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14章

　　否则，那位身死的保罗·马丁斯骑士也不至于侵占土地侵占都城堡边上来了。

　　仅仅是给迁移的骑士领挑选位置的话，那其实用不了多少时间。只是，每个发言者都怀揣着别样的目的，所以才花费了整整一个晚上的时间。

　　当南边的埃里克和北边的艾德·阿德金斯分别向夏洛特表示了臣服之后，所有南部骑士和北部骑士都反应了过来，意识到局势已经发生了极大的转变，他们这些人今后大概率是真的要为眼前这位新子爵效忠了。

　　于是，这些骑士们很快做出了自己的应对。

　　北部骑士们为夏洛特提供选址的建议，并显示他们睿智的思维，精明的眼光和管理封地的丰富经验。

　　南部骑士们向夏洛特提出种种恰当的迁移需求，同时展示他们灵光的头脑，得体的风度和精妙的修辞与口才。

　　在这一过程中，骑士领的迁移反倒成了次要的事情。真正重要的事情变成了——如何不露痕迹地向新的封君表示友好合作的态度，以及如何尽快让新的封君记住自己，甚至留下一个好印象。

　　夏洛特也需要时不时地说上几句，以彰显自己接受他们效忠，同时安抚他们心中依然存在的不安与惊恐，此时的她展现出了真正的贵族小姐理应具备的温和与优雅。

　　所以，每个人在发言时都会小心地把握机会，认真地思考措辞，等到大多数人都发言完之后，一夜也就过去了。

　　晨曦微露时，不少人都打起了哈欠。城堡这边也没有更多的地方给宾客们，夏洛特只好让仆人们准备些面包和牛奶，给骑士们吃饱了回家去睡觉。

　　可怜这些客人们兴冲冲来参加一场宴会，结果就吃了些面包和牛奶。

　　席琳·阿德金斯连面包和牛奶都没怎么吃，带着满腹的心事和晕晕乎乎的头脑，跟着其他北部骑士们骑马走出了很远，忽然才发现父亲不在自己身边，她环顾左右也没见到父亲的身影。

　　“见到我父亲了吗？”

　　席琳问同行的同伴。

　　“没有，阿德金斯骑士好像被留在子爵大人的城堡里了。”

　　同伴这样回答道。

　　席琳心中顿时升起了危机感，她不顾同伴们的呼唤，调转马头，重新往城堡冲去。

　　城堡里，仆人们正在清扫昨夜晚宴留下的一片狼藉，他们将一具具残缺不全的尸体抬出来，运送去远处掩埋，用热水泼洒在地面上洗去干涸的血渍，还好现在天气早已凉了，不然这些东西都该臭了。

　　席琳回到城堡时，第一眼就看到一个仆人正将一桶黑红色的污水泼出来。昨夜的血腥记忆全部涌上心头，小姑娘的面色顿时又白了三分。

　　宾客们走后，夏洛特正和蕾妮一起慢条斯理地吃着早餐。

　　蕾妮小声抱怨着夏洛特如此危险的宴会，带入场的骑士却都是何塞·梅勒菲尔德派来的，她觉得那些骑士还不值得如此信任。万一，南部骑士和北部骑士们都被激怒了真的联合起来先杀了夏洛特再说，那些被罗茜掺了沙子的骑士们未必会拼死保护她，夏洛特是在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

　　夏洛特“嗯嗯啊啊”地答应着，就像一个挨家长唠叨的小学生。

　　其实蕾妮说的没错，何塞·梅勒菲尔德派来的骑士忠诚度还值得商榷，但蕾妮忽略的是，在夏洛特眼中有一个人是永远可以托付性命的，那就是蕾妮自己。

　　夏洛特相信即使那万分之一的几率发生，南部骑士和北部骑士联手围攻自己，蕾妮也能保护着自己安然撤退，她也一定会这么做。

　　正当夏洛特像听耳旁风一样敷衍蕾妮的时候，忽然一个人冒冒失失地闯了过来，然后扑通一下就跪倒在了夏洛特面前，那力道夏洛特都替她觉得膝盖疼。

　　“你……”夏洛特端详了一下来人，“你是艾德·阿德金斯的女儿。”

　　“是的。”席琳低着头说道，“我为我的失礼向子爵大人道歉，请您释放了我的父亲。”

　　夏洛特刚开始有点疑惑，但很快理解了席琳的思路——这个小姑娘以为自己拘押了艾德·阿德金斯，出发点就是之前她在厨房冲撞了自己。

　　夏洛特眼珠一转，露出了饶有兴趣的微笑。足够了解夏洛特的蕾妮知道，自家小姐只要露出这样的表情，那肯定没安好心。

　　“我为什么要接受你的道歉，你的父亲一定要为你挟持我的事情付出代价！”夏洛特盯着席琳的眼睛反问道。

　　虽然是一幅假小子的模样，还穿着灰扑扑的皮甲，但凭借着丰富的经验，夏洛特看得出来，这姑娘其实稍微认真打扮一下就是个小美人。

　　“我并没有想过要挟持子爵大人。”席琳慌张地解释道。

　　“但你实际上就是那么做的！”夏洛特依然毫不留情，“我无法不把你当时的行为视作挟持！”

　　席琳不是一个擅长言辞的人，她咬着嘴唇，组织了许久言辞，最终还是只能说道：“我的过错理应由我承担，我愿意接受任何惩罚，只求您放过我的父亲。”

　　“真的任何惩罚都可以？”

　　傻瓜都能听得出夏洛特这样的问话不怀好意，但席琳还是咬着嘴唇，点了点头。

　　“那好吧，”夏洛特说道，“我现在身边还缺少一个贴身侍卫，你来当我的赫梅奥侍从吧。”

　　“侍卫？”席琳面露讶异，她还以为自己要面临多么严酷的刑罚呢，结果就只是当侍卫吗？

　　“嗯，你不愿意吗？”夏洛特问道。

　　“当然愿意！”席琳十分欣喜，这么简单的责罚，傻瓜才不愿意呢！

　　为了表明自己勇于承担错误，席琳当场就举起右手，以神主之名起誓，向夏洛特宣誓效忠。

　　日后，已经被世人誉为“白银剑姬”的席琳·阿德金斯每每回忆起自己现在的心情与举动，都感觉自己简直蠢透了！

　　“很好，”夏洛特高兴地点了点头，又转身笑着对蕾妮，“蕾妮，带她去洗个澡换身衣服吧，你知道怎么做的。”

　　蕾妮翻了个白眼，表示她一点都不想给自家小姐帮这种忙，但还是按照夏洛特的吩咐，带着席琳洗澡了。

　　作为一个女孩子，席琳平时也很喜欢沐浴，但她从来没有想过贵族洗个澡还需要四五个人服侍，还需要用那么舒适的木桶，还要在洗澡水里加那么多她都不知道叫什么名字的花草。

　　一场精心的沐浴结束，席琳感觉自己浑身都轻飘飘，香喷喷的。

　　“不错嘛，果然是个漂亮的人儿。”甜美的女声响起，将席琳从愣神中唤醒。

　　“子，子爵大人……”

　　子爵大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自己身后，席琳被吓了一跳，她现在身上只套了一件沐浴后仆人们送来的贴身睡裙，不由有些尴尬。

　　夏洛特伸出右手轻轻勾起席琳的下巴，虽然剪了短发，但席琳的小圆脸搭配短发，不仅不会破坏美感，反而显得十分可爱，沐浴之后，更有一种粉嘟嘟的感觉。

　　席琳这才察觉自己正身处的是一间卧室，旁边是一张刚铺上新床单的大床，刚刚为她沐浴的仆人们早已离开，现在卧室里只有夏洛特和自己两个人……

　　席琳顿时感觉到了不妙，仓皇地向后退了一步。

　　夏洛特背着手，笑着向前走了一步：“你不想让我放了你父亲了。”

　　夏洛特这一句话打断了席琳想要逃跑的脚步，以席琳的身手若是一心想逃，夏洛特只怕连席琳的裙角都碰不到。

　　“我只是起誓当你的侍从……”

　　“这原本就是贴身侍从的职责呀？”

　　“真，真的吗？”

　　“当然了……”

　　大贵族的生活这么可怕的吗……

　　席琳感觉自己的世界观都被刷新了。

　　趁着女孩发懵，夏洛特的手指轻轻勾起了席琳的裙摆……

　　晨光透过半开的格子窗洒进卧室里，糖果色的蕾丝床帘在秋风中摇摆着。

　　直到晨光变成中午的艳阳，酣睡的夏洛特才被蕾妮叫醒。

　　夏洛特习惯性地举起手让蕾妮帮自己穿衣服。

　　蕾妮却不轻不重地在夏洛特额头上弹了下：“小姐先洗澡去。”

　　夏洛特这才感觉到身上有些黏糊糊的，于是鼓着脸，不情不愿地去沐浴。

　　夏洛特鼓着脸，不情不愿地去洗澡。

　　沐浴完，换上一身干净的便服，夏洛特按照计划前往仆人们刚刚打扫出来的会客室。

　　蕾妮则轻轻地将卧室的房门关好，让房间里另外一位疲倦的女孩可以继续睡觉。

　　会客室里，埃里克·斯卡马里奥和艾德·阿德金斯两人正等待着夏洛特。今早，其他宾客离去，夏洛特却特意将这两人留了下来，因为她还有一些事情需要与他们讲。

　　考虑到彻夜长谈后，两人都太过疲劳，于是夏洛特便让两人在会客室里打了个盹。

　　“二位精神怎么样？可以开始说正事了吗？”夏洛特坐到一张扶手椅上，笑着问道。

　　“多谢子爵大人关心，睡了一会儿，感觉好多了。”埃里克说道。

　　艾德·阿德金斯回答道：“子爵大人尽管说吧，以前打仗时，连续几夜不能睡觉的情况我也曾遇到过，一夜没睡不算什么。”

　　“就要入冬了，我们这里气候温暖，冬天不算什么，但山里的部落民肯定会出来劫掠。我打算组建一支领地卫队，防备部落民。”夏洛特说道。

　　“这是理所应当的事情，巴西力克子爵还健在的时候，我们每年也会组织巡逻队。”

　　艾德·阿德金斯说道。

　　埃里克也点了点头。

　　两人都有些疑惑，每年为领主服役九十天是骑士的义务，防备部落民也是领地每年必须要做的公事，这种事情为什么要把他们两个特意留下来说明。

　　“冬天过去之后，这支领地卫队也不会被解散，而是会一直设立下去。卫队成员要求常年服役，没有战事也必须在军营训练，每个月只有五天假期。”

　　夏洛特这些就有些挑战艾德和埃里克两人的常识了，两人都微蹙起了眉头。

　　这个世界的大多数国家与地区势力对于常备军的认识都非常浅薄。索克亚半岛的城邦们以雇佣兵出名，但城邦战争时期的主力一直都是公民兵，公民兵战时为兵，平时为民，和平时期每月集结操练五天就行。奥兰帝国的骑士也差不多，平时管管自家庄园产业，有军情的时候，领主喊一嗓子，大家再集结起来战斗。

　　奥兰帝国有两支很有名的部队，一支是皇帝亲自挂帅的皇家狮鹫骑士团，另一支就是黑石堡公爵率领的东方骑士团。这两支骑士团都是常设部队，但他们并没有脱离“骑士每年为领主服役九十天”的桎梏，只是采取了轮班的方式让骑士们轮流来服役，保证部队兵员常年能维持在三千人左右。

　　所以，夏洛特这种要求骑士一年的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军营的做法，在艾德与埃里克看来简直是无法理解的。

　　“您为什么要求要这么做呢？”埃里克疑惑地问道。

　　为什么？

　　当然是夏洛特看如今这些家伙们的自由散漫的战争模式不顺眼啊！

　　一群职业军人一年之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用去种田或者经营其他产业了，那军队能有多少战斗力？

　　奥兰帝国的皇家狮鹫骑士团和东方骑士团为什么精锐？前者正面抗衡过埃迪萨帝国的三十万大军，后者几乎打穿了埃迪萨帝国的后方。夏洛特原因很简单，说白了就是——至少这两支军队骨干军官是长年留在军营里的。

　　一支军队只要军官始终留在军营里，埋头训练，埋头研究怎么打仗，战斗力就能有如此之大的提升。夏洛特怎么能允许自己手下的军队再保留“每年服役九十天”的传统？

　　当然，这种理由直接侵犯了骑士阶级的利益，夏洛特肯定不能说出来。

　　“另外，我计划每天给在卫队中服役的骑士发放三弗索的薪水。”夏洛特似乎答非所问，“希望两位回去之后，尽量为我劝说其他骑士，不过他们如果看不上这点微薄的薪水，不愿意加入卫队，那我也不会强迫他们。”

　　埃里克和艾德两人顿时眼前一亮。

　　每天三弗索对于夏洛特曾经的五百万身家来说，确实不值一提。无论是对于原本就穷困的北方骑士，即使是占据着商路的南部骑士，也不是人人都有日均三弗索的收入的。

　　实际上，一个拮据的骑士平均一天的生活成本大概不到一弗索，一个富裕的男爵家庭一年的支出大概也只有一千三百弗索左右。

　　“您放心，这是一件好事，想来大多数骑士都不会无礼地拒绝您给予的恩惠的。”埃里克说道。

　　“每天三弗索还嫌微薄，那他们就真的只适合一辈子在土里刨食了。”艾德也哈哈笑着说道。

　　显然，他们两人都把夏洛特设置常备卫队的做法，当成了夏洛特花钱收买人心的举措。以前，骑士给领主服役可从未有过付薪水的例子，夏洛特不仅给薪水，还给如此高额的薪水。

　　这不是收买人心是什么？

　　看来经历了昨晚的“刚”之后，这位子爵小姐今天又拿出了怀柔的手段。刚柔并济，才是贵族统治的习惯嘛。

　　敲定了成立领地卫队的主要事宜，夏洛特又向两人询问了一些关于部落民侵袭的问题，何塞·梅勒菲尔德每年冬天都很重视这件事情，所以夏洛特心里不得不把对部落民的警惕一提再提。

　　然而，埃里克和艾德两人却表现得很轻松，据他们所说部落民已经连续很多年，没有大规模入侵澜湾子爵领了。即使偶尔有些部落民流寇过来，见到子爵领做了防备，他们也会主动离开，而不会选择强攻。

　　在他们看来，夏洛特只需要多安排些巡逻队在北部边界巡逻就行了。

　　防备部落民真的有这么简单吗？夏洛特心存疑虑，但她毕竟没有实际经历过部落民的入侵，也不好直接质疑两人的经验。

　　说完这些事情，埃里克与艾德·阿德金斯也准备告辞离开了。

　　夏洛特却突然告诉艾德·阿德金斯：“我与令千金一见如故，所以邀请令千金当我的贴身侍从，她也很乐意，已经起誓当我的赫梅奥侍卫了。”

　　艾德·阿德金斯一愣，席琳不知道“赫梅奥”的真正含义，他这种老骑士可很清楚。

　　赫梅奥，是温布顿帝国时期保留下来的古老单词，如今奥兰帝国的语言中也会用到这个词，一般人只会将它理解为“亲从”，夏洛特将它解释为贴身侍从也没什么错。

　　不过，艾德·阿德金斯知道，赫梅奥在奥兰帝国贵族体系中还有一层含义——伙友。伙友是一种特殊的头衔，它并不是爵位，它只象征着被授予者与领主有着深厚交情并深受领主信任。加图王国的国王身边有一群特殊的骑士，被称为“伙友骑士”，他们武技高超，作战勇猛，对国王忠心耿耿。

　　更为重要的是，伙友是终身制的头衔，接受了伙友头衔的人必须为那位领主效力终生，直到战死或者寿终正寝。

　　片刻的愣神之后，艾德·阿德金斯笑着抚胸向夏洛特鞠躬道：“没想到小女居然还有机会得到来自梅勒菲尔德家的赫梅奥头衔，这是小女的荣幸。”

　　艾德·阿德金斯的高兴并非虚假的敷衍。虽然成为夏洛特的伙友，就意味着席琳从此就与夏洛特绑定了，但在艾德·阿德金斯看来，夏洛特出身大贵族，未来终究还是要嫁入大贵族的，到时候席琳也能跟着一起去。那样的话，总比一辈子留在这穷地方，未来也嫁给一个穷小子强吧？

　　就连一旁默默旁听的埃里克都有点心动了。

　　伙友头衔实际上是一种双向的绑定。“你是我的朋友”，这句话不仅仅意味着伙友要为领主奉献终身，也因为领主以自己的名誉与荣耀为伙友背书。如果这位领主还姓梅勒菲尔德，那这份背书的含金量大概足以在大半个奥兰帝国畅行无阻了。

　　科斯塔和席琳的年纪差不多，他有没有机会也成为夏洛特的伙友？

　　埃里克忍不住思忖起来。

　　可是再回想起科斯塔昨晚哭哭啼啼的表现，埃里克觉得子爵大人对科斯塔的印象一定没多好，那小子应该是没戏了。

　　埃里克颇觉遗憾。

　　PS：本章已修改为全年龄版，18+版可以在书友群阅读。@q@q@群一⑥巴贰①7⑦①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