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白明弦
不是像杀生石侵蚀那般挖骨吸髓的痛苦,只有一种深沉的空虚感,好似身体内部的精髓在持续不断地流失,看不到终点。
“董氏强调纯血人类血脉,这是我定下的规则。本质上,这是为了配合由我设计的、仅限于特定人类使用的灵能修炼法,此法能够凝聚【妖性】,肇生【概念】,也就是...妖化。”
“你有没有想过,妖怪是怎么诞生的?”
那个声音轻描淡写地问了一个令董潇不明所以的问题。
“我...”她迟疑片刻,小心摇头道,“我不知道,应该是...自然孕育的?”
“是星辰。”
男人给出了答案。
“你说的没错,这也是世人的认知,但凡事就怕研究,妖怪是由自然孕育,可具体由自然的哪个部分、如何孕育,无人知晓,直到...有人开始研究星象。”
“这条路上,大多数人无非庸庸碌碌,少部分人偶有灵光乍现,真正光华璀璨的卓识远见者,千万人中无一也。”
“不过很幸运的是,我见过一个。我告诉他,‘为政以德,譬如北辰,居其所而众星共之’,或许是信我,或许是信星象,总之他信了,可惜...不论是我还是这个世道,终究欺骗了他。”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似感慨,又似嘲弄。
“年纪大了,容易走神,好了,说回原题,董氏一族三代修行我创造的修法,不仅导致现在董氏所有的族人,都已然成为披着人皮的妖怪而不自知,而且我在修法上开的后门,可以随意地控制族群的生死。”
男人笑了笑,仿佛在说些不值一提的事情。
董潇简直毛骨悚然,以她那点只能说得上贫乏的见识,根本无法理解家主从刚才开始到底在说什么。
唯有身体传来的真实感触在提醒她,家主所言非虚。
他可以控制自己,乃至全族的生死!
“董平川很聪明,尤其能隐忍,他蓄谋十数年,明面按照我的计划步步推进,暗中则与泯光串联,伺机发动,一举切断了我的控制,导致我甚至无法把控他的行踪。”
“不过与泯光合作无异于与虎谋皮,他想必要付出很大的代价,其实倒不如跟我心平气和地坐下来谈,只是他的性格我很了解,既然这么做了,就一定不会选择回头。”
男人有些惋惜地说着,再度将一个晴天霹雳般的事实抛给了董潇。
董平川,引领着家族十数年一步步走到长安的顶峰,众望所归的肩负这座城市的未来领袖,在董潇眼中如天神下凡般的兄长,竟不过是神秘家主手中的一枚棋子。
“您...”董潇颤抖着,不自觉地留下了眼泪,她张开嘴,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
不论是兄长还是家族,都不过是他人掌中的玩物、实验品,家主只用了几句话,就将董潇前半辈子所有高傲和自负的支点全部摧毁。
痛恨吗?质问吗?但巨大的恐惧和茫然,令她根本无法将任何话语说出口。
家主那边没有开口,似乎任由董潇消化着信息。
半晌,董潇颤声道:
“您...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些?我...”
“你很特别,董潇。”
男人笑道:
“九天前,垣宿九君之一、大贤者麾下的般若死了,死得悄无声息,这导致原本因为劫案暂时联合的垣宿当场分裂,互相怀疑,双方本就积怨已深,战争已无可避免,无法确定的只是爆发的时间。”
“不过我收到的消息,却并未指向垣宿的任何一方,而是在般若身亡的现场,发现了一抹特殊的灵能痕迹。”
“我已经确定,这份痕迹的主人就是行会十二日曜中最神秘的存在——【日冕】,我对他一直都很有兴趣,我确信他大概率是某种【既定唯一性】的传承者,遗憾的是,我错过了他。”
“他近来在明京闹出不小的风波,有迹象显示,明京事后,他悄然潜入了长安,如无意外,劫案当日挟持你的人,就是他。”
“你猜...他为什么会劫持你?只是因为你的身份贵重吗?”
董潇头脑发懵,浑身一颤。
她不明白这为什么不是偶然。
结合家主先前所言,她隐约感觉到,这一切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更多、更深的惊人秘密,可那太过于庞大深远了,以她的能力、视野,即便能感觉到隐约的轮廓,却根本无力窥见真正的秘密。
男人笑了笑,继续道:
“你是一族中唯一的混血,是实验的一个意外,这是导致你多年以来被族人明里暗里排挤白眼的原因,却也是你...得天独厚的地方,你的妖化程度之深,在我所有的实验体中都属史无前例。”
“蛇无头不行,董平川不能使用的如今,我预备让你来担任董氏族长。至于【日冕】,刚巧,我们近期获得了一个接触他的渠道,稍后【谛听】会找到你,安排后续的事宜。”
男人随口宣布了董潇的命运,悠然道:
“大静默解除后,神州各方将陆续入场,你就是我的最后一子了,落子之后,我便会放手任众星自拱,谁胜谁负...天来定。”
光隐声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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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晚睡着抱歉(鞠躬。
第三卷【请见我君临】,于此开卷。
第二章 就决定是你了,蠢狐狸!
地点是长安行会三层。
一名成熟美艳的高挑女人正恭谨地踞坐于地,为李瞬沏茶。
猫舌的李瞬其实没有喝热茶的想法,但他也不多言,任由对方动作,俨然是座上宾的模样。
自从来到长安之后,李瞬除了最初为寻找练凛夕,通过苍龙级权限动用行会能量小范围改变长安天气系统之外,就一直刻意没有去接触行会方面。
一方面是初来乍到防止打草惊蛇,另一方面...
“阁下,请用茶。”
身高几乎与李瞬平齐,身着劲装的女人姿态谦恭地递上茶盏,问候道:
“经年未见,阁下还是精神矍铄,一如既往。”
矍铄...
李瞬感到一丝尴尬。
实际上眼前代号为【红缨】的女人年龄比李瞬大了近十岁。
不过按照他此时扮演的,起码60岁往上数的【日冕】,倒也当得起这个形容。
李瞬虽不握行会权柄,也尽量疏远群体不展人脉,但对行会的上层、中坚层,他还是相当了解的。
猎人代号【红缨】,性别女,年龄33岁,种族人类,现任长安行会分会长,禁巅水准的月曜猎人,属于行会君位以下第一梯队的中坚力量。
行会在长安保持闷声发大财的发展势头,由于利益牵扯较小,招牌硬信誉足,长安各方都喜欢找猎人发布合约,业务收益相当可观。
由于地处天外,鞭长莫及,在选任长安分会长时,统合、核心两派都不会让对方的人轻松吃到这块肉,这导致通常这个位置都会交给中立派甚至还没资格站边的无立场者。
红缨就是这样的角色。
对外公表的猎人履历上不会写,但李瞬清楚,红缨曾担任过【狩厄猎团】的第四兵团长。
作为行会最精锐的建制军团,狩厄猎团除了总动员需要日曜合议会集体决议,日常由【猎首】负责,而具体到执行层面,则归猎首之下的四名兵团长统筹。
猎团成员的实力都不俗,精锐猎兵就要求具备禁位中下段实力,更别提兵团长一级。
且能够独领一军,意味着兵团长往往都具备相当的管理能力,所以历任的兵团长一旦到龄退役,通常都可以无缝衔接到某个地区的骨干乃至会长职务。
红缨就是从猎团退役后转至长安担任分会长的,也就两三年时间,长安行会的合约增长率、完成率和口碑已有了长足提升,连此间猎人的风气也为之一新,可以说是一名相当有能力的干将。
李瞬老神在在地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地吹着凉气,淡淡道:
“难为你还记得我。”
“您说哪里话。”
红缨身姿笔挺,神态恭谨,诚恳道:
“您是日曜之冕,亦是红缨的再造恩人,当年在南昭树海,若无您援手,红缨与一部袍泽恐尸骨无存,此恩断无忘记的道理。”
“树海归来,望报之心拳拳,遗憾您踪影难觅,旋即又地天相隔,如今您既然来到长安,正是红缨该还报恩义的时刻,若您用得上,属下从此愿为奔走驱驰。”
李瞬微不可查地啧了一声。
救援陷入虫潮的红缨所部,差不多是六七年前的事情了,彼时他接手了南昭树海的一单超高难度合约,要求清除森林虫潮的根源,专业对口,报酬丰厚,还能完成日曜猎人参与南部开发的义务,可谓一举两得。
第四兵团长年活跃在南疆第一线,与原始森林中的各种诸如寄生种、虫群、诡植等莫测的敌人战斗,忠诚地为行会的南部开发计划流血流汗,与政局无涉,可以说是一心奉献的纯粹战士。
哪怕为隐秘身份而刻意与行会保持距离,但对战士见死不救,他是做不出来的。
他当时顺手救人,没有放在心上,没想到红缨一直记到现在。
红缨毕竟军人出身,说话虽也有几分委婉,但已经颇为直白——她想投身于自己麾下,成为日曜近卫官。
人情往来,利益交换,派阀倾轧,站队选边...
与执夜府一样,行会内部的派系倾轧从未息止,且愈演愈烈。
李瞬早已感到行会内部的混乱,认定其未来将有倾覆性的危机出现,于是与行会做了切割。
一旦再度与行会接轨,李瞬就不得不再度踏入行会波诡云谲的形势中,而他一旦亲身入场,便会难以避免地直入漩涡的核心,这就是他迟迟没有跟行会再接触的另一个原因。
然而,随着长安之行的日渐深入,李瞬意识到,尽管如此,行会作为神州两极之一,其力量在现阶段也是他所需要的。
大贤者齐太乙,女帝李照,执夜府泰山会,还有首尾难见的三尸神,每一个敌人都是底蕴深厚的庞然大物,只凭单打独斗,显然力有未逮。
不过如今的他已不会像116年时那样幼稚轻率,关于如何巧妙地掌握行会的权柄和能量,他已经有了另外的方法。
面对红缨,佩戴日冕假面的李瞬显出兴趣缺缺的神色:
“我对行会里那摊子事没兴趣,当年救你们不过是顺手而已,没有什么恩义,忘了就行。”
“阁下!阁下能否在考量一二,我定会对您有——”
李瞬不客气地挑起眉,打断了她,语气里带上一点压力:
“你是在裹挟我吗?”
“我...”
成熟冷艳的前任兵团长露出黯淡神色:
“抱歉,阁下。实不相瞒,一个月前,泯光教有人接触过我,而那之后不久,权力帮那边的朋友也递了话过来,说...说下一次回离都述职时,可以去面见沉舟阁下。”
“这么看来,你倒是个香饽饽。”李瞬哂笑。
红缨黯然道:
“誓愿加入猎团的那一天我就有了觉悟,此身当为捍卫自由而死,可...”
“可你害怕,你害怕他们不是为了让你发挥价值而招揽,而是单纯把对你的争夺当做战场,你害怕你会沦为统合派与核心派斗争的牺牲品。”李瞬淡淡道。
“是。”
红缨也不扭捏,认的很快。
“我跟泯光的过节不是秘密,他不会轻易招惹我,沉舟也多少会卖我面子,今天如果我点了头,这件事大概就这么揭过去了,你这算盘打得还挺精。”李瞬笑了。
“红缨自知不该存心欺瞒阁下。”
红缨直接单膝跪地,俯首于李瞬身前,但声音逐渐激亢:
“只是,只是红缨不止是为全个人性命,我部退役猎兵一千三百人,如今散落各地,但他们全都是猎团精锐,对行会忠心耿耿,若与执夜府开战,我等全员皆愿效死!我绝不愿他们因为这些莫须有的原因被消耗掉!”
李瞬没有开口,室内一时寂静。
垂首的红缨不敢抬头看,却能感觉到对方那有如实质的视线似乎在她身上游移不定地扫掠,好像在考虑什么、观察什么。
她心中不禁浮现一些荒诞不经的揣度,见对方迟迟不语,她无法再忍耐,一咬牙,强抑羞耻地决然道:
“阁下,若您不弃,红缨虽蒲柳之姿,也愿侍奉——”
“噗。”
李瞬直接没忍住一口茶喷了出来。
他随手把茶水挥散,也挥去脑子里突然浮现的那些旖旎到迷乱的画面场景,还有那只猫。
“我没那个意思,你别误会。”
他没有就此多言,说道:
“我是在考虑是否要给你一个机会,这么看,应该可以。”
“您的意思是...?”红缨不解道。
“那只蠢狐狸马上就要到长安了,她最近起心动念,刚收了一个近卫官,难保不会再收第二个...”
联想到最近关于不二狐的传闻和她以前的八卦,红缨瞬间通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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