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梅菲斯特担忧地看了一眼温迪戈的嗓子,盯着左手食指上纯黑的戒指,右手忍不住拈住转起一圈又一圈。
黑色戒指是那位统管改造基地的银狼小姐送给他的礼物,能降低源石技艺对精神的压迫,算是源石术师不可多得的法术利器。
但即使他在戒指的加持下对博卓卡斯替进行治疗,依旧比不过塔尔塔洛斯随手的整治:前者费尽心思也不能让博卓卡斯替的声音重回以往,后者只是轻轻一指,温迪戈便能发言无碍。
按动弓弦的浮士德被老军官的判断吸引了注意力,总是捻动弓弦降低紧张的年轻战士抬起被毛茸茸的黑色头发遮住的眼睛,在所有人的默不作声里问:
“我不太理解,为什么卡兹戴尔会胜利?”
虽然浮士德对乌萨斯并无多大感情,也不关心这场战争的胜利与否,但他确实以整合特种作战部队指挥官的身份了解过乌萨斯
,对这座未来必定针锋相对的假想敌有一定了解。
而他也毫不犹豫在塔尔塔洛斯的办公室里把自己了解到的所有信息都说了出来:
“乌萨斯的劣势确实很大,内部倾轧、矛盾尖锐、腐败横生,大量物资被私吞甩卖 ,可它也有仍旧能够使用的武备,数量庞大且能够快速补充的兵员,反魔联盟支援的物资。”
“甚至是首领曾经提到过的,那些借用邪魔力量的内卫,我认为乌萨斯未必会输,或者说卡兹戴尔就算胜也是一场惨胜,为什么博卓卡斯替老先生这么笃定卡兹戴尔会胜利?”
他的疑问也是梅菲斯特的疑问,霜星的不解亦然,即使最新讨得称号得以进入办公室的碎骨,也对博卓卡斯替的笃定有所不解。
“我听说,最近,整合用上了,维多利亚的物资,运到各大基地的工具,却是哥伦比亚,生产的载具。”
爱国者拉紧嗓子,问出了这一问题。
塔尔塔洛斯点头赞同,在他身边,已经接触整合财务和物资购入支出的阿丽娜抿起嘴唇——谁又能想到维多利亚支援的军械停留在乌萨斯仓库中不到两天,便出现在整合的采购清单上?
除了那些威力并不适合流落民间的精锐武器和过于巨大以至于不好打包的大型设备,维多利亚运送的大量物资都成了乌萨斯军队贵族中饱私囊的筹码,有这批卧龙凤雏在,乌萨斯获胜可能性凭空削了三成。
“内卫固然强大,但卡兹戴尔有森精,影魔,蛛女,和温迪戈。”
从前面三个军团跳跃到温迪戈军团时,博卓卡斯替迟疑了短瞬,才把话语顺承下去——从他年轻时看过的记录,以及温迪戈残留在血脉中的恐惧来看,前三个军团超越了温迪戈一个量级,把他们和温迪戈并列略有些滑稽。
森精,影魔,蛛女?
这回连忧心整合物资的阿丽娜都有了兴趣,不解地看向对三个名字讳莫如深的博卓卡斯替,对这三个可以和温迪戈并列的名字起了兴趣:
泰拉大地上除了少数几个国家和种族,很少有注重历史的,对饮尽骏鹰干瘪尸体中寥寥无几的血液后破体而出的乌萨斯,他们对这方面的记录不说不著一字,也能说是一无所有。
因此论及对中古乃至远古时期的了解,在乌萨斯长大的孩子们一无所知,只会瞪着一双没有被文字污染过的双眼,整体透露出一股清澈的愚蠢。
他们唯一见过的高等战士便是温迪戈,在从绞肉机中被爱国者救下的军官的宣传里,博卓卡斯替和温迪戈是乌萨斯传说中最厉害的战士,要战胜他需要整整一个传说中的内卫小队,否则便根本无法阻挡温迪戈的进军!
对前三个军团,孩子们一无所知。于是便只能以温迪戈军团代入——但哪怕成建制的温迪戈军团,也足够牵制整个乌萨斯内卫了。
所以……卡兹戴尔会胜?
就在办公室中大部分被塔尔塔洛斯一手提拔起来的整合干部如此思考时,厚重的大门响起咚咚咚的敲门声,在塔尔塔洛斯的“请进”邀请中,厚实的大衣上沾满雪花的霜星走了进来。
“情况如何?”
塔塔指尖正对霜星,女孩身上让人神思一清的冰冷空气便消融殆尽,大衣上飘零的雪花也跟着化为转瞬消失的白雾,在白兔子的脸颊恢复红润后,塔尔塔洛斯开始询问风尘仆仆的女孩获得的观察结果。
“你的推测一如既往。”霜星疲惫地坐在养父旁边,后背靠在坚硬的木质椅背上,有气无力地说道:
“维多利亚封装,哥伦比亚加工运输的物资不仅仅在乌萨斯囤积,从哥伦比亚出发的移动城市在进驻乌萨斯短暂交易前,还在莱塔尼亚、卡西米尔停留过。”
毫无疑问,千里迢迢赶过来的霜星去调查了进驻乌萨斯的外来移动城市,带着大熊、杨恪、佩特洛娃等一众雪怪小队成员借着乌萨斯特有的混乱管理混入移动城市中打探消息——哥伦比亚人显然也对保密并无需求。
毕竟……围剿卡兹戴尔是整个泰拉的政治正确,没人会对此有所隐瞒,就算萨卡兹知道莱塔尼亚、卡西米尔都将协同乌萨斯进攻又能如何呢?即使乌萨斯向来喜欢的人海战术都能让魔族佬吃一壶!
针对卡兹戴尔萨卡兹的行动已经胜利了不知多少次的诸国都如此想着。
只有炎国人因为远古兵团的怪异按兵不动,只是把军备城市移动到边境以防不测。
“三个国度都参与了吗……”
梅菲斯特低声喃喃,随后迅速反应过来:
“不,应该不止他们,恐怕还有不少看似安分的国度都在准备进攻卡兹戴尔,只等乌萨斯人取得战果,一旦萨卡兹有半分弱势,卡兹戴尔的再次泯灭恐怕间隔不远!”
他的推测并未超乎博卓卡斯替的预料,温迪戈重复了他的估算:
“卡兹戴尔会胜利。
”
于是塔尔塔洛斯拍了拍手,终结了大会议前的闲暇交流:
“无论结果如何,整合都要在这场战争后点燃火焰,让我们来看看胜败过后,我们能做些什么吧……”
第五章 三年之期已到!
阿尔方斯政务厅是不在城市中心的中心,也是卡兹戴尔第一帝国不在中心的中心。
这里本来只是普普通通的政务大厅,建造时没有考虑会赋予一座建筑多大的意义,更不曾把些奇花异草添置进雷桑德拉尔抬眼便能看到的政务厅花园。
然而随着时间推移,政务厅不再仅仅是雷桑德拉尔和政务要员们办公的场所,它正在一点点褪去建筑的属性,逐渐演变为整个卡兹戴尔的地标。
这座地标吸引了五湖四海加入卡兹戴尔的人,有被排挤到人生接近归零的破产萨卡兹,有对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都不怎么支持的少数派,有因为感染面临成为奴隶命运的感染者,还有试图一展才华、在这片大地上留下痕迹的强人们。
或许是无意,或许是有意,第一个凭本事走进花园的人把来自故乡的、几近绝种的名花种子种在了花园里,这朵瑰妍华美的花朵奇迹般复苏,生长,最终在这座花园里获得一份空间,自此生存下去。
当看到这朵与花园中平平常常的花草截然不同的花卉时,后续走入花园的人也按捺不住,他们或拿出以知识复原的奇花丽草,或拿出故乡特有的珍贵花种,把它们通通种在雷桑德拉尔的花园里。
这些生长温度需求不同、所需营养不同、生存环境天差地别的花朵异常古怪的活了下来,它们中有的出身高贵,有的在泥泞里打转,还有的只是满山遍野随处可见的野花,却偏能在雷桑德拉尔的花园里活着,万类霜天竞自由。
有时雷桑德拉尔在无穷无尽的办公批文中累了,也会把头伸出窗外,细嗅整个花园层次叠杂的香气。
但今天,花园迎来了最无可避免,却终将到来的惨淡。
噗——!!!!!!
今天本该是风和日丽、阳光明媚的一个上午,政务厅的走廊中有为数不少的目光贪恋园中万紫千红,偶尔把注意集中在微风中错乱纷飞的诸多花瓣。
一切本来都没什么的,一时放松眼睛和紧绷的思维并没有什么不妥,何况雷桑德拉尔也无意于围住整个花园,把奇迹般的瑰丽收诸密室之中,他更喜欢所有人都能欣赏来自泰拉各地的奇迹花朵。
就像这座名字是“帝国”实际上莫名其妙和帝国似是而非的国度并不只是包容萨卡兹一家一样。
但在今天,这座象征雷桑德拉尔汇聚泰拉英才,将感染者、萨卡兹、大不敬者、科学狂人凝聚在一起的美丽花园见了血,但这血并非来自一场不名誉的刺杀或者政治领域的喋血,把那晶莹鲜红的血液泪珠一眼迸溅在花园花朵上的,恰恰是这座花园名义上的主人——
卡兹戴尔第一帝国皇帝,萨卡兹之王,奇迹恶魔,远古时代遗留的幻影,燃烬一切反抗的天命君王,雷桑德拉尔阁下!
在无数双包含各类情绪、惊惧不已的目光注视下,这位自执政登基以来勤耕不缀的王者衰弱地踉跄,正在凉亭观赏炎国故土源晶花的孔明丞相急急忙忙地扶住他,却无法阻止鲜红的血液从雷桑德拉尔七窍流出。
光辉昳丽的王者气度非凡,本该凄厉如厉鬼的惨像在他身上反倒像花朵破碎暖阳落山,哪怕跌倒,清冷的脸颊上依旧保持着十成十的平静,他牢牢抓住孔明的手掌,对他摇了摇头,丞相便带着雷桑一步一步缓慢走出了花园。
整个行动过程悠闲的像是散步,王者简朴到只有黑白束带的衣冠在风中飒飒,往日里威严坦荡,如今看其实颇为消瘦的身体倚着自己的丞相,不曾强打精神乔装健康。
雷桑德拉尔掏出胸口前洁净的手帕擦拭脸上、身上的血迹,轻柔,极有教养,却又像是死前细妆,缓慢地、凄凉的、温和的擦去玷污王冠的血液,却力有未逮,只把鲜艳的血迹勾勒出妖艳的纹烙。
他故作轻松的对每个望过来的人们笑着,没有恐惧,没有焦虑,这位王者平静的对每个人微笑道别,没有遮掩衰弱和痛苦,但也不曾出现一点恐惧或者不甘。
他只是平静的,悲悯的,温柔的注视每个人的面庞,金色的瞳孔泛着微弱的水光,仿佛要把这一日见到的每个人都放在心里,他轻轻的看着他们,不再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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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咳、咳咳!!!噗——!!!”
才入寝宫,雷桑就痛苦地跌坠下去,孔明狼狈地抱起他纤弱的身体,触手只觉得空荡荡的,身体的重量好似也被灵能之火烧尽,留在他怀里的只是一捧将熄未熄的余灰,夕阳一照,便会在惨淡的光线中化作无形。
雷桑迷蒙地活动手臂,却连手指都僵
直颤抖无法动弹,他的眼前模糊一片,破碎的星空、呻.吟的大地、痛苦的人们、过去的秘密……
或清晰如画、或扭曲残碎,或一清二楚,或一无所知,有些能够理解,有些却不可名状的信息在他眼前纠缠,过去的幻影,未来的残阳在一双失去光芒的眼睛前一一登场,燃烧殆尽的大脑却连理解他们的存在都艰难无比。
“说是三年,果然就是三年时间。”
被孔明抱到床上摆正身体的雷桑从嗓子最深处吐出微不成型的字句,平日里这样的声音中气十足,清澈朗净,每一个听到雷桑德拉尔话音的人都能感知到他身体里炙热的灵魂,此刻却气若游丝,连被人听到都成为一件难度颇大的事件。
所谓欧陆风云系统的本质在雷桑即将陨落前的半个月才被他用自己做实验理清脉络,宿主在选择契约的那一刻起,灵魂、思维、基因、精神、意识、物质便都被收取引燃,化作铺满整个卡兹戴尔的巨大灵能迷锁,只要在其中的生物,都无可避免地接受这来自已经陨落的王者无可置疑的赞赏与惩罚。
——三年前签订契约时,雷桑德拉尔就已经死去,只留下作为迷锁枢纽的意识留在原地,久久恋栈不去。
契约自一开始就已经收取代价,从无避免。
第六章 王者陨落(上)
巴别塔罗德岛陆行舰内部此刻依旧处于上午时分,由于卡兹戴尔科学部研发的种种先进理论对舰船中学者的吸引,大多数成年人已经离开,即使那位巴别塔三巨头之一的绿毛猞猁,也在科研部医疗部的源石感染研究部乐不思蜀。
但这座只剩下许多年龄很小的孩子们的舰船并不混乱。
雷桑德拉尔毫无疑问是重视教育的,与巴别塔接洽的第一天,看似正常的教师“雷尔”就登上了舰船的舞台,和许多被战争创伤的孩子们见了一面。
他敏锐的意识到一些看似正常的孩子彬彬有礼的外表下不易察觉的恐惧,观察到一些孤僻孩子不愿意被人看见的敏感心灵,发现了卡兹戴尔常年征战在这些孩子身上刻下的诸多伤痕。
雷尔的调查让特蕾西娅哑口无言,能够修改心灵连接情绪的皇女偏偏对人类的情感变动一无所知,她能够简单粗暴的安抚目之所及人们的心灵,却始终无法填满深处无法平息的空洞。
于是在建议中巴别塔上的孩子被分流,乌尔莎亲自挑选其中心灵真正乐观豁达的孩子,让他们进入阿尔方斯的学校就读,由卡兹戴尔第一帝国培育,过上正常的日子——这些孩子在阿尔方斯的监护人大多都是羽毛,衣冠禽兽一类的虐待根本不可能出现。
而许多被乌尔莎认为已经扭曲到无法瞬时救治的孩子们则被留在了罗德岛,为了不刺激她们敏感而脆弱的心灵,雷桑德拉尔特意派出不少“羽毛”亲自教导(他们是第一代的老师,现下阿尔方斯城中大多数非羽毛控制的学校中不少老师都是他们的学生或者徒子徒孙)。
但只是教育如何能足够呢?哪怕乔仑这样对教育方面毫无了解的准毕业大学生都知道,家庭才是教育过程中影响最大的因素。
所以,乌尔莎开始代替特蕾西娅出现在罗德岛里,在后者跟随雷尔前往卡兹戴尔第一帝国其他城市时,王女殿下接过“母亲”的位子,开始教导孩子们家庭为何物。
这是一段磕磕绊绊的日子,乌尔莎对亲子之间的情绪并不了解,这片大地上也很难找到正常的亲子关系,泰拉超人总是喜欢把一些殊无必要的东西加诸在孩子身上,好像他们不是无知的孩子,而是心理能力和行为能力都已成熟的成人。
可怜的乌尔莎殿下只好用乌莎的身份出现在孩子面前,她没有生育也不打算和泰拉人结合,更不曾代替某个家庭中女儿的身份,于是只好回忆乔仑在地球时的日子,把那时父母对待他的方式剽窃过来。
或者说,竭力模仿下来。
在地球千千万万的父母中,他们是普通的一对,但爱的方式从不应该以普通来论述。
乌莎学啊学,像母亲那样给孩子们做些好吃的,像父亲那样惩罚他们调皮捣蛋,教他们在这片大地上善良是对的,但也要记得保护自己,告诉他们野外很危险,要长大后才能坚强面对。
孩子们懵懵懂懂,却又很喜欢乌莎老师,当然,也很喜欢偶尔才来一次,脸色臭臭的却总会带些玩具和故事书过来的佣兵小姐——虽然他们不太理解她给自己起名“W”有什么寓意。
阿米娅是在这样的气氛里度过童年的。
她本来会被雷尔带到阿尔方斯的学校正规学习,乌尔莎殿下却轻轻摸着她的脑袋,拒绝了雷尔先生的建议。
当然,小兔子知道乌尔莎殿下和雷尔先生都是好人,对幼童,特别是在卡兹戴尔这样氛围环境下成长起来的幼童来说,感知到模糊的善意和恶意
总是简单的,若是没有,他们很难在战争的硝烟中活下来。
“她是看起来正常,心里却连梦想都不敢有的孩子,有些可怜,还是不要把我们的理想托付在她的身上了,小兔子还太小,心里却已经很敏感了,会多想的。”
阿米娅还记得乌尔莎殿下拒绝雷尔先生提议时悲悯又无奈的语气,小兔子不理解乌尔莎的意思,却又牢牢记住了殿下那时的话语。
但是今天的乌莎姐姐很不对劲。
小兔子很想喊乌莎姐姐“妈妈”,但她又确实缺乏勇气,因此只能偷偷暗地里关注同时扮演父亲和母亲的乌莎姐姐,也因此比一般人更加了解她,足够看到气定神闲的表面下掩饰得很好的焦躁不安。
今天本该是个幸运的日子,离开罗德岛很久的特蕾西娅殿下回到了这里,连很忙很忙却经常会和特蕾西娅殿下一起寄好多特产回来的雷尔先生都回来了。
可他们的归来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反而是弥漫整个罗德岛的紧张气氛——雷尔先生是被特蕾西娅殿下一路背着回到罗德岛的,蓝色头发的菲林虚弱的脸色煞白,进入舰桥时极尽挣扎的挤出一点笑容安慰了一下阿米娅后就被特蕾西娅殿下强硬地抱着跑进了乌莎姐姐的房间。
本来还在房间里准备她们卡兹戴尔建国礼物的乌莎姐姐脸色霎时变了,偷偷跟来的阿米娅看着紫色短发的乌莎姐姐惊愕的睁大眼睛,忙不迭的接过雷尔哥哥,急急忙忙的把他扶到床上,打开医药箱翻出好多阿米娅看不懂标签的药物要给雷尔哥哥吃,却被菲林哥哥全部拒绝。
雷尔强撑精神,先对着阿米娅扬起嘴角笑了一下,却脱力地倒在柔软的枕头上摔得头发扬起,他活动手指,指了指阿米娅,乌莎便心领神会地从抽屉里拿出几颗糖果,走过来递给阿米娅,劝她离开:
“雷尔哥哥生病了,很虚弱,但他逞强,不愿意让阿米娅看到,结果拖成这个样子,阿米娅可不要学他,难受了、痛苦了都要说出来,总会有办法的,但雷尔哥哥是真的不想阿米娅看到他这么狼狈的样子,所以小兔子可以去休息室给大家分一分雷尔哥哥带回来的礼物吗?”
小兔子呆呆地点头,一种极不祥的预感击中了她,失去的痛苦又一次从心灵深处涌现出来,无尽的空虚中再次奏鸣悲伤的回音。
阿米娅点着头,突然抓住了乌莎的手,小小的手掌满是汗水:
“以后……会见面的对吗?”
“……”
乌莎对阿米娅笑了笑:“快去拿礼物吧,别让孩子们等急了。”
小兔子眼睛一算,视线霎时朦胧,乌莎忍不住抱住了她,滚烫的泪水砸在阿米娅的肩膀上,颤抖着的身体让小兔子第一次意识到原来乌莎姐姐也不是战无不胜坚强无敌的战士,而是与她一样脆弱的人,也许下一刻就会在风雨中不再回来。
她的心口下一刻冰凉,在至盛大的悲哀中被乌莎带着走到了休息室,颤抖着双手被乌莎陪着给孩子们发礼物。
第七章 王者陨落(下)
蓝色短发的菲林虚弱躺倒在乌莎平时工作后用来休息的行军床上,苍白的脸色在穿透舰桥的阳光里黯淡憔悴,一金一蓝的瞳孔再也不能笔直注视前方的某个人,朦胧的失去焦点。
乌莎没有把房间弄得金碧辉煌或者庄严肃穆的习惯,她的房间就只是罗德岛休息室里最普通的一间,顶多添置一座缝纫机,一方书架,一处小型厨房之类缝缝补补或者对孩子们有用处的东西,也正是这样的简朴,让一位王者只能倒在并不相称的房间里气若游丝。
“这具身体已经撑不住了,”雷尔动弹嘴唇,轻声对特蕾西娅说:“不必管我了,特蕾西娅,去阿尔方斯,那里睡着我的本体,你该去那里,而不是陪着一团即将散落的灰烬聊天。”
菲林神色坦然地交代遗言,脸上见不到半点即将死亡的恐惧,那双虚无的瞳孔静静凝视着面前的特蕾西娅,空无一物的视线让王女殿下轻轻把一根手指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雷尔却什么都没看到。
“我还以为你要带我去边境城市看看的。”
她低哑着嗓子说,神色黯然。
在卡兹戴尔困于连年战火时,特蕾西娅总是对萨卡兹们的牺牲脸色灰暗,如今一样不知如何对待命定之死到来的卡兹戴尔之王。
“我其实也没有看够。”雷尔叹了口气,轻声说道:“看到阿尔方斯建立时,我想看到卡兹戴尔建立,看到卡兹戴尔建立时,我想看到萨卡兹人在这里安居乐业,卡兹戴尔的萨卡兹安居乐业时,我想看看这片土地上还有多少苦难即将到来。”
“我只是没想到苦难未到,我却即将远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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