空洞的脸。

“只要你还与血肉傀儡存在联系,它们的活力就将是我指向你的密钥,”镜中的苍生蠕向舞女,他脸上的裂隙越张越大,锯齿内是一张张复合打开的口,白色的口褶流动着人与非人的脸,仿佛众生在虔诚祷告,“既然你对我的状态有着充分了解,那么更应该知道,众生受我所制。”

舞女噙着妩媚的浅笑:“阁下想兼并一位腐化的门徒吗,你将象征重塑为‘苍生’,却逃不掉被苍生意志同化的结局,”她被钉住的双手撕开,朝苍生环抱而去,“吞噬我,众生在尊主堕域之下。”

“腐化的众生也是众生,屈从堕域的腐邪还没资格腐化我——”

苍生嘶嘶的笑声变成沉闷的呼噜,整个房间随他口腔的咀嚼骤然收紧,鲜血绽开,没有一丝色彩。

暮星岛,无人问津的坟岗,凄厉的惨叫正被本能的反应挤榨成一波又一波的声浪。

“呃啊啊啊啊啊啊——”

鲜红血袍的男人从七窍到皮肤龟裂的纹理无不涌出可怖的白色菌褶,每一簇绒毛都茁壮生长着有待发芽的肉瘤,男人的血肉飞速枯萎,眼看要被吞没,一只如柴枯瘦的手掌按在他的肩头,无形的力量仿佛沟通万物,将那些苍白之物转移到自己手上。

查尔查克挥手掸灭因血肉联结带来的咒诅,深邃浑浊的老眼沉沉盯着红袍男子:“是他?”

血袍男人在地上艰难喘息,每一此呼吸都能从肺叶中挤压出白色的、米粒大小的蜘蛛。但他仍旧在笑:“阁下不已经看得十分清楚了?”

查尔查克在风中肃穆、凝固,他苍老得像是早已进了棺材,此刻更像腐朽千年的干尸,他在石碑边坐下来,望着星夜尽头。

“给我些时间,我会将阿兹伊卡最后的血脉送出去,”他浑浊的眼瞳陡然凌厉,“但我最终要回归先灵的土壤,而不是沉沦堕域。”

“腐化世界是一个漫长的过程,”血袍男子笑道,“暂时留下一块凡人的土壤又有何妨呢?何况大选还将持续十个月,我们有足够的时间,阁下认为呢?”

查尔查克没有回应,他仅仅坐在那里,无视了满地的秽血。

“我会再来拜访的。”

血袍男子深深行了一礼,带着笑容离开了。许久以后,查尔查克才在无人问津的深夜发出怅然呢喃:“祖先啊,请原谅我……”

535.晨曦与火

薇曼在古灵都的宅子比克洛丽丝于守望之湖的住所宽敞了约莫两三倍,这在寸土寸金的城市殊为难得,且交通便利,乘马车十分钟便能从静谧的富人区进入繁华市区的干道。

相较于莎莉庄园的莺歌燕舞,照料此地的女仆恭谨温驯,刻板得像是上了发条的机器,哪怕是微笑的弧度都标准到了极致。

“欢迎回来,女士。”

一个管家打扮,不苟言笑的地精走过来,她双手交错着放在身前,腕上戴一只精美的手表,揣着记事本和钢笔:“是新客人吗,我想我应该通知仆人们去准备晚宴。”

“不必了,把放映室打扫一下,”薇曼居高临下,看也懒得看自己的管家和仆人,“另外准备一套没人用过的,女士居住的客房,我朋友会在这里留宿。”

沃尔茜的尖耳细长飘逸,末梢缀着绒花,像一对好看的鸟羽或银色鱼尾,而眼前的管家则要逊色不少,圆圆扁扁的茸耳朵橘红相间,金丝边圆框眼镜并未戴在上边,而是将镜框做出圆弧,箍在侧脑上。

管家头一回从薇曼口中听到这样的限定词,也不记得女主人有过这样过分的洁癖,莫不是这新客人的要求?

哼,真是矫情!

她眼中闪过一抹困惑,为难道:“女士,这座房子有超过一百年的历史,很难找出没人住过的房间……需要我吩咐仆人将奇奥拉小姐住的那间消毒后收拾干净吗,绝对和新的一样!”

“喔,你是说你对这种情况没有一星半点儿的预案?这点儿小事都做不好,帕莎,你是想被辞退吗!”薇曼目光严厉,瞪着眸子,“而且彻底翻新房间要花多少时间,早先做什么去了,等你们弄完,天都要亮了!”

一听到辞退,管家诚惶诚恐。眼前的女主人的确难伺候,但对方开的薪水要比同行平均高出整整一倍,每次与朋友举行铺张的聚会时从不考虑预算,更不过问账簿,哪怕亏空甚巨也只是给家里发一封电报。比起服侍那些精明的商人或太太,利萨拉本女士的傲慢与刻薄根本算不上多大的缺点!

管家深谙服侍利萨拉本女士的套路,无论利萨拉本小姐说什么、骂什么,她都必须老老实实承认并接受,那样一来红玫瑰只会稍稍发会儿脾气,口头降低薪水,如果抬杠,不用五分钟就得卷铺盖走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