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素谐音 第381章

“看你直接称呼伊莉娜的名字。看来跟伊莉娜关系颇为亲近啊？”

“失，失礼了！在学院里允许我直呼名字，久而久之习惯了下来，就……”

“呵呵，无妨。倒是伊莉娜有你这么没有拘束的对待她的人，朕甚是欣慰。”

见弗莱德里希5世大笑，凯伊也跟着尴尬地笑了出来。

“但是反过来，在王宫里伊莉娜不能安心下来。朕很是遗憾。不过这都是朕的过错。”

凯伊只是静听。

“刚才跟朕问了伊莉娜的亲生母亲的事情，对吧？”

“要是不失礼的话，我想知道。”

“路还很长。稍微聊些过去的事情也好。”

弗莱德里希5世像是回忆着遥远的往事，闭上了眼睛。

然后再慢慢睁开眼睛，开了口。

“她拥有纯洁又温柔的心。端雅的容貌，加上温柔的内心。连朕这颗亲手杀死亲兄长的冰冷的心，也都被她的温柔感到了一丝温暖，渐渐融化的，那样的人。从没出去过伯爵领外的，连个贪心都没有的，淳朴的人。”

——凯伊却无法理解弗莱德里希5世的话。连个母亲的存在都不知道的环境下活到现在的凯伊，根本无法理解母亲的含义。

“爱尔琳她实在是太淳朴了。甚至朕在伊莉娜刚出生后不久后就废位了她的时候，也没有埋怨无情的朕。什么话都没有说，安静地回到了她出生长大的领地。”

弗莱德里希5世望了一下窗外，继续说道。

“爱尔琳非常爱着伊莉娜。在王宫里的时候不怎么笑的伊莉娜，也只有去见爱尔琳的时候露出高兴的笑容。伊莉娜出生不久后，朕就废位了爱尔琳。娶了现在的路易婕王后。随后，奥莉娜和爱莉娜连年出生了。你觉得那时候爱尔琳是怎么做的？”

凯伊摇了摇头。

“朕一直愧疚到现在。要是换做他人，会埋怨无情的朕，会讨厌路易婕，这才是正常的。但爱尔琳却没有，反过来教导伊莉娜要跟奥莉娜和爱莉娜好好相处。那可是把她从王后的位置挤出去的女人跟朕生下的孩子。朕真是不敢相信这世上居然还有连个怨恨的感情都没有的人。”

弗莱德里希5世的眼睛里闪着泪花。

凯伊也回想了起来——携带诺尔去拯救伊莉娜的时候，亲密无间的3名王女。

凯伊知道伊莉娜虽然爱搞恶作剧，但内心非常善良且善解人意。不过同时又有些好奇同父异母的姐妹为何能相处得那么好。现在总算是明白了。

——从不怨恨他人的母亲的教导下，伊莉娜也不怨恨他人。

“所以朕努力了。虽然跟路易婕是政治联姻，但朕努力的想要去爱她。伊莉娜已经没能受到父母两边的爱情。朕绝不能再容忍朕的女儿们有心里上的负担。而且那也是朕报答爱尔琳的心意的方式。”

——说的没错。就算母亲不同，弗莱德里希5世的的确确是3名王女的父亲。为了能够让3名王女相处得好，弗莱德里希5世不能亏待路易婕王后。

“说实话，朕一开始对路易婕没什么感情——”

弗莱德里希5世语气沉重的继续说道。

“——倒不如说有些讨厌她。不管过程如何，路易婕是让朕废位了朕深爱的爱尔琳的最主要原因。不过就算如此，为了向法兰克莱希王国，为了向世人展现出朕跟路易婕之间关系良好。路易婕刚当上王后之后奥莉娜和爱莉娜连年出生了，但是朕除了就寝的时候以外都不屑于见到路易婕。说实话，连一起睡觉都不太乐意。

随着时间流逝，朕渐渐觉得对不起路易婕。她有什么错？偏偏生于路易23世的妹妹，强行嫁给了朕。要说这场婚姻朕出于无奈，那么路易婕也是不愿意的。可她没有选择，只能遵从。可以说路易婕也是不幸的。一想到这些，朕就觉得很是烦恼。

每当烦恼的时候，朕就偷偷溜出王宫去见爱尔琳。那时候爱尔琳还尚在人世。只要见到爱尔琳的微笑，感觉一切让朕感到烦恼的事情都消失了一样。而在伊莉娜10岁的时候，爱尔琳静静地离开了人世。朕觉得内心无比空虚。突然，路易婕跟朕提起了爱尔琳。你猜路易婕说了什么？”

“我没有任何头绪。”

凯伊摸不着头脑，就老实回答。

“路易婕说她从一开始就知道了朕经常偷偷溜出王宫去见爱尔琳。然后说她非常感谢爱尔琳，感谢爱尔琳教导伊莉娜要跟奥莉娜和爱莉娜好好相处。还说了对不起，因为她的缘故，爱尔琳被赶出了王宫，让本来就身体虚弱的爱尔琳还患上了心疾，最终年纪轻轻就离开了人世的事情。”

凯伊觉得路易婕王后也不简单——怎么说弗莱德里希5世和路易婕王后是正式的夫妻。知道了自己的丈夫偷偷去见前妻也没计较。就算路易婕对爱尔琳抱有愧疚的心情，这可不是一般人能做得到的事情。

“路易婕跟朕说——她从来没想过要代替爱尔琳，也很清楚无法代替爱尔琳。还跟朕说了谢谢——能让她拥有了这么可爱的奥莉娜和爱莉娜。所以会努力去尝试把伊莉娜当成她的亲女儿对待。

那时候朕下定了决心——努力去尝试爱上路易婕。对于伊莉娜来说想当个好父亲虽然已经晚了，但至少对于奥莉娜跟爱莉娜，朕想要做一个好的父亲。”

说完，弗莱德里希5世如释负重。伸了个懒腰。

“陛下。我可以说出我的想法吗？”

“这里只有你和朕，尽管说。”

弗莱德里希5世欣然答应。

“虽然这是我极其个人的见解。我觉得伊莉娜并不怨恨陛下。”

“呵呵，想要安慰朕的话就免了吧。朕没想过得到伊莉娜的饶恕。”

“——绝对不是那样！”

凯伊断然否定道。

“为何那么觉得？”

弗莱德里希5世也稍稍吃了一惊。

“刚才陛下也说过，伊莉娜的母亲是位不懂得怨恨他人的人。既然伊莉娜受到了来自于那样的母亲的教导，那么伊莉娜肯定也不会去怨恨他人。况且那还是身为伊莉娜的生父的陛下。”

“但是在伊莉娜10岁的时候，爱尔琳离开了人世。要不是朕，爱尔琳就不用费心过度而成疾，那么年轻就撒手而归。伊莉娜失去了母亲，到头来原因都在于朕。所以才怨恨朕不是吗？”

“陛下，我就实话实说了——”

凯伊摆正了姿势，凝视着弗莱德里希5世。

“——其实，我被亲生母亲所抛弃。”

“是真的吗？”

——在凯伊的记忆里，好像头一次看到弗莱德里希5世惊讶的神情。

“是的。不知抛弃这一词用起来妥不妥当。我从出生的那一刻开始到现在，一直不知道亲生母亲的存在。已经去世了的父亲也从来没提起过有关母亲的事情。直到最近，遇到了一位跟父亲有交情的人，才知道了这一事实。”

“那么，你怨恨你的亲生母亲吗？”

“我自己也说不清楚。虽然心里有一些怨恨的感情，不过比起那份感情，要是亲生母亲还尚在人世的话想要见她一面的感情优先于怨恨的感情。离开了我和父亲，而且父亲也从来没有提起过那事实，想必有难言的苦衷。不管怎样，那是我的亲生父母，没有父母就没有现在的我。这么一想，怨恨的感情就消散了大半。虽然并没有完全消失。”

“亲生父母啊……”

弗莱德里希5世陷入了沉思。

“所以我觉得，伊莉娜就算对陛下抱有怨恨的感情，但那份怨恨不会优先于亲情。”

凯伊静静地结束了话语，弗莱德里希5世也没有再说话。

——就这样，在沉默中到达了目的地。

“欢迎您的到来，陛下。”

一名老人打开了马车的门，恭敬地说道。

“好久不见，利温（Leon）。”

看着眼前身穿燕尾服的老人，凯伊大概猜到了此人应该是爱尔琳生前服侍她的管家。爱尔琳死后由这名管家打理无主的领地。

凯伊跟在弗莱德里希5世的身后来到了一座墓碑前。

——爱尔琳·埃伦堡·弗莱德里希（Ellin Ehrenburg Friedrich）。

莱恩哈特王国的王后（Queen of Lionheart）。

仁爱而慈祥，如她温暖的微笑一般对待了所有人（Fair and just, a wit as quick as her smile）。

愿光芒继承你的温柔，照耀着当你离去后逐渐变得冰冷的世间（May the Light inherit your warmth, for our world grows cold in your absence）。

——可以感受到弗莱德里希5世深深思念的碑文。

凯伊环顾了一下周围。

美丽的风景——看不到尽头的幽绿草原，平缓的坡上漫开着五颜六色的鲜花。

确实如弗莱德里希5世所说的一样，不是什么繁华的城市，而是几个小村庄合并起来的伯爵领。没有威严的城堡，更没有耸立的豪宅，只有一座3层楼的建筑。除了刚才那老管家以外，没有其他担任杂役的人员。

但是对于凯伊来说，一切都是那么的沁人心脾。

童年在小山村度过的凯伊，喜欢大自然原有的风貌。萨奥斯夏伊尔也是稍微离开村庄的话就有鲜花漫开的小坡，再走一段路就有一座山。有小溪流过村庄的外围，可以说是应有尽有。

——弗莱德里希5世和凯伊摘了一些鲜花，放到了墓碑周围。

“国事也好，政治也好，烦恼也好。只有来到这里的时候，朕可以全都放下，安下心来。”

凯伊也那么觉得。

——弗莱德里希5世现在的表情，不是留有岁月之痕的中年男性的表情，而是像个天真浪漫的孩子一般的笑容。

“凯伊·卡维杰魔法师。你说得对——”

弗莱德里希5世突然说道。

“——正是因为是亲生父母，所以无法怨恨。”

凯伊静听。

“——朕杀死兄长的理由，说起来也没什么。当时，兄长是王太子，朕只是第2王子而已。但是朕也有继承王位的意思，兄长也早就知道了朕的意图。并且朕和兄长都为王国立了不少功劳，两人都充分有资格。自然而然的，身为王太子的兄长为了牵制朕，对朕发起了攻势。而朕也是为了自保，只好对兄长发起了攻势。但毕竟兄长是王太子，王国内贵族们的心是比较倾向于兄长的。并且跟随兄长的势力制造了一些对朕不利的绯闻，让那些绯闻传到了父王的耳朵里。朕觉得形式不太妙，打算先下手为强。就捏造了兄长跟一些贵族家族的女性有着紊乱的关系的传闻。父王听后大怒，说是要亲自审问兄长，把兄长叫到了王宫。而朕，早已在王宫正门附近埋伏了部下。等兄长刚踏进王宫，就把兄长和追随他的部下全都杀死了。是朕，亲手杀死了兄长。”

弗莱德里希5世抬起手，握了一下拳头后再松开。继续说道。

“其实，朕还想过弑父，却没法做到。凯伊·卡维杰魔法师，就像你说的一样。朕虽然对没有把朕封为王太子的父王抱有一些怨恨之情。但是想要杀死父王的时候却无论如何都无法下手。就算再怎么怨恨，那也是朕的父亲。呵呵，虽然杀死亲兄长的朕没资格说这些话。

结果，过几天后。朕被封为了王太子。一个月后，父王宣布退位，将王位让给了朕。之后，朕杀死了兄长的全家。但只有兄长刚出生不久的儿子，也就是朕的侄子，小德尼斯，无论如何都不忍心下杀手。或许朕希望通过如此来得到救赎。不，朕根本没得到救赎的资格。只是想通过这种方式得到一丝心里的安慰吧。只是自欺欺人而已。

而最终，朕的一时心软，酿成了德尼斯挑起叛乱的结果。到头来，这一切都因朕而起。朕口口声声说为莱恩哈特王国着想，却把王国卷入了内战之中。或许，这一切都是报应。”

“那么陛下，您打算如何处置德尼斯公爵？”

“——德尼斯现在不是公爵了。只是叛乱的主谋而已。”

——看在侄子的份上，弗莱德里希5世委婉的表达了出来。

“但是，朕接到报告说德尼斯并不在他的领地，行踪不明。真希望他就这么永远藏起来，不要再出现在朕的面前。”

听到那句话，凯伊咽下了提到嗓子的话——德尼斯就在梅斯，还绑架了艾德菈和史黛拉。

——看来弗莱德里希5世并没有搜遍天涯海角也要追杀德尼斯的打算，而是德尼斯就这么逃跑的话就放他一马。确实，当年自己没忍心杀死并抚养到现在的侄子，现在又要亲手杀死他，是非常可悲的事情。

“好了，该回去了。朕要引领整个莱恩哈特王国。允许朕悠哉的时间仅此而已。”

凯伊跟着一起站了起来。

“凯伊·卡维杰魔法师。朕要感谢你。自从爱尔琳离开了人世以后，就再也没有朕可以这么敞开心脾的人。果然，说出来后觉得轻松多了。”

“太惶恐了，陛下。”

“你也一样。以后当上大魔法师也好，还是别的什么也好，虽然没有朕这么多，但总会有不少人需要你去引领。那时候，你就不是为了自己而活下去，而是为了那些人而活下去。这就是所谓的责任。”

“今天也承蒙陛下的教导。”

“但是记住——你至少要有一名能够敞开心脾的人。要不然，你的心会枯死，变得越来越冰冷。到时候，你不再是凯伊·卡维杰的人，而只是代表为那些你引领的人们的意见的装置而已。以后不管你做什么事，位于什么地位，你要谨记——你是一名拥有心的人。”

“谨记陛下的教导。”

弗莱德里希5世拍了拍凯伊的肩膀。

“朕还真是欠了你不少人情，凯伊·卡维杰魔法师。你拯救了伊莉娜的性命，带来了指控叛军的证据，救出了2位大魔法师。莱恩哈特王国能有你这么一名魔法师，朕由衷的感到欣慰。”

凯伊却没有做出任何回答。

“回去吧。”

凯伊随弗莱德里希5世重新坐上了马车。

刚坐上马车，弗莱德里希5世就闭上眼睛，像是陷入了沉睡。

看着那样的弗莱德里希5世，凯伊回想起了刚才弗莱德里希5世说过的话，克里斯托夫说过的话，林卡说过的话，蕾娜说过的话，布丽吉特说过的话。全部回想了起来。

“接下来……”

凯伊撩起车窗的帘布，望向了天空。

太阳已经下山。天空染成了漆黑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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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6. Recollection：追忆.

当凯伊回到王宫，已经是深夜了。

凯伊虽然有很多话想要跟伊莉娜说，不过这么晚的时间访问公主的闺房也不妥。觉得反正也睡不着，就溜出了王宫。

王都的包围早已解除，叛军也镇压得差不多了。因此街上灯火通明，重新恢复了热闹的情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