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人滚出泰拉 第373章

作者:言未尽

第二百一十四章 心若折枝(一)

“麒麟有功,自此进入内阁,诸位有事启奏,无事退朝。”

炎皇还是那副高高在上盘踞王座的样子,声音慵懒随意,然而底下的人没有一个敢站出来反驳他的判断。

再贪婪的人面对生死危机也会明白什么是谦卑,再愚蠢的傻子也知道逃离即将落下的屠刀,在当今炎国,炎皇就是这把永不锈蚀的屠刀,他的喻令即是最大的暴力,无人可以反对。

——上一任内阁领袖严山高向炎皇暗示可以稍微放松北境监管从而流出足额钱粮保持炎国高层的脸面后,直接与他弟弟严世潘一起被发配北境,再也没有回来,这一任的内阁领袖张居朝哪里还会反驳炎皇抗击北境的决心?

而惊蛰这样借着北境征兵推行政策,再通过政策加速北境征兵从而满足炎皇需求的臣子青云直上……有人敢使绊子吗?

就算是暗地在家里偷偷骂上一两句,也得小心翼翼寻找暗室偷偷宣泄,否则——当锦衣卫和密探司的眼睛是瞎的?

只是麒麟的脸上看不出任何高兴,只有无法掩饰的沉重,她清楚炎皇的苦衷,在心灵被拷问得岌岌可危的日子里,甚至收到过炎皇亲自送来的礼物——一件包含北境作战记忆的“记忆胶囊”,这是由岁相年兽为炎皇打造的储存器械,残存岁相和炎皇一起把一部分对北境的记忆储存其中,任由惊蛰读取,让她明白对抗北境的刻不容缓与间不容发。

这不是什么劳民伤财的不义战争,而是为了后代生存、为了炎国存续的种族战争!

那漆黑的暗影绝不是人类,那恶毒而癫狂

的北境也绝不是泰拉本土之物,那是异态的、不应该存在于这片大地上的【怪物】,若是给它们一点机会将存在扩散,等待泰拉大地诸多生灵的下场有且只有一个,那便是被邪魔吞食,成为对方进化过程中微不足道的资粮与玩物。

是的,邪魔已经开始衍生出另一种生存模式,它们以恶毒而残忍的方式进行一项侮辱了整个泰拉人类群体的实验:驯化并奴役人类。

最让惊蛰惊恐的是,天师们从北境传来、经过层层杀毒的讯息中,以一种惊恐又疲惫的语气艰难叙述了邪魔行动的成功。

已经有泰拉人类被它们捕获,在认知中被无比深刻的刻录下邪魔存在的印记,成为对方不断成长的资粮,他们的每一个想法、每一个惊恐、每一份认知,都将帮助北境和邪魔进一步进化,不断衍生出更加不容许存在于这个世界的生命形态。

越是认知到这一点,越是能明白自身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有用又无用的。

她确实成功让炎国公正、公平了下去,民众幸福,生活安康,衣食足而知荣辱,仓廪实而知礼节,教育在炎国大行其是,所有贵族,无论地方还是京城,都开始潜伏鳞爪,不敢干涉人们去追求幸福。

可是她的计划推行是在推人们去送死,是在以温和的口吻,请求着生活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牺牲生命,是在让年轻人流血、老人流泪、孩子哭泣、恋人分离,是……是在制造一场场悲凉无情的惨剧。

然而若不是这无法避免的惨剧,她理想中的公平公正永远不会到来,炎皇不会让一把双刃剑在炎国身上割来割去——因为它不仅会割出腐肉,还会伤及正常的筋络、肌肉、血管,乃至骨骼。

惊蛰本以为理想的实现只有幸福的甘甜,却没有想到伴随而来的不是荣耀,而是命运挥舞的铁砧。

她已经陷入了矛盾的循环。

因此当她接受喻令,当她在各色目光中冷静自持,当她在父亲骄傲的视线里挺胸抬头、英姿勃发时,她的心头只有冰冷一片,没有半点昔日的想法。

究竟是什么时候,我变成了这副样子的?

她一步步走入雨露台,与越来越少的老面孔、越来越多的新面孔打招呼——雨露台的密探若无晋升机会,生涯后期总是要被调离的,或许是密探司,或许是锦衣卫,也可能是司法衙门甚至远赴北境,无论如何,惊蛰如今作为雨露台最高长官,都要送别昔日里的老伙计,然后再新人敬仰又惧怕的目光里,说出影响他们一生的判断。

以前她觉得炎皇熟悉,甚至一放松就猜测有哪位见过的人与他相似,现在她觉得自己熟悉,因为这百无聊赖、不经意间就决定无数人未来的自己,恰好和那位高居王座、似乎永远年轻、永远强大的炎皇如此相像。

也许祂当时见到我时,也是这般想法?

带一些戏谑,带一些无奈,带一些高居天上的孤独,惊蛰鼓励了政绩不错的年轻人,不动声色暗示了有缺点的年轻人,又冷冰冰地斥责了办事不力的年轻下属,最后,她又翻开新一轮的征兵手册,面对上面冷冰冰的数字和鲜红的要求人数,无力言语。

她陷入循环了,一种无法脱离、无法逃走的循环里。

最终,看着夜色,金发麒麟看着相比进入幻境时已经成熟许多的脸庞,幽幽叹息。

明天去天师府看看吧,看看毕业时送别自己的先生面对现在的自己会怎么说。

第二百一十五章 心若折枝(二)

“什么?!讲师他去参加北境战争了?!”

惊蛰目瞪口呆地看这样被她吓得瑟瑟发抖的学生们,清丽的俏脸都因为过于震惊而麻木。

麒麟盯着眼前哆哆嗦嗦交代讲师去向的天师府预备天师,作为朝廷高官常年养尊处优形成的威慑眼神给对方带来了巨大的压力,只是个普通人家出身的预备天师颤颤巍巍的目视惊蛰,吞吞吐吐地说道:

“讲师说自己愧为人师,居、居然眼睁睁看着炎国人被骗去送死这么多年,只、只恨自己瞎了眼睛,没、没看出来曾经的学生会有这样的心计,这般的狠毒,他做、做不到反对陛下的决定,但……”

她以快哭出来的腔调重复道:

“但绝不会同流合污,既然、既然炎国要它的国民流血,那、那他作为天师府天师,也是炎国人的一员,也可以为炎国流血。之、之后讲师就报名去北境参战了!”

金色毛发的菲林明明腿都在哆嗦,却一字不改的重复讲师临走前告诉她的话,少女脸上带着要哭出来的恐惧,行动却未有一丝软弱。

“……”

惊蛰沉默的看着她,明明一点也不像,明明软弱到连正面和她说话都不敢,麒麟却透过这个怯懦的平凡学生的脸,看到了曾经那个自己。

她原本想要说点什么,比如你没必要这么怕我,我也是讲师

的学生,比如我曾经和你差不多,都在图书馆没日没夜的读书,再比如没必要如此怯懦,你从天师府毕业,注定要比其他人走的更远,可面对女孩咬牙切齿的说辞,面对讲师留下的、满是失望的语句,惊蛰像脱力一样失去了进一步交流的力气。

“我知道了。”她竭力隐藏语气里的失落,以最平静的声调淡淡地说:“我其实也是讲师的学生,只是比你早几届,我毕业时听讲师说过,在炎国这处名利场呆的久了,总会忘记初心,负了愿景,那时我告诉他,我一定会坚守自己,让炎国公平公正,风气一新。”

“诶?”少女惊讶的瞪大眼睛,本来在眼眶里打转却不愿意落下的泪珠顺着脸颊缓缓留下,她突然来了愧疚,急急忙忙道歉道:

“抱、抱歉学姐!我这几天因为讲师的嘱托一直这么练习,以为他的那个坏人学生会来,没想到是学姐回来看望讲师!对、对不起!我说了好多无关的话,把学姐的好心情破坏的一干二净,对不起……”

她唯唯诺诺的说着,脸上见不到一点不久前面对惊蛰时的坚持,此时的少女才像是个初出茅庐的学生,没有被血与火的现实毒打,还是个一厢情愿冒冒失失的年轻人,只是惊蛰已经没有余力去想这些了,当今炎国位高权重、倍得炎皇宠信的高官此时无悲无喜,以一种梦呓般的语气重复着过往的故事:

“后来,我在司岁台工作,那时的我还很年轻,冲劲十足,做下不少大事,得了上司青眼,再加上另外的一些小小支持,我很快又被推荐到雨露台工作。”

“堪称火箭速度的提升为我带来不少敌人,但我不在乎,因为我一开始就觉得,我的目的、我的追求不是困守在一个名叫雨露台的囚笼里勾心斗角,而应该是站出来让大炎风气清正,炎国人生活过得更好。”

“!”

少女眼睛亮了,有些瘦弱的脸上因为惊蛰的描述带上了笑容,她看着把枝桠繁多的尖角换成米诺陶的粗重长角、把带着鬃毛长尾伪装成牛尾的麒麟,憧憬一样附和道:

“学姐好厉害!讲师以前就告诉过我,要与己争,与己观,不能顾此失彼,因小失大,学姐不愧是老师的学生!”

惊蛰像是被活活剖开两半,心脏血淋淋的疼:

“不,我算不上做到讲师的要求,只能说是……只能说是时事推动吧。”

“后来天灾频发,我因抚民有功进入那位陛下的视线,奉诏入宫,在宫殿上被陛下吓得瑟瑟发抖,不能自已,现在想来,已经过了快二十年了。”

明明还是位韵味绝佳的贵妇,可嘴里说出的话却像是风烛残年的老人,惊蛰仰头注视天师府修建的特色天井,脸上透着沧桑疲惫,宛若常年在外奔波不停的旅人。

少女看着惊蛰的神情,微微愣神,她出身普通,父亲总是行色匆匆地为了家庭奔波不停,那年家里生意出了问题,资金链断裂,晚上父亲也像惊蛰一样,露出了夹杂时光无情的失落与事与愿违痛苦的凄哀表情,她轻声安慰道:

“那时学姐一定已经被那个大恶人压制了吧,听老师说,那个大恶人也是火速提拔得到陛下青睐,并不断立下功劳进入中央,最终借着北境战争的失败从陛下手中接过权力,以那个人贪恋权力的渴求,学姐被打压的很惨吧。”

“但是没关系的,学姐。”她低着嗓音说:“我虽然在天师府成绩并不是非常优秀,可也听说过多行不义必自毙的故事,那个大恶人现在狐假虎威蒙蔽圣听,借着陛下的威望倒行逆施,满朝文武都被她威吓得如同泥塑木偶,但再这么下去,反击的力量一定会越来越强,她早晚要付出代价!”

惊蛰看了她一眼,少女说出推测时信誓旦旦,带着少见的自信和坚持,漂亮的栗色眼睛闪闪发光,连泪花都带着阳光的剔透晶莹。

若是往日,她此刻会无奈的笑笑,安慰她“或许吧,你说的一切终究会发生”,之后一个人躲到雨露台最高长官的办公室里,一遍遍的对着镜子说服自己。

但她现在实在没有心情,讲师的奔赴是最后一根稻草,是她一次次带着苍白的温柔询问年轻人是否自愿向必死的终局勇往直前的痛苦内疚,知道真相的人不一定是快乐的,因为有时若是堪破过于苦痛的真相,带来的只会是永不止息的痛苦:

就比如她早早便知道,为了遏制北境和邪魔的生长,哪怕年轻人们命大,活过一场场险死还生的战斗,成为百战生还的老兵,等待他的也不过是由炎皇下达,由她签字,强制延长服役期的命令——待遇自然是提高的,为了增强年轻人的求生欲和战斗欲,他们甚至会随信附带他亲人的生活照片和亲笔信,任由这位堪称传奇的孤独老兵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暗夜里无声的疲惫哀嚎,然后第二天,挥舞兵戈继续战斗。

但惊蛰能因此问心

无愧吗?

她或许能说服自己一年,可能说服自己两年,三年,五年,甚至……十年吗?

经历过十年的惊蛰知道,不能的。

第二百一十六章 心若折枝(三)

“嗯……也不算是吧,我虽然被压制,但也有合作,被你说的大恶人押着做许多后悔终生的事,比如征兵,比如推进兵源家庭优待的福利政策,有时我甚至分不清自己和她有什么区别,满朝文武无论善良贪婪,无论出身血脉,都在她的指示下做了相同的事,而我心有不甘,所以想来找讲师问一问,以后该怎么做?”

惊蛰做出被安慰的模样,艰涩的笑容一闪而逝,随后向少女询问道:

“我从你的话里听到了理想和坚持的味道,你以后一定会是个坚定又正确的人,我想问问,若是你站在我的位置,你会怎么办呢?”

“唔……”

女孩愣了愣,期期艾艾地说道:

“我、我没有学姐这么厉害啦,就算以后进入朝堂,估计也很难站稳脚跟,连被那个人指示的资格都没有,可、可是我是不会就这么听之任之的,我要禀奏陛下,让陛下看穿那个大恶人的真面目,让她受到应有的惩罚!”

“真面目?”

惊蛰心中疑惑,便问她:“以我在朝堂上的经历来判断,那个大恶人虽然在炎国实行征兵政策,可私德无亏,所行皆是公正,若想要扳倒她,只怕难上加难。”

“怎么无亏!”

女孩咬着牙说道,脸上带着愤怒的晕红:“我考上天师府时,家里生意失败,穷到揭不开锅,父亲为了让家里好些,报名当了兵,想用福利待遇改善家庭,可、可他们根本说话不算话!”

“父亲只在家待了不到两天就被强行带走,他走后,母亲思念成疾,家里也没了经济来源,当初信誓旦旦要提供福利待遇的官员却不闻不问,偶尔带来钱粮,确实询问母亲愿不愿意去北境当兵!”

少女红着眼睛,强忍着泪水,可命运赋予的悲痛和绝望哪里是忍耐能够抑制的?

哪怕她拼命忍耐,不想在惊蛰面前露出内里的狼狈,带着盐的泪水依旧脱框而出,无法遏止:

“我到现在都记得很清楚,那个官员说‘夫人,我知道,您曾经是位强大的战士,只是如今思念在北境的丈夫,才形销骨立、不复当初,现在局势复杂,他的消息很难传回来,但我这里有个机会,可以送一批人进入和您丈夫相同的支队,不知您怎么想?’”

“‘至于您的女儿……以您现在的病情,若是继续下去,只怕她也很难活,若是您去了北境,我可以答应您照顾她,还会把她送往天师府求学,这一切都可以在炎国官府进行公证,必然会执行,不知您意下如何?’”

少女牙齿咬得咯吱咯吱想,总是迷迷糊糊的脸扭曲出无比深刻的痛苦泪痕,她沙哑着嗓子,一字一句的说着:

“官员把我介绍给了讲师,由讲师亲自带我,我进入了天师府,拼命的学习,讲师看出了我的仇恨,他偷偷去了我家,调查了过去的事,回来后没有劝我放弃报仇,原谅那个大恶人,而是告诉我要隐忍,要等待机会。”

“可我看的出来,老师是痛恨那个大恶人的,他心里太愤怒、太愤慨,却因为我这个遗孤和累赘在身边,不得不忍受着,把郁气忍在心里,越憋越苦,直到我快要毕业,在老师的安排下认识了好多师兄师姐,他才报名去了北境,告慰那些在北境牺牲的人。”

轰——!

惊蛰像是被重锤狠狠击中了脑门一样晃了又晃,她脸色苍白,前所未有的失态,结结巴巴地问道:

“讲师他、讲师他叫了曾经的学生?”

“是的。”女孩还沉浸在痛苦而激烈的情绪里,听到惊蛰的问话,她不假思索便回答了麒麟,半晌后她才反应过来惊蛰的意思,赶紧向麒麟解释道:

“但是、但是讲师介绍的都是不被那个大恶人注意的师兄师姐,像师姐您这样在朝堂上上有所建树的人处境更加危险,很容易就会被那个大恶人注意到,老师他应该是害怕连累您,所以才……”

惊蛰只是看着她,露出了哭一样的笑容,这一刻,麒麟曾经坚持用来说服自己、拼命催眠是为了炎国的理由碎裂了,她轻轻拍着少女的肩膀,用无法遮掩的苦涩安慰着她:

“我知道,我知道,现在那个大恶人权倾朝野,就算我这样的人想要帮你,也只会把你卷入前所未有的漩涡,最终反而害了你,所以讲师他才会不联络我,所以呀,你要抓住机会,在那些师兄师姐的帮助下,找到机会战胜那个大恶人对不对?”

麒麟虚弱却信誓旦旦地鼓励她:

“你要战胜麒麟,制止她的作为,让炎国恢复曾经的秩序对不对?”

“嗯嗯!”

女孩的眼睛闪闪发亮,明明不久前苦痛的像是被风暴

反复摧残的幼鸟,此刻却成了无忧无虑的夜莺,女孩注视惊蛰,笑着伸出手:

“师姐也要坚持住,不要被大恶人害了!”

“嗯,那是当然的。”

惊蛰伸出手来与她交握,大恶人与复仇者第一次握手。

·

她踉踉跄跄、狼狈不堪地离开了天师府,明明是夏天,却觉得酷烈的极寒已经感染了全身,连骨头带牙齿都吱吱嘎嘎,像害了冷病一样相互撞击。

我都、我都做了什么?!

几乎是逃回了雨露台,金发人影看着镜子里无比陌生的另一个人,狠着脸在纸上签名。

炎国究竟走向了哪里,麒麟决定像年轻时一样,游走各地调查。

第二百一十七章 心若折枝(四)

“这!这事可不兴说啊闺女!”

老人黝黑的脸庞紧张的皱成一团,他有一张很苍老的脸,被苦难留下太多深刻的印痕,常年在烈日下汗水淋漓的劳作让皮肤粗糙暗红,带着移动城市里生活的人看不见的古铜色。

他的皱纹密密麻麻,以至于看不清本来的样貌,只能从消瘦的脸颊、深刻的裂纹、破皮的皮肤上看到朝不保夕、不得不每日劳作的疲惫。

惊蛰此时穿着她最普通、最亲民的衣服,淡奶油色的宽松上衬,卡其色、裤腿宽松的厚腿裤,再加上野外旅行时常用的草帽、登山靴、固定背带和普普通通的灰色斗篷,在荒野里行走数日的狼狈终于让她摆脱了平日坐在雨露台最高办公室的高高在上,开始以年轻时的眼光注视见到的人和物。

只是,时间终究是改变了许多东西,年轻时的她还会冲动,会因为老者满身伤疤、手掌都因为厚厚一层茧子无法紧握的惨像而盛怒,去找治理本地官员的麻烦,可现在麒麟却能轻易地沉住气,心平气和地询问老人为何在如此恶劣的环境还要劳作的原因:

“大爷,我听说炎国最近的农业补助上涨了很多,为什么你这种天气还要出来啊?这么热会中暑的。”

乔装打扮的麒麟递出一只装了盐水的纸杯,老人哑着嗓子喝了下去,微咸的水液味道很奇怪,喝了甚至不解渴,有经验的人却知道烈日下劳作后就要喝这种掺着盐的水,否则很容易中暑昏倒。

“谢谢小姑娘,谢谢小姑娘!”

老人千恩万谢地把纸杯还给惊蛰,被高温晒得脱皮的脸上挤出一点笑容,露出缺了牙的笑容,脸上的皱纹艰难的贴合、拥挤,一张面无表情时被风霜摧残固化的坚硬面具在主人想要露出善意的意愿下扭出笑容的轨迹。

但这并不能让惊蛰共情,她从这张脸上感知到的不是欢快或另有他意,只有深沉的疲惫与无望的辛酸,只是看他无神的眼眸,就能意识到枯瘦可怜的身躯里包含多少命运的折磨。

所以,从这张连皮都晒得发白的嘴唇里,又哪里会吐露什么歌功颂德的语句呢?

“姑娘,你是城里丫头吧?”

老人带着叹息,说出的话只获得了让惊蛰敷衍的点头——只要有眼睛,都能看出来眼前这个从服装到气质全与荒野格格不入的女人不是荒野土生土长的本地人,她雄心勃勃、风华正茂,明明岁数已经大了,依旧带着年轻人一样昂扬的斗志。

一辈子都在荒野里谋生的苦命人,到了她这个岁数,怎么会有惊蛰这样的神色、这样的服装呢?

哪怕逢年过节穿上的喜庆衣服,荒野上的炎国人都要在破洞上打相同颜色的补丁,以此来遮掩平日里的窘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