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道中人
旁听的白璃恍惚间感觉自己又回到了当时，仿佛尔后的三千年全是一场大梦。
竹深树密虫鸣处，时有微凉不是风。
白鹤讲道持续了约莫半个时辰。
当那一道拖长的尾音被风声盖过，村民们意犹未尽地有序散去。
此时，破房子前又刮起了清凉的旋风。
白璃飞快地从石头上跳下去。
来仙鹤宗的路【@
她担心白鹤师父已经记不清她是谁了，也担心白鹤师父因为她的离去而不愿再见她。
现在真见到白鹤师父了，她反而没有那么顾忌了。
“师父，等等我啊。”
苏青鱼连忙跟着一起跳下去。
跑到破房子面前时，奇怪的事发生了。
她看见原本破破烂烂的房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长”完整，房子上的斑驳痕迹也像是被布抹去一般消散。
有如时光倒流，房子旁的大树缩小收进地里，繁花、青竹、竹篱笆依次升起。
转瞬间，苏青鱼看到的不再是一栋破败无人的房子，而是一个清净的小院。
“师父！”
这是白璃的声音。
“你是？”
这是白鹤的声音。
将要回到屋里的白鹤听见声音，停下脚步，缓缓转过身。
“师父，是我啊，白璃。”
“白璃？”
白鹤从未见过白璃化人后的模样，但在仔细盯着白璃看了两眼后，她就确定这是必然是白璃无疑了。
她的眼睛微弯，露出几分笑意。
“没想到你这么快就学会了化形，真是出乎我意料，但是你这模样倒是和我想象中没有太大差别。你现在跑来，是来向我炫耀的吗？”
“那哪能啊，我在谁面前显摆，都不会在师父您面前显摆。”
白璃跟在白鹤身后走进了屋里。
苏青鱼呆呆地在门口站着，只听见白璃和白鹤的说话声从屋里传出来。
“前阵子你偷偷去了外边一趟，感觉如何？”
“有很深的感想。”
“哦，我还以为你会回避这个问题。”
“现在不会回避了。”
“那和我说说看。”
“好。”
苏青鱼走到门口，没有进去，白鹤不见了，屋里坐着两个成熟的大姐姐。
一个她认识，是师父。
一个她不认识，外貌和师父一样温柔可人，只是更多了些慵懒和妩媚。
师父坐在桌子旁，兀自说个不停。
“外面的世界很大，比我想象中大得多，真正走出去后，我才知道那时候的我有多天真，就算是不可一世的圣人一转头也会化作尘土，更何况是我呢？如果我能早点明白这一点，或许就不会生出后面那些事了。”
白鹤的手肘压在桌子上，手掌轻撑着面颊：“没有别的想法了吗？”
白璃道：“有。”
“什么想法？”
“最近很想师父，但又有些怕。”
“嗯？”
“怕被师父责怪，师父一直教导我不要好高骛远，我没有听，等我真正开始明白这些事时，早已物是人非了。”
白鹤欣慰地笑道：“只要明白，就不晚。”
白璃摇摇头：“师父，你能摸摸我的头吗，就像我们第一天见面时那样？”
白鹤的脸上难得露出惊讶之色：“怎么会突然想这么做？”
白璃笑道：“去外边走了一趟，有些想念师父了。”
白鹤沉默了一会儿，然后站了起来走到白璃身边。
她抬起右手，缓缓放在白璃的头上。
抚摸，来回抚摸。
这是她见过的最聪慧、最有天资的弟子啊，她暗想。
房间陷入平静之中。
阳光透过半开的窗户洒在地上，带来了摇曳的竹叶影子，以及簌簌的响声。
这是何等和谐的一幕啊？
但在旁边旁观的苏青鱼如坠冰窟，她倒吸一口凉气，蹭蹭蹭连退了好几步。
不对，这完全不对劲。
师父和师祖见面后的发展有很多种可能，但绝对不会是这样！
在来的路上她就听师父说过她俩已经有上百年没见过面了，但刚才她俩初见时的言谈举止分明是隔三差五就会见面的人才有的表现。
苏青鱼不禁想到了那天晚上大火冲天的长生镇，又想到了上山前看到的那些残垣断壁，以及自己刚看到的变化。
“这个地方一定有问题！”
让苏青鱼感到恐惧的是，这个地方的问题大到让看起来无敌的师父都陷了进去。
怎么办怎么办？
虽说现在她没有被影响，但以她的实力迟早会像师父一样沦陷。
要逃走吗？
那肯定不行。
师父对她这么好，而且要是逃走了，再上哪去找一个愿意教她修行的人。
既然如此，只能想办法将师父唤醒了。
苏青鱼的视线顺着白鹤轻抚白璃脑袋的手转来转去。
虽然很想将那只乱来的手打开，但她还是强忍了下来。
不能进去啊，现在进去就是去送菜的。
苏青鱼只能焦急地在门外等着。
这一等，就等到了夜晚。
看着头顶的那篇漆黑，苏青鱼浑身发毛。
她感觉时间最多也就过去了半个时辰，正常情况下现在应该是正午，可只看天色这分明就是午夜。
好在这时候白鹤放过了师父，还给师父安排了一个住处。
苏青鱼不再犹豫，目送白鹤离去，她一口气冲进白璃的房间，抓住白璃的手。
“师父，来不及解释了，这里非常危险，还是先跟我一起逃离这里吧！”
她才跑出去一步，就发现自己被人发抓住了。
回过头一看，却是白璃。
苏青鱼的心不由得一沉。
坏了，师父这是被控制了，现在要抓着她一起去沉沦了吗？
虽说白鹤师祖是女的，她和师父不至于一起被摆成各种各样奇怪的姿势，但其他的折磨同样让她害怕不已。
出乎苏青鱼意料的是她并没有被一把拉回去。
在拉住她后，白璃松开了手，静静地看着窗外的夜色。
“我都知道，你不用担心，我没有迷失，我只是想看看，离开很久了，想多看看。”
她取出鬼佛雕。
透过鬼佛雕去看，外边阳光依旧灿烂，没有竹林，没有繁花，没有篱笆，只有一栋立了千年不倒的破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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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白鹤师父的真心
在看到白鹤师父现身的那一瞬间，白璃就知道这不是真身。
今时不同往日。
鲤鱼川一行后，她已经学会如何简单地使用神识进行感应。
眼底倒映着白鹤师父一如往昔的漂亮身姿，她在神识探查中却什么都没看见，留在脑海中的只有一栋破破烂烂的房子。
这是残影，还是别的什么？
白璃现在并不是很在意。
她试探了好几遍，没有从中感受到任何危险。
既然如此，那就没必要去“拆穿”这一切了。
留着，她还能再和白鹤师父说说话，要是抹去，她就只剩下那些已经渐显模糊的记忆了。
苏青鱼摇了摇头：“我不无聊，我就在外边等着。”
虽然师父的脸上看不出任何异样，但体会过分别的她，很清楚现在师父心里在想些什么。
现在，她需要做的不是开导师父，而是给师父空间，让师父自己先把心情理一理。
微微行了个礼，苏青鱼从房间推了出去，默默地站在月光照亮的水井旁。
对已经踏上修行之路的她而言，两个时辰的入定也不是什么难熬的事。
她只在外边站了一会儿，就看见白鹤师祖所化的大姐姐从另一侧走了出来。
莲步轻挪，踏月光而行。
白鹤停在房间门口，她好几次举起手想要敲门，最后又纠结地放了下来。
足足重复了十次，她才终于将手收了回去。
罢罢罢。
白鹤转身就要离去。
但就在这时，那扇她犹豫了半天也没有敲开的门却突然自己打开了。
站在门后的是满脸笑容的白璃。
“你……”
透过门后的影子，白璃早知道白鹤师父就在门外，她拉住白鹤师父的手：“师父，请进。”
她拉着白鹤师父在桌旁坐下，然后很细致认真地开始倒水。
如果有精通术法的炼气士在这里，就会看到白璃在对着空气做倒水的动作，显得分外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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