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唔,从表情上看不出多么激烈的心理活动,最多是心不在焉——但很多画家其实都有这毛病,搞艺术的灵感一起来往往忘记了眼前事,从她的衣着、手臂、端坐姿势和手势风格能分析出的信息我还是不多说了,毕竟这东西对你的闯关并无作用。】
克莱恩也跟着郝昭的惊鸿一蹩看到了夕的状态,大侦探按照自己在维多利亚观察市井得来的经验估算夕的情绪,却发现岁相化身与人类看似相似实则有许多不同——就比如表情,从没有一个人有这么完美的茫然感:
维多利亚的贵族,叙拉古的黑帮、卡兹戴尔的雇佣兵乃至乌萨斯跃跃欲试蓄势待发的军团战士……羽毛分部得天差地远,风土人情也跟着南辕北辙,克莱恩总会抽时间关注这些形形色.色的人们会有什么样的细微表情,从中总结出共性和特性,为侦探活动提供经验。
这些天南海北、或经历过漫长训练或被社会大学仔细琢磨的人类表达迷茫时,总会夹杂着另外的东西,贵族会痛苦,会矜持,商人会焦虑,会恐惧,战士会思念,会说服自己,大部分人的迷茫里都带着缘由和思考。
哪怕是搞艺术的团体,茫然时都带着鲜明的思绪,让克莱恩能敏锐捕捉到那纷乱线团中无比鲜明的重点。
可夕的表情就很单纯,看不出理由,看不到线索,这姑娘脸色的每一处线条都带着人类特有的鲜活感,可当她做出表情时,像是某个雕塑或者活灵活现的图画。
菲林侦探忍不住联系了孔明:
【能分享点年和你交流时的记忆吗?我记得她和恶毒、明石、奥古斯都最近也都混熟了,能替我联系一下吗?调查需要,我需要对照组对比一下。】
他等来的是一阵沉默。
但克莱恩脾气很好,温和而坚定地连续对着孔明定时定点呼叫了二三十次后,气急败坏的孔明丞相终于给了他要的回复:
【催催催催什么催!我在处理新的平行记忆!【炎国粗口】!踏马的怎么这么多有问题的记忆,还踏马的有人玩心灵鸡汤那一套,出一堆卵用没有的任务混淆视线?!离谱!】
【给你给你给你!我的、恶毒的、奥古斯都的都给过去了,明石在卡兹戴尔那边忙着探究羽毛怎么作为桩子把黄泉投影固定在地底深处,目前就这些,你自己看吧!】
暴躁的卡兹戴尔丞相把东西往灵能海上一扔就重新潜了下去,克莱恩偷偷关注了下孔明那边的状况,不由得为孔明哥惨不忍睹的破关流程掬一把泪:
太惨了,实在是太惨了!
闯入平行记忆其实是有某种小窍门的,往往性格越合适,越容易吸引相同特质的平行记忆,郝昭个性比较直白,讨厌繁文缛节,进入的平行记忆便大多数都是凭一双拳头就能
打爆的极品。
那孔明呢?
丞相非常“开心”的遇上了一群全是阴谋诡计斗智斗勇的坑逼记忆,不少高灵感人智商不够,偏偏还要玩勾心斗角那一套,结果往往整个局势就会变得虎头蛇尾极其鬼畜:
谁能想到破解了所有问题后才发现那个狗币设置的真正解决触点在阴谋诡计最开始的那个快饿死的乞丐身上啊?!
那乞丐和整个局势半点关系都没有好吗?!
与之类似的平行记忆有很多很多,克莱恩眼睁睁看着孔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暴躁,感同身受的打了个寒颤:
若是有人让他调查一份重要文件是不是被竞争对手派出的间谍偷走,费尽心思一番调查几乎走遍了委托人的对手家,结果临到头发现是委托人家里养的猫把文件当做燃料丢到壁炉里烧掉取暖……
这要是连续几次,猫猫侦探敢保证自己一定会掉毛!
第二百五十四章 狂徒(十)
【已经确定了,这倒霉蛋应该是被人控制了,不是附体,也不是有所隐瞒。】
克莱恩带着疲惫的声音在灵能海中响起,为郝昭指引出破局的曙光:
【我看了对年兽的记录,她虽然也带着点百无聊赖,举棋不定一会儿想跑回炎国一会儿想在卡兹戴尔多待一会儿,但情感很真实,所有表情也都不像是液晶显示屏一样标准,和你一起进来这倒霉蛋就不是了,一举一动虽然是她平时做的,但表情标准得连我都看不出别的东西,这里面肯定有问题。】
‘就不能是强颜欢笑?’
郝昭自己瞄了瞄夕,死活看不出克莱恩说的标准是什么意思——在他看来夕就是木呆呆地坐在用墨画出来的椅子上遥望远方,神色茫然而孤独,像是放在隐蔽角落里记录事项的摄像器。
然而哪有摄像器会有夕这样清秀的面容和别扭的情感呢?
她嘴上说着不关心这不关心那,事情发生在眼前时,常年自闭的岁相化身终究会“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偷偷躲在暗地里用云里雾里的语言搭配能力帮帮忙。
有些人躲在别人看不见的角落里是因为心真的累了,看到过太多尔虞我诈,暗地算计,受够了被利用的日子,只想一个人待在熟悉的屋子里自生自灭,万事不求人。
但心累不是心死,真的有事发生在她眼前,她又总会忍不住去看看,看到苦难在眼前发生,又会一边讨厌和人接触,一边偷偷用自己的方式播撒好意。
郝昭见过很多次夕这样的眼神了:
有时她帮助了一位失去孩子的母亲,用一位可怜母亲的思念作画,画出她印象里那个瘦兮兮的孩子,母子重逢,却只有一夜,一夜过后,女人瘸着腿走远,临走时对已经找不见的夕双手作揖,一步一颤的离开。
有时她见天灾过后灾民求生,拖家带口饥寒交迫,皱着眉头画出桂花百里,任由饥民充饥,只是一夜过后,桂树不见,周围仍是荒草千里,人们得到了继续走下去的力量,却茫然不知这力量来自哪里。
有时她见一位画家,有本事却命途多舛,在他画技攀至巅峰后苦心孤诣找到了最理想的画布、最美妙的故事、最深刻的情感,终于打算画出最巅峰的作品的前一夜,常年超负荷劳作的身体不堪重负地倒下了,画家再醒来时,双目已眇,两手筋络出事,颤抖难作画。
男人绝望时遇到了与郝昭一同找来的岁相,橘猫帮助过他一次,让他恢复光明重新作画,成为炎国一代名家,然而直到画家欣然去世,关于他的幻境尤为解开。
郝昭无法理解,夕却已经明白了画家真正的心意:
他是知道自己在一场轮回的噩梦中的,甚至能区分真假。
橘猫在幻境中治好了他的眼睛,可在现实中,画家依旧是失去视物能力、手抖到连画都做不了的废人。
岁相化身给了男人一次机会,她给他一夜时间恢复最巅峰的时期,让画家能画出最完美的那幅画,然后,告诉他,此次过后,一生不见光,无药可救。
那人如痴如醉,大彻大悟画出了梦想中的珍品,夜晚结束前摸着画作爱若珍宝,最后却点燃一把火,把最巅峰的作品烧为灰烬。
后来,他学盲画,在想象构成的世界里重组天地万物的形状风貌,活出了下一世。
随后,幻境辄解。
……
这些时候,夕躲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看着他们一瘸一拐、一步一顿的离开,目光就像现在这样悠远,她对郝昭有时助人有时杀人的举动不予评论,却对自己救助幻象的作为时常自嘲。
“也只有在幻觉中能这么做了,若是离了这里,我便想帮人也没了念想。”
那时她的目光和现在一样,空旷到看不出多少色彩。
所以……不同在哪里?
【emmm你怎么突然文青上了?】
克莱恩忍不住给郝
昭发了个一言难尽表情包,一副被酸到了的表情:
【这表情糊弄你这种感性大于理性的人或许行,但对我而言就太搞笑了——侦探在断案时要排除情感因素的干扰,专注客观现实和人物关系,我做了肌肉对比,又参考过你的记忆,还总结了年兽正常社交的表情模式,她现在的的确确不正常。】
菲林人憋着股气给郝昭指出夕身上的违和:
【注意她的手指,对,就放在大腿上那只,一般来说不会有人去关注一根手指是否正常,可这只手指点在大腿上的时间都踏马的匀速了,这里面要没故事可能吗?你记忆里的夕相抖手指可完全是时长时短的随机模式。】
【你再看她的眼睛,看到那个聚焦变化了吗?那聚焦模式根本不对——如果真的关注远处她的瞳孔得扩大,虽然岁相化身与泰拉普通亚人确实有所区别,但基本生理表现还是有部分相似的,她的瞳孔会因为时间变化而扩大收缩,但你看,她的瞳孔现在是收缩的,根本不是关注远方作画材料的状态!】
【你再看看她的腿、看看她的耳朵!要善用磁场感知,她的心跳、血流甚至灵性都没有任何变化,在你以前的观察里,她有这么行将就木吗?!】
谈到夕身上前后之间巨大的变化,克莱恩越说越兴奋,找不同的奇妙游戏触发了他作为侦探的解谜感,猫猫抓住机会大力输出,把夕身上越来越多的疑点挨个指了出来。
‘那我该怎么办呢?’
郝昭问。
【这种东西你问我?!文远啊,该分析的我都给你分析到位了,那个惊蛰身上的事也很明显,解开这处幻境的首要重点就是一要打破麒麟的墨守成规,而要打死跳出来搞事的真龙和岁相,至于这个夕……】
【你试试看能不能让她自救吧,比如想办法来一套正义分割之类的,你就照着能想的办法都试一遍就成了!】
克莱恩交代完最后一点,就像好不容易完成工作的社畜一样,迅速挂断了和郝昭之间的连接。
第二百五十五章 狂徒(十一)
郝昭知道自己有一个毛病,面对悬崖边摇摇欲坠的可怜人,橘猫总是身体快过感情的冲上去把人捉住,一路拖下来,也不管对方是真的活不下去还是在采悬崖边才生长的草药。
也许夕现在本人也在隐隐配合,认为该给岁相化身永不停息的挣扎画上一个句号?
毕竟好多次这个女人都冷着一张脸说自己不在乎生死,哪怕死了,她留下来的画也能证明一个惊才绝艳的大画家存在过。
只是郝昭总觉得,一心等死的人不该是夕这副模样,她厌惧与人交流,可真与人交流时,又不自觉地有些欢喜,哪怕一场见面后结局终究落得一片凄凉,夕还是会期待一场遇见,一场分别,让身上悠远寂寞的疏离感更添一分。
要救她吗?
也许现在在这里把她杀死,许多问题都迎刃而解,岁相失去重来的可能,剩下的真龙在孔明的支援下只怕也不足为惧,夕现在坐在这里,连抵抗的意识都没有,只要抓住机会,就能一劳永逸的解决所有问题——就像他不堪麻烦选择直接向【乔仑】求助一样。
而代价也不过是年问起来时满是敬重的回复一句“她是个很有勇气的人”后流几滴眼泪,用险死还生的冒险者口吻描述一位惧怕但勇敢的画家,最后再补贴她或者她的兄弟姐妹几张从画室里找到的遗作,说不定就能一边赚足眼泪一边获取岁相们支持……也说不定?
夕还是看着远方,眸光呆滞,红色的瞳仁沉凝不堪。
郝昭下定了决心。
·
“看这么久了,还没打算作画吗?”
注视远方逃难者的美人被耳边突兀响起的声音打扰,难得的安宁被轻易打破,她没好气的瞪了郝昭一眼,虚着嗓子回答:
“一无好墨,二无好纸,三无好心,如何做得好一幅画?”
哪怕换成炎国官话,夕的声音里还是带着显而易见的轻柔感,她就像把尖刺牢牢对准外界护住身体的小刺猬,用淡漠无畏的行动掩盖柔软的肚腹。
郝昭笑了:
“若我解除磁场天锁,是否就有好墨?”
“……是有好墨,可剩下的东西又去哪里补?”
夕横了橘猫一眼,继续扭头,近乎贪婪地看着幻境里活动的生命——在这一刻,哪怕明知道这些人只是幻境中残留的幻影,她还是生出了少许的羡慕。
至少,他们还能算是自由,而不是在一开始就被书写了结局,坐在阴暗的角落里等待作为祭品登上最终舞台。
啊!!!一想到马上就要被岁吞了我哪有心情作画啊!
夕在脑海里拼命大喊,气急败坏到丝毫不顾昔日优雅清冷的仪态,可即使这样把过往人设打得支离破碎的激烈情绪,依旧被岁相的喻令牢牢束缚在身体里,保持着最终的
冷静。
哪怕心中有怒火千丈狂风大浪,她的身体依旧被权能中的命令控制着呆在原地,平静地像是一只乖巧无比的人偶,或者画里反复循环的画中生命。
噼嗞——!
刺耳的电鸣声从近处响起,夕被吓了一跳,本能地向郝昭靠近了些许,随后才发现是橘猫短暂解除了手腕和脚裸上的磁场天锁,任她恢复过往的权与力。
墨色浓郁,如水流般漂浮在夕周身上下,柔婉美妙的权能重新回到这具身体里,每一寸灵性都在呼吸鲜活的灵性滋味,如同沙漠中渴了三天三夜的旅人喝到绿洲的第一捧水,前所未有的愉快从身体深处悠然响起。
然而权能的回归并不能让夕如意,看到墨色气息氤氲成形后的大画家只想惊叫一声把这些源自自身的灵性统统甩出去——在其他平行记忆的旅行里,夕宝清楚记得因为情况紧急郝昭解除了她身上磁场天锁时发生了什么:
仿佛她根本不是它们的主人,也不是在混沌中将它们划分出来的意志,权能对夕的存在爱答不理,往往还不等她熟悉,曾经如臂指使的权能便在欢声笑语里向最开始变异的死亡权能以无法阻止的速度迅速演化,看都不看原本的主人夕。
随后,夕宝完全失控,需要郝昭在解除所有危险后再一次用雷霆模式打个半死。
更有甚者现在岁兽已经在她体内复苏,权能都已经被这位原主人完全侵蚀,郝昭的磁场天锁一方面是在封锁夕出现惊人之举,另一方面也歪打正着的阻止了岁兽对夕明目张胆的侵蚀。
——虽然若是那股阴冷意志复苏起来,夕豁出去也根本无法对抗,只能在尖叫里沦为养分,获得颉姐一样的结局。
不,甚至比那更惨——就像那个曾经她以为是疯子现在看来就是个被岁相玩弄在掌心的小丑的二哥一样,岁兽占据了她的身体后,终究要回归混沌中的本体,到那时,也许她就会完全泯灭吧。
心里像是被针刺了一下,夕嘴唇蠕动,连对郝昭的诘难都不再似原本那般冷酷犀利:
“你疯了吗?!现在根本不是危急状……”
撕拉——!
伴随眼前清脆的布料撕裂声,夕哑然了。
她曾经也见到过许多人的肉体——毕竟画画这种艺术若是连人体构图都画不明白也别想在人物画上画出个名堂——在这些人里,有养尊处优、积极维护身体的炎国贵胄,有雄壮英武、肌肉虬结的英武将军,还有腰若细柳扶风、纤纤玉指葳蕤的倾世美人肢体。
或美艳或英武,或丑恶或肮脏,她看过不知道多少人的躯体,出于艺术目的对男女兽类肢体的太多细节都了如指掌印在脑海里,她的素材库里储备着名山大川、名人败类,无论丑恶高尚,都有对应的情景素材出现在印象里供她详细审阅。
可眼前的肉体好像是个例外。
郝昭撕开了上半身的衣服,露出了属于他自己的本来躯体,在稀世的画家面前,一具稀世的肉体正在黑暗里跃然出现,狠狠砸进她的所有印象中,无法除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狂徒(十二)
用美丽丑陋形容生物躯体并不是对客观现实的概括。
美与丑、浪漫与瑰丽、丑恶与狰狞更多源自智慧生命体的主观印象,而不是客观现实所具有的物理条件——生物性状都是为了适应环境而不断筛选得来的产物,有时一只尖嘴的存在都意味着凭借这点小小的优势生物的祖先干掉了一大票竞争者问鼎延续宝座,为了生存而存在的器官,哪里会用美与丑形容自己呢?
夕是感性派的。
她从未见过眼前这样矫健而英武、雄壮而火辣的男性躯体,不,不应该用男性,而是雄性!
眼前的男人背对着她,肌肉明显的后背在洞口射进来的月光中闪烁着健康的光泽,青春与稳重,活力与厚实,两种审美风格本该截然相反的特质突然结合在眼前的肉体身上,让他有了匪夷所思的吸引力。
斜方肌、菱形肌、大圆肌、小圆肌、三角肌、背阔肌、肱三头肌、肱二头肌……
人体是多么美妙啊!
大大小小的肌群被麦色的皮肤优雅的罩住,坚固而英武的骨架支撑起雄壮坚强的肉体,夕的目光好似能透过强壮绷紧的肌肉,看到郝昭体内坚固无比的骨架,在她的想象里,能承载这一身力量的骨架必然闪着琉璃金的璀璨,即使经过时间亘久的洗礼,都会从岁月中生存下去,带着生物挣扎过时间的力与美,苍凉而豪迈地等着下一代生物的发现。
郝昭在呼吸,随着肺部张开,大量吸纳空气,浑身的肌肉群都开始紧跟着发力,夕敏锐地发现橘猫的呼吸节奏与炎国武者迥然不同,更加稳定,更加绵长,带着优雅而强大的规律,随着呼吸,他全身的肌肉都在绷紧、松弛,宛如活物的肉体荡漾波浪般富有魅力的旋律。
何
其美妙!何其壮阔!
夕紧张到差点失去呼吸,她看着眼前被凝固在黑暗中的活动躯体,身体里像是有火在烧,这是【力与美】的高峰对艺术家的吸引,是感性的画家对无法想象的美丽被囚禁于黑暗不明的叹息!
但她心里又有种阴暗的快乐油然而生,纵使这样的美丽而英勇的瑰丽,简直像是对每一个观看者述说英雄概念的雄壮肉体,居然也会和她一样,躲在黑暗里不为人知,只有她,只有她这个举世无双的画家才有资格和能力审视这生物进化的奇迹!
微弱的冲动让夕伸出手指,用冰凉的指尖触碰眼前温热的肉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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