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讨厌一个人，就污蔑他是妖怪；杀了人，也推到妖怪的头上。至于监管不力导致河水决堤，连年大旱致灾民遍地，也都可以统统归为妖类所为。”
“这会造成多少冤案悬案且不提，光是人们把一切异常归咎于藏在人群中的妖怪身上，就会多疑，进而学会使用这项武器。有案件发生的地方，人们会开始怀疑身边的人是不是妖怪。而这种存在于谣言中的妖怪的能力，也会在一次次口头传递中更加可怕。”
“无声无息中杀人，调动天象地灾，行踪诡谲不可捉摸——这个时候，如果传闻中的妖怪现身，哪怕它并不是人们想象中的那种妖怪，而是很普通的兽形妖兽，百姓也不会有抵抗它的勇气了。”
“因为这个时候，妖怪已经成为了导致大乾一切不可抵挡的灾祸的根源，它随便一次行动就会造成成千上万的伤亡。人们心中的敬畏塑造了这种本不存在的妖怪，这种存在于虚无缥缈的传言中的妖怪，比有形的妖怪更加可怕。”
提起这个石久就不困了——这不就妥妥的水猴子效应吗？
“妖怪变成人很难分辨吗？”洛琉璃的表情古怪了起来，“我听说天工坊有能探测妖气的东西，拿这东西把所有人都扫一遍不就行了？”
老人哑然失笑：“如果这么简单，那妖兽为什么要化人？妖兽化人，不是外形的改变，而是【变成人】。”
石久觉得自己的头皮发麻，他从老人的话语中听出了一种可能，这跟他以前惯性思维中所认知的妖兽化人根本就不是同一种东西。
“妖就不再是妖了，而是能变成妖的人。”石久低声说道，脑海中回想起镜天州的那头蛟在临死时没有维持妖身，却化作人身的影像，“他们的思想与意识依旧是妖，但本质已经是人……所以人类所有鉴定妖兽的方法都不管用，因为他们是人，不是妖。”
老人对石久的理解能力表示了认可：“简而言之，确实如此。”
这里面其实也有更复杂的原因，但像西域诸佛已是妖身的事一样，他不打算在这个时候告诉石久——最起码也得等石久见识过更广阔的世界，心里产生了疑问之时，才能较为稳妥地接受这个事实。
“那这天底下岂不是已经没有妖了？”洛琉璃小声嘟囔起来，“大家都是人，但你是能变成妖的人，我就只能是个人……”
“妖并非兽，而是一种状态。人可以是妖，兽可以是妖，石头也可以是妖。这山川草木，皆可化妖。”老人捋须，微微皱眉，似有无奈。
虽说天道已死，天规不存。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天规余留的惯性依旧在很大程度上影响着整个世界。无论是太岁诞生神智后所降下的天谴，还是不断降低的天人之隔，都是天规惯性依旧存在的证明。
但这天规惯性坏的不管，好的却给了一大堆限制。
老人幽幽叹道：“更何况妖兽化人，并非易事。虽然它们已经有了先天条件，但抛弃过去的肉身，转而以另一个物种的形态存在，本身就是违背天道，不是那么容易做成的。”
“能化人的妖兽少之又少，你们能在镜天州碰见两头，算得上是撞了大运了。”
石久静静地听着，终于找到机会问出他刚刚想问却被洛琉璃抢先的问题：“前辈，妖兽为何要化人。”
这个问题看似很简单，却让老人定定地看了石久很久。
既然化人困难，而妖族又占据优势，那如果只是为了潜伏进大乾而化人，似乎有些得不偿失。
“当然是因为有好处。”老人不急不缓地说道，“妖兽命长，那些身负异兽血脉的妖兽短则数百载，长则数千年。但代价就是它们实力的提升更加缓慢，往往与自身年龄挂钩。”
“人族虽寿数短暂，但换来的却是数倍于妖兽的修炼天赋。吾用四十二年成就八品，北荒的龙皇却要八百年。”
石久若有所悟：“但现在不一样了，是吗？”
老人颔首：“是，化人的妖兽既可以享受妖身的悠长寿命，又可享受人族的修炼速度。虽然比不上真正的人族修行速度，却也比以前快多了。”
“不过这妖兽化人并非易事，越是血统古老的妖族越难化人。北荒妖族倾尽全国之力，时至今日也未让龙皇完全化形。”
顿了顿，老人意犹未尽地叹了口气：“罢了，这些事你们了解了也没什么用，你们只需要知道，妖兽化形的手段不一，但都有一个共同的基础。”
石久消化着这短短十几分钟里吃到的惊天大瓜，又想起了那条蛟死前充满怨毒的话语：“因为人族的位……”
老人忽然摆了摆手，打断了石久的话：“行了，有些事你以后再了解也不迟。”
石久觉得有戏：“若晚生现在就想了解呢？”
老人的目光依旧平静：“你现在还不够格。”
“如何才够格？”
老人情不自禁地笑了一声，他太久没跟年轻人说话，似乎已经忘了年轻人性子都急。
“等你能在我徒弟手上走过两百招的时候，你就够格。”
石久沉默片刻，心中浮现出一种不详的预感：“敢问您老的徒弟是……”
“白山坠。”
哦，那没事了。
被白山坠一招秒了的回忆历历在目，即便石久现在掌握了新的力量，他也自觉没办法跟白山坠过招。
面对神通，他当时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依靠【惊吼】可破神通的特性——可白山坠的神通他根本就斩不断。
“石久，这大乾江湖你见过了，但北荒妖国还未见过，西域的佛国你也没见过，南疆更是没去过。你要先弄明白这三者是什么，想清楚你的敌人究竟是谁。”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问题，也有一代人各自的解法。我若把我的解法告诉你，你最多也就成为我。这问题的答案我不能告诉你，只能依靠你自己去想，自己去领悟。”
“你可以继续在大乾当你的游侠，也可以冒险回京城想办法为你全家报仇，还可以前往北塞，看看这世上除了大乾以外的世界与真相。”
“你们还年轻，有得是机会犯错。现在犯错，我们这帮老骨头还能给你们擦擦屁股。等你老了，再想犯错就没机会了。”
“尽管去看，尽管去想，尽管去做。在你们拥有真正坚定的内心之前，这大乾会由我们这群老骨头守好。”
天高云淡，一只翅膀就能把他盖住的仙鹤衔书而来，落在老人身旁。
老人从仙鹤口中拿下一张卷轴，放在棋盘上。
“内，还是外，你自己选一条路。”
“这世界之大，待你观过后，若依旧愿意来问我，我再与你细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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避免章节内容脱节，二章合一，5Kq群衣⑥巴②177衣榴
第二卷 屠魔刀 : 第211章第二百零九章 一睹天地大
石久觉得面前的老人就是在拿这个消息钓自己。
先欲盖弥彰地放出些边角料，而这些边角料又指向明显是惊天大瓜的秘密，最后告诉自己，你不够格。
石久险些当场掀桌。
但这个桌掀不得，老人的徒弟都能把自己秒了，那老人秒自己可能还不到一秒。
【宿主触发分支任务：《世界之大与之小》】
【任务描述：人生的每一次选择都决定了日后的人生走向，此刻有两条路摆在宿主面前，请宿主做出选择。本任务为分支走向任务，无奖励。】
【提示：该任务将决定宿主未来的人生走向与任务倾向，请谨慎选择。】
石久沉默许久，他终于明白面前的老人为何要在这个时候找自己了。
远的不说，就说近的——白山坠千叮咛万嘱咐，他和洛琉璃在半年内不可靠近京城。如果自己还留在大乾境内，很有可能就会对上曾经灭了史洛两家的仇人。
或者换种说法，内，是处理大乾内部的敌对势力；外，是要去塞外与妖国对阵，硬打硬上。
监天台发现了一个还不错的年轻人，但不知道他几斤几两，能力如何。所以安排了一系列的考核，来评定这个年轻人的各项能力——之前自己所经历的一切，都可以看作是监天台对自己的考核。那么接下来，估计就是要正式分配工作了。
石久不由得感叹造化弄人，兜兜转转最后还是吃上了皇粮。
不过……确实有些差别。
“老人家，我可是有点被安排怕了。”石久故作苦笑，“我从斩妖窟出来才没多长时间，却每一步都身不由己。现在您又来安排晚辈，着实是让晚辈有些受宠若惊了。若有什么事，下次可否直接告知晚辈，不要再让晚辈去猜了？这几次猜对了倒还好，下次万一猜错了，可就不知道惹出什么麻烦来了。”
这话说出来棉里藏刚，既以受宠若惊为由给足了对方面子，又委婉地提出了希望对方行事别再像以前那样在幕后操纵自己。
“老夫现在不是在坦诚地跟你说话？”老人反问，“若没人安排，你会动弹一下？”
无所谓，系统会出手。
石久在心中秒答。
虽然系统的本质上依旧是安排自己做事，可好歹报酬都是明码标价，而且还会在任务进行中给自己不少明里暗里的帮助。
反倒是监天台这边，自始至终都让人觉得自己是提线木偶，也没提供什么有用的帮助。
老人似乎看懂了石久的眼神，呵呵一笑：“年轻人，别以为你没看到的就不存在。”
说完，他转向装石头的洛琉璃：“你落入风穴，风穴关闭之时，风穴可是忽然又打开了？”
洛琉璃愣了一下，当时的回忆历历在目，但她还以为那是什么奇怪的自然现象。现在老人如此问道，看来很有可能是他出手了。
若非那风穴忽然被斩开一道口子，她和萧玉笙估计都会被困在风穴里出不来。
“确有此事……”
老人又转向石久：“你跟那株太岁打的时候，可是有人把太岁的分身都擒了？你在锦香城的时候，可是没人问起你一身武艺从何而来；在麻姑城的时候，可有官府的人找你事端？”
“你脱了官籍，腰牌可有人收走？你斩了太岁，可拿了太岁肉和我的书？”
明明处处都没出现监天台的影子，监天台却在处处都出现了。
石久的脖子僵硬了不少，恭敬地低下头：“是晚辈狂妄了。”
老人叹了口气，他哪里会不明白石久的意思：“年轻人，每个人在命数敲响他的房门之前，都认为自己可以选择自己的命，实则不然。”
“珍惜现在还有人能安排你的日子吧。”
这个节骨眼上朝廷的大佬要自己为国效力，自己还想拒绝然后去当个江湖游侠……
打个比方，就是石久有一家暴利的公司，不去履行社会责任反而在江湖上兴风作浪，自己刚刚宰了的九重就是自己未来的下场。
石久的理性很明白一个道理，无论他对于大乾有没有归属感，更无论他喜不喜欢大乾，当大乾作为人类的最后一个国家出现在这个世界上而他又是个人的时候，他的命运就已经和大乾绑定在一起了。
否则无论他未来身处何方，他受到的待遇都会与大乾的盛衰息息相关，这是世上最无解的阳谋。
除非他想尝尝西贡之拳。
既然如此，自己该怎么选就很明晰了。
从老人刚刚所说的那些信息来看，大乾的处境其实不容乐观。境内之所以还能维持和平稳定，一方面是因为外交策略，另一方面便是正面战场的战力够硬。
如果单纯从对手来看，显然去塞外是最佳选择。一来面对妖兽专业对口，二来厨房货源源源不断，简直赢麻了。
而大乾内部的敌对势力……可不一定只有妖兽，而且很有可能绝大部分都是人奸。
对付人，石久并不擅长，而且这种尔虞我诈的环境让他感觉很不舒服。对付人奸，还是让专业来比较合适。
他觉得自己比较适合在塞外架烧烤架。
但石久并未直接回答，他还有些疑问想问。
“前辈，晚辈可否知道……为何西域佛国与大乾貌合神离。”石久眉头紧皱，“他们既然也是人，这种时候更应该明白唇亡齿寒。在这个时候搞小动作，对他们有什么好处吗？”
老人并未回答，反而是石久问完后自己愣了一下。
他的脑海中划过一个不太合理的可能性，脸上渐渐浮现出不可思议与茫然来。
棋盘上的西域佛国，用的也是黑子。
看到石久的反应，老人也知道他猜到了。但老人并未否定或肯定，只是手掌下压，示意石久不要说话。
此举无疑印证了石久心中的猜测，但以前他打听到的民间传言，都说西域佛国是另一个人族势力。证明佛国与大乾交流的人至少都应该是人身——可化人不是很难吗？若佛国真的全员皆妖，难道能全员化人？
石久立刻就否定了自己的猜测，一个更可怕的想法从他心头浮起。
“不要多想，这些事现在还轮不到年轻人操心。”老人摆摆手，“一个人在不同的年龄应当做不同的事，在你这个年纪，就该做好你这个年纪该做的事。”
“那晚辈该做什么？”
老人抬起头，看着灰蒙蒙的天空。
“多走走，多看看。看得越多，你越懂这个世界。”
“年轻人，不要总是急着下结论。下结论不代表你考虑好了，只代表你不想继续思考下去。趁着还有老头子安排你，多犯犯错，有好处。”
“你要选哪条路。”
了解到足够多的东西，石久知道有些事不该再深究下去了。
“晚辈愿往塞外，一睹天地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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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天设置的定时发布定错时间了……刚刚才发现。
这两天封书评封得我心态有点爆炸，一想到过年很有可能还会封，就觉得脑子已经不大清醒了。]q裙1榴8②伊7七壹6
第二卷 屠魔刀 : 第212章第二百一十章 门庭冷落刀亦寒
“你怎么就真答应他了？那你要去塞北？”
此时距离石久两人与星罗老人会面已经过去一天时间，石久答应了星罗老人去塞外的提议，拿着一封信便上路了。
一路山，洛琉璃显然对石久的选择感到非常担忧。
“去塞外没什么不好的。”石久淡淡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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