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帝国 第22章

　　然而，待游到岸边后，等待着旅人的却是一面石壁。

　　石壁被海浪打得无比湿滑，旅人尝试了几次都没能爬上去，此时他真的已经油尽灯枯，一点力气都压榨不出来了。

　　刚刚看到的希望再次破灭，旅人不由失声痛哭起来。

　　太阳逐渐升高，海上的水汽也被驱散。

　　旅人也哭累了，正当他几乎放弃要生的希望的时候，一张渔网从石壁上被丢了下来，落在旅人面前。

　　石壁上探出了两个圆圆的小脑袋，是一个短发的小男孩和一个梳着冲天髻的小女孩。

　　“你抓住网，我们拉你上来。”小男孩喊道。

　　“好，好的。”旅人惊喜莫名，连忙将手和脚伸进了网眼里，死死缠住。

　　两个小脑袋缩了回去，旅人感觉到网绳被绷紧，是上面的人来时拉拽了，然而两个小孩的力气明显有些不足，拉拽了一阵之后，旅人连一寸都没有升高。

　　小女孩的冲天髻和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再次探了出来：“你太重啦！我和哥哥拉不动你。”

　　“拉不动就去喊你家里的大人来拉我上去啊！”旅人提醒道。

　　“哦，我去叫爸爸妈妈。”小女孩乖巧地应了一声，然后缩回了脑袋。

　　旅人又在水中浸泡了一会儿，上方却一直没有传来动静，他忍不住喊了两声：“喂，喂，还有人在吗？”

　　石壁上没有回应，大概是两个小孩都走了。

　　“喂，有人回来了吗？”没过一会儿，旅人又问道。

　　还是没有回应。

　　旅人的心情焦急了起来，那两个小孩不回来了？他们放弃我了？我还能不能活下去？难道这真的是神主要惩罚我……

　　旅人越想越是心乱，越是慌张：“你们快回来吧……求求你们了……救救我啊……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救救我啊……神啊，饶了我吧……”

　　这些话既像是求救，又像是自言自语。

　　忽然，就像是神恩赐的天使，那熟悉的冲天髻又从石壁上方冒了出来。

　　“你要抓好啊，我们拉你上来。”稚嫩的小女孩的声音说道。

　　旅人惊喜交加，再次抓紧了绳子，这一次绳子上传来了清晰的力量。旅人的身体一点点升高，终于脱离了水面。

　　成功登上石壁之后，旅人一个踉跄就扑倒在了地面上，他贪婪地亲吻大地，这种踏实的泥土的触感令他无比幸福。

　　待到旅人发泄够了，一个成年男性的声音方才问道：“这位先生，你是那艘大船上落水的水手吗？”

　　旅人这才站起身环顾身边，看到自己周围站着一个男童，一个女童，一个面色黝黑的中年男子和一个饱经风霜的妇人——这应该就是救自己上岸的两个小孩和他们的父母了。

　　旅人没有回答男主人的问题，反而问道：“你们有吃的吗？”

　　男主人微愣，不过想到对方可能在海上漂了不少时间了，于是还是邀请旅人去自己家吃些东西，垫垫肚子。

　　旅人被带到了一个小渔村内，小渔村位于一个延伸进海面的海角上，海角东面是缓坡，西面是石壁。

　　原来只要再绕几百米就能绕过石壁，从缓坡登上陆地了，根本用不着在这些人面前哭着喊着丢人……旅人心中想道。

　　小渔村里的道路泥泞肮脏，空气中飘荡腥臭味，常年生活在这里的人恍若未闻，但旅人却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更让旅人皱眉的是，他在阴暗简陋的茅草屋中坐下来之后，女主人，那个两个孩子的母亲给他端上来的饭菜——粗粝的黑面包和几片同样黑的咸鱼。

　　两个孩子看着黑面包和咸鱼偷偷咽口水。然而，旅人却质问道：“你们就让我吃这个吗？”

　　两个成年人还没有回答，扎着冲天髻的小女孩先忍不住了：“你这人怎么这样说话，这是我们家最好吃的东西了！”

　　男主人连忙拦住小女孩，歉意地朝旅人笑了笑：“先生，我们这边就是穷地方，实在没有什么好东西能招待您的……”

　　旅人一指茅草屋的角落，说道：“那边不还有两只鸡吗？”

　　男主人连连摆手，说道：“这鸡还没长大，而且以后还要留着下蛋呢。”

　　旅人的目光在屋内的两个孩子和他们的父母脸上一一扫过，忽然他笑了起来，右手伸进了怀中，左手朝男主人招了招，说道：“你来看看，这个买你家两只鸡够不够。”

　　男主人弯腰凑了过去，旅人右手从怀中抽了出来，手中握着一柄镶嵌着珊瑚与宝石的精美匕首。男主人来不及做出反应，匕首便刺入了他的咽喉。

　　旅人握着匕首，任由男主人的鲜血喷在自己手上，身上，脸上。他的口中念念有词，眼中泛起盈盈绿光，身后浮现出四片青色的光之羽翼。

　　“啊啊啊……”

　　女主人发出了一声尖叫，朝丈夫冲了过来。

　　男主人的身体逐渐失去力气，旅人轻轻一推，男主人便朝后仰倒下去。

　　女主人抱住丈夫的身体，捂着他的脖子，想要止住不断涌出的血液，但无济于事，她的丈夫还是停止了呼吸，甚至肌肤都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成青紫色。

　　两个尚且稚嫩的小孩已然被眼前突发的状况和母亲的尖叫吓傻。

　　“我和你拼了！”女主人跑到灶膛边，抓起一把镰刀要与旅人拼命。

　　旅人只是含笑看着女主人，仿佛就像是在看一只虫豸垂死挣扎。

　　这时，明明已经不再呼吸的男主人以极其诡异扭曲的动作站了起来，他的脖子甚至还在往后仰着，露出黑洞洞的呼吸道。

　　女主人被吓得停止了脚步，手上的镰刀微微发抖。

　　也不知还能不能被称为人的男主人忽然展现出了相当敏捷的动作，一手一个抓住了自己的一儿一女的脖子，将他们按在了地上，他的手腕处各自生长处了一节白骨，顶在两个孩子喉咙处。

　　“啊……”女主人的镰刀掉在了地上。

　　“不想你的孩子死的话，就快点把那两只鸡杀了，做好给我端上来。”旅人说道。

　　两只没长大的小母鸡被杀了，用清水加盐煮熟了就端了上来。对于一向习惯了锦衣玉食的旅人而言，实在不能说美味，但也勉强能吃了。他撕点面包丢在汤里，唏哩呼噜地吃了起来。

　　女主人坐在地上，呆愣愣地看着旅人，浑身止不住地发抖，就像在看一个恶魔。

　　鸡肉吃完，汤也喝了大半，旅人终于恢复了些许体力，他站起身，扭了扭脖子，伸了个懒腰。

　　被自己的父亲掐着脖子压在地上的小女孩似乎有了某种不祥的预感，忽然嚎啕大哭起来：“我不想死，爸爸，爸爸，我不想死啊，我好怕……”

　　旅人打了个响指。

　　男主人手腕上的骨刺突然伸长，刺穿了两个孩子的咽喉。

　　哭泣声戛然而止。

　　一场杀戮在小渔村中蔓延开来。

　　旅人并没有呆在村里欣赏自己制造的杀戮盛宴，他绕着村子走了一圈，找到附近村民们共用的墓地。

　　“该死的宗教审判所！”

　　“该死的托钵僧！”

　　“该死的骑士！”

　　“该死的澜湾子爵！”

　　“这是你们逼我的！这是你们自找的！我说过我会让你后悔的，该死的骑士！”

　　旅人站在墓地的中央，双手高举，表情狰狞，嘴里不停地咒骂着，身后四片青色的羽翼璀璨夺目。

　　地面先是出现微微的震动，接着一个土包鼓起，然后一具具或是腐烂，或是仅剩白骨的遗骸破土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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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 第35章第32章 死灵术士（二）

　　“还有你，该死的克里昂。”

　　雷格巴·丹多来自于索克亚半岛上最富裕的城邦——翡第，在不久之前，他还是一位出身名门的富贵老爷，满腹经纶的学者，多次担任城邦长老的知名演说家，享受着优渥的生活和追随者的拥趸。

　　直到那天宗教审判所的审判官一脚踹开了他家的大门。

　　事后回想起来，雷格巴·丹多才意识到是自己的得意弟子，克里昂将自己是一名死灵术士的秘密悄悄出卖给了宗教审判所。

　　雷格巴·丹多是如此信任那位弟子，不仅悉心教导他，还资助了他的启灵仪式，甚至还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结果换来的却是背叛。

　　难怪克里昂不愿意与自己一样走死灵派系的道路。

　　雷格巴·丹多气得发狂，逃出性命之后第一个想法就是要去找自己的弟子复仇，并且当众揭穿克里昂那家伙虚伪的嘴脸。结果根本没有机会，那位托钵僧就像嗅到血腥的豺狗一样锲而不舍地跟在他身后，锲而不舍地从厄托一路追杀到了安布拉图。

　　为了活命，雷格巴·丹多抛弃了华美的服饰，抛弃了几乎所有财物，混迹在又脏又臭的佣兵队伍中。当看到奥兰帝国的边境就在眼前时，雷格巴·丹多本以为自己就要逃出生天了，结果——“关你屁事，关我屁事”出现了。

　　看着一具具苏醒的尸骸聚集起来，缓缓向东方行去，雷格巴·丹多心情舒畅，他发誓待踏碎澜湾子爵领之后若能捉到那个讨厌的骑士，一定要把他浑身除了嘴以外的皮肉削干净，将他制作成一具只会说“关你屁事，关我屁事”的尸骸傀儡。

　　至于能不能踏碎澜湾子爵领，雷格巴·丹多根本不担心。因为去过澜湾子爵领的行商们都说，澜湾子爵领一头狮鹫都没有，最强的骑士也只有二翼，而他雷格巴·丹多可是四翼死灵术士。

　　二翼打不过四翼不是常识吗？

　　比夏洛特等人晚一日，前去奎克森林的杰克·摩尔骑士也回来了，带着飞利浦伯爵，伯爵夫人和夏洛特的未来嫂子莫妮卡的信件。

　　飞利浦伯爵对夏洛特封闭商路的事情表示理解，言语之中也不怎么在意。一来，奎克森林的木材首先还是供应绿原公国和奥兰帝国的，其次才是对外出售；二来，奎克森林还有一条海上贸易路线通往索克亚半岛，虽然那条海上贸易路线只能与索克亚半岛东岸的几个城邦做生意，西岸城邦就过于路途遥远了。

　　理论上，由于特殊的地理位置，安布拉图也享有澜湾海岸线，在东岸也能建造码头，但问题是他们出澜湾的航线有小撒西尼人堵着，这段澜湾海岸线根本无法有效利用，所以安布拉图目前也可以被视为西岸城邦。

　　站在飞利浦伯爵的位置上来说，卖给谁不是卖？西岸城邦的弗索并不会比东岸城邦弗索更值钱。所以，他根本没把夏洛特挡了他一部分主顾的事情放在心上。

　　西蒙娜伯爵夫人则是直接拒绝了夏洛特购买木材的请求，她在信中写道，夏洛特需要木材直接说就是了，她可以免费送给夏洛特。

　　西蒙娜夫人说到做到。

　　杰克·摩尔这一趟是骑着奎克森林伯爵家的巨鹰回来的，据他说，他后面还有一辆马车在路上，马车上伯爵夫人给装了大半车桃花心木和小半车金孔雀木。

　　桃花心木是相当高档的家具木材，无论是在帝国的皇宫还是在公爵的城堡，桃花心木的家具都是必不可少的装点。

　　金孔雀木则更加稀有，据说这种木头切开之后会呈现出金孔雀尾羽般的金红色纹路，所以因此得名。因为太过美丽，且产量不高，所以金孔雀木价格昂贵，一般只被用于打造贵族佩剑的剑柄，或者贵族小姐的首饰盒。

　　这么名贵的木料直接白送，夏洛特不得不感叹奎克森林伯爵的财大气粗。于是，她也不客气了，直接回信说自己需要大量松木和榉木用于盖房子。为了表示自己并不愿意白嫖，夏洛特在信中让西蒙娜夫人记账，等她今后宽裕了再还钱。

　　最后是莫妮卡的信，这位伯爵小姐在信封中塞了一幅画，那是她根据夏洛特的描述加上一些自己的想象绘制的澜湾子爵领风景画。画中浪漫唯美的风景与夏洛特每天需要面对的穷困败落的子爵领……只能说毫不相干。

　　不过，自家这位堂姐扎实的绘画功底还是令夏洛特小小地惊讶了一番。

　　信中，莫妮卡还建议夏洛特在城堡周围重新种满玫瑰，她觉得那样一定会非常美丽。

　　夏洛特回信表示自己一定会认真考虑莫妮卡的建议，同时还打算在信中称赞一下堂姐的画作。

　　然而，夏洛特伏案写信的时候，蕾妮却脚步匆匆地进入了书房。

　　“小姐，赫尔曼·格林骑士有急事向您禀报。”蕾妮说道。

　　“赫尔曼？让他进来吧。”夏洛特说道。

　　“子爵大人，”赫尔曼进门后便以标准的骑士礼单膝跪地，也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说道，“两支巡逻小队在领地西南方发现了大群会行走的尸体！数量可能超过五千。”

　　赫尔曼身后还跟着两个骑士，夏洛特还算记得他们，一个叫亚当斯·贝尔，另一个则是埃里克·斯卡马里奥的弟弟，科斯塔·斯卡马里奥。见到赫尔曼·格林下跪行礼，他们两人也跪了下来。

　　“会行走的尸体？”夏洛特第一时间想到了《行尸走肉》，难道要开末日剧本了？但很快，她甩掉了这种奇奇怪怪的想法，猜到了更加符合现实的可能性，“死灵术士？”

　　“你们起来吧，”夏洛特微微蹙眉，然后对蕾妮说道：“去把莉莉丝叫来。”

　　“是。”蕾妮应了一声，随即离去。

　　没过多久，大概是因为被打断了研究，所以满脸不耐烦的莉莉丝出现在了书房里：“又有什么事情啊？”

　　“我的领地上可能出现了死灵术士。”夏洛特简明扼要地解释了一下情况，然后又向赫尔曼三人问道，“是谁亲眼见到了那些会行走的死尸？把当时的情况描述一下。”

　　赫尔曼看向了身后两名南部骑士，科斯塔和亚当斯对视了一眼，最后是亚当斯站了出来，将他们在日常巡逻时见到的诡异可怕的场景叙述了一遍。

　　当听到行尸眼中呈现出绿色的光点时，莉莉丝点了点头，说道：“这确实是死灵派系的能力，而且是高阶死灵术士的能力，名叫死者行军。”

　　得到了莉莉丝的确定，夏洛特立即对一直在旁边等着准备再去送趟信的杰克·摩尔说道：“你立刻去通知领地内所有骑士立即来城堡集合，提醒他们带上全副铠甲与武器。”

　　“是。”杰克·摩尔立即去执行命令。

　　下达完命令，夏洛特继续询问莉莉丝：“莉莉丝，你对死灵派系有多少了解？”

　　莉莉丝想了想说道：“死灵派系被教会打压得厉害，他们传承很分散，地域相距越远，各支死灵派系之间的区别就越大。不过，据我所知，最有可能出现在澜湾子爵领的死灵派系应该只有两支。”

　　莉莉丝指着夏洛特挂在书房墙上的澜湾子爵领地图，说道：“一支是从西边列萨雷王国来的拉维尤死灵派系，另一支在索克亚城邦中比较常见的梅特罗死灵派系。”

　　“若是拉维尤死灵派系，那情况就稍微棘手一点，因为在这个派系中死者行军是五翼术士的能力。说明对手至少是五翼。”

　　“在梅特罗死灵派系中，死者行军则是四翼时觉醒的能力。若对手属于梅特罗死灵派系，那勉强算是个好消息，我们可以期待一下，对手是个刚晋升四翼的新手。”

　　莉莉丝话语稍停，赫尔曼·格兰盯着地图开口道：“若是从列萨雷王国入境的死灵术士，尸体出现的方向应当要更偏正北一些，而现在他们却处于西南偏南的位置。如果这不是一位狡猾的阴谋家在使用欺诈手段蒙骗我们，那他就很有可能是从澜湾海域偷渡过来的城邦人。”

　　“否则，这无法解释，”赫尔曼手指在地图上从澜湾子爵领的西部边境画了条长长的线到行尸们被发现的位置，“明明西边也有很多村子和墓地，那位死灵术士却要跑这么远在使用死者行军的能力。”

　　“梅特罗死灵派系？那就好办了，我对这么派系还算熟悉，”莉莉丝点点头说道，“这个死灵派系，一翼一般觉醒的能力叫控尸。这是一个可以精细操控尸体的能力，不仅能让尸体活动自如，还能让尸体长出各种多余的零件，开发出一些一些奇奇怪怪的用途。对于死灵术士来说，算是一个战斗和生活中都相当实用的技能。”

　　“二翼时，他们可以觉醒一个被称为窥灵的能力。这个能力能让死灵术士窥视到死者生前拥有的记忆，尸体越新鲜，他们看到的记忆越多。这能让死灵术士获得相当多的不能见光的秘密，这也是梅特罗死灵派系在城邦中流行的一大原因。”

　　“三翼时，梅特罗死灵派系主要有两种的可能性，第一种叫缝尸，第二种叫死瘴。这两种都是杀伤力很大的能力，前者可以将多具尸体缝合在一起，制造一个庞大的怪物，后者可以释放出大面积的毒气。”

　　“四翼时，就是我刚刚说过的死者行军了。死者行军可以同时唤醒大批尸体，并它们像军队一样同时行动。单个尸体的战斗力受到死者生前的身体素质，尸体的完整程度，以及死灵术士本身能力强弱，三者的共同影响。一般来说，被唤醒的普通人的尸体会比死者生前更加身手灵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