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没想到是没想到。”萧阿贵拿过真慧手中的酒,苦笑了一声,“可不然又要怎样呢?
远离家乡万里,一开始总是不适应的,这大黑林子,这发潮的衣柜,还有半阴半阳的天空,您看看这周围的胡人,金发碧眼,不论男女一股子狐臭味,说不适应,当然不适应。
可不适应又能如何呢?就像节帅说的,人总要往前看。
咱们最熟悉最信任的也只有节帅和郑副使你了。
俺一个粗人,不知道这里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俺相信节帅,也相信郑副使,你们一定的确是为了老弟兄们着想,毕竟这离家万里,再如何,俺的家人便只剩你们了。”
真慧张了张嘴巴,口中却只能说出:“都是出家人了,还是别提俗名。”
真慧这边还在感慨呢,耳畔却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却是萧阿贵撑着长矛从地上站起。
“副使,他们来了。”
傍晚的威悉河上,伴随着维京人的战吼,几十艘维京战船随着波光缓缓前进,在河畔边的草地上,骑兵们催动着马匹,向着大教堂这边飞速地跑来。
维京强盗们,终于来了。
第五十八章 节临?劫临
公历783年5月26日,这是复活节后的第五十天,也就是圣灵降临节。
传说以塞亚复活后第四十天升天,第五十天“差遣”圣灵降临,当时,雅典娜和门徒们正在晚餐中祈祷,天父借着“猛风的声,火舌的形”降临人间。
在这一天,主教们要穿上红色的弥撒祭服,这代表着那神奇的火舌。
但今天,也许教士们不用再披上那昂贵的红色弥撒祭服,他们会用血来重新织造一件,就在他们的身上。
真慧扣上了兜鍪,目光遥遥地注视着下方不远处的维京人。
站在四米多高的城墙上,他们大多都是维京式T型护鼻盔,络腮的胡子在下巴上被昨夜的油汁粘成了一绺一绺的。
与此时撒克逊人或者法兰克人的发型不同,维京人大多在剃光了两鬓和后脑勺上的头发,只留下天灵盖那一块的头发。
在维京人的世界中,维京人分为三种,分别是贵族、武士和奴隶,而奴隶与前两者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们的头发会被剃得特别短。
所以,维京人大多留长发,城下的这些维京人将天灵盖上的长发扎成一条条小辫,披在肩膀或者是后背上,这说明他们很多都是自由民或者武士,至少不会是奴隶。
“副使,他们开始进攻了。”
在马儿唏律律的叫声中,三五个维京骑兵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中,他们胯下的马只有马鞍,但却没有马镫。
“啊啊啊啊——”
绝望的哭声被马蹄声踏在脚下,越来越近,真慧扶住了两边的女墙,凝视着下方的场景。
马蹄踩在柔软的草地上,踏过了娇嫩的花朵,而马尾后被拖着的法兰克农民,则用鲜血将骑手们行进的道路给染红。
哭喊声与鲜血缠绕在一起,连风闻起来都是一股割裂般的痛感,维京骑手们狂笑着,挥舞着马鞭,耀武扬威地大声呼喊着。
维京的骑手并没有尝试越过护城河,而是在护城河的对岸不断地绕来绕去,不止正面的城门,在另外三面都是如此。
唐军将士们无所谓地斜靠在城墙上,而那些当地征募的老兵虽然愤怒,但也没说什么,唯有那些临时征召的农兵们,或是惶惶或是愤怒,甚至还有试图跳下与之决战的。
“该死的!”在真慧的身边,菲尔茨咬牙切齿地重重拍在了女墙上,“开尔文主祭,我们有什么办法可以救他们吗?”
“没有办法。”真慧缓缓摇了摇头,“将有五危,曰:必死可杀;必生可虏;忿速可侮;廉洁可辱;爱民可烦。如果现在动了恻隐之心,虽然保全了眼前的臣民,却无法保全身后的村民啊,咱们现在,不能动。”
很快,维京骑手们发现城堡中的人不为所动后,便自讨没趣地驾着马离开了。
马罗维努斯脸色难看地望着下方惨死的臣民,向着身旁的佣兵队长问道:“奥森,这样就结束了吗?”
“还没有。”奥森布满血丝的眼睛依旧望着远方,“马罗维努斯长老,接下来他们可能就要正式开始攻击了,我期望您能稍微站后一点,否则要是让人伤到了,我万死不得其咎。”
马罗维努斯满意地点点头,自从侍从僧波鲁拉让他丢了大丑后,他多次思考为什么真慧每每能占上风,最终得出的结论是:因为他掌握着武力啊!
这就是为什么长老们都愿意帮他说话,为什么侍从僧都爱戴他,因为真慧提供一个马罗维努斯根本无法提供的资源,在这个乱世最重要的资源——安全。
痛定思痛的马罗维努斯决定,他也要建立自己的武力团队,于是便有了目前的这五十人佣兵小队,而带头的这个奥森,更是马罗维努斯精挑细选出来的。
他听说真慧曾经为奥森治病,但却没有成功,导致两人关系一直不佳,加上合作剿匪途中的积怨,正所谓敌人的敌人是朋友,马罗维努斯自然而然地就选择了他。
而奥森也让他十分满意,不管是对他态度,还是组建佣兵小队时的尽心尽力,都让马罗维努斯觉得自己找到了一个好盟友。
这股力量目前虽然比不上真慧,但马罗维努斯坚信,他一定能够慢慢地超越真慧。
“小心!”奥森猛地按下了马罗维努斯的头颅,将他从幻想中拉了出来。
“嗖!”
一只标枪正从他的头顶扫过,带起的风卷动着马罗维努斯的头发。
马罗维努斯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开始了。”真慧沉声说道。
很快,一队队维京战士从营地中走出,他们背着标枪和长斧,嘈杂但又隐隐有规律地行走着。
但作为先锋冲在最前面的却不是这些维京战士,而是一群法兰克农民,他们睁着红肿的眼睛,扛着木头和工具,在维京人的长剑与长矛下,向着护城河走去。
“这是?”菲尔茨先是一愣,但又是愤怒又是气恼地说道,“居然又是这一套。”
是的,在一年前,维京人与撒克逊人的联军一同攻城时,就曾经驱赶过法兰克农民用木板和泥土在护城河上建立桥梁。
“张弓!”
一阵刺耳的弓弦拉动声后,城墙上的一百名唐军士兵拉开了手中的桑木弓,而菲尔茨长老则长叹一声背过了身体。
一团一团的鲜血在河水中滚动,尸体漂浮在河面上,有些泡了一天的,已然发肿发胀,甚至偶尔被误射的羽箭击中,某个部分会轰然爆开。
当太阳渐渐向西,维京人终于缓缓向后撤去,在看到维京人缓缓离开,不少农兵士卒高高跳起欢呼,但更多的,则是一屁股坐在地上,麻木地喘息着。
在护城河旁其中甚至已然有了一个建设到一半的土桥,假如不是真慧带着五十个唐军士卒及时赶到,用一波箭雨击溃了他们,可能维京人都已经上岸了吧。
在维京人逐渐退去后,城墙上的农兵们便迫不及待地坐着吊绳的篮子爬下了城墙,在尸体中寻找着自己的亲人,悲痛的哭泣声响作一片。
真慧同样和几个主祭吩咐着:“叫那些农兵在收殓尸体的时候,一定要把搭到一半的桥梁全部摧毁。
哦,对了,你们查看的时候也要小心一点,不要越过护城河,以防维京人突然袭击知道吗?”
真慧转过头,却见是在教堂内祈祷了一整天的威勒哈德,大主教少见地露出笑容,他亲昵地把双手放在真慧的肩膀上。
“开尔文主祭,辛苦你了。”
“是您在天父面前的祈祷给予了我力量,而非我的功劳。”真慧微笑着摇了摇头。
“哈哈哈哈。”大主教开心地笑了起来。
站在人群后,马罗维努斯满心嫉妒地盯着真慧。
第五十九章 我滴任务完成辣!
黄昏把远方的山际织成了发光的锦缎,残阳忧愁地缠绵着绿地上的点点红渍。
歪斜的羽箭,折断的残刃,插在血肉泥交错的土地中,而在土地之上,是七歪八扭瞪着溜圆双眼的尸体。
宽大的堡墙背后,近千名难民坐在教堂旁的空地上,自己做着饭或是等待教士们的施舍。
曾经的幽静典雅的教堂,被难民弄得脏乱不堪,走在人屎与牛粪堆积成的道路上,马罗维努斯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下脚。
坐在一棵橡树下,马罗维努斯无奈地看着难民,以目前的情况来看,应该还是和往常一样,有惊无险地度过了吧?
毕竟这些维京人目前只有五六百人,但威勒哈德大主教说的没错,之前在大小三十余次的征战中,不莱梅教堂从未陷落过。
最凶险的一次,也不过是一年前与维杜金德的那次战斗,维杜金德派出了三千人来进攻不莱梅教堂的城堡,那场血战虽然凶险,死掉了大约一半以上的士兵,但同样安安稳稳地度过了。
这次的敌人兵力只有当时的五分之一,更不可能输了,恐怕这次抵御了维京人的进攻后,那个开尔文的声望又要大涨一截了吧。
但是为什么,我心中却是如此不安呢?马罗维努斯从口袋中拿出一张莎草纸,这是奥森在城下捡到的开尔文通敌的证据,据说是绑在唐军羽箭上的。
马罗维努斯摇摇头,想将其撕碎,但最后还是放入了口袋中,继续唉声叹气起来。
“马罗维努斯大主教?”奥森不知从何处钻了出来,他好奇地问道,“您还没有把书信给威勒哈德大主教看吗?”
“大主教已经不信任我了,更何况这书信又有何用呢?”马罗维努斯自嘲地笑了笑,“大主教还需要他帮着守卫城堡,假如我将这书信递交上去,你信不信,就该我被关进地牢,然后开尔文全权管理防务了,我不会给他这个机会的。”
你这该聪明的时候不聪明,不该聪明的时候,你怎么反倒聪明起来了?奥森脸上的笑容有些发僵。
“但是,我还是放不下心。”马罗维努斯站起了身,“奥森,你去叫几个人,今晚我亲自把守城门守备室。”
奥森脸颊上的肉抽动了一下,他微微低下头,不让马罗维努斯看到了血红色的眼睛:“遵命。”
今晚的晚餐并不丰盛,而马罗维努斯也没什么胃口,在向菲尔茨说过一声后,马罗维努斯亲自带着几个士兵来到了城门的守备室。
月光从窗格中照入,而马罗维努斯已然在守备室里瞪了五个小时的眼睛,此时,除了奥森外,其余的士兵都已经睡下,连奥森自己都脑袋一点一点地打着盹。
“啪嗒啪嗒。”就在马罗维努斯快要睡着的时候,一阵若有若无的脚步声传来,他的精神猛地一振,他推了推身边的奥森,但却不敢大声叫醒其他士兵,怕惊走了来人。
脚步声愈来愈近,当脚步声到达最大时,这声音突然停住了,马罗维努斯知道,来人已经停在了门外。
是什么人?是那个间谍吗?还是路过的轮班的士兵?或者是……开尔文来了?马罗维努斯躲在了桌子后头,紧张地注视着大门。
烛光猛然晃动起来,从门口挤进的风,摇动着微弱的烛光,而进来的人——是威勒哈德大主教?
马罗维努斯长舒了一口气,这应该是大主教晚上睡不着出来巡逻吧,他立刻换上了一副笑脸迎了上去。
而威勒哈德大主教的脸在月光和烛光中半明半暗,他似乎是惊讶,但又在愤怒,在愤怒什么呢?以至于他雪白的胡子都颤抖起来。
马罗维努斯再也无法知道了。
“嗡!”
斧刃划破空气的声音在狭小的守备室中回荡着,那斧头从马罗维努斯的背后射出,在空气中转出了一连串的残影。
迷茫地看着那斧子在追赶后超过了自己,抢先扑到了大主教身上,马罗维努斯愣住了,他不知道是自己听错了,还是那一声“咯吱”,真的是大主教颅骨凹陷的声音。
“咚!”
大主教重重地倒在了地上,一柄斧头从他的左额到右嘴角,深深地嵌入到了他的头骨中,而马罗维努斯脸上的笑容还未消散。
差不多有两三秒,他才如梦初醒般扭头,而这段时间里,奥森已然抢先干掉了两个士兵,并且举起了手中的火把,开始扭动身边的绞盘。
在桥索摩擦和转动声中,马罗维努斯终于反应过来,他看着大主教被血染红的白袍,又望向使出了吃奶的劲儿推动门索的奥森。
他发狂似的冲了上去,但是却被奥森轻轻松松地一把推开。
一桶松焦油泼到了婴儿手臂粗的门索和绞盘上,火焰沿着火把蔓延到桥索和绞盘上,卷起的风吹灭了屋中的蜡烛,而暴烈的火焰则用他的火光填补了屋中的光明。
“奥森,奥森你在干什么啊奥森!”站起身,马罗维努斯发出了绝望的嚎叫声。
“怎么了?怎么了?”菲尔茨举起火把带着几个士兵匆匆赶到,然后他们便看见了骇人的一幕——
马罗维努斯主祭携带防身的小斧正插在威勒哈德大主教的脸上,主祭最信任的佣兵队长奥森,正在砍杀着睡梦中士兵,最最重要的是,用来拉住吊桥的长索,已然在火焰中熊熊燃烧起来。
“哈哈哈哈哈,天父保佑,我滴任务完成了!”奥森注视着衣衫不整仿佛刚刚起床的真慧,大笑起来,他环顾了一圈:“这件事全是我自己一人所为,与马罗维努斯长老无关!”
说完,他便抽出了短刃割开了自己的脖子。
“我不是,我没有。”哪怕是马罗维努斯此刻都知道这话有多致命。
“你还说你没有!”菲尔茨气急败坏地吼道,“把他给我抓起来!”
不顾挣扎着被拖出去的马罗维努斯,真慧蹲下了身子,做出了一副检查大主教伤势的样子,在他人看不到的角落里,他的手快速地从大主教的手中拿走了一张纸条,然后便迅速站起,满脸的悲痛:“大主教,已然蒙天父召唤,进入天堂了。”
仿佛是为了应和真慧的话,在一阵吱呀声中,作为第一道城门的索桥在火焰中轰然倒下,架在了护城河上,而远方则传来了维京人的马蹄声。
第六十章 教堂失守V我60
火势蔓延得太快了,由于刚步入文明社会不久,此时的城堡建设还不如后世那么完备,所使用的吊桥绳索也并非铁锁链,而是一绺绺粗麻绳捆绑在一起制成的。
所以当奥森放下了吊桥并烧毁了绞盘后,吊桥作为第一道堡门的意义已然失去了。
菲尔茨看着被士兵们用水扑灭的守备室和一片狼藉的场景,急得青筋直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嘴边长出了燎泡。
“现在该怎么办?现在该怎么办?”菲尔茨不断地念叨着,而在他身边,是一群同样群龙无首一起麻爪的僧侣。
拍了拍菲尔茨的肩膀,真慧安慰道:“你先别急。”
望着全速赶来的维京士兵,真慧喃喃地说道:“看来马罗维努斯应该就是那个叛徒,或者说被叛徒利用的人了。
但这已不重要了,只是我想不通一件事……”
“什么事?”菲尔茨赶忙问道。
“藏得这么深的一个人,为什么仅仅是放下吊桥,那大门还没失守,放下了吊桥又有什么……不好!”真慧大惊失色地跳了起来,将旁边的几个僧侣吓了一跳。
只见他身手敏捷地跳了起来,拉上了几个唐军士兵,飞快地向着城堡大门处跑去。
而菲尔茨和几个僧侣跟不上他们的速度,只能气喘吁吁地追在后面,落后了真慧好多,才赶到了大门前。
“菲尔茨长老,你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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