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执笔者骨
而能令冻原村民们心情好的事情，有且只有一件。
“老乡，去年丰收了吗？”
塔露拉逮住一个路过的老头，一点也不认生的打招呼道。
哪知道那老头脸色一变，恶狠狠的瞪了一眼塔露拉，张口便骂道：
“哪家的大姑娘这么不懂事，瞎咋呼什么玩意！谁说俺们丰收了？俺们去年歉收了！颗粒无收啊！”
这可把塔露拉说懵了。姗姗来迟的阿丽娜连忙向老头道了个歉，等到老头气呼呼的走了，这才凑到塔露拉的身旁小声道：
“塔露拉，冻原上是不兴说自己丰收了的！大家也不会庆祝自己丰收！”
“为什么？”塔露拉有些不理解。她并非是擅长交际的那一个，平日里，大多数时候都是和博卓卡斯替与叶莲娜一起，负责打猎和袭击纠察队，像是今天这样和阿丽娜一起出来交易物资，还是第一次。
因为原本那个交易物资的人在前几天得病，没撑住。
秸秆，命如纸薄，风吹就倒。
阿丽娜耐心地解释道：“冻原上什么都没有，但是乌萨斯的征税官却一直都有。还给每个冻原的村落都定下了税收的总额，贺丰收，那就意味着税收要再多收二三十斤！”
冻原上的物资何等珍贵，二三十斤的米面粮油，在冻原的环境下，已经能够养活一个劳动力了。
塔露拉顿时有些义愤填膺：“可恶的征税官，早该图图了！”
阿丽娜无奈的笑了笑，也没说话，显然是对自家朋友那疑似有点太极端了的思想已经有些习惯了。
只是，令她略微有些奇怪的是，塔露拉这段时间发表这些极端言论的频率似乎也有些太频繁了一些。她起初也没在意，以为是塔露拉这段时间的压力太大了的原因。但现在看来，的确有必要给找个机会给塔露拉做一次心理疏导了。
她并没有什么专业的心理医生的经验，但她自认为是个合格的聆听者，帮助现在担任领袖的好朋友放松压力，是她少数能做的几件事之一了。
而且，她还没有提醒塔露拉的是，在冻原上，若是你宣称自己丰收了，首先招来的，可能还不是乌萨斯的征税官。
征税官毕竟只是领工资干活的，他们本身生活的环境并不差，也没有每天都来冻原巡逻的习惯，一般只有年初和年末会到这一趟，打打秋风。在冻原上，真正可怕的，是和村民一样的普通人。
你有粮食，他有一条烂命，人要是饿极了，那“他”，可就得变成“它”了。
这些事情，阿丽娜见过不少，也听过不少，但她还没有讲给塔露拉听。阿丽娜觉得，也不急于这一时。反正塔露拉大多数时候也不会干交易物资的工作，往后的时间还长，她还有很多机会可以亲自教她这个道理。
让塔露拉跟在一旁不要出声，阿丽娜正式进入工作状态，开始游说村民，交易物资。
约莫到了天黑，两人已经将来时背着的背包装满，并填满了雪地雪橇的后仓。阿丽娜还走到准备启程返回驻地的塔露拉面前，有些神秘的说道：
“塔露拉，猜猜我在村庄里交易到了什么？”
正在收拾东西的塔露拉愣了愣，看着难得和自己卖关子的挚友，好奇道：“什么？”
“一本书！”
阿丽娜从身后拿出了那本封皮有些皱，封面是维多利亚语的书，递给了塔露拉，
“这是村里的简大婶的儿子的，他儿子在乌萨斯军队当兵，托征税官带回来的。这座村子比较富裕，不怎么被征税官刁难，也是因为有这层关系。”
虽然一直有着灰色牲口的别称，但那是相对于其他国家的军人。实际上，若是单纯对比待遇，在乌萨斯参军，在平民阶层中的确算得上是一条不错的道路。若是把时间再往前拨个几十年，在大扩张时代，参军更是实现社会阶层跃迁的不二选择。
阿丽娜道：“我不认识字，但塔露拉你应该认识吧？这本书是写什么的？”
塔露拉接过书本，看了一眼封皮，许久没有使用的维多利亚语知识涌上心头，她念出了书本的名字：
“《厄斯列国志》，恩斯特·希瓦艾什著？”
“看不出是写什么的，不过至少不是乌萨斯皇帝赞颂诗集。”
她笑道，颇有几分俏皮的向阿丽娜伸出了手，行了一个绅士的礼节：
“那么，感谢你的礼物，阿丽娜小姐。作为回报，就由我来驾驶雪橇送你回家吧？”
“噗嗤！”
“笑什么啊！”塔露拉有些红了脸。
“没什么。”阿丽娜摆了摆手，“看了书之后，记得把里面的故事翻译出来讲给我听哦。伊诺和萨沙的睡前故事好久都没有换过了，他们没有听烦，我都要讲烦了~”
“好的！”
黄昏之下，少女驾着雪橇向着冻原深处滑去，平凡的一天在这一刻落下了帷幕。
第二百五十八章 劳动力与萨卡兹
谢拉格，图卡里姆，万国博览会会址。
新修建的大型场馆其实称不上实用，谢拉格人对于文化艺术的要求并不高，也没有什么脑子有病的队伍会在谢拉格这冰天雪地的地方举办足球比赛或者篮球比赛。不夸张的说，这其实完全就是建来供万国博览会使用的“一次性建筑”。
这便是所谓的政治意义大于实用意义了。如果不是喀兰贸易，蔓珠院，三大家族一起分摊了场馆的建造费用，以恩斯特的性格，多少得纠结上一阵。造肯定还是得造，但肯定不会造的这么宏伟了。
大概就是拜占庭抢罗马斗兽场和自己拍个特殊建筑赛马场的区别，需要的锤子数量不是一个等级的。
也正因如此，虽然万国博览会都还没正式举办，但恩斯特已经开始谋划博览会结束后，要怎么利用这座建筑了。
“可以改建一下，把展览会馆改造成一个个门店，租出去给谢拉格的商人，游客多起来了，倒也不愁卖不出去。或者一步到位，直接改建成百货大楼？”
“改成溜冰场和室内滑雪场也不错。谢拉格人大都都是在银心湖上练习滑冰，虽然银心湖冰期很长，但总归有不安全的因素，修个室内的练习场所，也能算是惠民工程。”
恩斯特想到了拉特兰的圣马尔索大花园和汐斯塔的水上乐园。说不定谢拉格也可以打造一个“图卡里姆大溜冰场”的奇观建筑？
这里面还是很有利可图的，哪怕为了吸引游客，免去溜冰场的入场费，光是滑冰的器材，教练，再在溜冰场里面开放招商，设立一些餐饮、纪念品之类的店铺，也能有不错的收益。
如果更进一步，恩斯特还能效仿一下前世的东北，整个“冰雪大世界”出来。难度并不高，缺的只是相关的人才和大量廉价的劳动力而已。
想到这，恩斯特就不由得一阵头疼。
人才什么的，自己倒是可以出去捞，可以预想的是，等到万国博览会正式召开，谢拉格的国际声誉一定会再上一个大的台阶，不存在下降的可能性——反正已经是低谷了，再怎么都是向上不是？——而彼时彼刻，也一定会有外国的人才愿意来到谢拉格试试水，他的招聘之路也会更加顺利一些。
但廉价的劳动力，却是一个无比麻烦的问题。
谢拉格的人口约有一百万左右，乍一看这人口数量好像还行，甚至还有点多，属于是全靠耶拉冈德大神庇佑不发生天灾，以及明日方舟策划脚填设定的原因，才让这一亩三分地上能养活这么多的人。
但经常城市化的朋友都知道，这点人口，那多少是有点太寒酸了。别说一百万人口里面，不是每一个人都能参与工业时代的劳动，就是这一百万个人全都能参加，都是优质的青壮年劳动力，这点人又算得了什么？
君不见，我们常常调侃的波波，在他逆城市化的过程中，就一口气干掉了一整个谢拉格？那个国家和谢拉格，也就差不多的大小。
如果说工业化的人才是一张好的风帆，能够帮助谢拉格更好的承接住发展的春风。那大量廉价的劳动力，就是谢拉格这艘小船的船体，直接决定了谢拉格能航行多远的距离。
大海航行靠舵手，但舵手也总得有船才行啊。靠舵手，莫非舵手是自己横渡大海的？
恩斯特将自己的担忧透露给了霍尔海雅，这位也算是老哥伦比亚正星条旗的了，哥伦比亚的大拓荒运动，也是依靠着开明的政策吸引了大量的外国劳动力，从而推动了哥伦比亚整体的发展。恩斯特倒是很好奇，她有没有什么建设性的意见。
而霍尔海雅也没让恩斯特失望，略微思索之后，还真就提了一个：
“廉价劳动力？BOSS，你是想说奴隶吗？”
“哦！那你可问对人了，我必须得向您郑重推荐一下萨卡兹。”
恩斯特的眉头皱了皱，穿越者的道德水平显然让他不太习惯霍尔海雅那有些露骨的词语。但在霍尔海雅看来，这的确是没什么差别的。
无休无止的工作，随叫随到的义务，低声下气的陪伴，忍辱负重的欺辱，在泰拉的血汗工厂里，廉价劳动力和奴隶唯一的差别，恐怕就是两者名字上的不同了。
她倒是知道恩斯特对那些进入工厂的谢拉格人给出的优良待遇，她并不觉得那很奇怪，因为谢拉格人本来就不在“廉价劳动力”的范畴内。
谢拉格人是主体民族，是上等人，是自家老板的基本盘！哪怕他们进了厂，那也是暂时的，等到未来更多的“奴隶”涌入，他们自然而然就会被解放出来。所以对他们给出较为优厚的待遇也是理所当然的，这没什么稀奇，哪里不是这样？
乌萨斯征服了一众小国，圣骏堡发家的那帮子熊早就脱产，开始歌舞升平了。维多利亚和莱塔尼亚灭亡了高卢，昔日的高卢人如今不也是工厂里的炉灰？塔拉人被压迫了几千年，也混血了几千年，和维多利亚人之间其实早就已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但仅仅只是一个名字上的差别，依然让他们成为了不平等对待的对象。
就没有放着自己的基本盘不去讨好，转而去跪舔外人的道理。这甚至都超越了政治的范畴，在泰拉这个民族主义盛行的社会里，哪个政客要是敢这么干，明天他就得被吊死！
在霍尔海雅看来，谢拉格和那些大国的区别就在于，谢拉格没有去对外征服的军事实力。耶拉冈德虽然不知为何，至今不愿与她对话，但光是从恩斯特，欣特莱雅，维娜等人平日里的描述，霍尔海雅就能简单描摹出耶拉冈德的“神格”——这的确是一位仁慈的神，仁慈的有点过分！
祂不太可能同意帮助谢拉格对外开战。
所以霍尔海雅只能另辟蹊径，将萨卡兹给提名了出来。
因为萨卡兹是真惨。
霍尔海雅毫不避讳的说道：
“BOSS，或许您会对此抱有怀疑，但我的确得这么说——如果你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死人，那你可能会感慨两句世道艰难，何其不幸。但如果你在路边看到了一个死掉的萨卡兹，那你就得改口了。你得说——”
“感谢耶拉冈德的仁慈，这个可怜的家伙真幸运，他总算能去投胎了。”
不知道为什么，霍尔海雅总觉得她说完这句话的时候，耳边吹过了一阵冷风。但她微微侧头，却没看见背后有人。
可能是错觉？
也没过多在意，霍尔海雅看向恩斯特，认真道：
“我是故意将人和萨卡兹区分开来的。因为恕我直言，BOSS，您见到的萨卡兹，过的都还是太滋润了一点。更多普罗的萨卡兹，你如果给他们一个奴隶的身份，那算是给他们赋予了人格。”
“有这么夸张？”恩斯特有些难以置信。但霍尔海雅只是耸了耸肩：
“这就是事实，BOSS，你也知道我以前是干什么的，梅兰德历史协会就是个不折不扣的情报机构，虽然有点不道德，但我可以给你分享一下这个不算重要的情报。”
“自从卡兹戴尔内战分裂之后，它们的货币就急速贬值，我上一次收到消息是去年8月，那个时候，五十万萨卡兹马克就只能买一片面包了。”
“五十万萨卡兹马克是什么概念？一辆车都装不下！”
她摊开手：
“尤其是这年头，几乎什么东西都在涨价。10个羽兽蛋以前只要2.33维多利亚镑，现在要3.33了；1升瘤奶从0.79变成1.29，一公斤驮兽肉从5.99变成9.99，一颗白菜从1.39变成1.99，这还是您交情最好，也是维多利亚国内相对最稳定的温德米尔公爵领内的物价。而就是在这种情况下，兰开夏郡的红灯区居然维持了50维多利亚镑的价格不变，您知道为什么吗？”
恩斯特摇了摇头。
霍尔海雅揭晓了谜底：
“因为他们还多了个卡兹戴尔区——只能说从业人员的膨胀规模追上了通胀，引发了供给侧改革。”
恩斯特从来没想过能在这地方听到这种经济学的用词，一时之间竟然不知道说点什么好。
而霍尔海雅却没有偏离正题，竟然又绕了一回来：
“现在只要一点钱，黑市就能给你打包一个萨卡兹女人送货上门。再多付一半的钱，黑市还能多塞一个人给你。这叫买一送一。假如路程比较近，她们没有把彼此当作应急食品吃掉的话，那你就赚到了。说实话，我个人其实对萨卡兹没什么意见，这些在红灯区讨口的萨卡兹女人，抛开身份来看，其实都是格外优秀的劳动力——毕竟萨卡兹的体质也算是格外坚韧了，怎么用都不会坏的那种。只可惜她们都有些发育不良，而且说不定就有感染了矿石病的。唉，这也算是有舍有得吧，便宜没好货，就是这个道理了。”
“BOSS，你觉得怎么样？”
“我其实更好奇，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尤其是维多利亚的物价和红灯区这些事情。”恩斯特有些狐疑的问道。
霍尔海雅的表情顿时变得妩媚了起来，挑逗的给了恩斯特一个媚眼，嘴角扬的有些高：
“BOSS更关心这些？人家为了挽回您的信任可是下了不少功夫的哦。您还想知道些更深入的东西吗？我也不是不能展现给您~”
“那就不必了。”
恩斯特马上摆了摆手。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大庭广众之下，他可没兴趣陪霍尔海雅搁这里打趣。
尤其是他身上还戴着神石。
耶拉冈德似乎从刚刚开始就在注视着这里，霍尔海雅没有神石，感觉不到，但恩斯特可是早就习惯了这种感觉了，祂老人家一来，恩斯特就注意到了。而霍尔海雅的提议，恩斯特表示：
“萨卡兹这件事，我得先考虑考虑。”
萨卡兹的情况，只听霍尔海雅的一面之词肯定是不行的，恩斯特得去向知情人询问一下。
但知情人肯定不包括赫德雷和娜斯提，恩斯特没傻到去直接去询问萨卡兹的意见，这无异于跳脸嘲讽。
而且，除了萨卡兹之外，他记得，有某位猞猁女士也曾经对他说过：“有关萨卡兹的问题，如果感到疑惑可以来找我”这样的话。
这不巧了吗不是？凯尔希，你还在谢拉格对吧？
第二百五十九章 奇葩小国，何去何从？
泰拉人都有着灵活的道德底线，凯尔希也不例外。
在听到恩斯特这多少有些尖锐的问题的时候，凯尔希的心情是有些尴尬的。
没办法，霍尔海雅话语中提到的，造成萨卡兹大分裂的卡兹戴尔内战之所以会发生，她也占其中原因的一部分。
特雷西斯的指控当然不会是毫无依据的，虽然特蕾西娅与特雷西斯的分歧并非一天两天的时间就能形成，他们未来也极有可能因此而产生难以调和的矛盾，但如果就因此说凯尔希在其中没有任何作用，那也不公允。
林子里有人生了堆火，这火迟早会失控，烧了整片林子，所以你提前给火添两把柴，吹两口风，就没问题了？
那不见得。
当然，特雷西斯和特蕾西娅兄妹决裂她在场，卡兹戴尔内战她指挥，这些事情她认。但她却并不后悔做了这些事情。因为这在她看来是正确的事情，只是泰拉不是童话故事，正确不代表必胜，她和特蕾西娅只是输了而已，也没有任何人能够以成败论英雄，去评价她们。
资本主义这片树林还必然被一团星星之火给烧成灰烬呢，难不成你就要否认苏联存在的意义了？
当然，凯尔希当然知道恩斯特不知道她知道有关卡兹戴尔内战的内情，她也就无意去和恩斯特讨论已经死去的特蕾西娅存在的意义。
斯人已逝，特蕾西娅已经没有能力和恩斯特讨论萨卡兹的人权问题，要回答这个问题的是她凯尔希，而凯尔希，尽管她与特蕾西娅形同密友，但她却从来没有站在“萨卡兹的立场”上去思考过问题。
她是巴别塔和罗德岛的凯尔希，但也是前文明留下的文明保全机器——Ama-10。
“恩斯特先生，如果您是想向我求证霍尔海雅小姐所说的，有关萨卡兹的现状问题，那我可以给您一个肯定的答复。”
凯尔希平静的叙述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