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小姐是古神 第39章

作者:镜宇

“连路德维希都受了这样的伤,西泽尔这傻小子没出事吧?”蓓尔嘉这才想起关心一下西泽尔这个她名义上的“哥哥”。

“您的‘哥哥’今天表现很不错呢,如果没有他及时放出的那一枪,我可能就不会只受这样的小伤了,”路德维希毫不吝惜对西泽尔的赞赏,话锋一转;“不过我们的波利齐亚少爷体质确实还需要锻炼,全队里就只有他因为这场降雪得了重感冒。”

蓓尔嘉用探寻的眼神看向端坐马车车头的灰蛇先生,一路上她虽然并没有和这位自诩卑贱的死士灰蛇有过太多直接交流,但是蓓尔嘉知道在灰蛇眼中自己还是当初那个天真无邪的蓓尔嘉。为了不在言谈之中暴露太多破绽,蓓尔嘉还是一路上或有意或无意地疏远这位认识过去的蓓尔嘉的车夫,毕竟蓓尔嘉知道,言多必失,而她本来就不是擅长言辞的人。

“西泽尔少爷并没有大恙,刚刚睡着,现在他的三位扈从骑士正在照顾他。”灰蛇对蓓尔嘉微笑着点点头,他仍然惜字如金,在一路上灰蛇也从未主动对任何人说话,反而自始至终一直低调地保持着一个卑微的马车夫应该有的姿态,如果不专门注意,同行的众人只怕都会把他当成空气人。

“这家伙,神经真硬,”蓓尔嘉无奈地笑着摇摇头,西泽尔既然能甜甜的睡着,大概也证明他并没有大碍,毕竟是劳伦斯教皇亲自拜托自己照顾这臭小子,如果半路上他就死于意外,会让她很困扰的。

正在蓓尔嘉紧绷的心稍稍松懈一点的时候,她的心头没来由的警兆又一次突然跳起,因为她的古神知觉再一次捕捉到某些她意料之外的东西。

“咔擦咔擦……”所有人都能够清楚地听到,红石城城墙之后,传来很多庞然大物正沿着高大的结冰城墙爬动的声音。尖锐的金属、坚硬的寒冰、坚不可摧的城墙三者摩擦共同组成的声音浪潮分外刺耳,伴随着一并轰鸣的还有蒸汽的嗤嗤喷吐之声,有某些精密的机器正在全功率运转释放着磅礴的能量。

众人同时朝着城墙顶端看去,正好看到一条条冒着热气的黑色蒸汽直冲天际,刺眼的探照灯光从城墙之后直刺夜空,接着是一个个朦胧模糊的高大影子纷纷晃晃悠悠地登上了城墙顶端,那都是壁虎般贴在城墙以四肢爬动的野兽身影,凛冽的寒风之中那些笼罩在重重蒸汽之下的金属怪兽依次展露出它们雄伟的身形。

并排而立红石城头俯瞰众人的竟是二十三架蕴藏着当今炼金术和科技的最高技术成果的红龙三型改合金装甲,前胸都纹着诺顿家族精美的红龙徽记。这些由诺顿军工工厂出产的鲜红机甲的外形设计都参考那些半兽半人的兽化者,自设计之初就只为追求最快速最高效的杀戮而生,全部由诺顿家族最忠诚的死士在内部通过输血管联接大脑操控驾驶。

这些造型奇特却又不失独属于诺段家族的艺术感的鲜红机甲高达三米,外形乍一看大概类似拉长变形的人类身躯,只是机甲的头部都为了追求达到强烈的视觉冲击效果,在战场上给敌人带来最大程度的恐慌,都被有意雕刻成磨牙吮血的龙首之形,脑后更有数根弯曲的犄角,恶龙的两只眼睛则是在黑夜行军时用来照明的神血机灯,在黑暗中迸射着残忍而刺目的光束。而机甲的双臂则是以五道精钢镰刃构成的细长恶龙利爪,它们的肩头更装载着十六管连发结晶机关炮,机甲的背后则背负着装填有高压神血的燃料箱,燃料箱内经过高压的葛萨顿神血燃料正不断地进行高能反应化为蒸汽解离出庞大到不可思议的能量支撑这些战争机器运转。

这些无疑都属于诺顿家族的狰狞机甲却似乎并不是来欢迎它们的女大公薇薇安的,相反这些可怖的机甲都一声不吭地将肩头的机关炮对准城墙之下的方向,枪口正朝着断裂的叹息之桥另一端的众人。

“薇薇安大姐,这气氛好像不对啊?难道你几天不在诺顿家族内部掌权,就被人造反夺权了?”蓓尔嘉虽然并不畏惧这些外表相当唬人的神血机甲,但她发现薇薇安似乎也根本没有料到红石城的城头会突然闹出这么一桩戏码。

“我的权哪有这么好夺?我虽然不敢说我御下的手段有多么高明,家族内部确实也还是有一些不安定的因素存在,但我还是有把握诺顿家族可不会羸弱到因为我失踪个几天就阵脚大乱的地步。”薇薇安明显也没有弄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连蓓尔嘉管她叫“大姐”都被她下意识地忽略,面对自家机甲黑洞洞的枪口女大公自始至终都相当镇定,她一马当先从众人之中平静地驶出,在路德维希担忧的目光下扬起高傲的头,露出天鹅一般的雪白脖颈,女大公着横眉冷对二十三架足以在任何战场上化成摧枯拉朽的大杀器的神血机甲。

薇薇安仿佛正面对着一整座洪荒巨兽般突然从长眠中惊醒的红石城。

“但是红石城内掌权的那位红石城主恰恰正是你口中诺顿家族内部的不稳定因素之一,”路德维希苦笑着补充说:“他会做出什么,他能做出什么,他究竟想做些什么,没有任何人能够预料。”

“诺顿家族的战士们,吾乃汝等宣誓以生命效忠的红龙大公薇薇安!”薇薇安对着城头林立的机甲战士高声喊道,她对着机甲战士亮出她作为欧顿家族的家主象征的那枚其实属于仿造奈亚星之戒的繁星戒指,她朗声念诵出诺顿家族的家族铭言表明自己的显赫身份:“龙血不熄,圣战不止!”

“龙血不熄,圣战不止!”所有的红龙机甲内部同时响起战士们严肃而统一的回应,这代表这些机甲战士都承认自己作为诺顿家族的扈从骑士的地位,同样也代表他们有必须对任何诺顿家族的核心成员发出的命令无条件服从的义务。

“我以红龙之名命令你们,全部放下武器,为我重新搭建叹息之桥,让我入城!”薇薇安发出不容置疑的命令。

但是这一次却无人回应她,所有机甲战士只是垂下龙首保持着令人窒息的缄默,而城下的众人都可以听到机甲肩头的机关炮子弹入镗的摩擦声,这种咔擦咔擦的古怪声音简直令人毛骨悚然,只要这些兽型机甲开炮,狂风暴雨般的水银子弹会在一瞬间将城墙下的所有人淹没。

“你们既然承认自己是龙血旗下的战士,现在却要对你们的家主举起用我的金币采购的魔能机关炮?”薇薇安似乎对机甲骑士们的反应相当不满意,她的怒吼之中已经有红龙吐火的跋扈气焰,就算面对无数枪口,作为女中豪杰的她依然能够面不改色地出声怒斥:“你们嘴上念诵着红龙的铭言,手上却要行叛逆之实?”

面对薇薇安的字字诛心之言,红龙机甲之中终于有人出声回应,这是一道明显经过电能处理的沉闷声音,只能勉强听出是个男子,还时刻回响着滋滋的电子杂音让人无法辨认出他本来应有的音色。

“可是我们为什么听说……薇薇安大公已经死在精神山孤儿院上空呼啸的那片焦灼的龙息之中?平日就是一只人形女暴龙的她英年早逝地死在龙炎的吐息里,大概也是死得其所吧?”那具屹立在众多红龙机甲中央的高大机甲里有人这样戏谑而讥讽地说,这具机甲比周围的机甲略微高大一丝,机甲表面有无数精美复杂的淡金色炼金阵纹铭刻其上,更显得华丽而张扬,而机甲头顶的那只龙首的眼眶里竟然是一对毫无杂色的深蓝色六棱蓝宝石,宝石被打磨成栩栩如生的龙眼模样,似乎这具机甲的内部真的矗立着一尊活生生的暴龙。

“我现在不是正好端端地站在这里吗?你们难道认不出我的脸?”薇薇安对此人的放肆言论嗤之以鼻:“我的出现,不正是对这样的可笑谣言最直接的回应?”

“您只是长着一张类似红龙大公的脸而已,请恕我有近视眼,我站在城墙上离您这么遥远的距离,根本看不清您的脸……”城墙顶端的那具机甲之内的神秘人物声音透着一股令人说不出的怪诞气质,仿佛再严肃的事在此人嘴里都可以变成荒诞滑稽的玩笑:“我可是听说,在不久前薇薇安大公生前举办的最后一场晚宴上,有人以古神欧顿的邪恶幻术模拟出薇薇安大公的形象瞒天过海。说不定就是在那个时候,我们敬爱的红龙大公就已经悄无声息地被人刺杀掉包了呢,现在这年头,人的脸是最不可信的东西,因为每一个人都戴着无数张面具呢。”

“可笑,太可笑了!我就这样‘被刺杀’了?”薇薇安气极反笑,蓓尔嘉觉得如果现在如果有可能的话,薇薇安怕不是要跳上城墙上将那具深红机甲那枚令人生恶的嚣张龙首给活活生地扯下来:“把红石城城主那臭小子给我叫出来,只要他看到我,就绝对能够辨认出我是真是假。”

“为什么我却听说红石城城主大人本人就是诺段家族内部在薇薇安大公死后排行第一的家主顺位继承人?如果我们的红龙大公真的已经死于非命,获益最大的不正是我们英俊潇洒的城主大人?”城头那人笑得更加放/浪不羁邪魅狂狷,嘴里说的更是荒诞而令人心惊的狂妄言论:“假如刚刚大权在握有望继承大公之位的城主大人突然发现本来应该已经死于龙息之下的薇薇安又一次活生生地站在他的眼前更要将他刚刚握住的权柄全部夺走,您说他会不会气急败坏?人如果气急败坏了,他会不会做出某些其他人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比如说……什么样的事呢?”薇薇安的声音越来越冷,似乎这次谈判进行的并不顺利。

蓓尔嘉已经做好战斗准备了,只要那些机甲一旦真的敢开枪,她会第一个替薇薇安把那具令人憎恶的华丽机甲内部那个可恨可憎的脑袋掰下来,毕竟此人似乎看上去正是这群机甲战士中领头的人。

机甲之内的那人还在自我陶醉地说着让人心寒彻骨的话,浑然不觉他可能已经死到临头,三米高的神血机甲还跟着他在动作欢快地在十几米高的红石城城墙墙头手舞足蹈:“比如说,我们可亲可敬的红石城城主,为了诺顿家主的无上权柄,在死而复生的薇薇安大公迈出走入红石城的第一步之时,就抽调众多死士操控着红龙机甲堵在城头一通突突突的扫射,把自以为即将回家的红龙大公用成千上万发子弹打成筛子?毕竟薇薇安大公已经死于刺杀了,死了的人是不该复活的,死了的人如果再死一次也不会有任何人知道。”

“拉斯普金……”薇薇安对着城头那具深红机甲一个一个音节咬牙切齿地念出这个名字,她的身体都因为极度的愤怒在颤抖:“别给我装了。”

“嗯?请问您有何指教?”城头机甲之内那人一听到这个名字,就条件反射般地要脱帽回礼,但他的机甲龙首之上却并没有戴贵族的礼帽。

“这个玩笑一点都不好笑,我亲爱的弟弟,快给老娘把桥搭上!”薇薇安这个时候几乎是在对着城墙咆哮了,她身边的所有人都被她的声音震得耳膜发麻。

“诶?这难道不好笑吗?”深红的机甲人性化地歪了歪脑袋,他将神血机甲前胸处供机甲内部的骑士观察外界的钢化玻璃护罩褪下,这块护罩平时都以特殊喷漆抹上一层深红色油料让人从外界无法观察机甲内的骑士所处的位置,骑士却可以从内部清楚之极地看到身边战场的任何变化:“我只是想调剂一下今夜经过狂猎入侵和整日大雪之后留下的严冬气氛啊!您不是不只一次跟我强调过,社交最重要的就是气氛吗?我们可是一群活在灿烂夏天的快乐骑士,啦啦啦!”

说着这具机甲还跳舞一般地鼓起掌来咚咚咚咚,他操纵着机甲在脚下还踏出几个连贯优雅的细碎舞步。

神血机甲前胸处终于露出一张神情阴鸷但是面容俊美的红润青年脸颊,他看上去不过二十岁,还有一头火焰般燃烧的深红头发,而他下巴生长的一层淡红色细密胡须更是异常旺盛,而最引人注目的,则是此人双目的那一双淡金色的黄金龙眼,随时荡漾着龙威的龙眼中部正是一双狰狞之极的竖瞳,似乎是为了避免这对龙瞳过分引人注目,他在鼻梁上戴了一副金框眼镜作为掩饰。

“你再给我胡闹,就算我奈何不了你,我会让妈妈好好教训你!”薇薇安现在的语气简直像是街边打架打不过就放狠话的小孩,小的奈何不了你,那就回去叫老的来帮忙。

“好好好!姐姐我错了我错了!”深红机甲之内的青年一听到薇薇安谈起“妈妈”,立刻方寸大乱,连忙对薇薇安弯腰鞠躬服软认错,他对着身边的机甲战士们高高扬起他装载着细长金属龙爪的机甲手掌,就要神情愉快地下达命令:“同志们,就让我们以最盛大的场面欢迎我们诺顿家族薇薇安大公和她的朋友们的造访,红石城向来可不是一座排外的城市!”

“拉斯普金,你到底想要玩些什么把戏?”薇薇安的耐心真的已经跌到谷底。

“听我命令!开——炮!”青年一挥右手的龙爪,咯咯欢笑着下达让所有人心头又是一紧的命令,开炮,对谁开炮?开什么炮?

所有机甲战士却出乎意料地同时将肩头的机关炮对着半空,动作整齐划一地一齐扣下扳机开炮。

“砰砰砰砰——”一连串尖锐的炮声呼啸响起,二十二发华丽的赤金色礼炮纷纷扬扬地从炮管里朝天空飞射而出,流星般在天空拖着长长的金色尾巴划出二十二道优雅的金色抛物线,最后所有礼炮同时在半空轰然炸开,金色的灿烂辉光播撒了半边夜空。

“这就是我为你们准备的盛大的欢迎典礼!”红石城城主拉斯普金·诺顿对着城下的众人张开双臂狂笑着高叫:“我将之命名为——”

“金龙的狂欢!”

炼金礼炮之内铭刻的炼金阵纹一并运转,炸开的二十二发礼炮里飞出了二十二条栩栩如生的巨大金龙,金龙们优雅地挥舞着宽大的肉翅在红石城的上空翱翔而过,有的吐出滔天的金色龙炎,有的跳起欢快的舞蹈,有的还用龙文唱着盛大的颂歌,甚至有两头金龙缠绕在一起似乎就地恬不知耻地开始了交配运动。简直难以想象制作这些礼炮的奥术师和炼金家们是怀着怎样的玩闹心情制作的。

无数独具匠心的奥术金龙礼炮简直让这片深沉的长夜眨眼间就变成了白昼,马儿被和活物一般无二的龙影惊得纷纷仰首狂叫起来,饶是蓓尔嘉冕下也差点被这场突如其来、宏大之极同时荒诞之极的烟火典礼给晃瞎了眼。

第十四章 普利谢行宫之前

在拉斯普金一声令下,由诺顿家族的骑士操控的红龙机甲们在断裂的叹息之桥上以最快的效率用可伸缩行军桥板为众人搭建了一条临时铁架桥,这道临时桥刚好能够供一辆马车穿过,众人这才成功跨越了叹息之桥从东门进入了红石城内部。

沿着红石城内纵横交错的运河水道,众人一并在四周机甲战士的环环护卫之下先向红石城最中心那座奢华宏伟的城主府邸普利谢行宫行进,可以并行六辆马车的宽广石道两侧随处可见排列工整的红砖平房、密布高墙之上的浮雕塑像、以及偶尔点缀在亭台楼阁之间属于诺顿各大附属家族的精美家徽……

只是今夜似乎也是因为圣教国内部通行的为了预防兽化者的宵禁政策,大半被积雪染成白色的市内宽广石道之上现在根本看不到一个行人一辆马车,那份平日粉饰太平的浮华气息之上平添了一抹萧瑟的荒凉气质。

“二十三发我们金龙研究院最新开发的拟态金龙礼炮,足够把气氛嗨上天。老姐,有没有感觉您的眼睛都要被闪瞎了?”拉斯普金的机甲和薇薇安的黑马并肩在队伍的最前方行进,只从机甲里露出一个脑袋的拉斯普金像是对着大人夸耀自己心爱玩具的小孩一般兴奋地说。

面对这个突然冒出来且行事荒诞之极的红石城城主大人,队伍里的其他人都显得有些拘谨,只有感冒的西泽尔还能安安心心躺在马车里睡大觉。队伍的最前方只有拉斯普金有一句没一句喋喋不休地同薇薇安搭话,他似乎有意让自己的声音还能被所有人都听到。

蓓尔嘉却似乎是被拉斯普金那一直看着自己右脚拖鞋的玩味眼神弄得相当不自在,为了远离拉斯普金,她干脆不骑马,自己一个人在队伍最后陪着罗纳尔一起徒步行进,以两人的脚力,追上机甲和马车的行进当然毫无压力。

“我确实感觉浮夸的瞎眼睛,你就是这么烧我们诺顿家的金币的?这每一发炮弹之上,铭印的都是五阶以上的炼金阵纹吧,每一发炮弹的造价都在三千金币以上?我们家族的金币再多,也经不起你这么玩吧?”薇薇安却对拉斯普金的欢迎仪式相当不感兴趣,当头就泼他一盆冷水。

“我怎么记得您每年那华而不实的社交晚宴更加烧钱?把一大堆八竿子打不着的贵族少爷千金们拉到一栋破楼里,桌上摆满让人无从下口中看不中用的食物,嘴里说着言不由衷的话,脸上挂着虚伪之极的做作表情,而且最重要的是一场晚宴动不动燃烧的金币就数以万计……”拉斯普金漫不经心地讥笑道:“我只是热爱科技和炼金术而已,我的研究成果比您的晚宴更加好玩,研究出的不少东西只需要稍微改造一下,就可以立刻转化为庞大的生产力和战斗力。您的金币只带来了觥筹交错、勾心斗角,而我的投资却带来了铁甲如林、枪剑如雨,谁的投资更有价值,显而易见吧?”

“然而家族的传承和延续可不是靠你的机甲、大炮和炼金术能做到的。我们的家族如果需要延续,我们当然需要更多的金币,为了赚取金币,我们必须广泛地发展人脉,我们必须拥有众多附属家族作为坚实的后盾和盟友,盟友自然需要精神和物质上的双重交流,创造一个像社交晚宴一样的开放环境无疑能让众多贵族和大人们有一个良好的平台进行沟通、整合资源。全圣都就属我们诺顿家族最有钱,我不办这事,谁来办?”薇薇安却对拉斯普金那些科技研究和炼金术探秘的把戏不屑一顾,只是从容而平静地侃侃而谈:“更何况现在当家主的人是我,诺顿家族这艘大船该往哪里走,那都要看我的主意,还由不得您这个庶出子来指手画脚,我可爱的拉斯普金侯爵。”

“而您只是一介女流之辈,那却是问题所在啊,”拉斯普金对薇薇安的告诫没有任何触动,他眯起了眼镜之下那双令人不安的龙瞳反唇相讥:“您怎么不提提我们智慧的母亲那独树一帜的观点?我们的家族诚然需要靠众多盟友和附庸来长久地延续,但比起通过隔靴搔痒的社交晚宴进行利益交换,我们的母亲反而更加直白和一针见血。对于我们这样的大家族,获得一个最可靠的盟友的最佳途径,不是什么晚宴和金币,而是通过联姻。如果按照这种思路继续设想,姐姐您未来最佳的结婚对象竟然会是紫曜花里那位丧偶三次的老色鬼艾森侯爵,而不是我们眼前这位挥舞月光圣剑的白马王子呢,圣级猎人就算再强大,在拥有一整个时代传承的神圣家族面前依旧渺小无比啊……”

拉斯普金意味深长的目光扫向了捂着自己右肩的伤口犹自喘着粗气的路德维希,他阴阳怪气的说:“哟哟哟,路德维希先生,是您的哪位追求者这么热情,竟然把您弄成了这副模样?我姐姐的白马王子路德维希·汎格拉德,真是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

“作为猎人,这种伤势我早已习以为常,”路德维希面对拉斯普金的冷嘲热讽只是一笑置之,轻描淡写地点了点头,并没有更多表示:“拉斯普金殿下,您却还是风采依旧,话语的犀利程度和当年一比更是丝毫不减。”

“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蓓尔嘉却听到身边的罗纳尔难得压低了声音对拉斯普金做出如此鄙夷的评价,明显罗纳尔对拉斯普金此人没有任何好感。

“怎么,你们以前见过?”蓓尔嘉小声问罗纳尔,罗纳尔这样的老好人竟然都会这样直白地表达对拉斯普金的厌恶,那么拉斯普金必然有值得厌恶的过分之处。

“见过不只一次,他对路德维希的态度非常恶劣,每次见面都会给我们找不小的麻烦,”罗纳尔冷漠的声音顿了一顿:“更何况,此人眼中根本没有任何正常人应该有的善恶观,简而言之——他不会把人当人看。”

“拉斯普金,现在我是家主,而不是我们的妈妈当家主,我要嫁谁,你要娶谁,那都该我来拍板决定。我们的婚姻不能再像老一代那样只为博取纯粹的利益而存在了,我们不仅是在为了家族而活,我们更要为自己而活。我们最好能够有自己的选择!”薇薇安被拉斯普金开口提到“联姻”一事,脸色顿时变得阴寒之极,她神情不善地说:“如果我真的有嫁到紫曜花的那一天,您也别指望好过,我也会给您塞一个‘理想’的配偶的。”

“我也希望现实能有您说的那么美好,可惜姐姐您现在名义上的这个家主分量到底有多重,想必您自己也应该非常清楚……”拉斯普金被薇薇安快要杀人的眼神一瞪,终于闭嘴没有继续谈论这个令人不愉快的话题了。

“你是怎么知道我们今夜会从东门进城的?我本来指望能给你带来一个‘惊喜’呢。”薇薇安板着脸问拉斯普金,他们刚刚和狂猎打完才要进城,拉斯普金就恰到好处地“姗姗来迟”,顺便放了如此声势浩大的一阵礼炮,这绝不可能是巧合。

“很抱歉,我的血统让我的眼中不可能存在任何巧合,世界上凡是即将发生的事情,对于我来说都是无可争议的‘必然’。您也知道的,您的语言传承了母亲的神谕之力,我的双眼就继承了母亲的预言之力。”拉斯普金的黄金龙瞳里闪着邪恶的光:“今天早上刚刚起床,我就知道晚上会在这里见到你们,而我们的母亲则看得更深更远。”

“所以你也预见了这座城墙上那些无辜的士兵都会被狂猎所杀?在五十多条人命无声消逝之际,你却只在一边忙着准备烟火?”薇薇安实在无法理解拉斯普金的荒诞行事。

“现在这年头,人命本来就贱如草芥,为了达成一定的目的,牺牲微不足道的几个护卫无关紧要。他们死了他们的价值才会得到体现,说不定他们的家属都会为他们的死喜出望外,毕竟我们诺顿家族对战死的士兵有多么优厚的补助,那都是众所周知的事。您精神山孤儿院出的事,可是让一堆士兵遗孀都大发横财呢,”拉斯普金满不在乎地挑眉笑着:“狂猎军团都是一群被人类打怕了的精灵遗族,如果你不牺牲几十个无关紧要的性命以降低他们的警惕心,你如何能勾引他们浮出水面呢?”

“你是要用这些士兵作为诱饵来猎杀狂猎吗?如果你是打着这样的算盘,为什么我们在战斗的时候你却根本没有出手?”一直在一旁侧耳倾听的蓓尔嘉终于忍不住插话进来。

“我?我凭什么要去打狂猎?花大力气将这些投身深渊的腐烂精灵杀了,我有一点利益可图吗?”拉斯普金仿佛听到了世上最好笑的笑话,仰头大笑起来:“我们诺顿家族是贪恋金币的巨龙,无利不起早。如果是没有好处的事,我们为什么要做?”

“那你牺牲了忠于诺顿家族的五十多条人命,浪费了更多的金币作为补贴,现在又得到了什么利益?”薇薇安冷笑起来,她实在无法认可这个在名义上“同母异父”的弟弟的荒诞行事。

“大家应该都知道,我一直是一个非常喜欢观赏戏剧的人。现在我就看到了一场用五十多条人命绝对换不来的精彩大戏啊,你们在下方血战的时候,我和我的护卫们都坐着飞空艇在数百米的高空以望远镜隔岸观火呢。”拉斯普金得意洋洋地怪笑着,扫视着队伍之中的众人,令人不安的黄金瞳闪烁的辉光都被掩盖在那副金框眼镜之下,让人无法洞察他眼镜之下掩藏的内心:“比如说,圣剑和狂猎刺客的决死战斗,狂猎骑士们席卷城墙的屠杀场景……当然,我还看到了某位奇特女士那不可思议的战斗方式。光论这些就已经足够让我明了很多很多东西了。”

蓓尔嘉和薇薇安的眼神同时一寒,蓓尔嘉和卡兰希尔的战斗,坐着飞空艇藏在暗处的拉斯普金已经全部都看到了?

正在蓓尔嘉和薇薇安脑海里转过万千念头之际,拉斯普金的金色眼睛正好看向一直在队伍最后徒步前行的蓓尔嘉,他对着蓓尔嘉优雅地咧嘴微笑:“想必您就是那位蓓尔嘉小姐了,真是久仰大名,不得不说,您脚上的拖鞋非常可爱,而您刚刚那体现最纯粹的暴力美学的战斗更是使我印象深刻。”

蓓尔嘉可不知道在不久之前刚刚“初次亮相”的她除了这张值得一看的脸蛋,还有什么大名能传到远在红石城内的金龙侯爵那对尊贵的耳朵里。

“拉斯普金侯爵,您的名号对我也是如雷贯耳啊,”蓓尔嘉不温不火地回应,蓓尔嘉在心中更是微秒地补充了一句,只不过大多都是恶名。

拉斯普金·诺顿,今年20岁,当今圣教国最瞩目的年轻一代之一,人称诺顿家族的“金龙侯爵”,他是薇薇安·诺顿同母异父的胞弟,同时挂着红石城城主的头衔,在诺顿家族内年轻一代中是地位仅次于薇薇安的风云人物。

拉斯普金此人在圣教国内的恶名简直可以和“烈日疯王尼禄”并列,尼禄国王在外人眼中如此可怕是因为他对火和龙都有一种病态的执念,相传尼禄最喜好观摩恶龙烧焦活人并将之咀嚼的美妙场景;而拉斯普金却是因为他那双似乎可以看破未来的黄金龙眼和他对科技和炼金实验的独特兴趣而闻名,在拥有洞彻未来的预知之眼的拉斯普金眼中,任何人几乎都没有秘密,所以比起人类,他对于蕴藏着无数奥秘的世界之真理更感兴趣。而致力于科学和炼金学发展的他因而大力推崇对于人类肉体的活体实验,据说拉斯普金甚至对被圣教国官方大肆批判的死灵炼成术都有一定的研究……

“月尘中出生的龙母薇歌蕊特托我向您问好,她非常渴望能够见您一面,”笑嘻嘻的拉斯普金终于停下了机甲,突然头也不回地对蓓尔嘉说出了一个她从未听过的古怪名号。

拉斯普金正抬起头,看着眼前的雄浑景色。

“现在她就在普利谢行宫的主塔最顶端等您,”而拉斯普金的手指正指向眼前这座又由一圈护城河包围的深红城堡中央的主塔。全城的曲折运河最后都灌进红石城中央的这条包围着城堡的小型护城河之内,这座红色城堡高达五十米,屹立于城心依托城后的山势建造,四座城楼由长满倒刺的城墙拱卫着巍峨的深红城堡,城堡主体共有十六座高塔林立交织,主楼的最顶端更屹立着诺顿家族的先祖白龙希斯的水晶圣像。整座红堡结构鳞次栉比,从头到脚浑然天成、斜插云霄,简直让人想起一座平躺在莫尔蒙女神山的深红王冠。

“这便是我居住的行宫普利谢,普利谢在龙语中的意思是‘不朽之壁’,当年建造普利谢行宫的时候,诺顿的怒焰王运用了一整头古龙的遗骸作为最初的建筑骨架,光是为了开采这座行宫所需要的石材,我们就掏空了大半座莫尔蒙女神山。”拉斯普金从机甲中翻身跳出,自豪地向众人介绍着属于自己的雄城:“而直到我们成年为止,我和我那位同我不对路的姐姐都是在这里度过我们最初的童年的。”

“妈妈已经知道蓓尔嘉的到来了?”薇薇安听到拉斯普金突然朝蓓尔嘉提到“龙母伊歌蕊特”,神情顿时又一次大变,再也不复一开始的飞扬跋扈,现在红龙女大公简直像是一个被家长抓住了把柄的小孩一般惶恐不安。

“姐姐您连我都瞒不过,怎么可能骗得过算无遗策的妈妈呢?妈妈什么都知道,什么都明白,什么都能看得透,我们在她的面前当然永远都是一无所知的孩子。”拉斯普金从容地微笑,对薇薇安眨巴着他那双漂亮的眼睛。

“龙母薇歌蕊特是谁?我并不认识她,她为什么要对我问好?”蓓尔嘉却完全一脸茫然,她可从未听说过诺顿家族内部还有这么一号拥有这样吓人名号的人物存在,又是神圣家族内部某些不世出的大人物吗?

“她正是我和拉斯普金共同的母亲,但是她还有另一个名号想必您应该很熟悉……”薇薇安欲言又止,面露难色,似乎根本不想提到那个令她又爱又恨的人。

“什么名号?说话别藏藏掖掖的,给我一次说清楚。”蓓尔嘉不耐烦地说。

“她在遥远的过去曾经在政治和商业领域带领着诺顿家族大步前进,现在她却已经逐渐放弃了自己的影响力退居二线反而弄起了宗教事务,现在她被某个由我们诺顿家族扶持的新兴教派暗月教的教众共同尊称为——月之圣女。”饶是拉斯普金,谈起“月之圣女”这个名号,那双漂亮的黄金龙瞳里也泛起重重疑虑。

第十五章 血疗

普利谢行宫主塔的最顶端。

有着金龙纹饰的炉火里正吱嘎吱嘎地烧着柴薪,上好的木材在火炉里被一点点烧得扭曲变形深黑,直到最后化为焦炭,在诺顿家族早已将神血电灯往世界范围推广的情况下,这间位于诺顿家族领地最核心,气氛温暖且并不算大的房间里却仍然坚守着一种最原始却又最奢华的照明方式。

房间的天花板和墙壁上都镶嵌着无数眼睛般闪烁的月光宝石,这些产自莫尔蒙山脉深处的椭圆形宝石据说都是超古代生物死后历经千万年化成的珍宝,就算在最黑暗的长夜,这些宝石依然会闪烁着永不褪色的白色光芒。

有女孩正用稚嫩的声音以绕口的龙语唱着一支古老而禁忌的歌,但是玛利亚并不能听懂她究竟在唱些什么。

年轻的不像话的母亲将她最心爱的儿子揽在怀里,这位母亲正甜蜜微笑着哼唱起优美的旋律安慰着男孩,而她怀中不到十岁的可爱男孩的面容却因痛苦而扭曲,他的双目紧闭甚至还流淌着暗红色的眼泪,孩子不时地发出一声声低沉的呻/吟、偶尔还吱吱地磨着牙齿。比起一个孩童的哭声,那种声音更像是某种危险的野兽在长眠中不自觉发出的嘶吼。

男孩的痛苦源自他缠在他双臂手腕上的针管,针管的前端细长的针头深深插/进孩子的双手动脉之内,长针的末端则连接着细长的采血管和输血管,头戴羽毛猎人帽、背后背着洛阳双刃的少女猎人正站在抱着孩子的母亲身侧,她埋头娴熟地调试操纵着某种复杂的仪器,这台仪器乍一看像一个保持着微妙平衡的天平,天平的两端悬吊着两个石英吊瓶左右摇摆,而“天平”的最下方则有一个标示着血压、输血量和采血量的精密指针表盘,女猎人参照这个表盘上指针指示扭动旋钮,谨慎而平静地进行着这次治疗。

身侧那位母亲的温柔哼唱还在继续,玛利亚暗红的双眸深处却没有丝毫波动,她只是在一丝不苟地进行着这次“血之治疗”。

“天平”仪器左侧的吊瓶连接着那条扎进男孩右手的采血管,伴随着女猎人的左手一点点扭动采血的枢纽,采血管从小男孩的右手手腕里不断抽出红中透金、金中却又带一丝黑暗的龙之血液;而右侧的吊瓶里则荡漾着浑浊的黯淡之血,这种血液呈现死寂的灰色,让人无法从中感受到丝毫生机,伴随着女猎人的右手一点点向下推动输血的把手,输血管正将黯淡之血不断压进男孩的左手手腕之内。

右手的采血,左手的输血,构成了一个完整而富于力量的圆形“循环”,被污染的灾厄之血被不断地抽出,富含着神圣力量的黯淡之血被不断地输入,而正在同时失去一部分血液也被慷慨地分享一部分血液的男孩正追随着母亲的低声呢喃之中进入一个漫长而无尽的梦里,那都是神明们记录在祂们血液里的来自超古代的“奇迹”故事,从龙神葛萨顿从地心第一次张开双翅到能以翅膀遮蔽四分之三国境的雄伟古龙被神以太阳枪击落苍天的每一个“奇迹”故事都在男孩甜蜜的梦境深处依次浮现。

随着男孩在甘甜的梦境里一点点深入,他的鳃部、他的手臂、他的脖颈处正不时泛起一块块晶莹如玉的鳞片,男孩的身体上开始出现种种并不彻底的龙化特征。

这代表着这位拥有龙血的男孩的身体正在缓缓接受那些新涌入他的身体的“黯淡之血”,他的体质早已熟悉这种古老的血液,并没有产生致命的排异反应。

现在进行的正是这个世界最古老、但也最核心的输血仪式。超古代的苏美鲁人曾经通过更加暴虐疯狂的手法向古神们祭献生命来攫取神明血液的力量,并使整个苏美鲁族群都由人类开始向另一个物种进化。这种极度古老且极度不稳定的神秘仪式在经过蒙受“天启”的威廉大师的改良之后,现在则在全大陆范围受到了更加广泛而深刻的运用,暴虐的神血被压制储存作为工业能源、纯净的神血使拥有古神气息的猎人们诞生、分解的神血被炼金术士和奥术师们用来勾勒炼金阵纹和铭记奥术,而凋零的神血则被治愈教会的修女修士们当做医疗手段加以使用。

对于第一猎人盖尔曼四大弟子中的第三弟子、治愈教会的首席修女、居住于星辰钟塔顶端的玛利亚女士来说,进行和掌握这样的输血仪式,已经到了接近她的本能的地步,而运用凋零的黯淡之血拯救这个无辜的孩子,让他永远远离兽化的噩梦,仁慈善良的玛利亚更相信这是她当仁不让的义务。

毕竟神赐给人类血液是为了让这个世界更加美好,而不是使整个时代堕入无底的深渊。

自从三年前龙之母薇歌蕊特向玛利亚发出邀约至今,玛利亚每年都会专门到红石城来拜访诺顿家族一次,亲自为这位身体正因深渊症候群而不断跌入兽化噩梦的“龙之子”进行输血仪式,为了不耽误这个孩子的疗程,玛利亚刚刚参加完老师的葬礼就不得不风雨兼程地赶回星辰钟塔准备治疗。

这次输血仪式的进行时间并不算长,经过短短不到五分钟的时间,玛利亚已经将天平的左侧采满了一整瓶来自男孩体内被深渊污染的龙血,又将天平右侧一整瓶由治愈教会近期提纯的上等“黯淡之血”尽数输入了男孩体内。

这一整瓶黯淡之血如果放在猎人学宫拜尔金沃斯,培养十二名猎人都绰绰有余,一次性输入任何正常人类的体内都必定会引起兽化。但是现在全部输入这个男孩的体内,却并没有让男孩的身体发生丝毫变化,相反使男孩能在他母亲的怀里睡得更加甘甜宁静,小男孩输血过程中紧皱的眉头终于舒展开来,男孩在他母亲的哼唱声中嘴角挂着一丝甜蜜的微笑,完全陷入了那场漫长而遥远的古神之梦里。

男孩体内涌动着的是诺顿家族最纯粹而高贵的龙血,龙血一旦被深渊污染,就只有同样属于神血的黯淡之血才能中和深渊的毒素,玛利亚进行这样的输血仪式也是无奈之举,她必须以毒攻毒,不然这个孩子就无药可救。

输血仪式虽然短暂,但是对操纵者的要求非常高,每一次采血和输血的频率、节奏和数量都必须靠操纵者对于受血者身体和精神状况的微妙把握来进行,稍有不慎,就是受血者在不稳定的神血输入之下陷入兽化的悲惨结局。向这个拥有怪物般的炽热龙血的孩子进行如此大剂量的输血,对于玛利亚也带来了相当大的精神压力,全大陆都未必有十人能够完成这种高难度的输血仪式。

历经一番提心吊胆地输血仪式,完成了冗长而繁琐的工作,现在玛利亚终于能够休息一番了,这五分钟的工作对于玛利亚来说恐怕比和二十头兽化者鏖战还要辛苦。

玛利亚坐在距这对母子只有一张长桌的另一张躺椅之上,她翘起修长的右腿搭在左腿之上晃着猎人长筒靴,伸手端起一杯被诺顿的仆人们事先泡好摆在桌上的圣锡兰红血茶微抿一口。连着三年赶来普利谢行宫进行输血治疗,就连诺顿家族的仆人都已经知道玛利亚的饮食喜好了。

玛利亚感觉到那股甜蜜又如同丝绸的液体流淌在她的唇齿之间,她惬意地眯起细长的暗红色眼眸对着头顶长抒一口气,这股醉人的味道总是能让她想到人类甘甜的血液,那种滋味总是让人难忘。自从玛利亚成为猎人的那天之后,她就发誓她必须和那些不知名的远房亲戚们彻底一刀两断,她也只能通过这种由昂贵的锡兰红血花再添加上百种复杂香料调制出来的红血茶来缅怀一下那股醉人的血液味道了。

有得就必须有失,玛利亚选择在她的老师膝前下跪宣誓成为猎人,抬起头去为整个人类追求更加高远的未来。她当然就必须抛弃过去残留的那些对她的名声和形象毫无裨益的恶劣嗜好。噬饮鲜血在弥赛亚圣教的教义中是毫无理智的野兽所为,而现在的玛利亚却并非野兽……

而是宣誓以一生侍奉人类的神之利刃最锋利的一端——圣级猎人。

“真是辛苦您了,”坐在玛利亚对面的那位有一头明亮银发的年轻母亲对玛利亚轻笑着点头道谢,她的声线轻柔但也咬字清晰:“我的孩子如果没有您的帮助,恐怕早就沦落成为半龙半人的怪物,不得不被我亲手杀死了。”

“您太过于客气了,我身为猎人议会的一员,保护圣教国国境之内不论高低贵贱的每一位国民都是我的义务,您的儿子当然也在我们的守护范围之内。”玛利亚抬起头,脸上同样挂着礼节性的微笑,面对眼前这位年轻母亲那惊心动魄的美貌,就算是玛利亚也不由自惭形愧。

这位母亲,相比她怀中沉睡的“儿子”的年纪,她的外表实在是显得太过于年轻漂亮了,她的一头银发令人目眩神迷,她脸庞的每一丝都如同艺术品般浑然天成,她的肌肤通体都如水晶般晶莹剔透,她的眼眸则是一片明净幽深的深蓝色湖泊。这位怎么看年纪都不会超过十八岁的“母亲”如处子般穿着一身绣满淡金色龙形花纹的纯白长裙,裙摆之下还赤着一双玉足踩在地面。她那对娇柔的臂膀正将一个年纪至少有十岁的漂亮男孩揽在怀里,她还将他亲切地称之为“儿子”,实在难以想象这位笑容恬淡而纯粹的“母亲”究竟是在什么样的年纪怀上了这个孩子。

但是玛利亚非常清楚,这位神秘的“母亲”绝对不会有她看上去那么年轻,因为三年前玛利亚见到她的时候,她的模样和现在相比也没有发生丝毫变化,岁月不会在她的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百年恐怕在她的眼中也只是眨眼而逝的一瞬。

更因为这位如最纯净的少女般美丽的“母亲”,还拥有两位光从表面上看年纪甚至比她大的儿子和女儿,她的长女名叫薇薇安·诺顿,她的次子名叫拉斯普金·诺顿,而她的怀中的三子,则名为伊蒙·诺顿。

她便是月尘之中诞生的龙之母,薇歌蕊特·诺顿·希维尔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