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洛
“虽然恶梦制造机是输出成图像，不过应该也可以利用相同方式进行自然语言处理。换言之，恐惧是可以制造出来的。”
伊藤润没有理会川上富江，继续把话说下去。
这些话，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像这种恐惧滤镜，我们就先把它暂称为恐惧函数。只要感知器官接收的信号在经过恐惧函数处理后，任何东西都会变得很恐怖——酗酒或忧郁症等病症都会引发以上现象，基本上这点是众所周知。尽管上述都是神经系统的误动作，只会发生在大脑内部，不过恐惧函数存在于外界时，也会产生相同的效果才对。”
伊藤润直视操作面板上的异常文字，用手摸了上去。
手指在按钮上摩擦，原本应该能确认上面的文字是什么，但是现在的伊藤润无法做出判断。
“外界？”
川上富江趴在伊藤润的背上，漫不经心地问道。
“就是稍微接触便会扭曲认知的环境。至于产生这类环境的原因，有可能是社会方面的因素，也或许是气压或化学物质等物理方面的因素，不过到头来就是针对人脑的脆弱性进行刺激……所谓的灵异地点，恐怕就是这类空间。”
伊藤润侧过头，看向川上富江搭在自己肩膀上的那张脸。
不出意外的话，这张脸同样是一种外界因素。
“也就是说，里世界是一个会对人脑产生变化的巨型恐惧函数，当人从表世界进入裏世界后，语言能力便会受到侵蚀，类似于高等脑功能障碍的感觉性失语症。当人脑额叶侧部的韦尼克区发生障碍时，就会失去对于语言的理解力，或是说出莫名其妙的话语……所谓的克苏鲁元素，San值下降，就是这样的原理。”
第三十一章开始实验
面对伊藤润的长篇大论，川上富江的两眼已经转起了圈圈。
简单来说，她无法理解伊藤润说出的这些理论。
说不定，对于笨蛋来说，科学知识同样是一种怪异。
伊藤润陷入沉思，这些只是他从科学角度进行的推测，虽然克苏鲁神话是科幻题材，但是伊藤润二漫画却和科幻没有多少联系。
几秒钟之后，电梯门又一次打开。
这一次，电梯门的另一端通往顶楼，在龟裂的水泥地板前方，设置着高度及腰的护栏，上头则是布满白云的天空，轻柔的微风拂过，带着些湿润的气息。
伊藤润侧了个身子，将川上富江推了出去，川上富江惊叫一声，转过身正要抱怨的时候，伊藤润已经从另一侧走到川上富江的前方。
来到顶楼的边缘，只见顶楼外围的护栏已经生锈，让人完全不敢把身体靠在上面。
伊藤润将手放了上去，确认护栏不会突然倒塌之后，才探头朝下方望去。
因为日晕而略显朦胧的太阳底下，是一整面褪色的黄色草原。
茂密的草原随风起伏，有如一道道的波浪。
另外还有类似人造物体的东西，在草丛间若隐若现。
比方说爬满藤蔓的大楼，或是散落的巨大岩石。在茂密漆黑的树林另一头，能看见伫立于其中、状似金属艺术品的电塔。至于从沼泽直线延伸而去的那条，应该是铁轨吧？在更遥远的地方，可以看见一座座绵延不绝的矮丘。
“里世界……”
一望无际的大草原，很难认为是在东京，
“好漂亮的风景，伊藤，这就是你专门为我找到的约会地点？我很满意哦～～”
川上富江走到伊藤润的身侧，露出愉快的表情。
“你对这里没有任何印象？”
伊藤润扭头看向川上富江。
“没有。”
川上富江眨了眨眼睛，感到困惑地回答道。
伊藤润垂下眼帘。
前一句，真情不足百分之五十，后一句，可以判断是真话。
“也就代表，川上富江是怪异现象，却不是从里世界诞生的怪异现象，或者说，里世界也只是怪异现象的一种。”
伊藤润用只有自己能听到的声音自语，嘴角扬起一个僵硬的笑容。
果然，走这一趟是正确的。
四周没有楼梯，只有在护栏的缺口处架着一道梯子，从十层楼高的地方沿着生锈的梯子往下爬，绝不是什么安全的行为。
原来的伊藤润必然会拒绝这种行为，但是现在支配身体的并非原来的人格。
之前在模拟器中走过两次，也就意识着梯子没有想象中的那么脆弱。
伊藤润说服自己的身体，利落地走了过去，顺着梯子往下爬，川上富江露出抗拒的表情，但是见伊藤润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只好跟了下去。
梯子被踩得叽嘎作响，令人不禁捏把冷汗，伊藤润一边往下，一边向大楼的内部张往。
这栋大楼与当初进入的那栋，在外观上截然不同。
说到底这栋大楼没有外墙，只剩下梁柱与各楼层的天花板，是一座只剩下钢筋支撑、内部空荡荡的废墟。
“可以作为安全屋使用。”
伊藤润自言自语。
没有楼梯，就意味着很难上下，只需要把十楼和九楼之间的地板打通……前提是附近没有怪异，表世界的怪异也追不进来。
没错，伊藤润进入里世界的原因之一，就是寻找避开油纸伞怪的方法。
从模拟器中两次进入里世界的经历来看，里世界并不是步步危机那么恐怖，类似于空间跳跃的移动方式，也不是说追就追。
只要在里世界的起始点建立一个安全屋，就能一定程度避开怪异。
当然，目前还在验证阶段。
大楼周围能看见裸露的黑色土壤，茂盛的草丛间有一条被踩踏过的小径延伸出去。
伊藤润拉着川上富江的手掌，沿着小径行走。
川上富江感到无聊的打了一个哈欠，她只喜欢奢侈的生活，对郊游没什么兴趣，但是为了俘虏眼前的这个人，也只能忍耐一下。
湛蓝的天空不见一只小鸟飞过，刮过草丛的阵风莫名寒冷，伊藤润耸耸鼻子，风中夹带着一股类似鱼腥味的刺鼻气味。
“有情况。”
伊藤润停下脚步，他不觉得里世界有正常的动物。
“诶？”
川上富江感到困扰，不知道伊藤润又要搞什么。
伊藤润伸手捂住川上富江的嘴巴，半蹲着观察四周。
风已停止，现场寂静得让人快要耳鸣，一道摇来晃去的白影从前方升起，画面宛如冒起阵阵热气的夏日路面，在另一端有一道疯狂摆动身体的人影。
目睹白影的瞬间，伊藤润感受到了强烈的眩晕感，他立刻低着头，将视线挪开。
“扭来扭去……”
伊藤润低着头，用眼角余光去捕捉扭来扭去的身影。
如果没错的话，前方的浮游物应该就是2CH论坛上著名的怪谈扭来扭去。
那个怪谈是这样的，发帖人弟弟的朋友A君是亲身经历者，A君和哥哥去乡下玩的时候，看见稻田上有穿着白衣服的人一直在扭来扭去，而且身体弯曲的非常不自然，已经不是人类可以弯曲的程度了。
哥哥用望远镜看白衣服的人，被吓得脸色惨白，回到家之后就边笑边在那扭动，就像那个白色物体一样扭动。
A君想拿起望远镜的时候，被赶来的阿公阻止。
从那则怪谈上可以初步判断，扭来扭去是会让正常人发疯的怪异。
根据模拟器中得到的情报进行推理，应该因为是直接干涉精神的怪异，所以更容易被理解和认知，同样也更容易降低San值。
“富江，你能看清那是什么东西吗？”
伊藤润的语气放得柔和，向身边的川上富江问道。
怪异是否能对怪异进行认知呢？伊藤润想要确认这一点，川上富江是个完美的实验对象，就算是第一次实验失败了，也能再进行下一次实验。
毕竟，川上富江是不死的，而且战斗力极弱，就算发疯，也能把她制服。
第三十二章楚轩的推论
为了真理，请成为我的实验品吧。
伊藤润凝视川上富江的侧脸，嘴角勾起似兴奋，又似冷酷的笑意。
川上富江看了一眼前方的扭来扭去，脸上露出了难受的表情。
“脑袋好涨……不行了，好想吐……唔噗！”
川上富江忍不住想要把目光移开，伊藤润毫不留情地按住了她的脑袋，强制性让她看向扭来扭去。
这样过了一会儿，不需要伊藤润按住川上富江的脑袋，她自己就没办法移开目光了。
川上富江的双眼开始发光，透明的物质像是树枝一样从她的眼中生长了出来，那些凸起物扭来扭去地从川上富江的双眼、鼻孔、嘴巴、耳朵里面冒出来，接着甚至从毛孔中长了出来。
令人毛骨悚然的一幕没有吓到伊藤润，反而让他理解了扭来扭去的伤害方式。
“寄生？”
伊藤润仔细观察川上富江的眼睛，不出意外的话，扭来扭去是通过对视，逐渐寄生到目击者的大脑，然后从目击者的大脑生长出来。
从对视到寄生，时间为10秒钟。
“结论一，同为怪异也无法豁免另一个怪异的攻击。”
伊藤润打开照相机的镜头，向扭来扭去扣动扳机。
“嘭！”
四颗弹丸打向扭来扭去。
然而，它那恍若雾气般飘忽不定的身形，依然只是故我地不停摆动身体。
“结论二，同为怪异，也无法互相理解，做出认知。”
对于这一现象，伊藤润并不是多么惊讶。
怪异这种现象，重点在于理解和认知，川上富江显然没有关于扭来扭去的知识。
“不过，这样一来，保健室的妖怪又是如何吃掉川上富江的？按照无法理解和认知就无法干涉的规则……”
“猜想一，川上富江这一现象并没有消失，消失的只是川上富江的一具肉体。猜想二，川上富江的死亡，同样是现象的一部分。二者并不冲突。”
“部分都市怪谈存在被击退的一环，也就意味着，除了直视本质之外，模仿击退怪谈的行为，同样能击退怪谈。”
“当初我能烧死川上富江，并不是因为我理解了她的存在，而是因为将她烧死也是现象的一部分。”
“哼，凡人的智慧，只因为几句绝密消息，就妄下结论，如果我当初真的理解了她，也不会有现在的我了。”
伊藤润一边分析，一边拿出绑在大腿上的西瓜刀，按倒了川上富江，用力砍了下去。
“砰！”
西瓜刀砍进川上富江的脖子，却没有一刀两断。
“砰！砰！砰！”
伊藤润举起西瓜刀，重重挥落，连砍三下，才让川上富江的头颅和身体分开。
美丽的头颅在草地上滚了两圈，面向伊藤润的方向，让伊藤润感受到了奇异的美感。
从川上富江的脸上生长出来的那些东西白皙透亮，长得相当细长，顶端则是形成球状。
有些还从该处分枝出来，更进一步继续生长。
那些状似精心制作的玻璃艺术品、又有如菌丝的条状物，随着刮过草原的阵风微微晃动，闪闪发亮。
不仅如此，川上富江那泛白的双唇间窥见的牙齿也变得晶莹剔透，仿佛复杂的拼图般咬合在一起。
也正是因为看见了这种现象，伊藤润才会挥刀砍下川上富江的脑袋。
有一种可能性，川上富江的身体正在因为扭来扭去的寄生发生变化。
伊藤润不确定这种变化会不会影响全身，那样的话，川上富江的再生能力会不会发生作用，就是个未知数。
无奈之下，只能先把受到影响的脑袋砍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