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言未尽
蓝发猫猫低声诉说,如泣如诉却不曾有半点沮丧,只是轻拍特蕾西娅纤瘦的手掌,用虚弱到连一丝力气都即将丧失殆尽的手掌告诉她
雷桑德拉尔的意志:
“去阿尔方斯吧,特蕾西娅,时代的浪潮将在我死后滚滚而来,我的眼睛已经看不到现在,但未来从未有如这一刻一般清晰,去吧,特蕾西娅,不必为我悲伤,不必因我多做停留,世界总会前进,死亡又有几人能躲避?但我相信,有的人死后方生,去吧,不必等待,莫要因这一点犹豫,错过一个时代!”
与特蕾西娅手指接触的手掌陡然脱力,雷尔纤弱的手臂在特蕾西娅的注视下一寸寸化为飞灰,这些灰烬就像那个午后她看到的那具早已死亡却对整个世界不舍的焦尸身上破碎的灰尘般,在萨卡兹的注视下归于虚无。
雷桑德拉尔即将陨落,组成雷尔这个身份最重要的拼图已经寸寸龟裂,再也无法维持菲林在世间的停留。
白发恶魔下意识就要伸出手捉回这些消失的灰烬,却只能在空无一物的空气中反复摩挲,唯一能捕捉到的,是不知从何而来,浪潮一般的虚无和悲伤。
虚无什么?是一位王者的逝去?还是一位同游卡兹戴尔友人的离开?
悲伤什么?是雷桑德拉尔的消失,还是卡兹戴尔又一次即将卷入战争,永不回头?
她没有答案,答案从背后款款而来:
“他说的对,离开这里吧,特蕾西娅,阿尔方斯才是风暴将起的中心。”
乌莎打开房门,直愣愣地注视雷尔与菲林本该无有区别的躯壳化为灰烬,王者的意志投影和他本人一般毫不拖泥带水,除了卡兹戴尔,不想再留什么痕迹。
可谁又会毫无痕迹呢?
特蕾西娅想说什么,喉咙却被话语哽住,吐露不出半点思绪。
乌莎拒绝了白发前皇女的交流,紫色短发的女孩静悄悄走到特蕾西娅身边,抓住了她的肩膀,就在下一个瞬间,快到特蕾西娅无法捕捉的心灵联动活跃又消逝,二人眼前景象倏忽巨变,阿尔方斯科研部医疗部最高救护舱在目光中闪烁冰冷理性的芒影。
她们在一瞬间穿越了一切阻碍,跨越空间出现在雷桑德拉尔的病房前!
这是……
特蕾西娅惊愕地环视四周,天花板冰冷的白色灯筒,涂饰浅蓝色颜料的金属墙壁,窗明几净的病房里寂静无声,只有带着些许阳光下草木清香的空气净化装置喷洒洁净空气的回音。
萨卡兹魔王的力量在前皇女体内游荡,特蕾西娅敏锐地捕捉到转瞬即逝的心灵波动带来的违和感,她意识到乌莎的传送是某种极高妙的心灵传递,却无法窥见一星半点的鳞爪。
但眼下已经不必重视这些若是发表到哥伦比亚科学报上会在学术界引发轩然大波的技术了,特蕾西娅紧跟着乌莎走进病房,然后遇到了太多卡兹戴尔举足轻重的人:
韩信,孔明,明石,伊吕波,奥古斯特,郭忠,戏嘉……几乎所有特蕾西娅认识或不认识的大人物都聚集到了这里,他们注视雷桑德拉尔苍白虚弱的身体,目光中仿佛看到一捧燃烧殆尽的灰烬。
这些人都是来拜访雷桑的吗?
特蕾西娅想着,却又为雷桑德拉尔能有如此之多志同道合的朋友感到高兴——有的人哪怕死了,这片大地上依旧在想念他的名字,记得他的存在。
“丞,丞相。”
雷桑德拉尔虚弱的声音惊醒了守卫在他身边的孔明,青龙如梦初醒的走了过来,坐在雷桑床边。
“郝昭到了吗?乌尔纱到了吗?”
空荡荡的躯壳如此问着,空无一物的精神接引到无数意象,他却凭借本能在无数幻惑中找到了真切。
“都到了,都到了。”
孔明回答他,轻轻握住雷桑冰冷的手掌,把最后一点温暖提供给他。
“那就好,那就好。”
雷桑长吁了一口气,放松下来,开始低声说着离别前最后的话语:
“我死后,诸国必竞相讨伐卡兹戴尔,乌尔纱可御前即位,应对之事,还望诸位同心戮力,以胜时艰。”
他艰难地扭头注视身边簇拥的诸多同事,轻轻地蠕动嘴唇:
“吾妹年幼,还望诸位共佐之。”
随即便沉默下去。
“雷桑?雷桑?!”
即使灵能海中雷桑德拉尔的信号已经完全消失,孔明还是不断推动雷桑在凡世中的身体,仿佛这位羽毛之中和他最亲近的【乔仑】能够重新苏醒,和他继续合作一样。
但已经燃烧殆尽的血肉如何能够回答他的呼唤呢?困守在雷桑身体中的血未冷都无法找到那一捧燃烧殆尽的火灰,只能平静地维持一具空壳不致崩陨。
卡兹戴尔第一帝国建国三年,萨卡兹之王雷桑德拉尔陨落。
第八章 涌潮长歌(一)
雷桑德拉尔的死讯在整个卡兹戴尔公共服务平台上传播出去了。
即使反魔联盟正在形成,泰拉诸国似乎准备重演诸国联军进攻卡兹戴尔消灭萨卡兹的盛宴,招兵买马
、刀枪棍棒都已备齐,随时准备通过进攻卡兹戴尔重拾过往荣耀……卡兹戴尔第一帝国最高层仍旧未选择秘不发丧。
五大军团梦境通告,各大城市新闻联播,报纸文刊四处加印……雷桑德拉尔陨落的消息以不逊色于三年前他在阿尔方斯阅兵广场宣布卡兹戴尔第一帝国成立时的速度迅猛传开,一时之间整个国度的萨卡兹都知道了萨卡兹君王陨落的消息。
有人感到悲伤——他们原本生存在卡兹戴尔都市的最底层,崇尚勇武的萨卡兹们看不起自己孱弱的同族,肆意利用他们的血肉躯体为自己的冲杀加上哪怕一点微不足道的胜算,在雷桑德拉尔起势前,他们过得堪比乌萨斯矿场中的奴隶。
有人疯疯癫癫——他们无法接受一位王者的逝去,崩溃到无法接受,这些人里有的对着屏幕大吼大叫,有的躲在家里大哭大闹,他们经历过战争的痛苦,已经把雷桑德拉尔的存在当做和平象征,而如今,象征和平的萨卡兹之王已然陨落。
有人心中快意——他们的躯体在笼罩整个卡兹戴尔的迷锁中愈发虚弱,十倍流失的年龄让衰老飞快追上这些心怀不满的魔族野心家,他们渴望混乱和战斗,却没有勇气参加第五军团的考核,原本尚且能欺负最底层的弱者,如今却只能压抑天性。
类似以上三种的人在萨卡兹中还有许多,但他们对卡兹戴尔的影响并不像人数一般大——众所周知,想法转换为行动是非常困难的,一时冲动和深思熟虑之间天堑之隔,这些人或许会难过,或许会狂喜,然而日子流逝,最终仍旧会回到雷桑德拉尔确定的秩序里。
真正让【乔仑】所警惕的压力并不在雷桑德拉尔辐射控制的卡兹戴尔里。
·
“让切尔诺伯格、伊拉格、基尔伯格、切格卢佐撞向卡兹戴尔。”
“?为什么?直接进攻不就好?”
“呵,上校,咱们得明白一件事,这些年,咱们暗地里吞了什么大家你不说我不说,但总能找到问题——新皇一直在找机会试图清算,难道你看不出来?”
“可是这和这几座移动城市有什么关系?”
“我亲爱的上校,想想你的家人,想想你的家族,想想你在哥伦比亚买下的度假别墅,再想想你可爱的女儿和美丽的妻子,然后,用上你的想象力,想一想乌萨斯内卫,想一想感染者矿场,想一想和新皇斗争失败被扔到矿场的那些个贵族!”
“想一想,如果我们做的事被人找出来,你我会是什么下场,甚至哪怕只是台面上那几行字出了问题,我们会遭遇什么?!”
“现在,一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就在这里,把一些实际不存在,纸面上却全部存在的‘好东西’送进这些城市里,让那些个数字哪怕出再大的窟窿都和我们无关!”
“是!长官!”
“……你明白就好,另外,安抚住这几座城市的蠢货们,但也记得把撞击卡兹戴尔坠毁后移动城市里‘剩余’的物资及时抢救回来。”
长官意味深长的视线被身后厚重的门帘挡住,夹杂雪花和冰碴的寒风丝毫不给面子的砸在脸上,谢尔盖应激性地打了个寒颤,长着厚实毛发的熊耳耷拉下来。
他知道长官是什么意思,也不得不执行长官的命令。
在乌萨斯,军方内部上下吃拿卡要、虚报账目已经是传统中的传统,即使先皇带领乌萨斯四处夺取土地和资源时,军方内部的腐败也屡禁不止。
而在新皇继位,与军功贵族和老贵族斗争逐步激烈后,被反复削减兵费的乌萨斯军队毫无疑问又把老传统发扬光大。
在这里大头兵是最底层,拿不了大头,最多能出去仗着一身皮欺负普通人,只有做了军官,才能在某些个账目上动些手脚,获得些许收获——然后这部分收获就会有一大部分进了上司的腰包,否则第二天军官可能就会因为左脚迈进军营被撸到大头兵。
这种上行下效、你争我抢、派系林立的僵硬生态已经和乌萨斯军队牢牢联系在一起,莫要说新皇,就算已经去世的老皇帝动用内卫,如果不想造成军队哗变,他都要捏着鼻子认了。
谢尔盖只是普通军官的一员,有漂亮的妻子和可爱的女儿要养,手上很需要钱,说来幸运,他能成为上校全赖拜了好山头,被当时还是营长的上司一路带到上校职位,以忠心和死板被上司亲切地成为“铁壁”。
只是乌萨斯本身的斗争已经愈发激烈,他们这座载着几个不是贵族出身的平民的船也愈发岌岌可危,随时可能会因为某些利益交换被议会上某位大佬当做礼物送出去。
——理由太多了,要多少有多少,能在乌萨斯军队做到他们这种地位的,哪个不是老传统中的好手?
这些事没事时自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若是需要时,完全可以置他们于死地!
谢尔盖本来会和
上司一样日日夜夜战战兢兢,恐惧即将到来的清算,枕头下常备一只锋利的弩箭,随时准备结束自己的生命防止祸及家人。
但他果然还是有些运道在身上的:
卡兹戴尔那个叫什么雷德拉的王居然死了!
乌萨斯人敏锐的抓住了这座新帝国的虚弱期,或者他们自己认为的虚弱期,作为因一位皇帝登基而兴盛,又因王者故去而接连吃败仗的老牌帝国,他们可太知道卡兹戴尔将要面对的困境是什么了!
权力阶层内部的争名夺利,基层民众失去领袖的惶恐不安,本就因反魔联盟封锁而无法外扩的经济蓝图……这些因素中任何一个都会导致卡兹戴尔命令的滞后和应对不及,而这些卡壳,每一处都可以是乌萨斯人致胜的关键!
哪怕是新皇,也被两股力量夹住,不得不将矛尖对准临近的新生帝国,或者说,他自己也非常乐意消灭魔族佬组成的堕落帝国。
第九章 涌潮长歌(二)
“你们几个,带上队里的其他人,过几天去办点事,至于去办什么事……晚上过来找我!”
谢尔盖扫视被他叫到跟前的军官,挑了几个平日里孝敬最多的军官,挨个指着提出队来。
军官们不知道跟着谢尔盖上校干过这种脏活多少次了,哪还听不出长官的意思?
几个被点出来的军官眉开眼笑,留在原地被谢尔盖遣散的家伙们则呼吸粗重,嫉妒地盯着几个撞大运的家伙,鼻间呼出的热气透过面罩在冰天雪地中熏出白茫茫的蒸汽。
虽然大头都被谢尔盖拿了去孝敬给他的长官,但哪怕谢尔盖吃完后剩下的残羹冷炙,都足够他们这些小军官吃好喝好了!
至于反对?
呵,能在乌萨斯军队里留着的,会是义正言辞大公无私的人吗?被称为爱国者的大尉把军功获得的赏赐都分给了和他一起作战的战士,他指挥的军人不抢钱不私吞,纪律严明训练娴熟,但下场呢?
一条法令,爱国者被从对外作战序列里踢了出去,扔进肃清队列里对内镇压,用平民的血液生生磨钝了博卓卡斯替锋利的长矛。
再等他莫名其妙离开军队带着过命的战友跑到冻原去吃力不讨好,新皇的一纸调令直接把温迪戈从军队序列里开除了!
没有表彰,没有缅怀,连象征性地批评都没有,以爱国者博卓卡斯替被删除开始,新一轮的利益厮杀被摆上桌面,大量不愿意服从老规矩的军官被随意冠上帽子直接踢出——然后把空位和资源留给有需要的人。
现在的乌萨斯军团,能做到军官的,再好的人身上也沾着灰。
同流合污的军官们当然羡慕那些被选出来的幸运儿,毕竟……乌萨斯内部政治斗争又激烈了许多,物价飞涨的当下多攒点钱总是没错的。
·
“即将参与作战的兵团不会有人派出来进驻不是作战序列的移动城市。”
爱国者以肯定的语气回复塔尔塔洛斯的疑问,但老先生的笃定在证据面前不消片刻就委顿下去:
“但在乌萨斯一切都有可能。”
“老顽固你这话说的等于没说。”
刚刚结束整合内部派兵谴将的霜星很不客气的在旁边把博卓卡斯替的尴尬刺破出来,全家被乌萨斯迫害到进源石矿场当苦工的白兔子对乌萨斯军队可谈不上客气:
“到底怎么回事直接说吧,你都已经不是乌萨斯的大尉了,还在这里为他们掩饰呢?”
“……”
爱国者被养女的直白噎得差点下不来台,半晌后才迟疑地把一些“约定俗成”,或者也可以说是他自己深恶痛绝的行动说了出来:
“在那场席卷半个泰拉、乌萨斯人至今人人怀念的战争掀起五年前,先皇曾经派人彻查过各地粮仓和武备库中残余的物资,另派一批人彻查各地军队人数和训练水平,内卫躲在暗处检查两批人,防止有人收受贿赂,弄假成真。”
听到那场战争,霜星皱紧了眉头——白兔子从来不觉得那场战争是什么荣耀和收获交杂的大冒险,那场战争给她的唯一馈赠便是父亲母亲奶奶和她自己全家人被扔进矿场的痛苦,因为对战争公然发表厌恶言论,已经陷入狂热的乌萨斯军警在乌东战争失败后直接迁怒了霜星一家,把他们全部以感染者论处,扔进矿场自生自灭。
爱国者固然会因为胜利、荣耀、朋友、战友对那些过去残存些许怀念,但对霜星来说,那场战争恰如博卓卡斯替镇压叛乱时亲手杀死了儿子格罗瓦兹尔,是永远都无法忘怀的沉痛。
但如今的温迪戈战士提及那场战争显然不是抒发对先皇的怀念:
“但当调查组离开乌萨斯国都时,各地涌发的问题比先皇想象的更加严重,乌萨斯就像突然被传说中的炎魔盯上一样,仓库、粮仓、武备库和各类档案所在地纷纷起火,大火烧毁了所有残留,当事人甚
至直呼火焰温度高到不可思议,连钢铁都会气化无形。”
“与此同时,各地驻守军团像是为了向先皇表忠心一样纷纷把大量士兵派了出去,他们乘着老掉牙的陆行舰设备冲向乌萨斯和诸国的摩擦地带‘大显身手’,却因为敌人过于狡猾纷纷阵亡。”
听到这段荒谬的报告,即使对博卓卡斯替这些过去不感兴趣的霜星都惊愕地瞪大了眼睛,才打算喝口水的白兔子耳朵高高竖起,连连咳嗽,差点把刚喝下的水全吐出来:
“是他们疯了还是乌萨斯皇帝疯了?这种报告居然没让他大开杀戒把这些人全换掉?”
一件两件还好,这种全国各地纷纷火龙烧仓、英勇牺牲的雷同案件,哪怕她这种根本没接触过全国经济物资统筹和大型战争指挥的人都知道有猫腻啊?!
难道博卓卡斯替口中“英明果敢、宽宏雅量”的乌萨斯先皇连她这种书都没怎么看过、只跟着温迪戈学了几年字的人都不如吗?!
“检查只是借口,一个被后世评价为所谓‘贤君’的君主若是不理解这些事里的圈圈绕绕可没命被称为‘贤君’。”
塔耳塔洛斯反倒习以为常,毕竟他在地球时,这种事常见到随便一点国际新闻都在暗示,泰拉这种从政治到思想都封闭牢固的地界不搞反倒算是强军才有的奇迹——君不见大炎左将军都得给京城来的官摆张酒席客客气气嘛!
红龙心平气和地解释:
“一场交换而已,皇帝知道,但他得让军队也知道他知道,不追究不是真的不追究,而是一场显而易见的交换——自那场大彻查后,皇帝可以派遣内卫进驻军队监督成为默认的规则,也正是因为这场大彻查,乌萨斯才能在五年之内攒够出征物资,否则……”
他发出一声嗤笑,既像嘲笑乌萨斯先皇的伎俩,又像是讽刺如今乌萨斯人的故技重施:
“这几座城市,正是一些人保全自己的手段啊!”
“不过……”塔耳塔洛斯扭过头,脸上带着兴致勃勃的笑容,对博卓卡斯替和霜星问道:“我们趁着这个机会弄一座我们自己的移动城市怎么样?”
献祭切城,正是切城最脆弱、且所有陷阱都被破坏的时刻,机会来了!
端午节快乐!
祝各位读者端午节快乐!
本来今天也想写一章的,但是眼睛不知道为什么从昨天开始充.血,下眼皮血丝比较多,上了眼药水直接躺下了,更新也就……
明天尝试继续更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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