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在不莱梅大教堂的左侧,确实是有一间不大的忏悔室的,它由石料建成,在它外层的表面涂满了烈火与烟熏的痕迹,几根蘑菇在石缝中顽强地钻出脑袋,随着寒风轻轻摇摆。
在忏悔室的内部,竖着一根巨大的十字架,在十字架前,一座银色的烛台上,苍白的蜡烛正放着一豆橘黄色的光芒。
跪坐在十字架前,冯森半眯着眼,在脑中不断复盘着计划,他知道查理是一个聪明人,在正史中,差不多十多年以后,查理自己取消了《萨克森法令》,对于查理作为一个帝王的素质,冯森是丝毫不怀疑的。
更何况,冯森作为外面那么多大军的领军人物,查理绝对不敢拿他怎么样,据冯森猜想,等到晚餐的时候,他就能从忏悔室中出来了。
但这不是他的目的,甚至他的奖赏,他的萨克森公爵,也不是他的目的,当一个领地都是大大小小伯爵领主的公爵,那恐怕冯森要大半辈子都陷在这摊烂泥中了。
他要的更多。
“安东尼。”查理的声音在冯森的身后响起,冯森知道,这是戏肉来了。
“父亲。”转过身,冯森站起躬身行礼。
查理看看这间除了十字架别无他物的忏悔室,笑了笑,盘腿坐在了地上:“是不是感觉到不公平?你明明打赢了一场战争,却不得不在忏悔室中忏悔?”
“一切都是天父的安排,我甘之若饴。”冯森面带微笑地回答道,“若说不公平,丕平殿下被投入了暗无天日的地牢中,这才算有点不公平。”
“你这个滑头,你心里还是不满,只不过要借着丕平这个傻小子说出来罢了。”查理听到丕平的事情,不仅没怒,反倒笑了起来,“我让你来忏悔,一方面是心里气不过,另一方面,就是要好好敲打一下你。
一个强大且高贵的公爵,不能像个孩子一样,随便给出承诺。这一次,我维护你们,下一次呢?你才是你该忏悔的事情,你的八旗军团和修女倒在其次。”
“公爵?”冯森重复了一遍这个词。
“是的,公爵。”查理挺直了腰板,对着冯森笑道,“在这次的萨克森战争结束后,我需要一个有能力的人来帮我管辖这些撒克逊人,于是我想到了你。
不过,你到底能不能做到这些事,还得经过考验,我到忏悔室中来找你,正是为了这个,你准备怎么治理萨克森?”
“父亲,在赛里斯,我们有一句话,叫做‘君主会选择臣子,而臣子同样会选择君主’。”冯森突然直起身,严肃地向查理问道,“只有相同志向的君主和骑士在一起共事时,才能发挥到极致。”
“你这是什么意思?”
“父亲对我有恩,父亲希望萨克森治理成什么样,我就会朝那个方向努力。”冯森向着查理长拜道,“但在此之前,我还要问殿下一个问题,那就是父亲之志向如何?此处,仅你我父子二人,父亲请畅所欲言。”
“志向?你的意思是,理想?目标?”查理没想到冯森会问出这么一个问题。
“是的。”冯森的目光此刻无比锐利,“父亲是守成的君主,进取的君主,还是万世无一的帝王?!”
“好小子,你倒要问起我的目标来了。”查理大笑了起来,“我告诉你又何妨——我要建立一个大法兰克的帝国,它的领土要囊括所有肥沃的土地,到处流淌着奶与蜜,它要能传承世世代代直到末日的降临,法兰克要成为这个世界上最强大的国家,这便是我的目标,我要成为的,是万世无一的帝王!”
“为父亲贺。”冯森长拜道,“但不知道父亲准备如何实行呢?”
“自有神启。”查理微笑着回答道,“但你说这些,无非是你有所谓的计略罢了,你要说便说吧。”
站起身,冯森在狭小的忏悔室中走了两个来回,在心中又复盘了一遍整个过程,他压抑住心脏的跳动,再次跪坐在查理的面前:
“自罗马分裂以来,豪杰并起,转瞬兴亡的王国不可胜数。如今天父教世界中,无非三国能存续至今:西之法兰克,中之东帝国,东之阿拔斯。
阿拔斯是撒拉逊人沙漠牧民组建的王国,信仰刺猬猫教,实际是我教外传,却恬不知耻,占据圣城耶绿撒冷,自认为所信是天地唯一神。
阿拔斯不仅断绝贸易,使得我国货币短缺,物资不得通流,一遇灾祸即民变四起,是我们的大敌。但现如今阿拔斯拥千万之众,以信民之长而命令诸侯,此诚不可与争锋。
而东帝国据有巴尔干与安纳托利亚,已历七朝,国险而民附,贤能之才甚至胜于我国,其与阿拔斯战争不断,国耻国仇甚深,只是其内部混乱,人心险恶,可以作为援助,但绝对不能依赖。
阿拔斯据沙漠之地能据十数万之兵,而高卢平原沃野千里,帝王之基,又有比利牛斯山阻隔,天高山险,祖父因此而成就了帝业。但高卢平原如此肥沃,我国人才如此兴盛,为何连年叛乱不断,民怨四起呢?
父亲,法兰克之失,失在宽,失在封,失在财。”
说到这里,冯森已经能看到查理的目光在闪烁,而他的话语更加激昂起来:“法兰克王国管束得太宽泛,就给了乱党可乘之机,他们偷偷联合,暗自行动,法兰克王国这么大,哪里能管的过来?
而封则是贵族的问题,如今日之哈德拉德,身为父亲封臣,踌躇不敢救援,反倒是我这种外臣拼死来救,如果他们的领土能由殿下直属,何愁没有十万之兵?贵族鄙夷父亲,各有私心,其军队财产皆自给,怎么能忠诚?
财权则在于咱们缺少钱,我法兰克地大物博,物产丰盈,无所不有,为什么连召集三万军队,都要消耗掉数年积攒下来的粮食?就是因为物资不流通,为什么物资不流通?就是因为没金银做钱。
若能解决这三个问题,待民强富足,臣民安定,我率领萨克森之兵,走陆路东进,结东帝国之兵南下。
父亲派一上将,自伊比利亚出直布罗陀海峡以向迦太基与埃及。
父亲亲率法兰克之兵,领天父十字军之号,以夺取耶绿撒冷之名,出于意大利,登克里特与塞浦路斯而南下,以色列臣民敢不用壶盛着浆水,用瓢盛着食物来迎接父亲吗?
到了那个时候,父亲夺下耶绿撒冷,圣城登基为皇帝,其功勋难道还无法超越大卫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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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好大(和谐)喜功是帝王的通病,查理曼也不例外。虽然室中对在那个时代,近乎于不可能,但查理依旧相信了,毕竟这只是一个构想……”
————《冯森回忆录》
第一百八十七章 唐务运动
冯森的声音在狭小的忏悔室中不断回荡,而他灼灼的目光却还依旧在瞪着查理。
“说得不错。”轻轻笑了一声,查理鼓了鼓掌,眼中带着满意之色,但声音中那压抑的情绪却暴露了他的真心,“所谓君权太分散,臣民不忠诚,手中无财权,都是我和几位帕拉丁学者讨论了很久才得出了问题,你却能一个人便想到,实在不容易。
而所谓三国的说法,确是耳目一新,还没有人向我仔细介绍过阿拔斯的情况。”
是的,法兰克王国的三大疾就是这三者,查理一生都在致力于解决这三个问题,第一个问题,他采取的法子是宣誓效忠与人质,在他的晚年,他甚至每到一个地方,都要当地的领主带着所有的臣民向他宣誓效忠,并以或明或暗的方式获取贵族们的质子。
但在正史上,这个方案并没有起到很大的作用,反而导致了大量的贵族的叛乱。
第二个问题,查理使用的方法是王国巡查使,他派出亲信到处去调查伯爵和臣民的不法行为,而马拉吉吉看来就负责这方面的事务。
而这个问题同样没有解决,后期的王国巡查使与当地贵族沆瀣一气,出现了我查我自己的盛况。
第三个问题,查理采用的方法是铸造新币,来收拢财权,但可惜的是,由于阿拔斯导致的商业凋零以及不友好的通商环境,查理的措施虽然缓解了领地内的钱荒,却依旧没能收拢起财富,其金钱收入还不足拜占庭三分之一。
“父亲,我知道你为了这三个问题伤透了脑筋。”冯森向前跪行了两步,来到了查理的正对面,两人的膝盖几乎都要抵在一起,“但我得说,父亲的帕拉丁学者给出的措施,都不太管用,不是吗?”
查理陷入了沉默,他看着冯森,半天才说:“我原本以为,你只是一个战场上冲杀的战士,但我从未想过你居然能在国事上给出建议。”
“我只是站在了巨人的肩膀的肩膀上。”冯森从屁股底下取出了一本书,“父亲,这是我写的一本小册子,讲的是汉武与秦皇两位赛里斯皇帝的生平、功绩与执政。
父亲,您可能不信,但在圣人降世前两百年,赛里斯人就已经在研究这些问题了。
不过由于当时圣人还未降世,我们无法跟从他的步伐,而产生了别的智慧,类似于希腊的逻辑学与炼金学一类的东西,不过这门学问叫做儒学,专门研究如何治理国家。”
眼睛一亮,查理接过了那本小册子,但随即脸色又有些发黑:“怎么全是拉丁文……”
“咳咳咳。”冯森这才猛然想起查理不识字,他赶紧回道,“父亲可以让别的学者念给你听,但我得告诉您,正是因为有了儒学这一学问,赛里斯才得以建立一个强大的帝国。
我自己就来自赛里斯,却从未系统地向您介绍赛里斯的情况,所以在您阅读此书之前,我想先向您介绍赛里斯的情况。
赛里斯自圣人降世前二百多年建立到现如今,已经经历有千年的时间,这千年时间内,赛里斯建立了很多的王朝,而我故乡就是李唐王朝。
与欧罗巴不同,赛里斯李唐王朝的伯爵、公爵都是虚爵,父亲可知道什么是虚爵,即虽然有领地,但不具备领地管理的权力,只能获取领地的税收,而领地的真正管理要交给县令……
这些县令往往并非从当地选拔,而是由赛里斯皇帝派遣,负责管理民政,假如皇帝想更换,只要写几个字,就能撤销一个等同于伯爵的权贵的地位……
这些并非世袭,也不是根据贵族身份来定,而是根据人的贤明来定,只要一个人既有能力,又有品德,那他就能成为县令这个公职……
父亲,你可能在想,那些县令得到了如此不公正的待遇,为什么不造反呢?很简单,因为有儒学,儒学约束了他们的行为,儒学强调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强调忠孝仁义……
忠是指对天父对殿下忠诚,孝是指对父母孝顺和爱天父,仁是指宽恕别人,义是指信守承诺,那怎么去挑选有德行的人呢?就从这四个标准来挑选和察举……
当然,这其中也会存在奸邪之徒的伪装,但以这些标准来标榜自己的人,一旦泄露本性造反,在道理上就落了下风……
父亲不是老是担心贵族不忠和造反吗?那只是因为他们还认为,他们的土地是他们自己的,和您没有关系,而在儒学的观念中,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土地是天父赐予您,您赐予给他们的,与他们自己无关……”
随着天色逐渐转暗,连最后一丝阳光都离开了忏悔室的屋顶,而冯森还在滔滔不绝地讲着,查理居然也在津津有味地听着,还时不时提出一两个问题要冯森解答。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赛里斯虽然强大,但每隔数百年就会分裂再重组,是因为他们没有天父的教导?”查理饶有兴味地问道。
“是的。”刚刚一直在眉飞色舞地给查理介绍的冯森停了下来,他重新坐到了查理的面前,“是的,天父的存在是理论,它能获得救赎,但它却没能提出好的方法来治理国家。而儒学是实践,它能治国,却不深研人的存在与内心。”只不过随着时代的发展,在后世,这两者的虚实反而倒转了。
“父亲。”冯森又一次向着查理长拜,“学习东方的先进经验刻不容缓,东化不可避免,以教会治人心,以儒学治国家,西学为体,东学为用,这便是法兰克的强国之路。”
查理没有回话,他看着这间简陋的忏悔室,又望了望外面的天光,脸上的表情不变,眼神却迷蒙起来:“时间过去得好快啊。”
“父亲,您如果要任命我为萨克森公爵,我希望您能赋予我全权!”冯森慷锵有力地说道,他真诚地望着查理,“这里将会是唐务运动的田地,先以萨克森为例,尝试来自东方的儒学,假如能成功,再推广至全国。”
正视着冯森,查理的眼神依旧锐利,他面无表情,不知道是在思考还是在干嘛,甚至,冯森能从他的嘴角看出一丝玩味。
“父亲想做万世无一的帝王,而安东尼想做万世无一的贤臣!”冯森咬着牙再次拜道,“假如不成功,臣愿意舍弃继承权,并进入修道院修行一生。”
在一阵让冯森冷汗直流的沉默后,他听到了衣物摩擦的声音。
查理站起身,从腰带上摘下了克拉伦特,他抚摸着这把剑将近三分钟的时间,最后,他将克拉伦特扔给了冯森,转身便走:“你的忏悔结束了,安东尼,你这几天好好准备,后天晚上的圣诞平安夜,你要出席,我会在那里宣布封你为萨克森公爵。”
第一百八十八章 神迹,这是神迹!
在冬日的寒夜里,群星的光芒是被戳破的夜空中露出来的天光,灿烂的天光下,银辉洒满冯森的肩头,他呼出一口带着白雾的寒气,脸上布满了笑容。
打开了克劳塞维茨引擎,冯森注视着引擎上蹦出的提示,心中微微有些激动。
【威悉河畔之战】
【酣畅大胜】
【在罗森加滕森林的西面,双方总共三万五千人的军队,在这个局促的平原上展开了大战,你的军队以少胜多,打败了傲慢的维京人,彻底获得了萨克森战争中的胜利!为你们欢呼,胜利者们!】
【你的传说开始在萨克森流传,获得威望200,每月威望+2】
一开提示,依旧是之前最熟悉的战役胜利的弹窗,冯森已经逐渐习惯了。
不过在经历了塞滕坎尔河之战后,这+200威望和+2每月威望对于冯森来说都有点看不上眼了。
毕竟和那一战相比,这一次的胜利基本就是靠战术胜利,没有给一个【血战险胜】就不错了。
想到这,冯森的目光转向地图上方的威望栏与灵能栏。
【威望:691】——》【威望:901】
【灵能:533】——》【灵能:94】
九百多的威望了,拿来兑换点什么呢?冯森心中顿时起了无数个计划,但很快,他又将目光看向了灵能栏位,灵能不升反降,就是因为他在十二月花了450点灵能点化了阿尔沃、吉塞拉和王司马,让他们学会了拉丁语与汉语。
虽然只是入门的程度,但和人进行简单的沟通却是没有问题了。
“王司马,此战我军伤亡如何?”
骑着马伴在冯森的左侧,王司马回忆了一会儿,报告道:“此战,靖难军伤亡惨重,共有75名士卒战死,其中玄甲骑12名,步卒战死63名。”
听到这些,冯森的心情又忍不住沉痛了几分,他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寻常的小仗倒还好,一旦打大仗,需要冲阵攻坚,那些旗丁和义从便不管用了,只能唐人自己上。
但问题是,旗丁和义从死了能补充,靖难军死了该从哪儿补呢?这些可都是加强过的唐人,而且是从小从军中挑选出来的精锐,死一个少一个啊。
“他们都留有子嗣吗?”
“差不多有一半是在汉堡有家室和子嗣的。”
“晚上我去招魂,有子嗣的厚待家属,没有子嗣的进入英烈祠,挑选孤儿为其延续香火。”
“喏。”
出了不莱梅,此刻西格弗雷德建好的营寨全部便宜了冯森,勤王的部队干脆都直接住了进去。
下了马,冯森还未松一口气,便见到了格里菲斯、阿布等人带着希冀的目光围了上来。
虽然劳累,但冯森知道这是人之常情,而且这是他们应该得到的酬劳:“如果不出意外的话,我将成为萨克森公爵,而萨克森法令也将取消,但是,这个消息不要外传,否则假如被查理听到了消息,反而容易出事情。”
格里菲斯一把捂住了即将大叫出声的阿布,脸上紧张的表情明显舒缓了许多:“感谢您的仁慈,领主大人,只是,不知道您想如何治理呢?”
“这个我们以后再说,我太累了,让我休息一会儿吧。”
“啊,好的,打扰您休息了。”
格里菲斯拽着阿布离开的时候,冯森突然扭头问道:“吉塞拉呢?她人呢?”
阿布和格里菲斯对视了一眼,回答道:“她今天下午见过维杜金德后,就一直待在河边,不知道在干什么……”
………………
冰凉的威悉河旁,星光如水,映着河水都散发出了荧光,而吉塞拉坐在河岸上,丝毫不在乎迎面的寒风,沉默地独坐。
一件貂皮的毯子盖在了吉塞拉的肩膀上,冯森挥手驱散了两侧的卫兵,坐在了吉塞拉的身边,和吉塞拉一样,他不说话。
莹白色的河水荡漾起了涟漪般的水光,映照在冯森和吉塞拉的身上。
“冯,我今天去见父亲了。”吉塞拉的声音有些沙哑,不知道是不是偷偷哭过,“我真的好讨厌他,但在见到他失去了双腿,只能一个人在泥地上满身脏污地爬行的时候,我真的好难过。”
一个人在泥地上满身脏污地爬行?格里菲斯不是专门给他洗了个澡,还安排了两个女仆帮助他行动吗?冯森的脸色有些发黑,该死的老混蛋,真是没节操。
“别担心,他是坚强的人。”
“其实我知道他在骗我,我难过的最主要的原因并不是这个。”吉塞拉轻轻晃动着双腿,鹿皮靴子划过了水面,“我在难过,虽然我处处标榜自己对天父的虔诚,但在最后,我还是选择了小爱,我终究会为了亲人而难过。
我皈依天父,除了对亲情与血缘的绝望外,最主要的原因是我认为,假如人人都信天父的话,也许战争和死亡会少一点。
可是亲情和天父相比,为什么我感觉同样重要呢?
冯,你看,天父说人人都可以得到救赎,可是查理殿下作为天父钦定的王,却没有履行这一点。
当他们使用刀剑的时候,从来没想过天父,最终都是为了私欲,天父只是一个幌子。还是说,人们心中根本没有天父,天父只是掩盖罪恶的一面旗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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