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橘道中人
但是，白璃很乐得和“空气”一起分享自己的过去。
是的。
透过水杯中那反射着粼粼月光的水面，早已被封存到角落里的记忆和着上涌的气泡一块浮现了出来。
白璃想起，三千年前白鹤师父也和她进行过类似的对话。
那时候的她还只是一条刚踏入凝一炁境界，连化形都不会的小白蛇。
因为满脑子都是“我命由我不由天”，有一天她偷偷下山去外边逛了逛，愈发坚定了要去广袤的世界闯下赫赫威名的想法。
从外边回来后，白鹤师父和她进行了一番深谈。
就像刚才一样。
不同的是，那一次的场面远没有刚才那么和谐。
白鹤师父被她刺激得数次想要责骂她，但最后还是挥了挥手让她离开了。
“歇一歇吧，歇一歇，这样下去，我们没法正常对话。”
于是她回到房间里，在窗口趴了一整晚。
期间，她回忆起白鹤师父说过的那些话，又想起白鹤师父悉心指点自己修行的平淡过往。
她忘不了心底的追求，也不想和白鹤师父闹得生死不相往来，终于鼓起勇气决定和白鹤师父把话说开。
从那一刻起，她和白鹤师父的师徒之缘就走到头了。
她印象最深刻的不是解除师徒关系后白鹤师父眼底的疲惫，而是白鹤师父在她临行前给她的最后一个拥抱。
她的身体很纤细，而白鹤师父又只有翅膀，因此那个拥抱看起来很滑稽，但它所代表的的意义一点都不滑稽。
“在想什么？”
忽然，来自白鹤师父的话让白璃从记忆中回过神来。
她盯着白鹤师父化形后那张略显陌生的脸。
如果说刚才的对话只是和过去有一点小偏差，那现在发生在眼前的事就和过去完全不同了。
在已成现实的过去中，白鹤师父在她的房间门口徘徊了一阵就离开了。
那时候白鹤师父一定有很多话想和她说，可还没等她迈过自己心里的坎，就等来了弟子希望解除师徒关系的申请。
白璃很难想象白鹤师父当时是什么心情。
如果，她是说如果，眼前发生的这一切是现实，而非梦该多好。
很多东西只有在失去后才知道珍惜。
“所谓的不想沾染因果，其实只是撞得头破血流后的逃避罢了。”
白璃觉得自己似乎想通了些什么。
但是，往事还是无法挽回了。
眼看着眼前的白鹤师父【/
“师父，今晚的月亮很漂亮。”
“十四了。”
白鹤师父的目光变得柔和。
白璃双手撑着脸颊：“之前我一直想离开仙鹤宗，但去外边走了一趟后，我觉得留在仙鹤宗才是最好的选择。”
她畅想着和白鹤师父冰释前嫌，在这个明月高悬的夜晚把所有事都说清楚。
但事情的发展却总喜欢往人无法预料的方向走。
“已经晚了。”
喝了一口水，白鹤师父突然摇起了头。
“啊？”
白璃不解地看着白鹤师父。
白鹤师父缓缓起身，走到窗边：“白璃，你还记得你刚入门时我对你说的话吗？”
白璃尽力去回忆，但太多话纠缠在一起，宛如乱麻让她一时间找不到白鹤师父想要的答案。
白鹤师父道：“我说过，我收你们为徒，不在乎你们的出身，不在乎你们的资质，只要你们的一颗诚心。”
白璃记起来了。
“过去的三年里，你展现出了不俗的天资，以及远超同门的聪慧，但是……或许就是因为太聪明了，你的心很杂，杂到你看见的不是眼前，而是这望不到尽头的天。”
白璃立刻认错：“师父，我错了。”
白鹤师父叹气：“心最是难改，况且，既然已经定下了规矩，那就必须遵守，我不能只对你网开一面，不然其他弟子怎么看？”
白璃心里顿生不好的预感。
不出所料，下一刻，白鹤师父转过身来，说出了那句和过去没有任何差别的话。
“白璃，我们的师徒关系就到此为止吧，你去吧，去追逐你的梦想，仙鹤宗太小了，承载不起你想要的东西。”
“不对不对不对。”
白璃连忙摇头。
剧情的发展不该是这样的。
她清楚记得她去和白鹤师父说自己想离开时，白鹤师父还尝试挽留她，最后沉默了半天才认可。
由此可见，白鹤师父内心是不想将她直接逐出师门的。
但眼前这个白鹤师父却毫不留情地说出了这样决绝的话。
假的。
果然假的就是假的！
白璃豁然起身。
视线与白鹤师父对在一起时，她原本想好的话全都说不出来了。
她已经不是当初的她了，虽然这些年她并没有太多的成长，但至少她能从眼神中读出一些话里感受不到的情绪了。
白鹤师父嘴上说着决绝的话，但她那褐色眼眸里的颤抖，分明在说那不是她真正想要表达的意思。
白璃的脑海中生出奇怪的想法。
也许，站在她面前的，是真正的白鹤师父？
“走吧，现在就走，免得……”
“我不认可！”白璃大喊一声，她直勾勾地盯着白鹤师父，“师父总说在仙鹤宗修行需要一颗诚心，那为什么师父在面对我时，自己又不肯说真话。”
白鹤师父怔怔地看着白璃。
白璃道：“师父，你的眼神骗不了我，你肯定有什么事瞒着我，如果你不把这事说清楚，我绝不离开。”
白鹤师父似乎被她的话激怒了，抬起手就想用法术将她卷走。
但无论她怎么施法，面前的白璃都纹丝不动。
这一幕让她惊讶不已。
白璃快步走到白鹤师父面前。
如今的她，体型比白鹤师父还要大一些。
她往前走一步，白鹤师父就退一步，不一会儿，她就将白鹤师父逼到了墙角。
因为她的手直接按在墙上，白鹤师父已经没有任何逃跑的空间了。
“白璃，我是你师父！”
“呵，刚才师父你还想将我逐出仙鹤宗呢。”白璃撇了撇嘴。
她距离白鹤师父只有一寸远，互相能感受到对方温暖的呼吸。
或许，还有心跳。
白璃打定主意，白鹤师父不说，她就一直这样站着。
在这方面，她的耐心让人感到恐怖。
白鹤师父的呼吸愈发急促，急促到胸口不停地起伏，几乎就要撞在她身上。
终于，在小半个时辰的僵持后，白鹤师父认输了。
“我不想赶你走，但你必须走，我已经被盯上了，我不想你，不想其他弟子受到牵连。我知道我和你们说真相，你们反而更不会走，所以，我必须狠下心来将你们一一逐出仙鹤宗。”
尘封了三千年的真相，就这样徐徐展开。
白璃上前，紧紧地抱住了白鹤师父。
她明白了。
难怪一向宽容的师父那天会和她争吵。
难怪那天晚上师父走到她的房门口又离开了。
难怪分开时师父给了她一个从未有过的悠长的拥抱。
有太多难怪，有太多明白。
但是，已经回不去了。
三千年太漫长，长到醒悟也改变不了任何现实。
“师父，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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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鹤师父不会凉透的，因为连名字都还没有给她
14 大梦几千秋
白鹤师父任由白璃抱着自己。
虽然在这角落里，身材丰满的她被同样丰满的白璃抱着很不舒服，但她依旧没有过多的表示。
“很久前我就跟你说过，要么就不做，一旦做了，那就要担起……”
“责任。”
白璃打断了白鹤师父的话。
白鹤师父愣了片刻，接着道：“对，责任，从我成为你们的师父那一天起，我就有了好好教导你们，保护你们的责任，我现在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罢了，你不用跟我说对不起。”
白璃摇头：“一码归一码，哪怕师父你真的只是在尽责任，对我来说这也是抹不去的恩情，况且，师父你真的仅仅只是在尽责任吗？”
她将白鹤师父从自己的怀抱里放了出来，但下一刻又一记壁咚将白鹤师父逼到角落。
身体完全贴在墙角，加上胸前还有一对骄傲的峰峦逼迫，白鹤师父此时只能保持视线微微上扬的姿势。
而这恰好是白璃想要的。
在这种情况下，白鹤师父不得不与她的眼睛对视。
眼睛，是心灵的视窗。
此刻，白璃相当赞同这句话。
若非如此，她又和能三番五次逼得白鹤师父说出真心话呢。
“对师父来说，我应该是稍微有点特殊的那一个吧？”
“……”
“和各位师兄师姐不同，我任性、自大、好高骛远，还总是不甘寂寞地想要跑到外边去看看。”
“唉。”白鹤师父无奈地叹了口气，“你先放开我，我再慢慢和你说。”
秀眉微蹙，柔媚间流淌出几分惆怅。
白璃于是往后退了退，让白鹤师父至少敢大口吸气了。
白鹤师父揉了揉眉心：“我看你多有几分不同，主要是因为觉得你在某些方面和我有些相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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