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我有,但我不能告诉你。”马拉吉吉冷漠而执拗地说道。
“那你告诉查理啊?”阿尔昆忍不住喝道,“假如查理殿下同意,咱们现在就发令调集士兵!”
马拉吉吉没有说话。
“我们都知道查理的计划,现在不是时候,假如真有那么一天,查理决定对他动手了,咱们才能动!”阿尔昆走到他的身边,按着他的肩膀,苦口婆心地劝道。
“不是时候,不是时候。”从书堆上跳起,马拉吉吉将手中的文书猛地砸在了地上,“五年前不是时候,三年前不是时候,现在也不是时候。
安东尼征欧波里特不是时候,征维莱蒂还不是时候,非要他变成第二个维杜金德就是时候了?
五年了,整整五年了,你知道这五年我是怎么过的吗?
我每天夜里都能梦见保罗,他总是在别人面前维护我,我希望他能站在光明下,而不是像我一样躲在黑暗中。
可这一个小小的愿望,却都没能得到满足,假如安东尼是一位忠诚的臣子,那我也忍了,可他分明是一头装作小狗的恶狼,就算这样,我还是不能复仇吗?在我死前我还能看见那个卑鄙小人得到应有的惩罚吗?”
除此之外,还有一个重要的原因,马拉吉吉没有说出口,那就是迪奥多尔夫让他调查冯森传教的结果已经出来了。
这个结果荒唐得有些恐怖,但他每次想要和迪奥多尔夫谈起这个问题的时候,他都会顾左右而言他,甚至直接避而不见。
不知情,那就没有责任。
但查理一直对于反对他的贵族十分敏感,在目前这个唐务改革的关键节点,假如马拉吉吉一直压着,那假如哪天真的出事了,知情不报也有责任,那报了呢?
冯森又没有真的造反,顶多放掉兵权,然后在宫廷中给自己增添一个生死仇敌,还容易给查理殿下心中扎下一根刺。
到那时,就算自己要报仇,查理和所有人都会阻止自己,马拉吉吉要的可不是冯森失去兵权,他要的是血债血偿。
阿尔昆深吸了一口气,揉着脑袋到原先的座位上坐下,一直以来平和的声音居然显出了几分颓唐:“如今我们将各地的土地划分为教区交给了教士们,而并非以土地的形式,并且将学徒僧侣群体扩张到了原先的一倍。
为了维系他们的忠诚,除了少量的职田外,其余的部分都得用呢绒、啤酒和粮食来支付。
我们给他们发放的钱币,有一半都是呢绒,如今萨克森呢绒产量超过十万匹,占整个法兰克的五成,你知道这代表了什么,在弗里斯兰的呢绒工坊建设完成前,咱们是绝对不能对安东尼出手。
此外,你也知道殿下是一个念旧的人,你也知道殿下对安东尼的娇纵与喜爱,假如安东尼真是殿下的亲子,我估计他的继承顺位比意大利的丕平阁下都要高。”
“我还是不明白殿下为什么要如此地放纵一个异族。”马拉吉吉痛苦地用双手捂住了脑袋。
“谁能想明白君王的心思呢?我也不明白。”阿尔昆继续从墨水瓶中拿起了羽毛笔,“我还不明白为什么殿下为什么要纵容刻薄的法斯特拉达王后,却要苛刻地对待伊比利亚的亲儿子丕平呢。”
“换句话说,除非安东尼真的造反,否则我绝对不能对其出手对吗?”
转过身,双眼紧紧盯住马拉吉吉,那是阿尔昆用从未有过的严肃:“是的,不仅是我,殿下也禁止这么做。”
“难道你就不怕他真的造反,夺取了整个法兰克吗?”
“马拉吉吉,你真的臆想太过了。”阿尔昆失笑道,“你还是休息两个月吧,回去看看你其他几个孩子,他们同样是你的好孩子,不是吗?”
马拉吉吉沉默许久,最后默默从地上捡起了文书,朝门外走去。
“阿尔昆,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不顾阿尔昆的错愕,马拉吉吉重重关上了门。
第三百九十一章 以赛制赛,岂不美哉?
“总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站在查理宫殿的门口,阿尔昆的脑海中莫名其妙地出现了马拉吉吉摔门而去的场景。
虽然阿尔昆总觉得马拉吉吉是杞人忧天,但一种奇怪的预感却让他不安起来,或许,应该派人去跟着马拉吉吉,以防他做什么傻事?
“阿尔昆阁下,殿下请您进去。”
阿尔昆推开大门,只见原先亮堂的宫殿中,昏暗一片,所有的窗户都被木板盖上,只有蜡烛散发出温暖的橘色光芒。
坐在躺椅上,查理将粗糙的大脚塞入了两个女奴的怀里,由她们轻柔地给自己捏脚。
“殿下的脚又开始痛了?”
“是啊,那些医师叮嘱我尽量不要走路或者去湿冷的地方,不管是肉或者啤酒,都得少喝,酒倒无所谓,不让我吃肉,这简直要了我的命!”查理没好气地说道,“好在那些赛里斯厨师有法子,他们拿大豆和蚝油做出了一种假肉,一点肉都没加,但吃起来和肉没多少区别。”
“伊比利亚那边送来了不少水果,或许可以缓解。”
“我更相信这是天父在惩罚我,我年轻时,在斋戒期,经常忍不住偷偷吃肉和开宴会。”摸着权杖上的十字架,查理抬头询问阿尔昆,“马拉吉吉的事情处理得怎么样了?”
“我让马拉吉吉休息半年,听说他已经回到奥斯特拉西亚了。”
轻轻摇了摇头,查理的脸上浮现出了同情与愧疚:“这段时间他的压力很大,时常被刺杀……他的小儿子也叫保罗对吧?把我在那边的庄园赐给他吧,等他成年了,再封其为伯爵,算是补偿了。”
“他为天父的事业献出,天父也会赐福于他。”阿尔昆淡淡地说道。
“这是当然。”查理眯着眼享受捏脚女奴的按摩,“前线战事怎么样了?
掏出一叠战报和信件,阿尔昆微笑:“小查理殿下干得不错,我们的堡垒正在稳步推进中,阿瓦尔人虽然顽固抵抗,但我相信他们支撑不了多久。
不过,我听到了一则消息,不知道是阿瓦尔可汗自行购买,还是拜占庭人主动提供的,阿瓦尔人获得了不少铁甲。”
“详细说说。”
“在阿瓦尔诸多部落中,有一个叫做哫罕部落的,他们装备了很多这种皮甲和铁甲,据说他们曾经是西迁的赛里斯人的后裔,所以非常擅长射箭,咱们的军队和这些哫罕部落的战士对上,往往会被他们的箭雨杀伤大半。”
查理撑着躺椅的扶手坐起,他咳嗽了一声,两个来自汉堡大宝剑浴场的按脚女奴便恭顺地站起离开。
“又是赛里斯人?”查理用手指轻轻敲着脑袋,“他们对咱们的态度如何?”
一边将文书放到桌子上,阿尔昆一边说道:“这些人,和萨克森的那些赛里斯人一样,一开始都是异教徒,信奉先祖和长生天。
不过他们一开始就遭到了其余阿瓦尔人的排挤,所以只要我们不去进攻他们的领地,他们也不会进攻我们或者主动帮助阿瓦尔可汗。”
“这可有趣了。”
查理低头开始思考起来。
为了实行集权制的改革,他一定程度上依赖于冯森的各种产业,其中包括铁器、呢绒、纸张,以及来自东方的管理经验。
目前整个萨克森体系中,负责管理这些产业和控制萨克森基层的都是赛里斯人,其中的武力支柱府兵是赛里斯人,而第二武力八旗是一群为了成为赛里斯人付出了不小沉没成本的各族士兵。
虽然基层大多是非赛里斯人,但冯森的里甲制改革,使得萨克森公爵领对基层的控制异常地强大。
要是查理贸然削藩,哪怕仅仅是将冯森从萨克森拉到宫廷,稍有不慎,都会造成萨克森的再一次反叛,更别提武力镇压了。
对于镇压能否成功,查理并不担心,就算镇压失败,萨克森顶多就是独立罢了,不论是人口、土地还是资源上,法兰克都是远高于萨克森。
他担心的是,一旦开战,萨克森很有可能打成白地,它为法兰克带来的经济收益将会锐减。
而与以往不同的是,查理为了实行冯森的唐务运动,在国内积攒了一大批的敌人,当前的教士官僚体系架构尚不稳固。
要是和冯森开战,很有可能那些被查理压制的贵族就要起义和闹事,目前稳中向好的改革就要停滞乃至倒退。
这是查理无法接受的。
那有没有和平手段解决萨克森问题呢?
有,但哪怕真的把冯森从萨克森剥离出来,目前萨克森上上下下也都是由赛里斯人的势力集团所控制,除非查理给出比冯森更好的条件,否则他们是不会接受一个由查理任命的官僚。
但那样,和冯森现在有什么区别呢?说不定新上任的还不如冯森忠诚,而带来的收益还不如冯森那么高。
或者还可以拆分,但依旧是那个道理,萨克森赛里斯人在基层有着极高的掌控力,那查理顶多维持一个名义上的统治,除了增添风险之外,比现在好不了多少。
至于把赛里斯势力一次性替换掉,和把萨克森打成白地没什么区别,但要想一点点渗透安插,人家又不给机会。
那些从胡汉转化体制出来的,肯定是更倾向于赛里斯人。
但现在哫罕部落的出现,却给了查理另一种思路,假如引入哫罕部落的人呢?
他们也是赛里斯人,那些萨克森赛里斯集团虽然不至于欢迎,但也不至于完全排斥,况且这些哫罕部落的人,原先在阿瓦尔内部就是受排挤的。
要是控制这些哫罕部落的人,有没有可能,在未来和萨克森打擂台,甚至一点点渗透萨克森呢?
把这些哫罕部落的人扶植起来压制阿瓦尔人,然后利用阿瓦尔人精湛的骑术和射术来压制赛里斯人,以赛制赛,岂不美哉?
只是,查理目前还没有直接接触过这些哫罕部落的人,情报和信息都很少,目前,他们到底能不能担起这样的重任,还是一个大大的问号。
“殿下?”见查理低着头半天没有说话,阿尔昆还以为他睡着了,只能试探着出言询问,打断了查理的思考。
“什么事?”将那些遐想放到一边,查理知道毕竟还有眼下的事情要处理。
“殿下,这第一件事是马拉吉吉的事,在马拉吉吉离开前,他控告萨克森公爵安东尼截杀王国巡查使……还有他的儿子。”
“这件事我说过很多遍了,假如他的儿子真是安东尼所杀,那我一定会作出公平的判决,可一直拿不出证据,我不能轻易地去审判一位尊贵的公爵。”长叹了一口气,查理继续说道,“至于王国巡查使的事情,前段时间,图林根公爵海德温自告奋勇来当这个王国巡查使,去巡查萨克森,他总不会再被截杀了吧?
等我把南方的事情安定,我就亲自去萨克森,将安东尼带去罗马面见教皇,假如马拉吉吉还有意见,那就到罗马,我们在神前进行对峙。
哦对了,正好维莱蒂和索布人都平定了,阿瓦尔人有个盟友是摩拉维亚人,让安东尼去履行他的军事义务,带兵去牵制那些摩拉维亚人。”
“好,我这就去办。”犹豫地点了点头,阿尔昆迟疑了一会儿,才继续说道:“殿下,这第二件事是本尼迪克特主教发来的信件,当地的贵族和教士一致请求为丕平封王,殿下,我觉得这件事的确要提上日程了,不管是军功还是威望,伊比利亚的丕平阁下……。”
“他娶了那个异教徒,还想我给他封王?那群教士和贵族当他们是什么?他们说能封就能封?封王是我的权利。”查理不耐烦地骂道,“他什么时候和那个异教徒离婚,我就什么时候给他封王!”
“可是……”
“事关神的荣光,我绝不妥协!”查理执拗地对阿尔昆说道。
看看查理带着怒气的脸,阿尔昆知道这件事今天是不好再谈了,只得微微一鞠躬,告一声罪,便径直离开。
独坐在躺椅上好一会儿,查理才拿起了桌子上来自伊比利亚的战报和信件。
望着这些信件,查理陷入了沉思,伊比利亚的地图,前线送来的刀剑,本尼迪克特与阿尔昆的话语一一在眼前耳边涌现。
最终,一幅莫名其妙的画面出现在查理的脑海中。
那是五六年前,不到十五岁的驼背丕平骑着一头小矮马,跌跌撞撞地跟在大部队的后面,哪怕从马上摔下无数次,将大腿磨得血肉模糊,依旧紧紧地跟在查理的身后。
“我们的孩子,会是法兰克的王,对吗?”
对吗?
“啊——”
豆大的汗珠从查理的脸颊滑下,他捏住了两腿的脚踝,一股股钻心的疼痛从脚趾处向上蔓延,连查理都忍不住发出了一声惨嚎。
他脸上的肌肉颤抖着,青筋暴起,整个人都从躺椅上滚了下来。
一名侍从匆匆忙忙推开了大门,闯了进来,他一眼便瞧见了满头大汗面容狰狞的查理,惊得立刻大叫:“宫廷御医,快叫宫廷御医。”
“闭嘴!”
“宫廷御医,宫廷御……”
“砰!”
侍从的身体软软地倒下,查理手中镇纸上,鲜血缓缓滴落。
查理的胸口不断地起伏着,很显然,脚上的疼痛依旧没有消失,而走廊的侍卫似乎是听到了什么,这才匆匆跑来。
“此人是刺客,已经被我制服。”沙哑着嗓子,查理不耐烦地挥挥手,“我要去寝宫了,在我回来之前,把地上打扫干净。”
“遵命,殿下。”侍卫单腿跪地,身体忍不住地颤抖。
第三百九十二章 段文昌
“墨卿,此处便是炼银场?”
冯森朝身边的银山乡守问道,这乡守还是上次冯森用威望抽出来的,名为段文昌,字墨卿。
“正是。”穿了一身松松垮垮绿袍的段文昌捋须笑道,“这里便是银山乡的拉默斯贝格矿井的炼银场,如今泰半的银矿都在此处熔炼。”
别看这名字普普通通,这小子来头大得很,他是唐初大将段志玄的玄孙,至于这位段志玄,只要提一点就行了——玄武门之变他就在现场。
这位段文昌看似豪放不羁,但实则心细如发,自去年掌管银山乡以来,从未曾出过一点纰漏,算是冯森少有地抽出了金色传说。
这位段文昌在基层继续磨一年,就可接替韦贯之的位置,成为冯森的新任秘书郎。
“墨卿不妨带我参观参观。”
“这烂怂炼银场,有什么好看的?”嘴上虽然这么说,但段文昌还是笑嘻嘻地领着冯森入了炼银场内部。
炼银场不大,是由好几个草棚和砖瓦院子组成,黑黝黝的熔炉时不时冒出跳动的火舌。
“节帅请看。”段文昌轻松搬起一块人头大的银矿石,“这种含银高的成块矿石叫做礁,像这种,又小又碎的叫做砂,这种,这种包裹在矿石外面的叫做围岩。
只不过这里的银矿品相相当之好,大多都是礁,比当年我在密勒山那边看到的好多了。”
随手捡起一块银砂,冯森放在阳光下仔细观察,却没有发现半分的金属光泽。
“节帅,你这样是看不到的。”段文昌哈哈笑道,“这里的银山虽然是富矿,但银毕竟是天地精华,哪怕是富矿,含银量都很低,所以要炼银,首要的事情便是要将银聚集在一起,节帅随我向前。”
灰尘漫天,在这片露天的广场中,吆喝声和石头碎裂声不绝于耳,数百名大汉手持大锤,咬着牙,将一块块斗大的银矿石砸成碎片粉末。
“这是为了将围岩敲开,去除杂质。”手指移动,段文昌指向前方。
只见一群奴隶正将敲碎的矿石,放到由水车抽上的水流中,并用一种类似筛子笊篱的玩意儿,将碎矿石置入其中,不断摆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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