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阿斯顿发
“卫兵!”
第二百二十一章 你做得好啊!
青灰色的光从窗户的缝隙中射入,照在了多维安布满汗珠的脑门上,他坐在斜面的抄写台前,将芦苇笔插在墨水瓶中,无意识地搅动着。
一个学徒走过,好奇地问了一句:“多维安教士,你怎么了?”
多维安整个人猛地一抖,连墨水都溅到了桌面上,他看了一眼那个好奇的学徒,咽了一口口水,勉强摆出了一个微笑:“没事,愿天父原谅我,我走神了。”
在赶走了那个学徒后,多维安再也坐不住了,他在小小的抄写室中转了两三圈,依旧压不住他颤抖的手。
一周前,在搬运一批莎草纸的时候,由于他喝了一点发酵的果汁,走路不稳,居然无意中摔坏了一箱十卷莎草纸,总价值1000德涅尔的一批莎草纸。
放在之前,这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失误,但由于那场该死的火灾,大量莎草纸被毁,需要重新抄录,现在市面上莎草纸的价格暴涨,甚至涨到了一卷130乃至150德涅尔的高价,哪怕多维安多方拆借都补不齐这十卷莎草纸。
对于以前的多维安来说,不行就挨罚了事,但现在却没有那么简单了,奥法国王也放出了消息,谁能把重新抄录这件事完成好,那他就是赫里福德教区的新主教。
多维安的顶头上司,他所在教堂的长老,那个一向看他不顺眼的长老,正在与另一个长老,利奇菲尔德主教希格伯特争夺这个位子,在关键的时刻,多维安弄丢了十卷重要的莎草纸,这代表着什么不言而喻了吧。
多维安可不想脚踩炭火来证明自己对神的虔诚,他当然对神虔诚,但还不至于达到为神踩火的程度。
在经过思索后,多维安灵机一动,想到那天卖纸的小贩,那天他们赶走他,就是因为教会实际上是反对商业的,连他们与法兰克的蜂蜡贸易,都是以教会间的互相捐赠和赠与来完成的。
但面临这一难题,多维安也管不了太多了,他找到了那个小贩,找他买了九卷赛里斯纸,并要他赠送了一卷,凑齐了十卷,顶到了原有的莎草纸里面,就等以后价格降下来,再偷偷补回去。
因为仓管人是他的朋友,而莎草纸绝对是超额“受赠”的,到时候,如果别人来取纸,那么仓管人只需要把他的纸往后排就好了。
但问题在于,仓管人前几天因为被指控盗窃,双手投入油锅后痛苦大叫,被认为是魔鬼附身,直接被绞死了,而新的仓管人居然是长老的亲侄子!
当多维安得知了消息快速进入仓库去找新仓管人说情的时候,他得知了一个令人惊骇的消息:那批纸已经被运到长老的抄写室去了。
多维安已经开始偷偷地往脚上涂黑泥了,听有经验的人说,这样弄运气好的话,是能走过炭火之路的。
多维安没在房间中等待多久,审判的预告就如期降临了。
“多维安教士,德利比松长老找你。”
“知道了。”多维安深吸了一口气,整理了一下心态,换上了一副痛苦且深刻忏悔的表情,跟在了那个来报信的学徒身后。
穿过了长廊和小花园,多维安踩着阶梯,在众人幸灾乐祸的眼神中缓缓步入了德利比松长老的抄写室。
“好啊,你做得好啊,多维安,你做得好啊!”
“德利比松长老,我错……啊?”多维安一进门本来双腿一软都要跪到地上了,但耳旁德利比松长老的话语响起,原本跟面条一样软趴趴的双腿立刻像一根钢筋般绷直了。
“看来是我之前错怪你了,我一直认为你是一个贪婪的伪君子,没想到你居然如此的虔诚,帮助我们得到了这些珍贵的纸。”
德利比松长老一个有些干瘦的老头,此刻他的眼神仿佛升起了两道金光:“看看,看看这纸张,体积小方便携带,拆开一卷,怎么折都折不坏,用来抄经,写信都很好用的……”
陶醉地抚摸了一会儿那张纸,德利比松的目光顿时闪烁起来:“最重要的是,奥法国王也很喜欢这种纸抄写的卷宗,方便携带多了,他刚刚才在会议上颂扬了我的纸,当着所有长老和主教的面,哦,你是没看到希格伯特那张臭脸……现在,告诉我,多维安,你从哪里得到了这些神奇的纸。”
“那天我们去市场上接受法兰克信徒的蜂蜡捐赠,在讨论经义的时候,谈到了那场火灾,这个时候有一个义人听说了我们的遭遇,深感同情,于是他向我们捐赠了九卷这种赛里斯纸,并且还免费赠送了一卷。”
房间中突然陷入了几秒钟的沉默。
“价格呢?”一个知情识趣的执事马上开口问道。
“80德涅尔。”
“一张居然要80德涅尔?这都快赶得上一张羊皮纸的价格了……”
“不不不,不是一张80,而是一卷80个德涅尔。”
房间里再次陷入了沉默,但这一次,是德利比松打破了这段沉默,他苍老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敢向天父保证,你说的都是真的吗?”
“当然。”
“很好。”德利比松这下都不顾体面了,连捐赠的本质都说出来了,“我的库房里还有400多索里达,不管他手上到底还有多少,我全要,多维安,你带人去,现在就去,骑马去。”
利奇菲尔德乡间的一个教堂内,三个教士骑着三头粗笨的小马,在几个步行跟随的随从的保护下,快速地向着之前的集镇冲去。
马蹄溅起了无数的泥水,落到了过路人的身上脸上,而路人的谩骂与怒吼却追不上多维安的马屁股。
到了地方,多维安忍住想吐的感觉,在两个高大教士的跟随下,来到的集镇中,集镇四天前就结束了,除了一些还在附近采购货物或者因为事情无法离开的商贩们。
蒜头鼻的摊位上早就空空如也,不过有幸于这几天他社恐式的交易方式,使得很多附近的商贩都认识他,他们给多维安指出了方向。
天父保佑,在天黑之前,多维安等人终于在路边找到了蒜头鼻的货车,他将一张赛里斯纸夹在木板上,坐在马车的边缘,仔细地抄写着账目。
多维安一眼辨认出了这个特征明显的小伙子:“那个谁,蒜头鼻,等等。”
蒜头鼻猛然抬头,见到是之前的大客户,连忙拉住了缰绳,下了马车,向他行礼道:“没想到又见面了,多维安教士,真是天父命运的安排啊。”
多维安先是喘了两口气道:“感谢天父,呕,咳咳咳,你,你那种赛里斯纸还有多少,我全要了。”
“嘶,这恐怕有点难度。”
“你要涨价?我可以出105德涅尔。”见蒜头鼻还是欲言又止,多维安叫道,“120德涅尔!”
“不不不,这不是价钱的问题。”蒜头鼻掀开了他身后货车上的油布,“在你们之前,已经有人买走了我所有的赛里斯纸,仅剩我手上的这半卷了。”
多维安顿时有些失望:“好吧。”
他转身想走,忽然仿佛是想起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煞白起来,他拽住了正想离开的蒜头鼻:“你能告诉我们那个买纸的人是谁吗?”
“我还奇怪呢,明明就是你们利奇菲尔德教区的希格伯特主教买的啊,如果你想要,为什么不去找他呢?”
多维安差点晕倒在地上。
不久后,在乡间的教堂中,所有教士与僧侣都听到了一声震天的怒吼从长老的抄写室中传来:
“希格伯特!你这个被魔鬼附体的卑鄙小人!”
第二百二十二章 聂隐娘与锦衣卫
在三月小麦的种植工作完成后,冯森的事情逐渐少了下来。
他现在每天上午练武读书,下午处理政事,比之前清闲了不少,当然,还有一件重要的事需要冯森亲自来忙活,那就是配重投石车的设计。
这个玩意儿是冯森亲自在管,毕竟这个时代除了他也没有人再懂这些力学知识了,所以每天都是他亲自上阵,带着一群工匠,在上林苑的庄园中研究配重投石车。
冯森虽然知道配重投石车的原理,但他不知道具体怎么设计啊,就像他看某站的美食视频教学,别人做出来色香味俱全,他一模一样地做,结果做出来依托答辩。
配重投石车也是一样,就像那该死的炼铁高炉一样,急不得。
784年的4月中旬,将府的起居院。
坐在书房里,冯森咬着笔杆,对着橡木书案上最新式的投石车图纸皱着眉头,看着那些阿拉伯数字一脸的便秘,这现实和纸面上的计算题真是相差太远了。
就在冯森冥思苦想之时,一个中性的声音在冯森的背后响起:“这是什么?你在画什么?”
冯森一个激灵,抬头一看,果然是聂隐娘这个倒霉孩子。
聂隐娘比冯森小一岁,正是爱玩的时候,偏偏又身手高超,别人抓不到她,把整个汉堡搅得够呛,每隔几天就有人来告状,他都要烦死了。
将桌子上的图纸拢一拢,放在了一旁的小盒子里,冯森转过身,盯着这个不请自来的家伙,语气不善地说道:“你怎么进来的?”
本来冯森还对这个小丫头有一层童年滤镜和久别重逢的滤镜,可随着帮她到处擦屁股之后,这一层滤镜彻底破碎,两人的关系渐渐由青梅竹马变成了家长和熊孩子。
“从窗户进来的。”聂隐娘理所当然地说道,“你这个窗户上应该加个铃铛的,防贼。”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冯森没好气地指了指书案前的黑木座椅,“坐吧,找我有什么事?”
而聂隐娘毫不客气地给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在了那张座椅上,先是满饮了一大口凉白开,才一副神神秘秘的样子说道:“阿森,咱们靖难军里有内鬼?”
“哦?是吗?”一边说着,冯森一边从旁边抽出了一本写到一半的《简明音标与汉字稿》继续书写起来,仿佛丝毫不在意聂隐娘说的话。
聂隐娘倒不在意,继续兴致勃勃地说道:“我发现那几个教士的学徒中,有两个天天鬼鬼祟祟的,前几天我潜入了他们的房屋,抄录了一份他们近期往来的信,让人给我翻译了一通。
我一看,哦,他们果然吃里扒外,信里面全是你在萨克森这边的情况,还有你不虔诚的表现,他们是在给那个姓查的蛮王和那个姓马的大臣送信送情报呢。
阿森,只要你给一句话,我马上去剁了他们,别担心,一丝一毫都看不出来是被谋杀的,别人只会以为他们被牛踩死或者心病迸发。”
冯森头也不抬地问道:“那些拉丁文写的信,你能看懂多少?”
“基本都看不懂啊”聂隐娘诧异地问道,“但这和我能看懂信有什么关系?我看不懂信,难道就不该杀他们吗?”
抬起眼,瞄了聂隐娘一眼,冯森站起身,走到身后的书架上,取下了一本书,递给了聂隐娘:“这是真慧副使特地编写的《拉丁文入门》,等你什么时候能通读拉丁文拜日经的时候,咱们再来谈这些事。”
“可是……”
“别急。”冯森坐在松木椅子上,调整身姿,对着聂隐娘说道,“我准备在明年组建了一个锦衣卫,到时候,你来当锦衣卫的卫将,我不期望你做我的韦孝宽,但帮我探查探查情报,还是能做得到的吧?”
“你要任命我当将领?女将?”聂隐娘惊喜地说道。
冯森放下了手中的笔,严肃地对着聂隐娘说道:“这军阵之事可不比往常,不可胡闹,不过虽然任命你为锦衣卫卫将,但锦衣卫的主要职责是组织和训练间谍,在国内与国外为我提供情报。”
“这个我擅长啊。”聂隐娘欣喜地回答道,“但这跟拉丁文有什么关系?我现在就能搞,你给我七八个少年少女,给我三年,你要谁的脑袋,我都能给你摘了去。”
“你不会拉丁文,怎么解读情报,难道还要像现在这样,把情报交给别人吗?”冯森伸手敲了敲她的脑袋,“还有,情报人员都必须得是忠诚的人,等这一批汉堡小学堂的新生毕业后再说。
还有,你这个训练方法是为了刺客而准备的,不仅仅他们要练,你自己也得练。”
“我?”聂隐娘瞪大了眼睛,鼻子里出了一口不屑的气,“我要练什么?”
“刺客和间谍是两回事。”冯森无奈地说道,“我们不需要他们有多强的武力,能够像你一样四处杀人,他们要训练的是间谍能力。
你会伪装身份吗?你会情报分析和搜集?你会秘密传递信息吗?你知道如何组织和架设情报机构吗?你不知道,所以得学。
而且你最需要训练的,就是你的纪律性,我知道你生性善良好搞怪,但这种善良和搞怪绝不能掺和到情报设施中来,明白吗?”
想了想,聂隐娘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她有些沮丧了抓起那本《拉丁文入门》,正要离开,突然又转了方向,好奇地对冯森说道:“那那些吃里扒外的学徒该怎么办?”
冯森的嘴角露出了神秘的微笑:“不要紧,我早就知道了,他们是不会涉及真正内部的情报的,不过还是要感谢你能把这个消息传给我,谢谢啦。”
“嘿嘿。”聂隐娘咧嘴笑了笑,翻窗户走了。
聂隐娘出去了,冯森反而停住了笔,他转身从书架上取下了一份档案,揭下捆着的木板,赫然是真慧的得意大弟子费利克斯。
将上面的文字重新读了一遍,冯森想了好久,最终,他叫人喊来了一直管理衙门和弓兵铺子的崔须陀,并将那份档案递给了他:“你找几个信得过的人,查一查这个人,别让他发现,隐蔽一点,看看他最近在做什么。”
崔须陀先是简单略翻了一遍手中的档案,随即点了点头,拱手奉命道:“喏。”
第二百二十三章 囤积商哭了
萨克森的土地上,在部族与部族之间,庄园与庄园之间,还间隔着无数无法通行的沼泽地或者荒原森林,所以如果想要在萨克森行商或者转运粮食,唯一的方法就只有走那两条水路——威悉河与易北河。
两条河流基本横穿了整个萨克森,能够辐射到其周围,而威悉河附近由于靠近法兰克的领土,开发较早,在前两次的萨克森战争中,就有大量的土地被封给了庄园主和贵族们。
而查理本人的行宫就在靠近威悉河的帕德博恩附近,而易北河由于查理尚未推进到此处,所以以部族为主。
两条河流组成了萨克森的运输大动脉,为公爵领提供着新鲜的血液。
而此刻,在距离威悉河不远的一个庄园门口,一个驾驶马车的公爵使者大声地与庄园主交谈着:“我们公爵大人赐了你这么多的金银,你只用这点粮草作为回赠,是否有点太少了?”
庄园主义正词严地回复道:“庄园主家也没余粮啊,要不这样,我女儿今年十五岁,贼拉漂亮,要不你把她带给公爵大人,就当回礼了。”
“这哪行,公爵大人现在本就缺粮,这不又多一张嘴。”
“那我只能给这么多。”
“那你把公爵大人给的金银还给我,我去赠给别的庄园主。”
“诶诶诶,别冲动,别冲动。”那个穿着狼皮夹克的庄园主马上拦住了这个有些愣头愣脑的小伙子,刚想着怎么再还一点价的时候,不知从哪儿冒出了一个鼻青脸肿的商人。
他点头哈腰地说道:“大爷您要是想要卖粮,我这能出……”
“滚出去,你这个卑贱的商人,没看到我正在和公爵使者大人说话吗?”那个庄园主猛地暴怒,返身一拳便砸在了那个商人的眼睛上,原先还算完好的眼眶立刻就青了。
“你到底怎么说?”那个年轻的使者不耐烦地问道。
“来来来,咱们慢慢谈。”
这样的一幕不断地发生在萨克森的土地上,不管是威悉河还是易北河的两岸。
这段时间,冯森的商队走遍了萨克森的土地,无数的运粮船在河流中行驶,将一船又一船粮食汇集到汉堡附近。
冯森从犹太人手中获得的索里达不断地注入到这些庄园主、部族首领和贵族的手上,谷仓里的粮食几何级增长的同时,冯森钱库里的索里达也在几何级地减少。
但出乎大部分人预料的是,在减少到一定数量级后,冯森的钱库不降反升,直到维持到了一个不错的水平,一直保持了下去。
而究其原因其实也很简单,这些粮食不卖出去,也就是放在仓库里腐烂。
没钱没工具,空有人手,就算是有三年不服役,五年不起科的法令在,但大家顶多就开辟一点荒地就得了,不是所有人都能像冯森那样纠集一大批人系统化集约开荒,还不亏本的。
而当冯森派人将粮食买走后,他本人首先是得到亟需的粮食来供应难民的所需和开荒的花费,而得到了钱的庄园主和贵族,手头宽裕了,在攒一部分应急后,看看这利好政策,是不是也得多开点田地或者多置办一些产业啊?
那开田是不是得要牲畜?那开田是不是得要工具像铁锄头、镰刀、斧子,那该找谁买?就算不开田,想不想像冯森一样,亩产0.68石?那这些东西该找谁买呢?
冯森的商队。
就算是胸无大志,那索里达又不能吃,是不是得弄点啤酒喝来庆祝一下?那是不是得弄点酱油和豆豉炖一炖肉?那是不是得买点砖瓦来重修一下房屋?谁能提供这些东西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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