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醉
苏寻的演技极其拙劣,但释骨却没有拆穿,他伸手揉着自己的太阳穴,笑道。
“你可别小看冬至那丫头,她的师承可是一名货真价实的先天武境,很了不起的。”
苏寻闻言一怔,却是没想到听到了这样的回答,他刚想再问,便听着释骨继续说道。
“冬至是从大江湖那边过来历练的,历练结束后,便回了那座大江湖。”
说着,释骨深深看了一眼苏寻,低声说道。
“她是道家的人,修的便是太上忘情那一套,如今怕是早已忘记你我这两个朋友了。”
苏寻神色一黯,举杯饮酒,却发现酒杯已空,便更觉得郁闷,忽的,他一拍桌子,却是怒火上涌,瞪向释骨,怒道。
“那你为什么不把她留下来?!”
释骨一脸茫然,望着怒气冲冲的苏寻,有些不明所以,于是他也一拍桌子,回怼道。
“关我什么事,你小子喜欢她,为什么要我把她留下来?”
“我和你是兄弟,可和冬至也是兄弟,我总不能偏袒你,不顾人家冬至的意思吧。”
苏寻火气上冲,被气的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怒道。
“你他娘的,冬至喜欢的是你,你不留她谁留她,就真的放她回去练什么太上忘情?”
“你不留她,这不是伤透了她的心吗?”
释骨下意识的想要拍桌,但手掌刚刚伸出,便愣在原地,他霍然起身,一脸茫然的指着自己,说道。
“什么玩意,冬至喜欢我?不可能,不可能。这绝无可能!”
苏寻眼角抽搐,是真的恨不得上去给释骨来上一拳,他也霍然起身,指着释骨的鼻子嚷道。
“你他娘是傻吗?一点都看不出来冬至的心意吗?”
释骨仍是一脸不信,信誓旦旦的说道。
“我又不傻,我问过冬至是不是喜欢我,冬至说她不喜欢我,还给了我一拳。”
“你他娘的……”苏寻几乎快要抓狂,挽起袖子,就想给释骨来上几拳,释骨则有些恼怒,也挽起了袖子。
他释骨行走江湖多年,最懂女人心了,还要你这个玄冥司的小光棍来教自己?
冬至明着是把自己当兄弟的,怎么能起邪念呢。
正在释骨与苏寻两人互瞪的时候,小九微微抿嘴,轻轻向着释骨问道。
“哥哥,那位冬至姑娘离开的时候可曾送过你什么东西?”
小九的声音又轻又柔,这一声哥哥,叫的人心都要化了,但释骨听来,却觉得是如芒在背,不寒而栗。
释骨思索片刻后,皱着眉头,摸出一个物件来,说道。
“冬至走的时候,还真的送过我一件东西。”
说话间,释骨将一块圆型的玉佩,放在了桌上,其玉青翠欲滴,却并无多少繁复的花纹,只刻着一行字来。
苏寻急忙望去,看着玉佩上的那行字,神色复杂的缓缓念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念罢,苏寻心中勃然,彻底心死,扭头望向了释骨,而释骨却眨着眼睛,问道。
“怎么了,这玉佩有什么问题吗?”
“……”
“姓释的,我现在是真的想弄死你!”
“不是,这玉佩又没什么问题,就是多了一行字而已。”
苏寻面部一阵痉挛,怒道。
“你姥姥的,别说你不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释骨收起桌上的玉佩,望着上面的文字,有些无辜的说道。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的意思不是说,立下誓言,同生共死的意思吗。”
“我和冬至一同经历过数次死关,这句话用来形容我们两个不是很合适吗?”
小九缓缓起身,眼波流转,她轻咬嘴唇,向着释骨问出了最后一个问题。
“那你知道在死生契阔,与子成说之后,又是什么句子吗?”
闻言,释骨不假思索,干脆利落的回答道。
“是执子之手,与子偕……不对……不对……”
释骨忽的恍然大悟,却觉得头疼欲裂,他捂着脑袋,重新坐了下去,嘴中连连说道。
“不对劲……你们两个让我缓缓。”
小九静静的望着释骨,一双粉拳,却越捏越紧,苏寻一脸冷笑,随时准备一拳砸在释骨身上。
而释骨则心乱如麻,怎么想也想不明白,明明自己问过冬至的,而冬至也说不喜欢自己,怎么就偏偏送了这么一块玉佩?
冬至没说真话?不不不,冬至敢爱敢恨,第一次见面就能追着自己打上半年的,怎么可能说假话。
片刻后,释骨眼中一亮,茅塞顿开,他再次站起身来,胸有成竹的望着小九与苏寻说道。
“我明白了,冬至应该是没读过几本书的,就她那样不聪明的样子,可能压根就不知道这几个字的意思。”
“误会,都是误会,冬至那个性子,怎么可能会做这种娘们唧唧的事。”
片刻后,酒店的二楼的窗户忽的打开,一道人影被直接扔了出来,极为凄惨的摔在了大街上。
释骨结结实实的摔在地上,嘴里却依旧不停念叨着,百思不得其解。
“不应该,不应该啊。”
“她明明说不喜欢我的啊?”
第九十七章 自作自受
夜风微动,冷意中掺杂着些许湿气,有着江河一般的味道。
释骨缓缓坐起,重新摸出那块玉佩,望着玉佩上的那行字,皱眉不语。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释骨曾问过冬至,为什么要叫冬至,冬至告诉他,在她的家乡那边,每逢冬至,便要吃上一盘饺子。
她喜欢吃饺子,想要吃一辈子的饺子。
于是,她便缠着师傅,取一个饺子的名字,她师傅被缠的没有办法,却又觉得一个姑娘叫饺子,总归是不好听的。
饺子,便变成了冬至。
释骨摩挲着手中的玉佩,指尖掠过那几个字,还是想不明白,冬至为什么要送他这么一块玉佩。
毕竟两人只是一同经历过生死,相互扶持,走过千山万水,只是在一处寒地,紧紧抱在一处,相互取暖。
嗯?怎么听着好像有哪里不对劲?
释骨眨了眨眼睛,便没有继续想下去,他从来都不擅长这种事,师傅教了他很多事,却从未真正教过男女之间的距离。
小九是一个十足的醋坛子,这会应该正在生气,释骨不敢回到楼上,便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懒散的在街上闲逛起来,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色阑珊,深夜的汇隐城,沉寂在漆黑夜色中。
一处破烂的戏台前,却是聚起了一群人,对着地上一个衣衫褴褛的人,拳打脚踢,仔细看去,却是一群乞丐,正在殴打着另一个乞丐。
汇隐城的乞丐并不多,因为这座城靠海极近,只要四肢健全,总归是能混口饭吃的。
偶尔街上会出现一些年岁不大,没什么力气的小乞丐,也会很快消失,因为那些小乞丐大部分是撑不过一个冬天的。
他们饿不死,却往往冻死在雪地里,尸体僵硬,盖满白雪。
五大宗门其实在大一些的城市中,会设置一座暖庙,用以收留无法过冬的乞丐们,但那些小乞丐却根本不敢去暖庙。
乞丐之间,从来都不是和和气气的,或许正是因为他们过的凄惨,所以他们才会更狠心一些。
大乞丐们会圈养小乞丐,让那些小乞丐出去乞讨,再把得来的食物与钱财全部占为己有,除此之外,大乞丐们还会对那些小乞丐拳打脚踢,故意把那些可怜的孩子打成断腿,断手的残废。
因为如此一来,小乞丐的“卖相”会更好一些,能要到更多的钱,至于那些断腿断手的小乞丐,能不能活下去,从来都不是那些大乞丐会考虑的事。
暖庙一事,对于五大宗门来说只是一个态度,一个面子,并不是很重视,监管也不上心,所以暖庙往往会成为大乞丐们的私宅。
如此一来,小乞丐们又怎么敢去暖庙呢,他们宁愿冻死,也不愿成为一个没手没脚的残废,然后死在某个夜里。
五大宗门看的实在太高了,他们要争霸江湖,怎么会看到街上的那些可怜兮兮的小乞丐呢。
然而,今夜戏台之下,挨打的却不是一名小乞丐,而是一名明显体格不差的成年人。
为首的乞丐牛三,蓬头垢面,踩着地上那名乞丐的脑袋,对着对方的嘴巴,踩下一脚又一脚,径直将地上那名乞丐的面门踩的满脸血污,牙齿也掉了几颗。
“他娘的,给脸不要脸的东西。”
牛三咒骂脚下的乞丐,手中的动作不停,踢着对方的肚子,踢着对方断掉的双腿。
正所谓三百六十行,行行有人渣。
汇隐城的乞讨地,一直都被牛三视为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但这些时日来,城中却多了一个乞丐,那乞丐断了双腿,是个残废。
牛三自认不是什么不讲理的人,便找到了这个断腿的乞丐,让他低着脑袋从自己裤裆下面爬过去。
这是牛三定下的规矩,只要爬了自己的裤裆,那就是自己人,以后要来的钱财,上交个九成,就可以留在汇隐城当叫花子了。
“呸!”
牛三朝那个蜷缩成一团的身影,吐了一口唾沫,又是一脚踢在那人的肚子上,看着那人如一条虫子一般,痛苦的蠕动。
“给脸不要脸的小王八蛋,朱爷我听说你小子之前在码头抗过麻袋,就你这个窝囊废,天生就是当叫花子的,还抗麻袋,我呸!”
“我今天就把话放在这里,其他的地界我管不着,但这汇隐城这片,你小子没有半点活头。”
说话间,牛三抓起那人的头发,然后一次又一次的砸向地面,砸的那人头破血流,血水与污泥混在一处。
牛三还不解气,又重重的踩了几脚那人断掉的双腿后,忽的嗤笑一声,解开了自己的腰带。
“狗屎不是的草包,居然还敢惹老子,老子今天就赏你一泡神水。”
“哥几个都过来,一定要让这个兄弟喝饱喽。”
闻言,其余几个乞丐坏笑一声,解起了裤腰带,数股带着热气的腥臭液体,尽数落在了地上那道人影上,而那人似乎已经奄奄一息,连挣扎的力气都没了。
“行了,爷明天再来找你玩。”
朱三提了提裤子,只觉神清气爽,招呼着其余几个乞丐转身离去。
而地上那道人影,在许久之后,才极为艰难的用手撑着身体,坐了起来,靠在戏台的边缘,如一个死人一般,沉默着,一言不发,连一声痛呼都没有,轻风微动,吹起那人脏兮兮的头发,露出了那人原本的面容。
曾经的玉林盟,沈追。
沈追靠在戏台上,用脏兮兮的手掌擦着面上的血迹,却是将血迹抹的满脸都是,双眼空洞,无喜无悲,似乎豪不在意身上的伤势。
一眼望去,就像是一个等死的人。
想必没有人能想到,曾经那位剑眉星目的沈追,如今会是一个脏兮兮,还断了双腿的乞丐,落魄潦倒,一副随时都会死的模样。
“好久不见啊,沈公子。”
忽的,一个声音响起,沈追下意识的抬头望去,却看到释骨正居高临下的望着他,满身酒气,眼神玩味。
沈追只是看了释骨一眼后,便再没有了反应,直接闭上了双眼,似乎不想看释骨的模样。
释骨见状,却是蹲下身来,饶有兴致的望着面前的沈追,笑道。
“沈公子看起来对我没有什么兴趣啊,也对,我一直似乎都入不了你的眼来着。”
闻言,沈追有些不耐烦,他睁开双眼,想要大骂几声,可当他睁开双眼时,面前的释骨却变成了另一副模样。
那是一个皮肤微黑的少年,那个废掉沈追一身功体的白云仓。
沈追瞳孔微缩,怔怔的望着面前的白云仓,却见白云苍手掌一抹,却是重新变回了释骨的模样,这让沈追心神不稳,身子微微颤抖了起来。
释骨轻揉着自己的眉心,语气平淡的说道。
“感觉如何啊,沈公子。”
沈追的眼神骤然凶狠起来,但仅在片刻后,便又再次变得空洞起来,他佝偻着身子,像是失去了所有的精神气,声音沙哑的说道。
“原来,一直是我太过自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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