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我的错误 第97章

作者:乱世银娘

“不早点买,价格又涨了,最近物价真是涨得飞快,特别是快过年了的这段时间。”

“呃……嗯……”

“喂,听见没有?”穿好衣服的晚晴打了个寒颤,她穿的是校服校裤,因为这已经是她柜子里最保暖的衣物了。

那些长裙,即使是加厚的,穿在身上也经不住风吹啊。

“女人真是一种忍耐力极强的动物啊……”她撇了撇嘴,半是敬佩半是戏谑的自言自语,“那么冷的天气甚至可以穿更短的裙子走来走去……”

床上的叶晨完全没听见她的自言自语,甚至还打起了呼噜。

“叶——晨——!!”

“啊啊!”

“起了起了。”晚晴拽着他的手臂,强行把他给拖了起来。

“你先洗漱啊……”

“你先坐着清醒清醒,快点吧,磨磨蹭蹭的。”

“好……”叶晨靠着床头,脑袋像是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好像又快要睡着了的样子。

晚晴无奈地摇了摇头,决定暂时先不管他,自己去洗漱了。

然而等她洗漱完,甚至做完早餐再进来的时候,这小子竟然还在睡。

“有时候还真佩服你,这婴儿般的睡眠。”晚晴拍了拍他的脑门,“快点啊,你不想看看老爸留了什么礼物给我们吗?”

“看……”他努力睁开眼睛,用力拍了拍自己的脸颊,让自己清醒过来,“哈,呼——”

“起床,洗漱,吃饭,听到没?”

“听——到——”

“别睡了啊!”

“了……”

“喂!”

……

今天的叶晨似乎起床格外困难。

磨蹭了快一个小时才终于起来。

晚晴早餐都已经吃完好久了。

他洗漱完后,有些恍惚地坐在餐桌前,花了两分钟来聚焦视线。

“快点吃吧,你真是……”

“咳……话说,今天就是……老妈和老爸的婚礼了?”

“是啊。”

“时间过得这么快吗。”

“嗯。”晚晴捧起了自己的脸颊盯着他,“现在还是只能尝出甜味?”

“对……”

今天给叶晨准备的早餐,是加了红糖的白粥,配菜是酸甜口味的鸡蛋饼。

自从那次发烧之后,他的味觉就出了问题。

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并非失去了全部的味觉,起码还能感知甜和酸——虽说对酸味也十分迟钝,但好歹是能尝出一些来的。

不像咸味,他根本吃不出来。

后来晚晴每天做的菜都是咸甜口的。

每天早晨问他味觉有没有恢复,似乎都成了日常。

然而一个多月下来了,却依旧没什么变化。

“唉。”晚晴叹了口气,“搞什么呢……”

“没事,能尝出甜味也不错了啊。”叶晨倒是比她乐观多了,“这样也挺好的,就是天天吃那么多甜的东西,会不会变胖啊。”

“我感觉你好像已经有点胖起来了。”

“啊……”

“肯定是锻炼不够的缘故!”

“你不会还想干那种事吧?”

“切,每天早上跑五千米而已,你竟然都坚持不下来。”

“……我要能坚持下来才奇怪了。”叶晨有气无力地翻了个白眼,使劲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头发好像又长了。”

“又要到理平头的时候了?”

“嗯——再说吧,现在那么冷,头发长点还暖和些呢。”

“快吃。”晚晴把下巴放在了自己的手背上,半个身子趴在了不大的餐桌上,“自己把碗筷洗了,厨房我都收拾好了。”

“以后我是不是应该每天都起迟一点?这样的话——”

“那我就不做那份了,你喝西北风去吧!”

叶晨僵硬地干笑了两声:“我就开个玩笑嘛。”

“等下你是想骑车还是坐车?”

“坐车吧?今天……”他歪头看了一眼那灰蒙蒙的天空,“今天骑车得冻死了。”

“对哦,也该买一双手套了。”

“要防风的那种,不然还是会吹进来的。”叶晨抬起了自己的手掌,因为最近都是他骑车,所以手掌已经开裂脱皮了,看起来不仅粗糙,还又红又肿的,“话说,我们是去哪里啊?”

“先去市一医院,然后找一家金花当铺。”

“金花,当铺?”叶晨本来就没怎么到市中心去过,对那一带的情况就更是不太了解了,“我们就在那附近兜圈子找吗?”

“问一下路边的老板就行了,都在那里开店的,八成是认识的,快点,吃完了没?”

“好了好了,马上……”叶晨咕哝着,把最后一口掺了红糖的白粥喝进嘴里,用力抹了抹嘴角,含糊不清地说道,“唔嘘黑碗(我去洗碗)!”

……

84.典当铺

1996年12月22日,星期天。

总有那么些日子,对于他人而言稀松平常,对于自己来说却无比重要,或者充满了纪念意义。

天空阴沉沉的,铅灰色的云层压得很低,让迎面吹来的风都显得沉闷而阴冷。

简陋到甚至连雨棚都没有的公交站台前稀稀落落地站着几个人。

一个穿着布鞋的女人牵着年幼的孩子走过,她的脸庞遍布沧桑,像是要奔着四十岁去了。

但实际上应该只有三十。

小男孩被路边烤红薯的香味所吸引,用那幼小的手抓着母亲粗糙的手掌,将她往烤红薯的炉子那里拖:“妈妈,好香呀,是什么好香呢?”

孩子那故作委婉的小聪明当然立马就被识破,疲惫的母亲勉强挤出一个微笑,把他往自己身边拽:“妈妈回去给你蒸红薯吃,好不好呀?”

“但是烤的好吃……”

“那妈妈就用煤饼炉烤给你吃。”

“唔……好吧。”

“乖。”她轻轻摸了摸孩子的头发。

“妈妈,今天坐公交车去吗?”

“不坐,就几站路,省点钱,我们自己走过去,到了之后,你自己去公园玩,妈妈去干活,听到没有?到时候不准乱跑。”

“公园里有小朋友吗?”

“今天……今天会有的。”

“好诶!”孩子欢呼了起来,浑然不觉的这样的日子是有多么的艰苦。

这位因为没睡好而格外疲倦的母亲,似乎从他的孩子身上看到了些许生活的甜味,脸上的笑容也不再那样勉强了。

“晚晴,我们坐哪路车?”

“六十八路……”

“那来了啊。”叶晨朝远处望去,已经看到了那辆正等着红绿灯的公交车,“我记得市一医院距离这里也不远吧?”

“不算远,大概半个小时吧。”

虽然隔着红绿灯都已经能看到那辆公交车,但还是等了好几分钟,才看到它慢悠悠地开过来。

两枚硬币被递给站在门边的乘务员手里,后者‘呲啦’的撕下两张破破烂烂的粉红色车票,递给了走在最前面的晚晴。

车厢里几乎没什么人,二人一路向里走去,在最靠近下车门的双人座上坐了下来。

要是平时,晚晴肯定很乐意吹吹风,但今天嘛……还是算了吧。

她费劲地把窗户关上,这玩意儿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了似的,格外滞涩。

没有其他人再上车,乘务员就用一根绳子拽着把车门关上了。

公交车再次缓缓起步,街道上的人与景,被慢慢地甩在了后面。

她看到那位母亲终于还是给孩子买了根棒棒糖,后者只是舔了一小口,就雀跃得蹦跳了起来。

公交车在这并不算畅通的路上开得不快,让晚晴有足够的时间将这大街上的人生百态尽收眼底:

一家五金店的老板搬了张躺椅躺在门口,把一件老旧的棉袄盖在身上,似乎毫不介意街上的嘈杂。

一把很大的彩色太阳伞下,摆着一个手推的冷饮车,然而玻璃展示台里面摆放的却并非冰淇淋与饮料,而是一个个提前制作好的精致糕点,做生意的老板穿着一件蓝色条纹的衬衣,袖子被卷起来些许,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着的香烟,侧头看着迎面走去的女人,即使在说话的时候,烟也不会掉下来,就像是黏在嘴唇上的一样。

前面在修路,到处尘土飞扬。

中间摆了几块黄色的牌子,连头盔都没戴的工人们穿着黄底的迷彩鞋蹲在地上,抓着一根粗大的钢钉,拿锤子用力地敲击着。

通过这里的汽车们又放慢了速度,纷纷从两侧绕过去。

路边杂货店的老板娘骂骂咧咧地将自家的几个纸箱和塑料桶踢到了店里,一个男人正紧抓着玻璃柜台上的电话机,用晚晴根本听不懂的方言大声和电话那头的人吵架。

杂货铺前摆着一块泛黄的木牌,上面贴着一张粗糙的白纸,写着几个黑底的大字——「热茶供应」。

店里老板模样的人正在整理着玻璃柜台上的东西,把那些种类繁多的饮料和水摆放得整整齐齐,又将一条条的香烟塞进了旁边独立的小玻璃柜里,在小玻璃柜的上面,摆了两板塑料打火机。

一个小女孩走过,指着放在玻璃柜上的AD钙奶,哭着吵着要买。

一个满脸胡茬的男人走到香烟柜前看了半天,要了一包两块钱的‘杭州’。

公交车绕过了修路的地方,速度提了起来,那仿佛容纳了人生百态的杂货店渐渐远去,直到在她的视线里消失不见。

越是到接近市一医院的地方,就越是拥堵。

最后一点路,愣是花了十分钟才到。

恐怕比走路也快不到哪里去了。

从车上下来,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阵热闹和喧嚣。

虽然住的公寓那里,已经算是市中心的边缘了,但和真正的市中心还是没法比较。

特别是在市一医院附近——这里的人总是最多的。

病人、病人家属,看望病人的人,以及那些走街串巷做小生意的买卖人。

还有那种八成是骗子的人,举着块‘祖传秘方’的牌子,把号称能治好的病都写在了上面。

总有走投无路的人会上前询问。

还有人在路边摆摊算卦,装出一副高深莫测的模样。

乞讨的人也有不少:拉二胡的、断手断脚的、卖唱的……

也难怪车子一路开来会这么拥堵了。

毕竟原本就不宽敞的道路,被这些人以及他们吸引的人群占去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