谜语人滚出泰拉 第375章

作者:言未尽

若是心有疑惑,或者觉得此举过于酷烈,我可以教你一个小窍门,你不是精通雷法吗?可以点燃电光,借助一瞬间的光亮看看那些趴伏在远处之人的嘴脸,巷子里昏暗,他们便不会遮掩表情,离你离得够远,他们便不会虚与委蛇,只会露出最真实的情感,看一眼,你就差不多能明白为什么我说人牙子罪无可赦了。

她点燃了电光。

黑暗里,光芒一闪而逝,照亮了人群远处,那一两个趴在最外围、来不及在雷光中改换表情的边缘人。

麒麟瞪大了眼睛,惊怒到几乎失语!

暴怒的雷光再次响起,残暴的雷霆甚至让空气都发出噼啪的焦糊味,可这次惊蛰已经不打算留手,在她面前身后,漫漫雷霆攻击了所有死角!

“啊啊啊啊啊!!!!!”

惨叫声又一次在暗巷中响起,此起彼伏。

第二百二十一章 心若折枝(八)

那是怎样的脸?

夹杂怨毒、仇恨、报复,以及十成十的残忍,躲在阴暗角落里的东西嘴上喊着口号,脸皮上的每一寸肌肉却在上演精彩的变脸剧,仅仅惊鸿一瞥,对追随声音操作早有准备的惊蛰却足够仔仔细细观察个囫囵。

躲在阴暗中的恶棍没有善意,他们眼中只有报复和薄凉,这样的人喊出来的故事能有几分真假?

麒麟惊怒之下发出的电光摧毁了人牙子所有抵抗,随着愤怒上涨的电压让跪伏在她面前的每个人都控制不住躯体,短暂的一瞬间,恶臭从他们裆部的几片破布中迅疾传出。

惊蛰厌恶的皱紧眉头,冷着脸推开一段距离,但在脑海中声音的赞同下,麒麟未曾停止手中频频闪烁的高压电流。

人心诡谲在阴暗世界里是最常见的通行证,若没有一颗狠心,来惯于黑吃黑的世界里,很快便会在阴谋中头昏脑涨,甚至做了别人的手中刀而不自知。

脑海中响起的声音带着感慨和不甘,惊蛰出奇地听出了中气十足的男音对他口中阴暗世界的不赞同,声音经验丰富,哪怕只是寥寥数语,就能辅助惊蛰快速把握局势,可他没有因为自己如鱼得水便坦然面对,而是怀着十一二分的不甘,对阴暗角落带着迫切的破坏欲。

这声音究竟来源于谁呢?

麒麟心想。

她应该知道这是谁的声音,也应该知道在哪里见到声音的主人,可记忆就像海浪来袭时雕刻精美的沙堡,时光的浪潮轻轻一擦,便只剩下少许断壁残垣,难以记清。

【他们并不可怜,是的,并不可怜,你看到他们的第一眼也许,不,一定会被他们的狼狈惊讶,这些把初出茅庐的外来者拐卖,把他们打成残疾扔出去乞讨,把他们关进黑心工厂抢中介费,甚至连被他们拐来的人死了都要把可怜的受害者器官卖个精光的恶棍,居然会这般形容枯槁、面有菜色?】

【这很正常——这些人在黑帮里混了上半生,也即将把下半生扔在阴私角落里,举世皆浊,他们也跟着染黑自己,去喝,去赌,去找流莺,去偷着舔哥伦比亚人走私进来的药……在城市的最阴暗里,人如果不懂节制,有的是办法把巨额款项花个精光,到最后自己被欲望、被瘾、被大手大脚花钱养成的习惯控制,继续灰溜溜跑出来做亏心事。】

【所以不要可怜他们,世事是一汪浊酒,腐臭难饮,有人选择滤酒,有人喜欢重新泡一杯茶另饮,有人……甘之如醴。惊蛰小姐,你生活的环境、环境里认识的人都是与这汪污水无缘的存在,即使曾经有过一段不堪,也早早走出,否则根本不会出现在你的视线里,所以面对这些人时不要用你面对好人的习惯和守则,这些在阴暗角落里行不通。】

你到底是谁?是谁把你说出来的?我又是在哪里和人交谈过关于这些我原本根本不会涉及的地带的故事?

这声音为何在幻境里的前二十年志得意满、高居庙堂时不出现,偏偏在她伏至尘埃里时响起?

明明已经不记得,明明印象模糊到回忆都回忆不轻,但说话的人一开口,惊蛰就仿佛看到一双坚定不屈的眼睛,带着稀世的侠气,明亮到不该与她同桌对立,却偏偏就坐在她对面,把自己的经验侃侃而谈,告诉她应对世俗的种种举措。

他是谁?

麒麟摇动脑筋,却气馁的发现时间过去太久,她已经忘了太多,只剩下一双金色瞳孔在记忆里时隐时现,熠熠生辉。

也许是现实中

某个新认识的朋友吧。

可是对在幻境中晋升快三十年的我来说,究竟算不算是新朋友只怕还要两说吧。

麒麟自嘲地想。

既然已经有所推论,清楚脑海里响起的声音正是进入幻境前的现实中某位新朋友所说,惊蛰自然没有不用的道理,她心坚如铁,肆意使用雷法电击这些绑人杀人的人牙子,酷烈的电流让所有人口吐白沫、四肢焦黑,只看伤情,便知道这些人下半辈子都只能躲在阴暗角落里想办法活着,再不能跟在受害人后面随时准备拐卖绑架。

在许多伤情描述中,电伤和冻伤、烧伤一样,都属于无声处响惊雷,中一下命就没半条的可怕伤害,现实不是游戏,被高压电完全击中,只要还是碳基生物,几乎都躲不开全身焦糊,一辈子都废掉的凄惨下场。

惊蛰好歹还有几分自持,没有遵从印象里那位好友所说下狠手——她毕竟是炎国官员,以雷法将冒犯之徒击伤就足够了,若是真把人杀了,心里终究有坎过不去。

麒麟又一次燃起电光,借助转瞬即逝的光芒在躺到一地完全失去反抗能力的人牙子里随便找了找,最后在外围找到一两个受伤较轻的,提着干净的领子就拎了出来。

“喂,醒醒!”

电光一闪,两个倒霉蛋中的一个立刻惨叫着醒来,看到不久前以源石技艺将整个人牙子犯罪团伙击倒的惊蛰,整张脸都被电的发黑的人牙子怪叫一声,嗓子里嗬嗬一阵响,差一点又要闭过气去。

但麒麟哪里会给他机会?惊蛰手指一动,粗大的雷光转瞬便在空气中闪烁一瞬,整个小巷一阵噼啪响,远处被电倒在地、意识模糊的人牙子一听到这声音,本该毫无知觉的身体便是一抖!

吓得黑脸都要变白的人牙子立刻收声,颤颤巍巍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他被惊蛰电到全身麻痹,本就动不了,可此时在恐惧驱使下,居然只用脖子就在把脑袋在地上砸了又砸,分明是在行大礼!

然而惊蛰也只是按照流程威逼这位非自愿线人,她遵从旧友谈到的经验,一边注意巷口是否有不速之客,一边低哑着嗓子,以和平时说话迥然不同的音色发问:

“说吧,城里怎么回事?”

“爷!爷!城里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啊!爷!我什么都不知道,现在也是身不由己冲撞了您,还请您大人有大量,绕我一条狗命!小的是真的猪油蒙了心才敢冲您呲牙!千错万错都是我不长眼睛的错!!求您大人有大量,放过这一条烂命吧!!!”

倒霉蛋再也见不到黑暗里阴损狡诈的模样,惊蛰看得清楚,在不久前她燃起电光之中,这人桀骜不驯阴骛恶毒的眼神分外显眼,可在能碾碎他的暴力前,这人已经没有一点反抗的意思,谄媚的在地上砰砰作响,语气里尽是谦卑。

这难道便是“雷霆雨露,皆是君恩”这一句的由来吗?

看着这躺在地上哀哀求饶的人牙子,惊蛰忍不住想到了自己看到的那些典故,如今一一对照,居然发现还颇有些歪打正着的道理。

混乱的思绪迅速收回,麒麟很快便冷静下来,凝视着躺倒在地鼻涕眼泪一起流的人牙子,惊蛰哑着嗓子冷笑:

“这城里发生了什么你自己不知道?嘴上死守着不敢说,看来是要再上上大刑,好好伺候啊!”

“别!别别!!爷!!爷!!我全说!!!”

人牙子白着一张阴骛的脸喊,吓得满头满脸都是血——电焦的皮肤因过于激烈的动作开裂,已经有血渗出来了。

第二百二十二章 心若折枝(九)

“若说您这样的外乡人……”人牙子小心的瞄了惊蛰一眼,看到她并没有反驳意思后才紧跟着接话道:“会认为古怪的,大概就是最近的征兵问题了。”

“征兵?”惊蛰被这熟悉的词提起了注意,人牙子只见麒麟额头间电蛇飞舞,暴怒的高压电流在空气中劈啪作响,以为惊蛰是其他城市被征兵迫害的江湖杀手,立刻讨好一般说道:

“大炎朝堂上那位不能提名字的大人每年都要催移动城市提供人口去北境,用命去填那边的窟窿,不知道多少人因为武艺厉害便被注意到,随后就是拿捏家人、威逼迫害那一套,咱们这边也差不多,只要能抓到机会,都用手段,都用手段。”

“手段?”

惊蛰皱起眉头,拿天师府里遇到的少女和前些日子碰见老伯提供的情报试探:

“可是那最常见的以利诱之又中途变卦?还是以家人在北境做诱饵吸引其他人飞蛾扑火?”

人牙子诧异地看了惊蛰一眼,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能说出这样的话,麒麟心里一紧,迅速意识到她刚才的话似乎暴露出了某些弱点,赶紧按照友人经验中的技巧开始物理转移话题:

“啊啊啊啊啊啊!!!!爷!!!爷!!!!我错了!!!!我错了!!

!!”

人牙子蜷缩在地上拼命扭动,已经电到焦黑的身体此刻再添新伤,被电到神魂颠倒的中年恶棍此刻已经不再想什么情报相关,立刻在嘴里惨叫着求饶,只求惊蛰留他一条狗命,能继续交代移动城市里的征兵大事。

良久,直到人牙子开始在地上一点一点抽搐,惊蛰才收回雷法,居高临下,冷冰冰的看着最后一点皮肤都出现焦黑的恶棍,哑着嗓子开口:“继续说。”

“是、是!”

人牙子断断续续地开口,直到此刻他才体会到那些被他拐卖扔到偏远地带或者兵奴队的入城新人是什么感觉,被电焦的伤痛丝毫不差大冷天被冷水泼了满身再随看守心情打个二三十鞭,以前他能站在高处看着这些蠢蛋的狼狈沾沾自喜,从对他们的折磨中体会到一点点作为人上人高高在上的傲慢,然而当他沦落到被人残酷折磨,他就开始后悔,开始求饶,开始软着骨头把所有东西都交代出来。

惊蛰没理会这恶棍的复杂心情,麒麟只是盯着人牙子,发现他像是意识涣散一样低一口高一口地喘气后,雨露台最高长官咬着牙学脑海中模糊不清的回忆催眠自己,强行认为人牙子是在拖延时间,恶声恶气的审问道:

“怎么?还想编几套谎来晃点我?你小子不老实啊?!”

“不不不!!!爷!!!我说!!我说!!”

人牙子的嗓子都快被电烂,声音里十成十破碎的嘶哑,好似声带已经被电光摧毁到濒临破碎,风声透过胸腔共鸣发言,但他的语句依旧清晰,清晰地就好像是这座城市的低语:

“现在已经没有那些事了,前两年大家还不熟悉流程,所以才怎么直接怎么来,那时候移动城市里的人反响可大了,暗地里不知道多少人在偷偷组织离开城市——然后被总督的私兵抓回来,直接塞到兵队里面去,罪名都不用判,只说是逃避兵役就足够他们去北境没命了。”

“但这么做反噬很大,不到三年总督大人就发现移动城市的各类数据开始大幅度下跌,城市里的人只想出去,根本不想再回来了,可他们也不想想,咱们这种小透明都这样了,其他移动城市难道就能独善其身?征兵可是整个炎国都在进行!”

“后来总督开始怀柔,他故意抬高房价房租,还增加食物原材料的价格,让移动城市里好多人都处在满足温饱又没有余钱的边缘,这样他们就只能动起来,还宣传其他移动城市招兵政策有多变态,离开这里去其他移动城市下场会有多么多么惨,还故意找了几个其他城市的人,让他们站在台前哭诉,本地人害怕,就不敢跑了。”

“之后、之后医疗价格开始上涨,学校上学的价钱也在飙升,病人不好治病,学生没钱上学,这时候在列出征兵广告,让出些本来就是从他们身上榨的钱,这些人就屁颠屁颠的跑过来进征兵队了……”

惊蛰一时怔住,被这夹杂在生活和民意间的狡毒恶意憋的呼吸困难,她红着眼睛,几乎不假思索的发问:“那你呢?若是效果极佳,为什么你们这种人还在?”

“这、这个其实也常见。”人牙子嘶嘶吸着气,模糊着说:“进了征兵队待遇哪能好?炎国最近物资紧俏,北境这头吞金兽只吞不吐,药品、物资、金属、材料……价格飞涨,这价格只要涨了,就总能让咱们有点忍不住,可北境下了死命令,就、就只好从征兵队身上榨了。”

“可征兵队也不是善茬子,虽然被软硬兼施弄了进去,很快就要奔赴北境,但他们都差不多是准亡命之徒了,万一压榨的太狠,不听话就出事了,哪怕是跑了几个,人数不够都能让总督喝一壶,所以、所以他让我们这些干脏活的弄些什么都不懂的新人出来,丢进兵奴队,去兵奴队里受折磨,他们越惨,征兵队里的人就越温顺——凡事就怕对比,虽然他们确实很惨,但肯定没有兵奴队那么惨。”

“然后,然后等他们去了北境,兵奴队就会发现他们其实和征兵队的人没区别,只不过是总督故意制造的区别对待,可总督把他们扔到北境就不管了,眼前只有一个征兵队,他们就只好和征兵队内耗,再也不用担心一起合作从北境跑回来了——听总督说,若是送来的兵当了逃兵,不仅兵要被处决,他们这些输送兵源的也要吃挂落,城里的大人物就、就想到了这个办法。”

第二百二十三章 心若折枝(十)

光是听到人牙子嘴里吐出来的第一个内耗恶计,惊蛰脑中便一阵头晕目眩,麒麟眼睛不自觉间瞪得极大,瞳孔紧缩,以前所未有的尖锐气势直刺瑟瑟发抖浑身焦黑的人牙子,嘶哑的嗓音已经连隐藏都不用便于平常言谈区别极大:

“还有呢?!还有呢?!不止这一些吧?!”

“有、有!”

人牙子吓得浑身一哆嗦,嘴里一瓢立马把窝住不敢说的话全说了

出来:

“还有故意营造移动城市人多劳动力过剩降低基本工资让他们走投无路进征兵队的,移动城市现在只有重工业值钱,总督为了省钱安全措施做的很少,大多数都是糊弄京城过来检查的大老爷的,来的时候开两天,不来就扔在原地一动不动,现在征兵征了快三年,上面已经不在乎这些了,总督大人就、就故意不维护仪器,让工人手上,工资低,受伤了没法做工就要饿死,就、就能让一个家庭乖乖进征兵队,还有兵奴队,最、最近也让我们和其他城市合作,拐卖人口……”

“总督开始囤积药物,量特别大,比北境每年需要上交的都大,我绑的不少人就被关进药厂天天上班,累、累死了不少,尸体就地处理当什么事都没发生过,继续绑人扔进药厂,移动城市最近粮食完全靠底下县城给,其他人绑了不少初来乍到的都被扔到县城农场当、当农奴了!”

“还、还有最近风声越来越松,总督、总督开始打算买卖奴隶,尝试着驯化拐到的人奴,培养他们,让他们去给贵族当私兵,还、还一直、一直让我们照着画像在其他城市的人奴市场上招人,说是有大用!”

……

轰!轰!!轰!!!

人牙子嘴里喷出的话就像是反复轰击的重锤,一次次砸在在惊蛰好不容易恢复清明的大脑上,右手扶住控制不住开始眩晕的头,麒麟疲惫地问道:

“画像?什么画像,画的是什么人?”

征兵是她负责的,人员是她检视的,能让一地总督赶着讨好的,只能是当朝位高权重的贵族,试图在“不存在”的人奴市场上找面孔相似的驯化奴隶,什么目的不问可知。

可他们不知道这么做会造成什么后果吗?

能被派到北境的贵族起码都要在天师府接受基本军事训练,军事指挥、形式判断也都要学个大概,至少也是上战场历练个几天几夜就差不多临阵磨枪的地步,可若是换了毫不相关的顶替者,除了一身强行培育、勉强和原主差不多的气质,他还会什么?

为了气质习惯靠拢,光是和原主酷似的贵族礼仪的学习就要类以年计,连武艺怕是都只能学个架子,摆出姿势就算合格,就更别说原本需要受教育程度极高的贵族子弟都殚精竭虑累死累活的军事教育——这样的人被予以众望派到北境战场,获得指挥新兵的权力,会对战场造成多么巨大的负面影响,会有多少不明就里的征兵牺牲?

甚至,会不会引发溃败,让本能活下来的、经验丰富的老兵也跟着没命?

只是想一想,惊蛰便觉得浑身发冷,她忍不住回想起前几年和她惜惜作别的贵族队长,仔仔细细的在记忆里寻找这人身上的破绽,试图分辨他究竟是冒名顶替的奴隶还是自愿从军的青年战士,最后,却颓然的发现除了送别时的那几句话,她其实根本不了解对方,连送别,都只是习惯性的套话。

这太可笑了,我本以为自己设立了最规整的法条,却不曾想这法条简陋的让我感到可笑!

麒麟紧闭双瞳,身上的雷电却愈发扭曲,这些狂舞的电蛇在空气中炸裂,散发出直冲鼻腔的焦糊味。

倒在地上无法行动的人牙子鼻子已经被电焦,根本嗅不到这刺鼻的味道,但此刻哪怕只是朦胧看到电蛇,他也知道惊蛰此时正陷入狂怒之中,雷光正在空气中反复爆裂,稍有不慎可能就是一次全功率的迁怒电击。

他将惊蛰的怒火认知为曾经被迫害过的感同身受,赶紧补充道:

“是个金发的麒麟,男的,看着年岁不大,应该只有十多岁!”

静,极度的安静。

雷法停止了,声音停止了,空气里一片寂静,只剩下远处躺倒在地屎尿齐流的人牙子群体朦胧的呻.吟和近前倒霉蛋粗重的呼吸,人牙子突然不敢说话了,极度压抑的气氛带给他强烈的不祥感,人牙子战战兢兢地活动脖颈,小心翼翼地探头,试图观察惊蛰的表情,却发现这位凶人的脸完全被掩盖在斗篷的阴影里,除了米诺陶特有的、一对锋利的牛角,看不到其他身体特征。

人牙子越发不敢说话,因为惊蛰的呼吸粗重起来,但这鼻息咻咻绝不是什么破防后的紊乱,而是夹杂暴怒和不可置信的盛怒极点!

“你说,是个麒麟,还是金发,年岁不大,只有十几岁?”

麒麟刚开口,人牙子焦黑僵硬的身体就强行一哆嗦——并不是因为医学奇迹,而是惊蛰开口、一字一句吐出的话实在过于可怕,以至于让他无法自控地打哆嗦。

明明呼吸粗重,明明连视线模糊五感不清的人牙子都感知到了这具并不高大的躯体中快呀逸散出来的狂怒,惊蛰的语气却反而柔婉起来,声音清澈、温和,不像是雨露台最高长官,也不像是曾经的密探,反而像久在深闺无人知的大家闺秀,躲在香罗帐里细细读着

书,突然看到窗外蝶飞莺舞,于是忍不住好奇的发问。

这声音轻柔无物,中气缺失,十成十的贵族小姐语调,和惊蛰原本英气勃勃、中气十足的声音毫无相似,但其中的狰狞和恶意远超密探话语的十倍甚至九倍!

甫一开口,未被惊蛰捕捉前自认无恶不作、以观赏同类被折磨为乐的人牙子就周身一个大抖,整个人战战兢兢起来。

“我说,是,还是不是?”

麒麟声音轻柔,细细地发问。

“是……是!”

人牙子也不管什么声音变化了,更不管什么生死在前性命攸关,他所有的勇气都执着在赶紧回答,因为哪怕被电焦了,他脑海中的神经都在刺痛,直觉在疯狂示警,告诉他说谎或者沉默会受到何样生不如死的折磨!

噼啪——!

青幽电光终结了人牙子的清醒,惊蛰顿了顿身体,晃晃悠悠地活动四肢,随后指尖电光再闪,顷刻之间,另外一个被她抓来的倒霉蛋悠悠醒转。

“你好呀,醒啦?我有些小问题,不知道你愿不愿意为我解答?”

不阴不阳,听不出喜怒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但与第一个人听到惊蛰故作嘶哑的声音还放松些许求饶逃命不同的是,这次麒麟只是一开口,第二位倒霉蛋就惨叫一声,嗬嗬的昏了过去。

第二百二十四章 心若折枝(十一)

移动城市的街道上人来人往,人与人之间隔着鲜明又安全的距离,夜色为这座移动城市中居住的燃料们披上一层精美的霓虹,以此掩饰他们身体中摇摇欲坠的火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