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晨子衿
“本想节约元气留你一命慢慢吸收，既然你执迷不悟，那就先杀你吧。”
李阳明心中暗叹，看了一眼猩红血剑和疾速斩来的猩红剑光。
一片片无形无质的线条在他视野间汇聚，幻化成千百道精妙符阵，荧光闪烁，将十六夜和猩红剑光围困其中。
这片符阵有防御，有杀伐，彼此气机相连，线条流转间玄妙无比。
轰的一声巨响。
猩红剑光破开数道符阵，嵌入阵芒之中，无法突破。
李明阳神情微肃，察觉十六夜实力莫名增进许多，之前明明一道符阵便可将对方震退...
未等他细想，却见猩红剑光蓦然溃散，十六夜手持血剑本体一剑斩下。
刹那间，周遭千百符阵全部破碎，光丝残然散乱。
李明阳心底泛起源于记忆骨髓深处的大恐怖。
“一剑两断！”
他神情骤变，眼眸里的漠然平静尽数转为怨毒，凄厉尖啸道：“你竟敢学柳剑痴的剑意！”
猩红血剑出现在李明阳头顶，当头斩落。
李明阳右手离开谢旻韫头顶，不再压制燃脉。
嚓喇一声脆响。
苍老枯瘦的右手仿佛干脆木柴一般，被血剑斩断，飞射而出。
十六夜神情宁静，剑势不变，继续朝李明阳头顶斩落。
李明阳神情怒极，但怒意中又带着一丝缜密和理智，看向束缚残躯的漆黑铁链。
一时间哗啦之音不绝于耳，数十根铁链纷飞而起，缠连挡在猩红血剑之前。
十六夜眼神决然，无一丝迟疑，全力斩落。
数十道高频密集震响，漆黑铁链尽断。
李明阳念力狂涌喷薄而出，化为最后一道无形符阵，那些碎裂的铁链同样飞起，宛若狂风暴雨，刺向十六夜。
一阵噼噼啪啪的碎裂之音，符阵破碎，猩红长剑落于李明阳头顶，切开他的头盖骨，试图继续向下斩落...却被扯住了。
十六夜脸色惨白，身体被数道漆黑铁链刺中，破开贯穿血洞，如李明阳一样被钉在地上，倘若继续向前，未等杀死李明阳，她的身体就会先一步被自身力量撕扯破碎。
场间安静刹那。
李明阳银发披散，满脸血污，眼神疲惫看着十六夜，叹道：“你很不错，两断剑诀也确实无解，可惜未必是对的。”
“多谢你临阵突破，这样一来，我也能恢复更多的力量了。”
他伸出仅剩的，被漆黑铁链末端穿透的左手，按向十六夜头顶。
十六夜瞳孔微缩，视野中那只苍老手掌越来越大，但身体却被铁链死死禁锢，剧痛而无法动弹。
这时，忽有桃红色小剑刺出，刺向李明阳的左手。
李明阳手指轻弹，弹飞桃红小剑，顺势抓住起身刺剑的谢旻韫右手臂。
“真是顽劣，我都准备先吸收伊夜了，你就只剩这点力量，又何必送上来？”
李明阳语气漠然，看着谢旻韫充满仇恨的眼神，左手翻转用力，纤细的手臂瞬间折断。
谢旻韫极强悍的抿着嘴唇，咬牙不肯发出一声痛呼，下一秒，她嘴角溢出血迹，整个右臂诡异地萎缩起来，无数精血元气朝李明阳左手传递而去。
十六夜心神巨震，此刻的李明阳吸收元气速度比之前快了无数倍，目测只需十余秒就能把谢旻韫整个人吸进去，如果刚才按住自己脑袋，恐怕自己直接就死了。
只是现在两人还是要死，局面并没区别。
将死之际，她看向谢旻韫，却发现对方正在看着自己，眼神中毫无濒死之人的恐惧无奈，反而带着无尽柔情，苍白毫无血色的脸庞有着温柔似水的微笑，似乎能为自己抵挡对方一瞬是件骄傲欢喜的事情，哪怕是以生命为代价。
谢旻韫对于死亡早就有所预感，只是愧疚于将伊夜也带入死亡之中，但事已至此，两人能死在一起，这种缘分让她感到喜悦。
“伊夜，其实我，我...”
她心知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不顾十六夜错愕的眼神，认真道：“我喜欢你！”
与此同时，天空响起一个清冷而懊恼的声音。
“哎！终于到了，这光幕传送好难走，居然连我都会迷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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破空这声音的第一个字还在天空，最后一个字已然落及地面，化作一个红裙娇艳、姿态优雅的少女。
十六夜看着红裙少女的熟悉脸庞，心里情绪复杂，但又生出强烈的安心与踏实。对比刚才随时可能会死的险境，似乎只要对方到了，来源于他人的危险就全部消失，哪怕那个人是李阳明...
咔的一声脆响。
李阳明左手无端断裂，化作飞灰，离开谢旻韫的右臂。
他神情微变，眼神凝重看着红裙少女：“你是何妖？”
在蔷薇踏入这方空间的刹那，李明阳就感知到了对方，但感知与反应是两回事，他神识足以看清对方轨迹，身体却来不及也无力应对，只能判断对方并非人类，且是神隐境界。
蔷薇看着面前悬浮的两滴黑色血液，眸中猩红闪烁，脸上露出些许嫌弃的神色：“老而不死是为妖，三千多岁了，你才是妖怪吧？”
“妖孽岂敢狂妄！”
李阳明厉声说道，但明显有点色厉内荏的意思：“像你这样的，三千年前我可以杀三个...”
话音未落，蔷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顿时李阳明身体冒出诡异红光。
而后，他整个人蒸发消失于红光之中。
旁边吃瓜的十六夜和谢旻韫顿时就惊啦！
本以为李阳明如此厉害，恐怕要和蔷薇大战三百回合才能分出胜负，谁知蔷薇只是看他一眼，他就死了，以至于让刚才拼尽手段还差点死亡的两人感到一阵惊愕和尴尬。
十六夜这才意识到，或者说更加清晰的认知出蔷薇有多么强大...
“对不起，小小夜，我来晚了。”
此刻的十六夜还在被锁链穿身钉在地上，蔷薇一脸歉意地走到她身边，双手虚握漆黑锁链，顿时一道道锁链上也冒出红光，如初雪融化消失不见。
这种能力虽然强，但见蔷薇瞬杀李阳明，十六夜已经见怪不怪，令她惊讶的是，蔷薇居然又取出一个深红精致的水晶瓶，倾斜瓶身，小心翼翼地舔了一口。
她红眸微闭，神情迷醉地抬起手，分别对准自己和谢旻韫。
“光明咏唱之六十五，圣疗！”
洁白的光明从掌心发出，分别落在两人身上。
十余秒后，十六夜体表的伤口完全愈合，谢旻韫的断臂也不再流血。
尽管伤口深处还在隐隐作痛，手臂仍旧萎缩，但这种治疗能力已然超越一般的光明大贤者，只比伊芙差一点。
“蔷薇...你怎么会光明魔法？”
十六夜并不清楚万化的具体能力，只记得蔷薇所说黑暗系·血族女皇的身份，不具备光元素亲和。
蔷薇浅浅一笑，颇为傲娇地忽悠道：“伊芙教我的。”
再怎么教学，也不可能让血族掌握光明魔法吧？
十六夜开始怀疑自己的常识，又隐约感觉蔷薇是在炫耀什么...
谢旻韫与两人的思路不同，确定脱离危险，她脑海反而回忆起之前濒死的场景，回忆起那四个字。
她心中泛起强烈的羞意与悔意，哪怕光线昏暗也无法掩盖她脸上的羞红...
你怎么就这么说出来了？
她会不会觉得太突然，觉得我很随便？
她会不会觉得我在开玩笑？
谢旻韫一直用眼角余光注意伊夜的表情，但伊夜自从脱离危险以来，表情一直很正常，而且注意力似乎根本没放在自己身上，而是一直关注刚刚到此名叫蔷薇的少女。
这让谢旻韫有些恼怒和生气。
你为什么不害羞？为什么不脸红？为什么不避开我的视线？
难道你表面冷淡其实是个恋爱高手？我是不是被你骗了？
这些思绪很快又被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对伊夜的称呼‘小小夜’的蔷薇，以及她口中的伊芙。
特别是伊芙，想到那位和十六夜形影不离的银发少女，谢旻韫心里突然咯噔一下，内心的羞怒如冰川消融，被一种更加沉重的情绪填满。
当然，十六夜也不是完全没注意谢旻韫。
她看她沉肃的表情，以为她是在忧虑萎缩断裂的右臂...身为剑修，右臂被废自然是极难接受的事情。
十六夜安慰道：“别担心，伊芙的治疗能力很强，等我们出去，她可以帮你把右手完全治好。”
然而，谢旻韫的脸色并没有多少好转，依旧一幅忧心忡忡的模样。
“这里是锁妖塔最深的一层，出去可没那么简单。”蔷薇忽然道。
十六夜之前就猜测两人进了第十层，李明阳的存在更是佐证了这一点，问道：“你也无法带我们出去吗？”
“倒不是不行，只是比较困难，而且如果强行出去，估计会把这层空间一起破坏掉。”
蔷薇解释道：“这片空间没有传送壁垒，最根本的规则就是只进不出，就像一个没有门窗的房子...不，应该说像黑洞内部！如果我们想从黑洞内部逃逸，就必须把黑洞本身毁灭，至少要毁灭锁妖塔第十层。”
十六夜心知锁妖塔是柳慕白所建，作为终生关押仇人的五阶造物，必然极其坚固没有出路。
“李阳明已死，第十层是否存在已经意义不大，只要我们能出去，毁掉就毁掉吧。”
“说的也是。”
蔷薇歪了歪脑袋，看向地面森然交错的剑痕，红眸亮起深邃猩红的光辉，缓缓张开双手。
她的身形很渺小，但此刻张开双手，却宛如撑住了整片天地。
昏暗的天穹似乎多出一些透明无形的事物，无形屏障上光彩流溢，幻化美丽到了极点，隐约可见无数颗繁星在其中闪烁。
“血域，主宰。”
无数恐怖的破裂声响起，无数天空的碎片在狂风里到处飘舞，远方海啸滔天，大地剧烈震动，千万道剑痕跟着微微抖动，而后一道道凌乱散去。
天穹镶刻的星辰也跟着一颗颗晦暗下去。
蔷薇神容凝肃，双脚逐渐深深陷入坚硬的岩石，仿佛整片天空的重量与威压都传导在她身上，用力撑开的两只白皙小手有着细微的颤抖，显然破开空间对她而言也并不轻松。
不知过了多长时间，那些闪烁的繁星全部暗淡，世界变成漆黑一片，秩序和规则似乎都变成了静止的死物或者说到了终结之点。
仿佛进入新世界，又有光芒明亮起来。
伴随着光明亮起的，是一道肆无忌惮、放恣至极的狂笑。
李阳明的笑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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杀意这阵笑声有凶恶，有软弱，有疯狂，有释然，笑中带泪，歇斯底里，并非从远处传来，而是距离很近，就在三人身边。
随着笑声扩散，一股磅礴而精妙至极的神识冲击传荡开来。
破开柳慕白的剑阵封锁，对蔷薇消耗很大，远不止表面那样轻松，而恰在最后松懈的那一秒被神识冲击命中，即便她也短暂地失神了一瞬。
至于十六夜和谢旻韫的情况更糟，只觉头痛欲裂，仿佛整个识海都要被狂笑震碎。
而后，谢旻韫枯萎了。
上一秒，她的思绪还停留在对伊夜感情的忧虑，下一秒情绪定格，整个人崩解分散，化为最精纯的念力与天地元气。
十六夜忍耐着脑海撕裂般的疼痛，睁大眼睛看向谢旻韫，看到她的身体、黑发，自己借给她的衣物、以及自己亲手缠绕的绷带统统化为光辉消亡，和周遭的天地元气一起汇向远处。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抓住对方，却只来得及抓住一柄桃红色小剑。
“谢...旻韫......？”
十六夜盯着掌中的桃红小剑，思维逐渐将视觉信息转化为名为‘事实’的语言。
她忽然感到一丝冷意。
很冷。
十六夜身体不自觉的轻微颤抖起来，有些难以相信突兀出现的事实。
她其实知道谢旻韫的心意，从谢旻韫说出‘喜欢’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只是她从未考虑过和对方在一起的可能。
她认定自己一生一世只会爱一个人，那个花心，又全心全意和自己在一起的人。
她希望谢旻韫的感情可以淡去，在她离开神州大陆之后，慢慢地被对方忘记，却没有想到谢旻韫会在这个时候突然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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