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醉
释骨并未接话,只是端详着沈追如今落魄的模样,衣衫褴褛,满是血迹,双腿自膝盖的位置,以不自然的姿势扭曲,面门上满是血迹,身上更有一股尿味。
这确实是凄惨了一些。
释骨嘴角一抿,露出了一丝笑意,他望着沈追,轻声说道。
“做乞丐的感觉如何啊,沈公子。”
沈追似乎并不在乎释骨那嘲讽的口吻,甚至没有多少恼意,而是极为平静望着释骨,淡淡说道。
“还不赖,不用干活就能有一口吃的,活的比你这种人滋润多了。”
释骨闻言再笑,说道。
“挺硬气,那你就好好享受吧,这样的日子,会很长很长的。”
沈追冷笑一声,讥讽道。
“放心,我一定会活的比你久,我是没能杀掉你,但总有一天会有人成功的。”
释骨轻轻挑眉,低声说道。
“不必再说这种话了,你再如何激我,我也不会杀你的。”
沈追神色一僵,却是没有想到,自己的想法早已被释骨看穿。
释骨缓缓起身,冷冷的望着沈追,说道。
“你没有自我了断的勇气,那就别奢望我来给你一个痛快了,往后多年,你会一直这么活下去。”
“在这地上爬来爬去,乞求一口吃食,像一条狗一样活着。”
“没有尊严,也没有希望。”
闻言,沈追忽的面容狰狞,他恶狠狠的瞪着释骨,满脸的恨意,歇斯底里的吼道。
“释骨!!!”
“我要杀了你!!!!”
说话间,沈追做势前扑,然而伤痕累累的他,刚一动作,便失去了力气,凄惨的倒在地上,像一坨狗屎,瘫软无力,没有骨头。
释骨微微眯眼,没有就此离去,而是缓缓说道。
“你很委屈吗?你有什么好委屈的。”
“从一开始,不就是你对我先起了杀心,既然你起心动念,就别怪我如何对付你了。”
“如今这个下场,都是你咎由自取。”
沈追披头散发,艰难的抬起头来,恨声道。
“你杀了我弟弟!我难道不该杀你吗!”
闻言,释骨直接反问道。
“难道他不该杀吗?”
“一个见色起意,杀人毫不犹豫的纨绔子弟,他不该死,谁该死?”
“难道说就因为我没有玉林盟的势力,所以就该被他杀死?”
“你是你弟弟的大哥,可死在你弟弟手里的人,也有亲人,也有父母兄弟。”
说话间,释骨微微俯身,沉声说道。
“所以,我砍掉了他的脑袋,把他的身体从中间切开,就像切开一扇猪肉。”
沈追闻言,只是愤怒的瞪着释骨,却并没有反驳。
“你不曾和那个便宜弟弟有多亲近,我也不觉得你和他有什么感情。”
“说到底,这只是一个借口,一个让你杀我的借口。”
闻言,沈追的脸色变了变,却是一咬牙,像是破罐子破摔一般,大吼道。
“不错,这只是一个借口。”
“我就是想杀你,想要扒了你的皮,抽你的骨!”
释骨笑了笑,伸手去抓沈追的头发,但闻到那股尿骚味,便又把手收了回去,嘴中则说道。
“我听说你救过很多人,当然是为了你那个君子的名声,养名造势。”
“可我这个人就是心软,念在你只对我一个人主动起过杀心,就留了你这条命,所以你应该感谢我才对。”
沈追咬破了自己的嘴唇,如一条疯狗,声音嘶哑的说道。
“杀了我啊,我不要你留我的命。”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呢!为什么!”
释骨想了想,擦了擦自己的双手,轻笑道。
“你觉得很委屈很惨吗?”
“可你看看,这世上有多少人,是像你如今这样活着的,但你曾经可曾看过一眼。”
“按照地域位置,这汇隐城的暖庙就是玉林盟负责的。”
“暖庙一事,如果你曾经真的看过,想过,随便说上一句话,如今跌落泥潭,沦为乞丐的你,也能过的好一些。”
“但你没有,从来都没有,你看过那些小小的乞丐,冻死街头,也只是一眼而过,不曾在意。”
闻言,沈追的神色渐渐变得苍白,再无血色,他想要反驳,却发现自己居然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若是前些时日,沈追一定会反驳,会说出无数的理由,但当他真正身处此地,尝过其中滋味时,便是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
当他吃着泡在泔水里的馒头时,当他被其他乞丐毒打时,当他被那些有心人打断双腿时,他也会想……若是自己曾经,真的做过什么的话……
释骨收起脸上的笑意,声音微沉,缓缓说道。
“没有反驳我的话,证明你还算有的救,也证明你这些时日应该也想过许多,但这远远不够。”
“我要你这位天之骄子,坠落泥潭,好好的重新活上一次,尝一尝泥土的味道。”
“人生百味,追根究底其实就是一个苦字。”
“你便好好尝一尝吧。”
说罢,释骨转身离开,消失在沈追视线之中,沈追望着茫茫夜色,忽的用拳锤地,发出一阵痛苦的呜咽声来。
一拳又一拳,直到手掌血肉模糊时,沈追便爬在地上,将身子蜷缩成了一团,无语凝噎。
这些时日来,有一个孩子,总是带着馒头来找沈追,那是一个十岁模样的男孩,穿着一件洗的发白的粗衫,一边微笑着,一边将一个馒头,递给沈追。
沈追吃着那个孩子送来的馒头,却不曾和他说过哪怕一句话,仿佛他是一个哑巴,而那个孩子却还是每天都来。
直到两天前,沈追终于问了那个孩子,为什么每天都要给他送馒头。
那个孩子便说,沈追长的很像他死去的哥哥,他的哥哥最疼他了,是哥哥一个人把他拉扯大,只是一年前,来了一群穿着白衣服,带着剑的人。
那天过后,他便再没有见过哥哥。
孩子说,哥哥藏起来了,一定是因为自己不够乖,所以他要很乖很乖,要做好事,等哥哥回来。
因为哥哥说,菩萨会保佑好人的。
那一天,沈追吐掉了嘴里的馒头,趴在地上,将肚子里所有的东西都吐了出来,像是要把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吐出来一般。
胸腹翻涌,又像是血液倒流,让他的脸色涨红,发热,发烫。
他趴在地上,像一条狗,只是盯着地上那堆呕吐物,却不敢去看那个孩子。
一年前,玉林盟的几名弟子,曾向他邀功,说是碰到一个与他模样相似少年,用沈追的名号招摇撞骗,被他们几人给打杀了。
从那天起,沈追再也接过那个孩子递来的馒头,更不敢去看他的眼睛。
只是每一次,每一次想到那个孩子时,他便觉得胸口疼痛难忍,胃里泛酸。
直到此刻,他才明白自己还是一个凡人,做不得父亲那般绝情的枭雄,他会愧疚,会后悔。
因为那些苦恼,再也不是书中的一段文字,不是一具一眼就忘的尸体,而是一场倾盆大雨,尽数落在了他的眼前。
那些生与死,并不是那般壮烈,而是血肉模糊,白骨毕露,令人害怕,令人痛不欲生。
终究只是……自作自受罢了。
第九十八章 方觉
两日之后,汇隐城城门大开。
随着康奚身死,邹思获救,在普通人看来,近日来的纷乱,似乎终于有了一个不错的结局,汇隐城自然也没有继续封城的必要了。
只是奇怪的是,之前许进不许出的时候,不少武者闹着要出城,可等着汇隐城真的允许进出后,那些武者却感觉没了想出城的念头。
所以,哪怕城门大开,汇隐城中也依然没有多少武者离开,相反倒是又有不少好事的人,再次进到了城中。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么武典大会也该继续办下去,更何况根据小道消息,据说今日其他五大宗门的宗主,会一起来到汇隐城。
这个消息可以说是在江湖上引起了轩然大波,无数武者挤破头,都要来这汇隐城,见一见五大宗门的宗主。
五大宗门,魔教,玉林盟,东海剑宗,玄冥司,药王谷。
在这其中魔教风头最盛,实力最强,教主方觉被誉为最强九品武者,以一人之力,压的其他四大宗门喘不过气来。
其次便玉林盟,东海剑宗稍弱于玉林盟,但剑宗本就是不喜争斗的门派,对于宗门名次向来不太在乎,守着东海的一亩三分地,安心修行。
最后便是玄冥司与药王谷,两家实力在伯仲之间,但药王谷据说有一名化妖境界的老不死,不知真假。
释骨坐在城墙之上,遥遥望着远处的海面,拿出一个酒葫芦,时不时会喝上几口酒水。
一缕青烟忽的落地,化为苏寻的身形,站在了释骨的身侧。
苏寻负手而立,与释骨一样,遥遥望着远处的海面,释骨随手将酒葫芦递向苏寻,轻声问道。
“还是找不到刘重吗?”
苏寻接过酒葫芦,大口饮下一口酒水,用手背轻擦嘴角,叹气道。
“一个九品后期的武者,若是铁了心装死不出来,确实是不好找到的。”
“等过一会玉林盟的那个死老头到了,我们就真的不好出手了。”
释骨笑了笑,满不在乎的说道。
“明白,等到那个老不死到了,你就和我划分界限,把所有的事都推到我身上。”
苏寻翻了一个白眼,把酒葫芦递给释骨,说道。
“虽然都是商量好的事,但你这话怎么就是这么不中听啊,就像是我苏寻胆小怕事,拿你来当替罪羊一样。”
释骨擦了擦酒葫芦的壶嘴,笑道。
“你就当是忍辱负重了,再说刚开始的时候,你不就是想拿我做文章吗,又是毒酒,又是羁押的。”
苏寻视线远眺,却是没有立即回话,而是望着远处的海平线,沉默半晌后,才低声说道。
“因为我心里有气。”
“你与我相识多年,明明知道诸天劫杀是杀了我师傅的仇人,但最后诸天劫杀最后见到的人却是你。”
“这倒罢了,六年前我一直在等你来找我,与我喝一顿酒,说一说诸天劫杀最后模样,但你却偷偷退隐江湖,甚至没和我打一声招呼。”
释骨眼神一黯,却故作轻松的向着苏寻说道。
“诸天劫杀名声是不太好,但这么多年了,你应该想明白当时他为何要杀你的师傅了吧。”
闻言,苏寻眉眼低垂,叹息道。
“我想了两百年,自然是明白的,诸天劫杀在江湖上杀了那么多人后,便去迎战血魔。”
“斩杀血魔后,血魔居然没有用浊血化身来重生,想来我师傅以及那些无故被诸天斩杀的人,就是被血魔种了血印的。”
“但我还是不爽那个诸天,整整两百年,他若是肯解释一番,我便不会如此生气,但他这两百年中,却是那么高高在上。”
“我便是看不惯他那般姿态,看不惯他想要管教整个江湖。”
释骨嘴角一扯,苦笑道。
“你这就没什么道理了吧?”
苏寻嗤笑一声,淡淡说道。
“私人仇怨,本就是讲不得什么道理的,我就是讨厌那个诸天劫杀。”
说到此处,苏寻眼中却多了几分苦涩,声音也弱了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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