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萨卡兹的生存条件的确正在恶化,并且这个恶化没有底线。就和霍尔海雅小姐说的一样,人类对待人类最低级的待遇也不过就是奴役,但对于萨卡兹,泰拉人不设底线,奴隶之下还有更低。”
恩斯特咂了咂舌,了然的点了点头。
凯尔希的意思很清楚,在泰拉人的眼中,萨卡兹已经濒临不做人了的地位。人对人和人对兽的确是有差别的,最明显的差别就是,人若是第一次杀了人,物伤其类的本能会让他们感到不安与恐慌,所谓恶心,反胃,晕厥等等的不良状态也正是因为这种本能的影响。而人第一次杀死动物........
你还记得你孩童时闲来无事,在花坛边或是行道树下,碾死过多少只蚂蚁吗?
你不记得,就像DIO从来不记得自己吃过多少片面包一样。
而萨卡兹现在的处境,就是泰拉介于人类和兽类之间那种的生物,往好听点说,是老老实实就可以被圈养的大猩猩,往难听点说,就是杀了也不会触犯法律的类人生物。
毕竟法律是来约束人与人之间的社会交流的,若是人类因杀死兽类而被判死刑,那岂不是倒反天罡了?
恩斯特不敢苟同这种观念,即便这已经是泰拉墨守成规的“规则”,他也很难去适应与认同。
从来如此,便对吗?可不见得!
不过,有一说一,这种“现状”,也的确帮恩斯特减少了不少的心理负担。
起码他就算再混蛋,真拉过来一帮子萨卡兹劳动力,那也是让他们体验一下先进的资本主义007的洗礼,总不至于像是他们以前那样,说是搞点封建的都算是抬举了,真要评价起来,恩斯特真觉得他们快退化到全靠动物保护主义生存下去的地步了。
要不怎么说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呢?
唉,萨卡兹!唉,王庭!唉,特雷西斯!
吐槽归吐槽,恩斯特还是征询意见道:
“那凯尔希女士,你是建议我招聘一些萨卡兹劳动力咯?”
谁知凯尔希马上摇了摇头:“我可没这么说。”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萨卡兹在这片大地上之所以尝到如今的苦果,也绝非没有前因。贸然以正邪好坏之论去评判立场问题是肤浅的,我相信恩斯特先生也不是想要这种浅薄的建议。而依我之见,有关谢拉格是否需要萨卡兹劳动力的问题,还需结合谢拉格的实际情况,经过更加系统与全面的分析,并附以谢拉格本土居民以及耶拉冈德神对此项政策的态度与支持程度,进行全方位的整体考虑,才能完美的实现一个统合全体意见,基于大局考量,也不忽视民众意见的政策的落实。”
恩斯特愣了愣,老半响才出声:
“什么?”
“我的意思是.......”
“简短点!”
凯尔希卡了一下壳,有些委屈的翻了个白眼:“这件事还需再议。”
嘿!讨论了大半天,你就给我这么个答复?那我找你来是干什么来了?
你但凡说一点意见,也不至于一点意见都不提啊?
恩斯特倒也没有必须要凯尔希给出什么决定性的建议,更没有急切到听完凯尔希的意见后就必须马上做出决定,那属于“拍脑子”式决策,是极端不负责任的。但凯尔希这话多少有些敷衍了事的嫌疑!
见恩斯特不满,凯尔希也只能道:
“恩斯特先生,霍尔海雅小姐的情报虽然无误,但却有些过时了。”
“若是在去年,那她说的话的确半点问题都没有。甚至情况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五十维多利亚镑?不夸张的说,在去年年中,一个维多利亚人开着卡车闯进卡兹戴尔的聚落,只需花上几个子儿就能装满一车年轻的萨卡兹姑娘。但是.......”
恩斯特知道,当一个句子里面出现但是的时候,那就代表着它前面部分的内容不怎么重要了。
可真有什么能改变萨卡兹的境遇不成?恩斯特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来,凯尔希能但是个什么?
在恩斯特的注视下,凯尔希的表情闪过一瞬间的尴尬,但几乎立刻又恢复了正常,道出了一个估计会令戴菲恩和维娜心情复杂的事实:
“但是,恩斯特先生,现在不比当年去年了.......自从特雷西斯和军事委员会进了伦蒂尼姆,红灯区站在路边的可都是些维多利亚的姑娘了........”
恩斯特张了张嘴,老半天没说出话来。
到此刻,他才忽然反应过来,他和霍尔海雅都忽略了一个非常重要的事实。
用种族去定义一个人群的处境,实在是太过宽泛了。而在现实之中,哪怕你是高贵的伦蒂尼姆的爷,在战争来临的时候,你也会沦落成为红灯区委曲求全的姑娘。而哪怕你是人人喊打,社会地位和暖男等价的萨卡兹,当战争发动,你也可能成为人人都要仰仗鼻息的人上人。
要保证命运永远走在正轨之上无比困难,但要摧毁它,却简单的令人恶心。
这个道理,凯尔希可太明白了。她终其一生,不,终其好多生,都在竭尽全力的保证泰拉文明能够在一个“循序渐进”的正轨上前行,遏制任何科技爆炸的可能,也扼杀所有可能导致文明中断断层的威胁,为此,她可以拿走某些至关重要的科技资料,也可以单纯以“可能威胁到文明发展”为名,对萨卡兹的家园发动远征!
而恩斯特是不懂的。
哪怕看的再多,听得再多,在历史书上读的再多,在政治课上学的再多。
他从未真正经历过战争。
作为从未经历过战争的14亿分之一,哪怕再如何夸夸其谈,也不过只是纸上谈兵罢了。而这让十四亿人纸上谈兵的功绩,已经是多少国家梦寐以求的伟业。
心中万般感慨,恩斯特点了点头,也理解了凯尔希的意思。
劳动力这件事,的确只能再议。
因为泰拉无战事。
他所心心念念的萨卡兹,如今正处于一个罕见的上升期,特雷西斯占据了伦蒂尼姆,军事委员会已经开始号召群魔,共襄盛举,虽然前途渺茫,但萨卡兹此时此刻已经有了一个盼头。
最难被说服的人,就是拥有希望的人,他们会为了那一丁点的希望赌上性命去拼搏,直到截取到一线生机,或者被碾成灰烬为止!
但连凯尔希都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再议”的时间,恩斯特是知道的。而且距离今天,不会太长。
1096年年末,也就两年零几个月的时间。放在泰拉文明发展的尺度上来看,不过沧海一粟。
只是,曾经还对这个时间点抱有几分期待,几分宏图壮志的他,如今突然有些窒息。
当旧秩序在再次动荡起来的时代中被烧成灰,百年未有之大变局便再次出现。战争,不计代价,不计后果,不计伤亡的战争,谢拉格这一隅之地,要面临的就是这样危机四伏的局面。
他无比理解拉特兰那种紧迫感了,这是每一个地缘政治极差的小国都会具有的危机感。
何去何从?!
谢拉格方案,刻不容缓!
万国博览会,堂堂开幕!
第二百六十章 最特别的来客(1)
万国博览会开始前一个月。
跨越千山万水,恩斯特的信件终于送到了两个位于大地两端的国家。
萨米,与伊比利亚。
萨米其实没有严格意义上的统一政府,就和汐斯塔市长赫尔曼所说的一样,萨米其实就是一个体积更大的谢拉格,不仅所处的自然环境和谢拉格基本没什么差别,还同样拥有一位对人类保持友好态度的巨兽与兽主。
但与谢拉格不同的是,谢拉格顶多是“地缘环境差到随时有被入侵的风险”,而萨米则是已经在被入侵了。
在乌萨斯大征服时代随着先皇的猝然驾崩而戛然而止后,乌萨斯帝国内部因战争积累的重重矛盾便逐渐显露了出来。缺少了战争带来的红利,原本的军功集团便开始蠢蠢欲动,而过于强大的军部力量在战争时期是乌萨斯对外的利剑,但当和平到来,乌萨斯国内可没有能够收住这把剑的剑鞘。
当利刃朝向自己的时候,乌萨斯人才终于理解了那些被他们征服的国家人民的无奈与绝望。
尾大不掉的军部最终选择了独走,【大叛乱】便是几只不满政府现行政策的集团军借着乌萨斯在乌萨斯—东国战役中的惨败为由,质疑皇帝身边有小人蛊惑,从而向圣骏堡进军,最后将整个乌萨斯卷入战火的标志性事件。
而在这场规模浩大,死伤逾百万的叛乱结束之后,皇帝虽然最终勉强掌握住了局势,但却彻底失去了对帝国边疆的控制权,帝国的疆土在事实上已经四分五裂,费奥多尔这个皇帝之所以没有如同维多利亚的狮王一样被吊死,最大的原因就是他吸取了狮王的教训,手中始终牢牢的握着几支实力不弱的集团军,干起了战国时期周天子和唐末唐皇的工作。
手上捏着一支兵,保证自己不可能被一下子灭掉,如果有哪家军阀不听话想造反,就以皇帝的名义授权另一家军阀去攻击他,灭掉造反的军阀后再对造反军阀的遗产进行重新划分,自己吃一部分,奖赏一部分给“功臣”。而正所谓两诗怀雅相斗必有一伤,坐收渔利的皇帝永远是赚的最多的。如此循序渐进,皇帝就能缓慢但成功的收回权力。
或许有人会问,你就不怕你支持的军阀灭了另一家军阀之后做大了吗?
事实上是不怕的,毕竟皇帝的力量没有受到损失,你就是做大了,只要没有达到一地抗一国的地步,无非就是皇帝多授意几个军阀罢了。皇帝还乐得如此呢,毕竟人越多,分的就越散嘛。
提出这套方案的乌萨斯谋臣是很有水平的,因为一般情况下,只要皇帝自己不作死,这套不会出现什么太大的意外。当然,这只是理论上。因为这一套只是局限于皇帝与军阀的博弈,西周和唐朝,哪一个是真的亡在军阀手上了?
一个是被第三方势力异族攻破了都城,一个是被第三方势力某“冲天大将军”给“天街踏尽公卿骨!”了。这就属于论外情况了。当然,你要是项羽那种正儿八经万夫不当的莽夫军神,当我没说。
而当内部的问题基本解决之后,乌萨斯皇帝也必须重新在外部找点事——一直让国内的军阀互相打,那横竖都是内耗,虽然从宏观角度上来看,对于国家集权有好处,但政治上的槛过不去。
人民不会想要一直生活在一个内战中的国家,一直这么打下去,大家就要唱《我们都希望老皇帝回来》了。
必要的对外扩张缓和矛盾,不要让乌萨斯人“失去自信力”,还是很有必要的。
但以乌萨斯现在的情况,事实就是,作为帝国中枢的皇帝已经率先不自信了。
新皇登基后,乌萨斯打一个落后的东国都在血峰战役里落了个惨败,这叫中枢的决策者们怎么去相信中央集团军现在的战斗力?
再说了,打卡西米尔,要是皇帝派的集团军派出去,战败了,损兵折将了,都可能造成国内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平衡被打破,而派军阀的军团出去,这又不是内耗,而是开源,万一哪个不长眼的军阀真打下来了怎么办?
那可是战争英雄,皇帝赏不赏?赏什么能让他们满意?人家已经有钱了,地也是人家占着的,费奥多尔能给出什么?难不成封个共治皇帝,直接开始东西罗马......啊不,东西乌萨斯共治?
那当然是不可能的。费奥多尔要是那么做了,那才是真成了乌萨斯的千古罪人了,等到他死了,去意识帝国了,搞不好都得被他爹一手掐住脖子一手铜头皮带,给他抽的如同陀螺般旋转!
那乌萨斯要打什么地方,才能既保证不会太影响国内的势力平衡,又能够缓解国内矛盾呢?
这个地方必须满足两个条件,第一,必须比东国还弱,弱到即便是在血峰战役中惨败过的乌萨斯皇帝,也觉得,咱们打这儿,中!
第二,就是这地方必须够大够穷,大伙都不怎么有胃口,不会有人来争,还能磨磨蹭蹭拉扯好久!
缺德带冒烟的费奥多尔在地图上左划右划,最后还真给他找到了一个完美符合这两项要求的国家。
不用说,这个国家当然是我们本期奇葩小国的主题——萨米!
咳咳,窜题了。
总而言之,在乌萨斯持之以恒的“蹭蹭但是不进来”的政策下,萨米也算是被迫进行了一些改革。
其中,最显眼的,就是这个封闭的国家终于开放了一个对外的接口——在背对着乌萨斯的另一边,面对哥伦比亚的方向,一座名叫“察帕特”的小聚落,作为萨米诸多部族公认并开放的对外港口,开始了建设。
恩斯特的信自然也是寄到了这里。
但信刚到这里,就意外的出了一点小小的问题。
恩斯特寄信给萨米的时候,萨米有那么多的部落,也没有一个统一的领袖,他也没和哪位雪祀有什么交情,这让他着实不知道该寄给谁。于是他旋即咨询了一下霍尔海雅,但对方这次也不知道,几经辗转,最后只能在凯尔希的建议下,在收件人的一栏,填了个“萨米最有名望的雪祀”。
而问题就出在这里了。
试问,萨米最有名望的雪祀是谁?
答案只有一个——冬牙群山的守望者,祖父之灵与安玛老妈最疼爱的孩子,邪魔之敌,树痕部落的领袖,萨米人心中共同的英雄,以及全萨米跑的最快的男人,“木裂”埃克提尔尼尔!
但埃克提尔尼尔显然不住在察帕特,甚至于,整个萨米诸多部族中,最排外,最反对萨米对外人开放,最反对部族南迁的人,就是他本人。
作为一个认为“应该将邪魔的真相告知所有萨米人,让萨米人全都克服恐惧然后和邪魔爆了”的激进派,埃克提尔尼尔一直都带领着树痕部落的战士们游荡在冬牙群山的最终防线上,日夜守望着因菲冰原之中传来的异动,他出现在察帕特的几率不是没有,但那只能说明邪魔已经打过来了,前线已经向着察帕特奔来了!
所以便出现了一个悖论。
恩斯特的信除了埃克提尔尼尔之外没人敢认,但埃克提尔尼尔又压根不在,也没有哪个闲的没事干的萨米人会愿意拿着一封域外寄来的信,从南到北横穿整个萨米,去给埃克提尔尼尔送信.......
呃,也不是完全没有。
“艾尔启,这次叫我真的只是为了送信?”
长着两对大角,只能用童颜巨乳来形容的萨卡兹少女理了一下沾满雪花的自己的紫色长发,有些难以置信的看着面前高出自己许多的独眼巨人。
独眼巨人是萨卡兹中的异类,他们拥有着预知未来这项看上去很牛逼的能力,但却因为只能看到悲观的未来,而一眼丁真的觉得“萨卡兹必亡”,故而早早的润出了卡兹戴尔,对于萨卡兹的内务一概采取不过问的态度。
而艾尔启又是独眼巨人中的异类,不知为何,她看到的东西比其他的独眼巨人要更多一些,所以她一眼丁真了一个“泰拉灭世”的结局,甚至看到了一些具体的过程,因此离群索居,反反复复的推敲,试图找到逆转局势的方法。
但最近,她明明什么都还没有做,却发现,自己看到的未来,产生了一些些微的变化。
这变化其实并不大,泰拉的未来在她眼中还是被恐怖的邪魔吞噬成为虚无,但过程却产生了一些小小的变动,比如原本直到邪魔危机爆发都没能团结起来的泰拉,这一次似乎团结了起来。
虽然没什么卵用,但这却是一个不得了的信号!
艾尔启立马开始收集泰拉各地最近发生的一切消息,最后从所有人近期比较活跃的人中,筛选出了五个人物。
非常活跃的萨卡兹领袖特雷西斯,非常活跃的维多利亚公爵开斯特,非常活跃的罗德岛领袖阿米娅和凯尔希,非常活跃的哥伦比亚科学家克里斯腾,非常活跃的谢拉格首相恩斯特。
说是五个人,其实只有三个人。萨卡兹在泰拉没有人权,开斯特公爵属于拟人生物,这两个可以直接排除。
而剩下的三个人,艾尔启觉得都有可能。近期活跃起来的罗德岛,继承的是萨卡兹有史以来最温柔的魔王特蕾西娅的理念,致力于泰拉和平,的确可能产生泰拉团结的未来偏差。哥伦比亚科学家克里斯腾·莱特成名已久,她的穹顶科研项目在这段时间沸沸扬扬,倘若真的能够成功,就意味着泰拉自此打开了通往隔离层之外的大门,而隔离层之外的事务,是否对团结泰拉有帮助,艾尔启不知道,但不排除这种可能性。而恩斯特,虽然在艾尔启眼中,他是三人里最不起眼的那一个——毕竟她只能了解到恩斯特的一次演讲——但总归也是一种可能性。
艾尔启当然也用自己的预言能力尝试预言了一下,但说实话,没什么参考价值。
看到的都是悲剧,罗德岛灭亡了,凯尔希死了,阿米娅被萨卡兹杀了。克里斯腾坠机了,即便是打开了隔离层之门,也被外面的东西吞噬了。而恩斯特.......预言显示,一片空白。
仿佛被某些更高级的难以捉摸的存在给扰动着命运,他的预言呈现出一片空无的状况,这从未出现过的状况着实有些古怪。但一片空白,某种程度上不也是一种悲剧?
艾尔启决定,既然分辨不出三个人哪个造成了自己对泰拉未来命运的预言出现改变,那就都接触一下试试。
她于是向身处察帕特办事处的莱茵生命科考科员工打听了一下,而她不问不知道,一问吓一跳!
“克里斯腾总辖啊?她在谢拉格啊,穹顶计划就是在谢拉格的马特洪峰上进行的,她已经呆在谢拉格好久了。”
“罗德岛?你说的是那个帮忙运输建材的,有一家陆行舰的医疗公司吗?嗯......其实我也不理解为什么一家医疗公司要接这种运输订单,她们的科研水平不是挺高的吗?哦,对不起,跑题了,她们现在应该也在谢拉格吧,建材就是谢拉格订的,现在应该已经在谢拉格了。”
“恩斯特?你说的哪个恩斯特?恩斯特·希瓦艾什?”
艾尔启至今都还记得那名莱茵生命科考科员工看自己的眼神。那是一种看智障的眼神。
“萨卡兹,侬脑子瓦特啦?谢拉格首相不在谢拉格还能在哪里?”
艾尔启彻底无言了。
事到如今,就算真是脑子瓦特的傻子,她也能分辨出来,这个“扰动源头”是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