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偶尔吉塞拉被围得烦了,就拿一根木棍,沾一点肉汤或者奶酪让他们去嗦。
这样温馨的场景让吉塞拉仿佛回到了小时候,那个时候,她的母亲就是这么在屋子中忙碌的。
男人们坐在火炕前喝着麦芽酒,女人们要么在煮汤,要么在羊圈附近一边聊天一边梳着羊毛,或者挤着羊奶。
而孩子们也会像这样,四处奔跑,两边烦扰他们的父母,最后求得一点麦芽酒或鱼汤就离去。
如果不是身处这样类似的环境中,吉塞拉几乎都要忘了这样的场景,曾经常常在梦中浮现的场景已经变成了一缕秋风,化入了浩繁的经典与仪式中。
天父说:爱自己父母亲人胜过爱我的,不配做我的信徒。这是不是背叛呢?不不不,吉塞拉赶紧摇头,这是尝试在对他们传教,并非是对他们的爱超过了天父,现在他们都愿意在吃饭前做晚祷了,这难道不是一种传教的功劳吗?
阿门!吉塞拉在胸口画了一个十字,端着鱼汤来到了火炕前:“让一让,鱼汤来喽……哎,不许碰,要先感谢天父赐予我们的食物!”
第一百六十一章 这不是半神是什么?
“我们会食同心感谢,一粥一饭来处不易;上帝恩赐同胞汗血,欢喜领受为人服役。阿门。”
火炕前坐着一圈四十多的大老爷们,却是吉塞拉在主持整个局面,这些大大小小的撒克逊战俘们不论情不情愿都双手合十,等待着吉塞拉将整个谢饭歌给唱完,当唱到最后一句“阿门”的时候,所有人跟着一起唱道:“阿门”。
这便算饭前的晚祷了。
在围裙上擦了一下手,吉塞拉拿起一旁的马勺,开始在巨大的陶罐中搅动着里面的麦片粥,让整个麦粥均匀受热。
放下手中的毛皮,阿布陶醉地闻了一下陶罐,忍不住赞叹道:“不是我说,那赛里斯小子确实有些东西,咱们从布伦瑞克出发,到这里十二天的路程,总共二十四餐饭,居然只饿了五回肚子。”
在阿布的身边,另一个长着一把枯黄山羊胡的壮汉则叫道:“当年咱们和维杜金德出去打仗的时候,咱们那可是亲卫和头领,十二天的路,也就饿了五回。”
“那是你们。”坐在吉塞拉对面的一个愁眉苦脸的撒克逊汉子骂道,“当时老子在后队,十二天的路就饱了五回,你们这群混账东西,把沿途的村子都吃光了,整的老子只能啃树皮。”
吉塞拉掏出一个木碗,盛了一大碗热气腾腾的麦片粥,递给了旁边的阿布,阿布大喜正要开吃,却在吉塞拉眼神逼迫下,将手中的热粥,递给那些瞪大了眼睛的孩子们。
“吃吃吃,一个人吃两人份都不够,真要饿死我了。”阿布口气不善地对着那群孩子骂道。
这些孩子大都只有十三四岁,正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的时候。
“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另一个老者感叹道。
吉塞拉一边给孩子们盛着粥,一边笑意盈盈地说:“冯的军队是善良之军,他们都是一路设了小站,这些麦粥都是跟当地人拿农具、毛皮、面粉和衣物去换的,每天吃的都是新鲜的,少有劫掠,当地人可愿意为我们带路了,这才是天父的军队……”
吉塞拉原本正想再说一段教义,感化感化他们,却看见阿布啪的一下拍在额头上:“我懂了,原来如此。你们看,我们一路走,一路抢,也就能抢得了一时,抢了第一家,这一片都躲到森林里去了,后队想抢都没处抢。
但他拿战利品去换,虽然看似多花了钱,却我们抢不到的地方,人家都上赶着来交换,就跟集市一样,咱们还能压价。
哎,你们说要是咱们再随军带些商人,一路走一路做生意,行军还能再赚上一笔,岂不是……”
“好了好了,本来是好事,到你嘴里都龌龊了。”原本的传教被阿布打断,吉塞拉的脸都有些黑了,“那是天父军队的善举,跟什么战利品什么抢掠的一点关系没有。”
向地上吐了一口浓痰,阿布不屑摇头:“善举?善个屁,那查理的军队天天抢劫,还老是抢牲畜烧牧场,善在哪儿了?根本不是人!”
张开了嘴巴,吉塞拉有些理屈,脸都有些发红,大声反驳道:“这肯定不是查理下的命令。”
带着一副逗小孩般的表情,阿布向着吉塞拉摆手道:“就是查理下的命令,查理就是个沙滩上的太阳,比维杜金德还混蛋的存在。”
“我不允许你这么侮辱查理殿下,这肯定不是查理殿下的本意。”
“好,那就算这件事不是他的本意,那他在韦尔登杀得那些手无寸铁的撒克逊人呢?那也不是他的本意?”
短短三秒内,吉塞拉的脸色由黑转青再转红,最后只能恼羞成怒地将马勺往陶罐中一扔:“你再说我下次不给你们做饭了,继续吃森恩叔叔煮的烂糊粥吧。”
阿布卡壳了半秒,最后只得老老实实地颓唐坐下:“我不说了。”
“哈哈哈哈哈。”
“阿布啊,这是在家被婆娘管,在外被侄女管了?”
旁边的一群的叔伯们开始起哄起来,而阿布也不是个好脾气的人,上去便是一拳,直接将那个起哄的锤翻在地。
那起哄的叔伯立马爬起,刚想反击,却听到吉塞拉重重地哼了一声,仿佛是场景重演般,他同样乖乖坐好,偃旗息鼓了。
这段时间里,吉塞拉夜以继日地在军营中为这群战俘疗伤,多脏多累都不辞辛劳,救活了一大批受伤的战俘,再加上她温润的性格以及维杜金德女儿的身份,几乎所有战俘要把她当女神看待,威望都超过阿布这批人了。
在这威望之下,这群老“叛军”也不敢多说话。
盛了一碗麦片粥递给阿布,吉塞拉再次问道:“阿布叔叔,等战争结束了,你们准备怎么办?”
“找片田先种地。”
吉塞拉脸上的表情顷刻间便明朗起来。
“等攒够了粮食,再造反。”
吉塞拉原先开朗的脸又马上阴沉了。
不顾吉塞拉的脸色,阿布一边吃着粥一边嘟囔道:“要不是那个你处处维护的小情人强逼,我们死也不会来救查理曼,他死了才最好,就算我们注定要被统治,我宁愿被丹麦人统治也不愿被查理曼统治。”
“为什么呢?难道一定要反吗?”
阿布突然停住了喝粥的动作,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注视着吉塞拉:“在查理曼砍倒伊尔明苏神树,我们还有商量的余地,但当他杀死了那些撒克逊战俘之后,甚至我们也能忍受,但当然颁布《萨克森法令》的时候,我们就再也没有了选择,除非我们这些人都死光了。”
《萨克森法令》又名《萨克森投降法令》,这项法令规定,所有不愿皈依的撒克逊异教徒,当地伯爵可以依律处以死刑,并且禁止所有当地的宗教活动。
在阿布说完这句话后,整间帐篷都安静下来,连那些吵吵闹闹的孩子们都放缓了动作,压低了声音。
所有人都默默地吃着麦片粥。
“假如你们起事了,难道就不怕冯再一次打败你们吗?”
“只要他不杀死我,我就会一直这样下去,就算我不行,我的儿子我的孙子也会一直持续下去,除非我的子孙都死光。”
“我听到了消息,查理殿下准备可能会将东伐利亚的一大片领土都封给冯,如果你们再起义的话,说不定会被他杀死。”吉塞拉缓慢地搅动着马勺,“虽然冯是一个虔诚的信徒,但也是一个坚定的人,要是你们一而再再而三地谋反,他一定会杀了你们的。”
“他只在战场上杀人,总比查理曼好。”阿布喝完了粥又舀了一大碗鱼汤,“但如果是他来统治我的话,说不定我能安分一阵,等他死了再让我儿子造反。”
“为什么?”吉塞拉瞪大了眼睛。
“我有点怕他。”
“我也是。”
“我也。”
“不怕查理殿下,却怕冯?”吉塞拉有些理解不能地看着这群叔伯,“是因为洪水吗?”
“我们不怕查理,是因为查理只是一个混账。”阿布轻轻啜了一口鱼汤,“但冯森是半神,他能掌控洪水,还能无中生有,甚至还有不死之身,我们没法和一个现世半神对抗,就是不知道他是哪个神的子嗣。”
吉塞拉的脸再次黑了下来:“不要在我面前说这些邪神的玩意儿。”
“是真的!”阿布突然压低了声音,用手半捂住嘴巴,“我亲眼所见,那天,我看到他脸上被划了一道一指长的口子,我眼神好,看得清清楚楚,第一天受的伤,第二天结的痂,第三天脸上只剩一道红色的痕子了,那种程度的伤最快也得一周,不信你下次你自己去看。
而且我听别的撒克逊人说,那是个看守仓库的撒克逊人,也是他亲眼所见,他有天晚上,太累了,睡在了仓库里,半夜醒了,就看到那个冯对着空空的仓库一指,然后地面上马上冒出了一堆农具。
这不是半神是什么?反正半神之子不一定是半神,除非他把我逼急了,否则我等他死了再造反,这段时间正好恢复一下咱们撒克逊人的人口。”
吉塞拉愣住了,她是怎么也没想到会从阿布口中得到这个答案,半神?无中生有?
正想询问,吉塞拉刚张开口,却突然听到门帘掀起的声音,一个年轻的侍从跑了进来,在她的耳边悄悄耳语了一阵。
吉塞拉便又将嘴巴里的疑问咽了回去,她摸了摸一个孩子的脑袋,对着阿布他们说道:“我晚些时候再回来,到时候,你们把这些事和我仔细说说。”
第一百六十二章 从幽暗的黑色森林中吹出了带着草腥味的寒风
从幽暗的黑色森林中吹出了带着草腥味的寒风,披上一件粗呢的长袍,吉塞拉穿过层层营帐,来到了帐篷前。
门口站岗的两名亲卫对吉塞拉非常熟悉,向她微笑着点了点头后,就收起了让开了进入大帐的道路。
他掀开门帘进入,热流便包裹了吉塞拉,站在屏风前,吉塞拉能够听到冯森和一个苍老的声音正在对话,而这个声音,居然有些熟悉。
加快了步伐,吉塞拉绕过了屏风,便见到冯森和一个鹿皮长袍的老者各自坐在一个小马扎上,围着一个火炉,各持了一个马克杯,正在有说有笑地谈话。
见到有人进来,冯森和鹿袍老者同时转头看向了吉塞拉。
“冯,你喊我来是?”
没等冯森回答,那鹿袍老者突然问道:"是你吗?小金球?"
吉塞拉听到这个熟悉的称呼,先是一愣,接着仿佛不敢相信一般,瞪大了眼睛,她紧紧注视着那个鹿袍老者,好一会儿才缓缓问道:"你是,你是格里菲斯爷爷?我以为,我以为……"
“好久不见,我的小金球。”格里菲斯摩挲着手中的杯子,向着吉塞拉苦笑道。
大马金刀地坐在马扎上,冯森喝了一口杯中的热醪糟:"格里菲斯大祭司告诉我,只要查理殿下愿意放弃《萨克森投降法令》,那他就号召全体撒克逊人不再对抗查理,所以他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够帮助他。"
听到这个消息,吉塞拉却没有展露出太过惊讶,但眼神中却展露了一丝激动:"真的吗?"
格里菲斯苦涩地一笑:"这些年的战争中,太多熟悉的面孔离去了。撒克逊人虽然坚强,但总共不知道有没有五十万人六十万人,而查理曼手下,有两千万的天父信徒,我们无能为力。我只希望,少死一点撒克逊人。"
看看格里菲斯,又看看吉塞拉,冯森突然站起了身:"格里菲斯大祭司的意思我已经明白了,我会尝试着帮助您的。
不过,现在你们这么多年没见,你们一定有很多话要说,我还是把时间让给吉塞拉嬷嬷吧。我走了哈,我不打扰。"
不顾两人的挽留,冯森强行起身离开了帐篷,又去巡视周遭的地理去了,仅仅在帐篷中留下了吉塞拉和格里菲斯两人。
但冯森离去后,不管是吉塞拉还是格里菲斯都没有说话,两人相视无言地面对面呆坐着,直到吉塞拉终于开了口:"我原以为您已经死了。"
"然而并没有,这些年来,我一直在撒克逊部落间流亡,这是为了保护我们的族人,不让他们受到更多的伤害,如果维杜金德不再起兵,我估计会在荒野中当一个隐士,度过余生。
但维杜金德和乌达改变了一切,我们的生活被战争摧毁,我们的家园被夷为平地,我们的亲人死于非命。撒克逊人已经受够了,我们需要结束这场战争,让我们的族人需要重新过上平静的生活。"
听到这段话,端坐在马扎上,吉塞拉不自然地整理了一下云波巾,皱着眉头说:"我也希望能够结束这场战争,但是撒克逊人的行动查理殿下并不愿意放弃《萨克森法令》。"
“我寄希望于汉堡伯爵阁下。”
“冯是查理国王的近臣不假,但却是新人,他的话不一定管用。”
“假如伯爵阁下能够以这份平定了叛军的功劳去游说查理殿下,说不定可以说服查理殿下。”
一开始,吉塞拉还只是茫然,但很快,她的脸色便如同冰霜般寒冷起来:“冯虽然是天父信徒,德行高尚,但他却也是一个聪明人,我劝你不要搞什么小动作,否则你会知道厉害的。”
“这也是我最不愿看到的事。”格里菲斯的目光重新汇聚到眼前烧得发红的木炭上,“但如果不这样,该怎么让查理殿下撤销《萨克森法令》呢?除非撤销《萨克森投降法令》,否则萨克森的战争永远不会停止。”
于是,帐篷中再次陷入了沉默。
…………
哈德拉德的军营建在一个废弃的村庄中,冯森重修后的营房中,横七竖八地倒着不少法兰克的士兵。
佝偻着身体,农夫们将绳子背在背上,苦着脸搬运和拖动着物资,等待着能够被贵族老爷赏一口饱饭的机会。
扛着一个半人高的燕麦袋子,一个农夫吃力地走过训练场,在吃力与痛苦中扭过头瞥了一眼。
在偌大的训练场中,东法兰克的贵族士兵们穿着锈迹斑斑的锁子甲,身手敏捷地挥舞着锋利的长剑和大型战斧,对着一块人形的木板演练着战阵技巧。
而角落里,几名士兵正在用砥石打磨他们的武器,用布帕擦拭着他们的盔甲,直到闪闪发亮,法兰克的士兵们需要保证它们的坚固与锋利。
“咔!”
大剑挥出,狠狠斩去了眼前草人的头颅,哈德拉德缓缓吐气,又擦了擦额角的汗。
他正想叫一个侍从把他的啤酒递过来,但一扭头却冷不丁见到了鲍尔达神甫正站在他的面前,鲍尔达神甫依旧是原先那副表情,看不出悲喜。
“鲍尔达神甫,你终于回来了,这些天你去干什么了?”
“我去调查了一下那个汉堡伯爵的过往与事迹。”鲍尔达神甫走到了一张长条木凳旁坐下,又拍了拍身边的长凳,让哈德拉德坐下。
“你怎么没有北上与汉堡伯爵汇合?”
一边披上狼皮的大袄,哈德拉德一边低声解释道:“那查理居然让汉堡伯爵那个不到二十岁的小子来指挥统率全军,我怀疑汉堡伯爵篡改过,我要和查理亲自通信。”
“这不是你停驻在此地两天的原因。”
“好吧,好吧。”哈德拉德搓着手,隐隐有些发怒,“我就是不服,凭什么我堂堂一个公爵要听他一个伯爵的话,这要是传出去了,我的威信要大受打击,没了威信,怎么压制那些东法兰克的小贵族?
我要和那个汉堡伯爵斗一斗,要让他知道知道我的厉害,所以我想着先晾了几天,等他忍受不住的时候,再让他求我,否则他还真以为自己是老大呢。”
鲍尔达神甫没有说话,而是长而轻地叹了一口气:“明天就出发吧。”
“但是……”
“我说了,明天必须得出发。”虽然鲍尔达神甫的话语不咸不淡没什么感情,但哈德拉德却识相地停住了嘴,尽管他心中恼火,也只是答应了鲍尔达的要求。
和鲍尔达一通聊天,哈德拉德失去了练剑的心思,上了马,向着自己的大营走去。
“神甫,当时在汉诺威的时候,你为什么要我答应他们的条件啊,我料想那个驼子根本不敢下手。”想着这些憋屈事,哈德拉德忍不住问道。
“当丕平闯入营帐中把剑架在你的脖子上的时候,我们已经不得不出兵,只是时间早晚和能得到多少东西的区别。”鲍尔达神甫为座下的矮马掸去了毛发里的跳蚤,轻声说道。
“玛德!”哈德拉德又想起了那一天,咬着牙骂道,“那个该死的驼背!这样的一个人居然能把我逼成这样,天父为什么不把这样的幸运赐给我?”
“如果你还这么认为,那你就太错了。”神甫望着远处的天空,“在那次闯营中,他不管是道理还是人情上都占上风。
在这个时机,抓住这个精准的机会,配合上那个赛里斯人的行动,几乎是一击毙命,很有查理的风范,他比你想象的聪明,哈德拉德。”
哈德拉德正要反驳,却听见了听见了一声渺远的号角声,这声音响起的那一刻,连鲍尔达的脸色都陡然骤变。
“神甫,你去后队,我去哨塔看看。”调转了马头,哈德拉德向着一旁路过的一队骑兵喊道,“送神甫去后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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