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末藩镇,但是在西欧 第30章

作者:阿斯顿发

几个呼吸的时间,维京战士们便冲到了围墙边,为首的奥拉夫肌肉猛地绷紧,他高高跃起,整个人如月牙般弯起,陡然挥出了手中的大斧。

“砰!”

两寸多厚的门板上瞬间冒出一个斧尖,青壮们从篱笆的缝隙间或从头顶向维京人刺出长矛,但相对于从小训练战斗的维京人来说,他们的这两下子,实在不够看,不是被挡住,就是被轻松躲开。

“砰!砰!砰!”

大斧劈门的声音仿佛敲在门后众人的心脏上,越来越密集,越来越大声,最终,在三五个维京战士顶着圆盾的合身一撞下,大门被撞成了一地的碎片。

于是,血液和尖叫声再次跃动起来。

“格洛尔伯爵。”一个带着传统撒克逊刀的撒克逊首领缓步走到了格洛尔身边,“咱们现在所在的位置是不莱梅的东北边,只要绕过这丛林,便是不莱梅大教堂。”

“你们说的那个内应真的靠谱吗?”

“当然靠谱,你甚至只需要三分之一的人力便可以攻下它!”撒克逊首领信誓旦旦地说道。

“哦——”格洛尔拉长了声音,“好,既然如此,奥拉夫,你带五百人去攻城,我们就在附近劫掠!”

“那我也一起去吧。”那撒克逊点点头,正想和手下吩咐,但接着火光的反射,他能感觉到一道银光正呼啸而来。

这撒克逊人也是打老了仗的,反应惊人,他瞬间侧身,居然用左手硬生生挡住了这一记大斧的劈砍,但代价是,他的半截左手直直落到了地面上。

“你疯了吗?格洛尔!”撒克逊首领捂着左手的伤口处,不敢置信地叫道。

独眼的格洛尔如同鹰鹫一般笑着,他挥了挥斧子上的血液:“我疯了吗?是维杜金德疯了,我们诺斯人帮了他那么多,他居然和外人联手,想要坑害我们,谁疯了?”

“不,你,谁告诉你的?这就是纯纯的谎言啊!”撒克逊首领又惊又气。

“哈!”格洛尔发出了一声简短而刺耳的笑声,“谎言,等我们全都死在你们手上的时候,就不是谎言了。”

“噗!”一把长剑从撒克逊首领的背后刺入,从胸口捅出,他无力地软倒在地上,而刺出那剑的,正是他的副手,一个红鼻子的瘦小撒克逊人。

“领主大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奥拉夫踢着一颗圆滚滚的光头,来到格洛尔面前。

“这还不容易吗?”格洛尔忍不住笑道,“你和红鼻子带五百人去不莱梅抢掠,速战速决,别让那个阿瓦尔人抓到,不过那些穿黑衣服的,少杀一点,他们死光了,不仅这片地就没人来了,而且我们的威名也没人传播了。”

“那您呢?阻击汉堡伯爵吗?那个汉堡伯爵我听说可不是好惹的。”

“我听说那个阿瓦尔人去年冬天劫掠了无数的村庄甚至是小领主,还攻破了基尔……他的领地一定很富有吧。”格洛尔狰狞的脸上扯出一个可怖的笑容,“等那个汉堡伯爵接到信号去救援不莱梅的时候,我就会带着剩下的一千五百人去袭击他的汉堡,啧啧,不知道当他竹篮打水一场空的时候,会如何想呢?”

第五十六章 噼!噗!

“噼!噗!”

在火焰的燃烧下,柴火断裂与水汽喷发的声音完美地混合在了一起,草棚中冒出了一股股炎热的白汽,滚滚的蒸汽盘绕在制弩工坊的四周。

有些阴暗的制弩工坊内,近百个工匠正热火朝天地劳动着。

站在一张组装台边,冯森拿起一把松木弩臂,上了弓弦,轻轻拉动,这弓瞬间便从半月向着满月进发,但还没拉至满月,冯森就停住了手,他轻轻放回了弓弦。

“这拉力还能再加吗?”

“加不动了。”制弩的工匠张狸儿摇了摇头说,“这种松木橡木做的弩臂最多只能承受不到50斤的拉力,拉距在一尺左右,杀伤射程50步,在敌人轻甲无甲的情况下,应该还是够用的。”

张狸儿是祖传的猎户,但从父亲那代起就一直在从军,对弓弩是颇有心得,虽说只会制作猎弩,但起码见过猪跑,让他制作军弩虽然难为他了,但有总比没有好。

冯森点点头,将脚边一麻袋火星工坊产出的铁质脚蹬递给他,便蹲在一旁兴致勃勃地观察起他们的制弩流程来。

只见几个匠人从旁边的一堆木材中挑拣出了一块橡木,长五尺有余(1米5左右),没有树筋纠结,纹路溜直。

张狸儿用木炭、尺和麻绳制成了圆规在橡木上打上记号,然后两个匠人则掏出锯子,将这块两寸多厚的橡木板锯短锯成了一个两头粗中间细的长条,并用沙子和粗石磨去了毛刺和尖角。

这样就是一个弩臂的雏形,但想要真正投入使用,却少不了训弓。

训弓是为了使让弓在正确的部位加强反曲,增加拉力,这一点上无论是弓还是弩都是一样的。

正常的训弓方法是要在弓臂两边吊上重物,然后慢慢消除应力的。

但冯森他们可没有这么多时间慢慢训弓了,他需要在短时间内爆出更多的弓弩,所以他们采用了另一种方法,那就是水蒸气法。

其实这来源于一个生物化学知识,当木材位于100度以上的水蒸气中时,木材内的植物纤维就会塑化变软,这个时候相当于木材处于一种胶化的状态,不需要太大的力道,就能将其弯曲。

流水线的工坊内,上两个匠人把制好的弓材递到了下个环节的匠人,只见他们走到了一个T型的陶管边,陶管的正下方正装着一罐水和一个火炉。

两个匠人将弓材放入管道内,并将T型管道的下端接到了陶罐上方。

于是,在咕嘟咕嘟的沸腾声中,巨量的白色蒸汽顺着陶管下方的口子涌入,又从两边的口子溢出,等陶管内温度升上去后,匠人用盖子捂住了出口。

冯森没心思继续等,而是走到了流水线的下个环节,在那里,几个粗使正吃力将弓材绕过一块石头,使出了吃奶的劲儿,将其弯曲。

虽然弓材内的植物纤维已经变软,但软硬只是相对的,他们仍然需要使大劲才能弯曲弓材。

等弓材冷却之后,就需要把弓材放置,消除应力的同时风干,然后再次放到管道里去蒸,然后继续弯曲,周而复始。

训弓本来是非常慢的,按照天工开物的说法最少也是要十天,但这个方法要快上不少,虽然产出的弓臂质量一般甚至可以说是比较差,但在弩都还没发明的加洛林时代的中世纪,已然是一件利器了。

正常来说,这个制弩的产量不会太高,但是冯森有火星工坊可以生产小配件啊,比如脚蹬什么的,所以比正常来说还是要好上不少的。

在房中看了半晌,冯森便离开了这兴业坊,骑着马向着忠勇坊走去。

在忠勇坊外间的大校场上,一队一队的撒克逊或是法兰克士兵正在整训着,他们或是排成整齐的队列在跑步,或是干脆一动不动地站立。

在队列间,几个汉人的教官拿出了训练少年兵们的架势,在撒克逊士兵身边来回走动着。

有些刺眼的阳光照射在他们的脸上,全是疲惫与麻木。

阿尔斯特河边,包着灰色头巾的士兵们背着一大筐石头,有气无力地奔跑着,在他们身后,几个不听管教的士兵被绑在了木棍上,被教官拿着细木棍疯狂地抽打着屁股。

这是冯森新组建的新民兵,全部由撒克逊人和法兰克人组成一共有六百人,分为两个营。

其实一开始民兵队有八百人,但是在整训的过程中,一些歪瓜裂枣的冯森不得不将他们淘汰,不能让一颗老鼠屎坏了一锅汤。

要知道,战阵之上,那是丛枪戳来,丛枪戳去,须臾不得转身腾挪,那什么鸳鸯连环脚,什么相扑半点没用,那些街角殴斗的想法他们绝对不能有。

战阵之上,最重要的便是听令,要与同伴同进同退,你找个不听令的进去,热血一上头,自个一冲,哦豁,阵中冒个大漏洞,那密密麻麻的刀斧枪阵面前,一个转瞬即逝的漏洞就足以毙命!

所以,无论何事,无令不得做,这才是应有的军人姿态,而这些撒克逊人和法兰克人,英勇有余但纪律极差。

这个纪律极差不是唐军动不动烧杀抢掠拥立主官的那个纪律,唐军战场上真打起来,阵型之严密,纪律之井然是常人难以想象的。

他们确实偶尔会拿主将的生命开玩笑,但他们可不会拿自己的生命开玩笑。

这群裹着灰色头巾的民兵可不会如此,冯森经常性看到他们拿生命开玩笑,僵持不下就猪突,这是个什么打法?

这不是一般的虫豸了,必须要出重拳!狠狠地练!不练兵器,光练纪律,下了值,我管你怎样,上了值,你就必须听我的。

因为历史告诉冯森,组织度和纪律性,是最低廉也是最无价的武器。

“冯……”一个声音叫住了正准备离去的冯森。

冯森回头看去,却是吉塞拉,她依旧是那副修女的打扮,此刻她身后跟着两个小女孩,手臂上挂着一个篮子。

“原来是吉塞拉嬷嬷,怎么了?”冯森下了马,笑着走到了吉塞拉面前,“你好久都没来找我了。”

听到这话,吉塞拉不知怎的,居然有些脸红,但也有些生气,她的院子就在冯府宅子边上,那阿尔沃的动静又有些大,她几乎是听了一个冬天的墙角。

这让她如何去面对冯森啊。

真是,真是太不知廉耻了,居然连白天都……想到近来听到的声音,吉塞拉的身体竟然有些发热。

摇了摇脑袋,将这些情绪抛之脑后,她忧心忡忡地问道:“是不是又要打仗了?”

冯森先是一愣,随后也收起了笑容:“我不确定,但是我从过往的丹麦商人和欧波里特人口中听说,叛军首领维杜金德似乎在准备再次叛乱,虽然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我必须得做好准备。”

吉塞拉的手指再一次开始揉搓起衣摆,嗫喏了好久后,她仿佛下定了决心一般:“冯,我不得不告诉你一件事,但请你先别害怕……”

“你是想说你父亲是维杜金德这件事吗?”冯森向她露出一个微笑,“我早就知道了。”

吉塞拉被他打了一个措手不及,嘴巴开合了几次,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吉塞拉,我知道你成为修女经历了很多事情,我不想去问,因为天父的大爱超越了一切,哪怕维杜金德是你的父亲,你也不需要去负他的罪。”冯森第一次没有在吉塞拉的后面加上嬷嬷。

吉塞拉没有说话,她对冯森的心灵鸡汤似乎并不感冒,过了许久,就在冯森为吉塞拉慢吞吞的态度急得长痘痘的时候,她终于开口了:“我有一件事求你,假如你在战场上抓到了我的父亲……”

“你想让我饶他一命?”冯森皱起了眉毛。

吉塞拉抬起头,眼神无比地坚定:“不,我想请你立刻杀死他,不要让他说一句话,他是恶魔,他一开口就能让你迷惑,他反复无常,不会遵从任何誓约,他能将所有人骗得团团转,甚至包括我。”

吉塞拉深吸了一口气:“请您,一定要杀死他!”

第五十七章 优势在我!

“不莱梅地方,十年来大小规模征战三十余次,是非曲折难以论说,但学者们无不注意到,正是在这个战场,决定了对萨克森征服的盛衰兴亡、此兴彼落。”

依旧是那个熟悉的教堂大厅,但这次,之前那个眯着眼睛糊涂忘事的老教士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那个从无到有建立起不莱梅大教堂,历经无数战乱依旧屹立不倒的威勒哈德大主教。

他双目瞪圆,须发皆张,笔直地屹立在祭坛前,双手交叉扶住的拐杖仿若一把骑士长剑,洪亮的声音在空旷的大厅内回荡着。

“当年查理国王殿下令我来到此处,北上弗里斯兰传教,也正是在不莱梅城郊,我有幸亲眼见证了十万法兰克勇士征讨萨克森大酋长维杜金德,大获全胜!”

拐杖重重砸在了地上,激起了一片飞尘,威勒哈德大主教眼中精光闪烁:“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着维京人诺斯人的凶残,仿佛我们的天父不会保佑我们。

十年前,我到此地传教,虽然信民们都贫穷弱小,但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竟发的境界,犹在眼前。短短十年之后,这里竟至于一变而成为我们的葬身之地了么?”

说到这里,之前偷偷议论要逃走的僧侣们纷纷惭愧地低下了头。

“我们的不莱梅不仅有天父的保佑与庇护,更有精锐的士兵与强大的盟友,我们已然向汉堡伯爵发出了信鸽,我相信,在桑特尔山击败了五千撒克逊人的汉堡伯爵,不会畏惧这一千维京海盗!”威勒哈德目光灼灼,中气十足地吼道,“无论怎么样,我们有盟友与坚堡,此战优势在我!”

在一通战前鼓舞后,大部分的僧侣都退出了大厅,唯有寥寥几个长老和主祭留了下来。

“开尔文主祭,那些哨塔和烽火都是你安排的,你说说看那些维京人的行动吧。”

“好。”真慧点点头,对着剩下的高级神职人员说道,“从目前维京人的行动来看,他们并非只是在乡村劫掠,而是一路沿着威悉河前进,从他们的行军路线来看,这些强盗的最终目标,应该就是咱们不莱梅的教堂。”

“不自量力。”威勒哈德冷哼了一声,“他们有多少人?”

“从目前得到的消息来看,他们有一千人左右,但并不准确,我怀疑他们实际上的人数更多,而且……”真慧顿了顿,“我听说,他们之中还有撒克逊人。”

“你确定?”菲尔茨皱起了眉头。

“维杜金德?”威勒哈德大主教询问般说了一个名字,接着便是仿佛找到答案一般肯定道,“维杜金德!菲尔茨,你赶快派人去明登,骑马去,告诉查理殿下维杜金德又要叛乱了,而且时间不会晚于七月。”

“遵命,大主教。”

沉吟了一会儿,威勒哈德将充满压迫力的目光投向真慧:“我这些天让你去查那个间谍叛徒,你找到了吗?”

“没有。”真慧无奈地摇了摇头,“看来是我不够虔诚,天父的福未曾赐予给我。”

“时间还是太短了。”威勒哈德大主教突然主动向着真慧走去,他眼含热泪,紧紧握住了真慧的双手,“开尔文,你手中有一百五十个打败过撒克逊人的精锐士兵,而我所能召集的兵力只有二百五十人,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是我应该做的。”真慧同样握住了威勒哈德的手,动容道,“请您放心吧,大主教。”

“感谢你的奉献,开尔文主祭。”威勒哈德轻轻擦去眼角本就不存在的眼泪,“开尔文主祭,我需要你去负责修缮堡墙与训练士兵,我将会把你放到直面强盗的正东城门处,请一定要守住天父的荣光啊!”

目光一凝,真慧的眉毛挑动了一下,郑重地回答道:“天父作证,我不会让任何一个维京强盗,踏上东线堡墙一步。”因为他们会从大门进来。

“菲尔茨长老。”思考了一阵后,威勒哈德不容置喙地发号施令道,“你去周边通知附近的农民躲入森林或进入教堂内部躲避,顺带收集粮食。”

“……长老,你负责带着骑兵去威悉河周边巡视,一旦发现维京人的战船,立刻过来向我汇报。”

“……长老,你带几个僧侣计算一下仓库内的存粮和武器,傍晚前,我要听到你的汇报。”

“……”

“马罗维努斯……主祭,你去乡下寻找曾经服过兵役的自由民,花钱把他们雇过来,有多少雇多少。”

带着大主教的命令,僧侣们或是骑上马匹,或是拿上羽毛笔,甚至是披上锁子甲,纷纷离开了教堂大厅,只剩下威勒哈德大主教一个人端正地跪在祭坛前。

真慧最后向里看了一眼,大主教祈祷时的后背有些佝偻,似乎在喘息。

……………………

萧阿贵盘腿坐在石板上,擦拭着手中的横刀,他靠在堡墙的女墙上,眼前便是一望无际的平原森林和波光粼粼的威悉河。

从城头往下方看去,在不莱梅教堂堡墙外,无数的法兰克人正排着队,慢慢进入。

无数的农民牵着牛羊马匹,拉着马车哭哭啼啼地向着大教堂内部走去,原先清新的大道上现在满是牛粪和咸鱼的腥臭味。

他们背着孩子,驮着粮食,虽然在哭泣,但仍然争先恐后地向着堡内挤去,作为教会土地上的自由民,他们虽然享受了不莱梅教堂带来的便利,也要承受不莱梅所带来的凶险。

此时的要塞大部分都是这个用法,这些要塞建立在地势险要的地方,周围散落着大大小小的村庄,当有战乱爆发时,就将周围的民众迁入。

喝了一口当地的葡萄酿,萧阿贵骂了一声娘:“天底下倒是都一样。”

“哟,三郎。”真慧披着一身黑色扎甲走了过来,“哪来的葡萄酿?”

“上次去打那个土匪的时候,路过一户林中的人家,我顺来的。”队正萧阿贵丝毫不以为耻地说道。

蹲在他旁边,真慧拿过了他手中的皮囊:“借我喝一口。”

迎着傍晚的夕阳,真慧靠在了女墙的边缘,位于威悉河畔的不莱梅地区,地形与汉堡几乎一致,都是大片大片的平原,如果说唯一有什么险要的地势的话,恐怕就只有沼泽和森林。

他敲了敲萧阿贵的脑袋:“怎么样?是不是从来没有想到有这么一天?要到一个没有人知道的地方,和一群根本不认识的人打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