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辰时埃
【地闻千里】的本质是与大地心灵相通，因此千里之内的震动与声响都会被神通者捕捉。而同样的，神通者也可以对大地施展同样的影响，将妖力传递到千里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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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出现了。”
其实用不着柏树秋言说，在场的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宛如实质的压迫。
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了下去，淡淡的红色从云层间渗透出来，将天空渲染得如同晚霞。
一声浩正的长嚎由远及近，与之同在的还有一阵突如其来的狂风。狂风中带着浓烈的血腥气，仿佛要把八百军士压倒。
“结阵！”
随着李浮川一声令下，八百军士的阵型凑紧。千丝万缕的真气如蛛网般把整个军队包围住，一丝神异在军队上方浮现。
“祭旗！”
李浮川一手执令旗，一手端血酒豪饮。
“噗——”
血酒被尽数喷到令旗上，洁白的旗帜顿时猩红点点，并且迅速蔓延开，将整面旗帜染成红色。
盘旋的真气丝缕交织在一起，一道虚影浮现在军阵上方。刹那间，袭来的妖风为之一清，空气中弥漫的血腥味也随之散去。
身处军阵之中，李浮川短暂地抵达了六品的境界。
所谓六品与五品最大的差距并不在于真气的强弱，而是在于神通的觉醒。但修炼同一功法，心神在军阵作用下高度统一的军队，能够将士兵的精气神糅为一体，用军势替代神通。
大乾的军势是它屹立东方的磐石，这种将士兵的精气神凝聚到一个人身上，使其获得远超自身的实力。即便一只军队没有真正的高手坐镇，遇到高品敌人依旧有一战之力。
不过这种办法也只是取巧，因为这神通并非真实存在，而是具备与神通差不多功能的军势而已。一旦军阵产生人员死亡甚至受伤的状况，军势便会持续衰弱。
“六品，几近妖王。”李浮川低声说道，“肖城主说的果然没错，镜天州的妖兽有一个头领。”
这次出城灭妖行动并非其他人所想那样简单，其实在肖城主做出剿妖决定的当天就找了他密谈，给了他一个锦囊，让他在出征当日遇到实力强劲的妖兽后打开。
此刻锦囊已经打开，字条上写着的字迹说明了一切。
【镜天州有一头至少六品的妖兽，善趋吉避凶。想要诛灭此獠，必先瞒过天机。】
【以军势击杀妖兽，其他的自有人会处理。】
李浮川知道欺瞒天机的准备繁杂，自然不会让自己知晓细节，以免天机泄露，因此只能以被施展过天机屏蔽的锦囊形式传递信息。
剿灭妖兽只是骗过天机卜算的伪装，实际上直到现在，他这个一线最高指挥官才知道此次行动的目的。
“大乾甲士！进军！”
在此刻，军阵仿佛化做一个巨人，整齐划一的脚步声如同地震。一道道震荡波以军阵蔓延开，与袭来的妖风猛烈地撞击，将地面炸出一道道裂痕。
……
即便是数千米之外，军队与妖兽神通对撞的余波依旧让一众天门山弟子脸色巨变。
也许是因为离得远能够对战场有更全面认知的关系，他们能清楚地看到天空中云朵因为猛烈的冲击而裂开的画面。
与慌乱中强作镇定的天门山弟子不同，石久斜倚着大树，静静地看着远方的战斗。
“原来从远处看高品级的战斗这么帅吗。”石久不由得感叹道。
这种规模的战斗他也经历过，但身处其中的感觉和身处局外的感觉完全不同。
若在局中，满眼都是妖兽喷出的火焰与冲击，妖兽巨大的身躯能遮挡住他的一切视线。只有到了远处，才能真正地意识到妖兽的攻击多么震撼。
石久的耳边忽然响起了萧玉笙的声音。
“神通之争，胜一筹者完胜。”
“这就是神通？”石久的表情忽然变得奇怪了起来，犹豫了一下，试探性地问道，“那个……神通不应该是更厉害一点的……”
萧玉笙不知何时来到了石久身旁，同样出神地望着远方：“六品妖兽的血脉神通不过刚刚觉醒，想要真正掌握甚至精通，必须七品以后。”
石久对这口瓜求知若渴：“原因是什么？”
“因为真正掌握自己的血脉才可返祖，更进一步地接近神通的本质。”感受到石久火热的目光，萧玉笙不自然地捋了捋头发，“或者说，只有真正开始返祖，并完全掌握了自身神通的妖兽，才可称之为七品。”
石久恍然大悟：“和五品到六品之间的差距差不多？”
“差距大很多。”萧玉笙认真地解释道，“虽然初步觉醒神通和没觉醒神通之间的实力差距很大，但绝对没有完全掌握神通与初步觉醒神通之间的差距大。天地高万丈，千丈登一品。可实际上，品级越高，差距就越大。甚至同一品级之中个体实力的差距都可以弥补数量的差距。”
石久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站直身体：“该准备一下了。”
萧玉笙轻轻颔首，白玉剑在嗡鸣中出鞘，亲昵地在萧玉笙身旁飞舞，有意无意地拦在了石久和萧玉笙中间。
萧玉笙的脸色微不可察地变了一下，用手把白玉剑拨楞到一边。白玉剑发出不满的嗡鸣，委屈巴拉地绕着萧玉笙转圈。
此刻，远处的冲击波已经蔓延到近处，石久凭借自己的鹰眼能看出这冲击波的不同。
那模糊的浪潮中，有无数野兽外形的气兽正在奔腾。这并不是什么视觉效果，而是真正的攻击。
“这东西不一般，让所有人靠近一点。”石久的眉头一皱，一手提着向前走去，“我先去探探虚实。”
萧玉笙一愣，紧随其后。
冲击而来的气浪近了，众人才看清那气浪究竟是什么——不是被冲击波卷起的尘土，而是一头头并肩冲来的，由妖气组成的妖兽。
远处看气兽的体型不大，可近了才发现，最矮的都有两米多高。当它们并排冲过来的时候，犹如平原上并排冲锋的火车头，带着一股势不可挡的气势。
“地气。”萧玉笙低声说道，“那头妖兽的神通是坤艮所属，不能让那些地气兽靠近。”
天门山弟子还未弄明白他们此刻的处境，但萧玉笙知道他们的处境已经从安全转为危险。
“天门山弟子！甲乙青龙剑阵！”
不过万幸的是，那头妖兽并未刻意针对远方，所以这些冲击而来的气兽大约只有二品到三品之间的等级。若是那头妖兽刻意以神通攻击远处，此时袭来的应该是五品的气兽潮。
天门山弟子迅速集结成阵，原本松散的距离被立刻拉近。但与石久印象中的阵式不同，实际上每名弟子之间的距离还是很远。一道道光柱从剑阵各处升起，一座苍翠的古树虚影隐隐浮现在阵式上空，而地上的天门山弟子便是它的根须。
以木镇土，本是极为优势的选择。但此刻剑阵还未完全成型，气浪却已逼近它们百米开外，冲在最前方的气兽是一团虎形妖气，虎须利爪栩栩如生，奔跑的动态连肌肉线条都勾勒清晰。
必须有人先行挡住气兽，不用人说，石久的身影已经如离弦之箭般冲出阵型。
然后他又沿原路回来了，倒不是冲来的气兽太猛，而是萧玉笙太猛了……
石久刚刚起步之时，萧玉笙便手捏剑诀飞上半空。身侧的白玉剑分裂出上千把，密密麻麻地布满了整个天空。
刹那间，天空暗淡无光，一道道剑影在地面上犹如巨型飞蝗般飞速穿梭，笔直地刺入气兽潮中。那些气兽犹如气球，一戳就碎。但组成它们的地气尚存，受到外力干扰的地气被打乱了内在平衡，纷纷爆开。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远处的浪潮犹如被点燃的炮弹，从数个起爆点爆炸。气浪转变为火浪，向两侧极速蔓延。
石久面无表情地回归原位，甚至连姿势都没变，仿佛刚刚并未出手一般。
——太尴尬了，自己刚跑到一半，人家已经把气兽清完了……
但气兽并非远处那头妖兽的攻击，仅仅是与军阵对垒时碰撞出的余波。显然，有第一次，就一定有第二次。
比刚刚更猛烈的余波一次又一次地袭来，与结成阵法的天门山弟子碰撞在一起，虽然这次冲击比上一把更强，但有萧玉笙坐镇的剑阵坚不可摧。
石久极目远眺，皱起眉头。
远处的战斗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碰撞也一次比一次强烈。他不知前面面对的究竟是什么妖兽，但此刻明显能看出来军阵处于优势。
看来这次用不着自己出面了——反正也没有任务奖励可拿……
正当石久这么想着的时候，远处的战况产生了变化。
一头巨大到几千米外都能看到的巨兽出现在了大地上，它头顶青霄，身上毛发须张。青色的云如缎带般缠绕在它的四肢上。
这下子石久看得清清楚楚，远处的巨兽正是难吃到让他难以忘怀的独犭谷。
同一时间，与独犭谷对垒的军阵也浮现出巨大的甲士虚影，手中长枪直指巨兽。但它的光影效果比起独犭谷来说差了不止一筹，如果这是游戏CG，那这没有明显特征的甲士已经输了。
石久一直都听说五品和六品的差距有多么多么大，今天总算有了一个明确的认知。
五品有明确的实力差距，那个人妖和唐白草的实力就明显不在一档。唐白草可以轻易操纵整江有千吨之重的水，人妖则只能朴实无华地一掌拍趴下江边十几个看戏的四品。
那六品的战斗，则足以让天地变色。
“吼——”
似虎的咆哮声响彻大地，即便是石久也不由得变了脸色。而他身旁的天门山弟子则更是遭了殃，一个个脸色苍白，甚至险些失位。
捕食者的低吼声本就对猎物有震慑作用，猛虎的低吼甚至能让猎物大脑空白，四肢僵硬地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而六品妖兽的咆哮声不仅带有捕食者特有的威慑，还会附带有神通的加持，对敌人的心神进行直接的攻击。
果不其然，那甲士似乎停滞了一瞬，身体倏忽间透明了些。
石久的脑海中浮现出萧玉笙在刚开战时对他说过的话。
“神通之争，胜一筹者完胜。”
第一卷 斩妖人 : 第64章第六十三章 独犭谷跑了！
军势的上限就是六品，毕竟它不是真正的神通，只是类似于神通的一种精神力量，终归不是真正的六品神通，没有神通那诡异莫测之能，只有与之比肩的破坏力。
若是拿来对敌，这个缺点也就不算缺点。但当面对真正的强者时，这个缺点就会被无限放大。
李浮川怒目圆瞪，手中枪出如龙，枪身上缠绕着火焰，火焰中一个个士兵的虚影手握刀枪，奋不顾身，狠狠地刺向独犭谷。独犭谷身上缭绕的云忽然变色，漆黑如乌云，其间闪电若隐若现。它张口喷出一道雷霆，与长枪撞在一起。
双方的剧烈碰撞所制造出的巨响让人听力失明，刺眼的光亮夺取了他们的视野。但已达神通之境的军势已经超出了人类原本的感知范围，即便失去视力与听力，李浮川依旧能牢牢地锁定住独犭谷的气机。
但哪怕是在军势的庇护之下，镇魂的嘶吼依旧让一部分军士失神甚至重伤，削弱了军势的力量。而被削弱的军势更无法阻挡独犭谷的神通，更多的军士重伤甚至死亡，陷入了恶性循环。
原本的优势正在一点一点消弭于无形，他只剩下一击的机会。
双方交战之处的大地早已被翻了一遍，原本还算平整的树林已经化作怪石尖刺丛生的石山。方圆数里之内寸草不生，只留下从地下几米深翻出来的土壤和岩石。
能对四品妖兽产生致命威胁的开山弩已经化作碎片，削弱妖气的伏魑罗盘也已被妖力震碎；军势正在衰减，主导者也已经重伤。
独犭谷也同样付出了代价，它保护要害的鬃毛被烧掉了大半，露出了脖颈处的致命要害；身上鲜血淋漓，多处创伤深到可以看见内脏，富含妖力的血液滴入土中能将方圆几米的土地烧成焦黑色。
双方都已经到了要拼命的阶段，独犭谷却产生了别的想法。
跟其它的杂种不同，它的血脉神通极为稀有，乃是正宗上古异兽的神通。此时留在这里拼命，活下来的可能性也不过五五开。若是逃走去别的州，请求那里的妖兽收留，活命的概率反而会大大提升。
这些日子的相处下来，它也察觉了玉京子和九瑞公子都是口蜜腹剑的歹毒之辈，若是继续留在这里，恐怕利用价值被榨干以后没有自己好日子过。
要不要跑？
现在军势已破，虽然缠斗下去对方必然越来越弱，但对方肯定不会给自己缠斗的机会。下一次攻击，就是分出生死的一击了。
可自己在镜天州终归是个随时都有可能被抛弃的棋子，反而是倮虫的朝廷必定会派来增援……
跑吧！什么狗屁玉京子，管它呢！再不跑自己小命就有可能要没了！
……
独犭谷的身体骤然缩小，缠绕在身体上的乌云也消散无形。一瞬间，它的身影就奔出了百米开外。
李浮川还没有缓过气来，军势也正在消退。他本以为那头独犭谷会跟他拼命，却没想到它……跑了？
军势更像气势，而气势极容易受到外界影响。尤其是当敌人消失，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觉会让气势大大受挫。
勉强提起军势，李浮川试图给独犭谷补上最后一击。可军势一旦开始泄露，流失的速度远远超出了他的预料，只能指挥军势发出最后一击。
巨人的长枪搅动风雷，如雷霆般从天而降。而独犭谷发出一声惊惧的嘶吼，身体陡然消散成一团尘土，大部分向着远方逃离，只有小部分留下与那长枪硬碰硬。
这尘土替身需要消耗它大量的精血，不过物有所值。若是它刚刚吃下那一击，恐怕再随便来个五品就能把它收拾了。
打定了心思逃跑之后，李浮川只能眼睁睁地看着独犭谷朝远方逃去。他一时间压制不住自己的伤势，一口血吐了出来。
“噗……”
这八百城卫军是城中精锐，今天他们可谓精锐尽出，依旧没能留下那头妖兽。此刻军士伤亡近半，剩下的也都有气无力。别说重新凝聚军势，就连重整旗鼓回城都需要一段时间的休息。
犹如马拉松长跑后松了一口气的人，李浮川只觉得头晕眼花，真气溃散。
“柏树秋……”李浮川的声音虚弱，勉强撑在战车边缘，“你……”
可回头一看，却看到柏树秋同样精神萎靡地坐在地上，浑身冒出的汗将衣服都浸透了，双目无神，口吐鲜血，胸腔内塌，显然是刚刚的激烈碰撞中受的伤。
武夫在五品以前对这种针对精神或魂魄的攻击没有什么办法，即便李浮川之前承受了整场战斗中最多的伤害，身边的同袍却也因为境界的差距而受伤不浅。
现在看来，承受最多神魂冲击的李浮川居然是受伤最轻的。此时他环顾左右，居然找不到一个能回去通风报信的人。
他们没能成功狩猎独犭谷，反而让它逃了。而且这头独犭谷的神通居然是坤艮所属，只要脚踏大地，恢复速度就极快。如果它逃跑后袭击平民，吞噬血肉恢复伤势，要不了多久就会卷土重来。
到了那个时候，恐怕自己还在床上躺着呢。
李浮川握紧了拳头，镜天州潜藏着一头六品的妖兽，地动坛的人居然都没有察觉？而且这么大的事，居然只让锦香城自己处理。明明淮南城中就有真正的六品……
忽然间，李浮川的脸色一变，他好像明白了这是怎么回事，却又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自从斩妖司成立，大乾境内的妖兽被杀得血流成河。别说六品，就连四品都是珍奇玩意。镜天州虽然靠近南疆，但距离妖兽密布的南疆丛林还有一州之隔，平常妖兽也绝对不会踏入大乾这片对它们而言是生命禁区的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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