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他的直觉向来很灵验,他觉得这不是什么坏事。
大威和尚口中送他包袱的老人大概就是大乾的幕后大佬之一,现在自己通过包袱里的罗盘进了此处小天地,想来是那个幕后大佬想见自己一面。
他正好也有满肚子的疑惑想问——或者说,想验证。
竹林深处,一个老人坐在棋盘前,对着空气下棋。石久没有打扰对方,而是示意洛琉璃安静后,悄悄站在老人目光理论上能看见的位置行了一礼。
“晚辈见过前辈。”
“沧海给你的书,看过了吗?”老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石久按下心中困惑,恭敬地回答:“时间太紧,晚辈尚未看过。”
谈话是有节奏的,主动让出谈话的节奏是一种社交礼仪,而这种社交礼仪在面对地位比自己高的人时分外重要。
老人倒也不意外:“那本《神游志》老夫所著,你的修行路子与常人不同,好好看,对你有好处。”
石久在心中叹了口气。
很好,自己马上就可以学富五车了——甭管学了多少,攒五车书再说。
自己现在攒的书太多了。
“此番叫你前来也不是老夫有事,而是你定然有些疑问。”老人依旧盯着那盘棋,没有抬头,“有什么问题,就在这问吧。”
石久思索片刻,决定先从最重要的问起。
问问题也是一种学问,问出的问题质量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提问者在被问者心中的姿势水平。
什么他们怎么知道九重藏在紫沧州之类没营养的问题根本提都不要提,问出这种问题反而会显得提问者很蠢。
眼前的大佬都能推算出大威和尚会把包袱交给自己,都能手搓一方小世界了,天机推演出九重藏身的位置并不是什么男士。
至于为什么幕后大佬不直接出手朝廷也不发兵之类的问题,更是提都不要提。
显而易见,自己前脚刚从独狼山离开,后脚就进了此方小天地,若说他们在独狼山没有大佬全程盯着石久是万万不信的——更何况萧玉笙还是天门山的宝贝,天门山肯定不会眼睁睁地看着萧玉笙去死。
综合一下,紫沧州赫然便是一个在各方大佬监督下的练兵场,这帮年轻人不但亲眼见识过了风穴,还跟西域和尚打了一场,自己甚至额外拓展了一下对大乾江湖的认知。
一番操作下来,风穴新手教程,敌人势力介绍,还有部分的己方力量认知集齐了一套,可以说是新手教程中的豪杰。
如果一定要确定自己的猜测,就通过其他问题的答案推导得出。
“大威和尚究竟是何人?”石久提出了自己的困惑。
石久的问题似乎让老人感到很意外,停顿片刻才回答:“一个和尚,他的师父对我说他慧根太大,那小寺容不下他,便要放他出去,去能容纳他慧根的地方。”
石久心中的猜测顿时验证了七八分。
“那蒋灵潭又是何许人也?”
“蒋灵潭啊……你很快就会知道的。”老人的嘴角扬起了些许笑意,“你问来问去,就只问这种问题?”
石久自然知道老人对自己的考校已经开始,接下来就是他发挥的时候了。
“晚辈心中的疑惑已经问完了,这紫沧州看起来势力交错纵横,但本质上只是想让这一代的年轻人们见一面,互相摸摸底,看看彼此的能耐。”
“这一次,有天门山新一代的领衔,佛门游历的僧人,地下社会鼎鼎有名的妖女,亦有晚辈这样算是出身朝廷的游侠。我们本质上可以各代表一方势力的年轻一代,我们这次的碰面与合作,它的影响也许不会现在显现,却一定能在未来的十几甚至几十年中慢慢展现出效果。”
“晚辈相信不出几日,天门山白玉仙剑封风穴,一剑刺破菩萨金身的事迹就会传遍大江南北,不只是大乾社会,连北荒妖国,南疆妖国和西域佛国,都会把他们正式纳入视野。”
“但这也意味着这些年轻人们将从师父们培养他们的象牙塔走出来,面对更加广阔的世界。”
“不过这也理所应当,毕竟养了那么久的晚辈,总有一天是要上战场的。不然养了千里马却让马在马厩里呆着,那还不如不养。”
石久的回答显然让老人分外满意,能够从极少的线索中推测出整个事件的全貌,不但要有对他人目的的敏锐洞察力,还要有常人不能及的大局观。
大局观是一种天赋,即便有人能后天培养出来,也远不及那些天生视野就广的人。石久在无人教导的情况下能看到这一层,已经说明了他的天赋。
至于更深的层次……石久看不出不代表他不够聪明,而是他还没掌握足够的信息。
“见识过江湖了?“老人不紧不慢地问道。
石久思索片刻:“管中窥豹,可见一斑。但晚辈自认盲人摸象,不可言全。晚辈自认稍稍见识了江湖,以此类推,大概能猜到其它地方的江湖是什么样子。但凡事终究有例外,也许紫沧州和镜天州是特例,也许别的地方有特例。”
“晚辈虽有想法,但仍见识浅薄,不敢妄语。”
老人抬起眼,虽然面无表情,但石久却莫名地觉得他对自己的回答很满意。
“这世界之大,岂是一言可蔽之。”老人摆摆手,“你可以说说。”
石久沉思片刻:“就目前而言,没有见到太多的厉害人物。江湖上绝大多数人不过一品二品,三品便是不错,四品已是高手,五品便是宗师。而六品以上的,似乎根本就不参与进这所谓江湖里。”
“当然,我认为六品之上亦有江湖,只是我没有接触到。”
老人捋着须子:“你想知道六品以上的高手都在哪?”
石久点了点头:“正是。”
老人一挥手,对面便出现两个座椅:“坐。”
虽然老人身上没有传来任何压力,但他的话语仿佛有一种余裕过多的从容,石久和洛琉璃还是乖乖照做了。
坐在棋盘另一面,石久才开始观察起棋盘来。
白棋被三面包夹,棋子集中;唯有少数孤军深入,却陷落于黑棋军势内部。只要黑子愿意,随时都可拔除。
即便他不懂围棋,却依旧能感觉到一股绝望。
白子群聚于棋盘中央,看似牢不可破。但根据围棋的规则,被三面包夹宛如囚笼,处于大劣势。
仅仅是扫了一眼,石久就知道这盘棋不是自己这个水平能看得懂的,更别说下棋。
“你执白子,当如何下。”
————
————
改了几遍,终于改完了群伊⑥8贰17七1榴
第二卷 屠魔刀 : 第210章第二百零八章 内或外(二合一·5K)
老人平静地看着石久,等待着他的回答。
“晚辈并不懂下棋。”石久摇了摇头,“若前辈坚持让晚辈下,那还请容晚辈思虑片刻。”
老人默认,等待着石久给出他的解法。
这东西我还真没见过.jpg
石久深知自己不是什么围棋国手,甚至连业余爱好者都算不上。想让他解开这一盘死局,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他只见这棋盘之上,白子凋零。三处黑子如围猎的狼群,哪怕石久都能看出进攻性极强。
思虑半晌后,石久捻起一颗白子,郑重其事地放在了一个出其不意的位置。
五颗白子连在了一起。
老人盯着石久,仿佛在看一个全新的物种。就在石久被他盯得发毛的时候,老人忽然笑开了怀。
这笑声一经决堤便如大江大河,滔滔不绝,震耳欲聋。竹林中回荡着老人中气十足的笑声,连竹叶都被簌簌震落。
一时间,绿叶纷飞,在地上铺了厚厚的一层。老人的笑声仍未停歇,仿佛石久刚刚的话戳中了他最深的笑点,甚至情不自禁地拍起棋桌来。
“先生可从未说过这是围棋。”石久微微一笑,“晚辈还以为这是五子棋呢。”
老人的笑声渐渐停歇,恢复了原本波澜不惊甚至严厉的神情:“你觉得你很聪明?”
“恰恰相反,晚辈自知几斤几两,所以才出此下策。因晚辈不通棋术,但知胜术。”石久正襟危坐,停顿片刻后,话锋一转,“哪怕晚辈是外行,也能看出来若是沿用老一套的规则,这白子必输无疑。”
老人对石久的回答似乎有些失望:“没有规矩,如何成方圆?”
石久反问:“那世上是先有规矩,还是先有方圆?”
老人的声音愈发严肃:“那你说的新规矩,我不认;你认为你赢了,我却认为你输了。因为这规矩不是棋手所定,而是这棋盘所定。你虽可以跟我下五子,但这毫无用处,因为棋盘不认你的规则,我照样可以按照围棋的规则吃掉你的子,此何解?”
“以围棋下此棋,白子或许有解。但以晚辈的见识与棋力,不知胜路。”石久大大方方地承认了自己的问题,“还请前辈指教。”
老人的语气渐渐和缓下去:“不着急,你可以慢慢想。人生还很长,有得是时间去想。”
他的声音带着些许惆怅与释然,这棋从上一辈监正手里传下来,几十年过去他都没能找到解法。他本就没指望石久能给出答案,只是想看一看他的思路。
而结果就是,石久的思路确实出乎他的预料,但还不够。
石久的目光不再停留于棋盘,他看得出老人是在继续对自己的考校。既然如此,面前的棋便不会是简单的围棋。
恰好,石久最擅长不简单的东西。
“前辈,这黑子,真的都是黑子吗?”石久问道。
老人没有回答,而是示意石久继续说。
“晚辈见这黑子,也不一定都是黑的啊。”石久的视线掠过棋盘,按照自己的猜测搜寻信息,“晚辈见这西南北三方向虽都是黑子,但各自之间仍有距离。若它们是铁板一块,那露出的破绽便是陷阱;若它们只是看起来是同一阵营的,那这破绽就真是破绽。”
老人摆了摆手,示意石久停下。
石久的思路在年轻人的水平中是可以的,但还远远不够。这不仅仅是思维方式上的问题,也是所知道的信息多少的问题。
不过这也是他叫石久来的目的。
“让你解这盘棋,确实是有些为难你了。我并不是说你天资不够,而是你知之甚少。”老人袍袖一抚,将棋盘上的棋子抹去,“你还有很多需要知道的东西。”
棋盘上的方格仍然存在,只是那些棋子化作一座座城镇,相互勾连的走势形成了山川大河。一时间,大乾十九州须眉毕现。
而那盘据三方的黑子,果然不出预料的是北荒、西域佛国和南疆。
“史久,听好了——还有你,洛家的小丫头,别以为这事儿跟你就没关系。”
本来还想浑水摸鱼的洛琉璃顿时不自在了起来。
“我问你们,大乾的敌人有哪些?”
石久目光一凛:“内外皆有,外有群妖,内有奸细。”
老人呵呵一笑,又继续问道:“内有奸细先不说,因为它的本质依旧是外部势力的影响。我问你,群妖指的是哪群妖?”
未等石久开口,老人便自顾自地解释起来:“北荒妖国,乃是北海龙族所建。自最古风穴诞生以来依有千载,而北荒妖国与其寿数相当。”
“西域佛国,四百年前从北荒妖国分裂出去。虽看似是人族领地,但实际上与大乾貌合神离。若有朝一日大乾与妖国开战,它很有可能会坐山观虎斗,然后坐收渔翁之利。”
“南疆妖国……本是边陲小地,但在最古风穴之战后捞到了些好处,实力大增。虽在当下并非国力最强,可有大乾作为它与其它两国的缓冲,反而最为高枕无忧。”
“你这次见到的那两个和尚……”老人说着说着,忽然顿了顿,话题就这么生硬地从佛国转移开,“你觉得他们像修佛的人吗?”
石久稍稍回忆了一下那三个和尚。
就目前来看,他们暗中助力风穴催发,还想借大义之名想趁机消灭大乾高手。虽然游历各地,但不讲佛法,却偏偏好勇斗狠,与本地人切磋武功。
这与石久印象中的高僧差得远了。
“除了讲经讲得挺好,光效挺闪,头顶挺亮以外,感觉不出什么佛气。他们虽然言行举止看起来处处礼佛,但我就是觉得……像是学了佛门功法的江湖人士。”
老人笑了起来,对石久的回答十分满意:“确实,西域虽是佛国,但不懂佛,只是假借佛之名统治诸国。”
洛琉璃回想起那三个和尚对她的落井下石,在一边忍不住问道:“那和尚在背后捅我们刀子,为何不禁止西域与大乾来往?若是禁了西域人进大乾的通路,他们还能捣乱吗?”
“这个禁了,那个也禁了,不就相当于把我们自己锁在这一方囹圄了吗?”老人反问,“想要适应世事的变化,最应该做的不是拒绝接触那些自己没接触过的,而是在接触新东西的时候适应并学会如何利用它。”
“现在大乾之所以还能安稳,无外乎北塞将士奋勇拼杀,但与周边各国的关系同样不容小觑。虽然佛国确实小动作不断,但维持与佛国当前的关系,就可以让我们在正面战场上少两个敌人,为何不如此呢?”
“两个?”石久愣了一下,但随即就反应了过来。
老人面容平静,阐述着再简单不过的事实:“若北荒妖国与西域佛国向大乾正式宣战,南疆妖国不会放过这个分一杯羹的好机会。”
洛琉璃愈发不安起来,她觉得这个突然出现的老头给他们讲这种东西肯定不怀好意。毕竟他前面铺垫得这么多,又是给石久出题,又是给石久讲当今局势,怎么看怎么像要给石久找事干。
石久也察觉到了对方似乎有些话没说:“前辈……为何要对晚辈说这些?”
似乎是被说中了心事,老人的声音忽然放缓了许多:“你可知你们的上一代曾有几多天骄,如今又剩下几人?”
石久摇摇头:“不知。”
“你们的上一代……也曾天骄辈出,但时至今日,死的死,残的残,皆由一场阴谋。”老人衣袖轻抚,棋盘上的山川日月悄然隐去,化回原本的黑白棋子,“那一代的年轻人活到今天的,已经是大乾的顶梁柱,但人数还是太少,同一辈的其他人早已在成长起来之前就被外敌扼杀。”
“白山坠也是那场浩劫中为数不多幸存的人,还有朝廷的蒋敬国,天门山的年东流和陈濯……在那之后,妖兽才渐渐开始化人。”
石久叹了口气,他能预感到老人要说的东西非常多:“前辈,这妖兽化人……”
石久的话还没说完,洛琉璃就忍不住问出了口:“妖兽化人既然出现得这么早,此等大事我为何从未听人说起?”
老人不回答,反而看向石久,似乎是想看看他如何理解这个问题。
“这种事传出去的代价恐怕比藏着掖着更大。”石久很快就想明白了个中缘由,“不知晚辈猜得可对?”
“确实,若是妖兽可化人的消息传出去,这大乾会是什么样子?”老人抬起头,看向天空,“那就没有人了,大乾只剩妖怪。所有案件都可以推到妖怪头上,怀疑任何一个人都可以把他定性为妖怪杀死。”
上一篇:我,白娘子,不是人间之屑!
下一篇:次元轮回:开局成为空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