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故里梦长安
“你们真的可以让事情这样了断吗？还是说真到了那时候就快刀斩乱麻地把我舍弃呢？”
159.你要自爆吗？你敢自爆吗？你自爆得了吗？
悠一的话让担任老师嗅到几缕讽刺的意味，那哒哒敲桌子的声音停了下来，他本以为这个平时安静本分的学生会乖乖按照他预期照做，没想到……
他缓缓地吐出一口气，下意识地摸了摸兜里，又想起这里是办公室只好作罢。
没了烟草的滋润，那本就粗粝的嗓音又糙了几分:
“星野君你这话说的，学校怎么会舍弃你呢？做人做事总要往好的方面想，就算事情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复杂，那个叫月野的学生真的不松口。”
“介于这次事情传播广泛，学校也会深入调查，放心吧，只要你答应道歉，配合学校把这件事情的恶劣影响降到最小，我会亲自去找那个月野了解情况，当然不止我，月野的担任老师也会去。”
见悠一不是可以凭身份吓唬的主，担任老师也就放下架子，但该忽悠的还是得忽悠:
“我们先把明面的事情解决了，你们私下的事情再由你们自行协商，什么暗恋明恋三角恋，不过就是青春期里的调味剂，没必要因为这些私事弄得让大家都难堪不是。”
“这些话，老师应该说给月野听的。”，悠一替他补上一句。
“说，当然会说。”，担任老师还是忍不住掏出一根烟来，叼在嘴上:“只要星野你答应跟月野道个歉，我待会就去找高一那边的老师反应。”
悠一没有立刻回答，反而将话题扯到另一个地方:
“如果真的查出了霸凌的事件，学校会怎么做呢？”
担任老师抬头看去，那双眼如掺了黄土的河水般浑浊得让人看不清他的想法:
“那肯定会严惩不贷，处分、休学乃至退学总之学校不会允许这种恶性事件肆意发生。”
“这样……”，悠一不置可否地笑了笑，没说其他。
“学校组织的演讲应该没那么快吧？”
“这种事情当然是越早解决越好，最晚不会超过周五。”
“我知道了，我会道歉的。”
星野悠一收敛笑意，仿佛又回到平时安静懒散的模样。
……
……
骄阳垂下，将天边那抹如血般的晚霞一并带走，天只剩下沉沉的黑，偶有星光点点。
但夏夜的热情不会就此结束，文京区的街道依旧灯火通明，光依旧以另一种形式如火如荼地延续着。
家庭餐厅里，月野一边对付着面前的蛋包饭，一边将那积蓄了一下午的不解尽数吐出:
“呐!高城君，我就是搞不懂为什么雨宫班长还要替一个不喜欢她，也不打算负责的人渣说话!明摆着就是玩弄她感情，她还要飞蛾扑火……”
高城大山用勺子杵着圣代，也不吃，更像是在玩，他挑眉，反问道:
“那你为什么还要执着于一个她呢？明知道她心里有别人，你还不是不肯放弃。”
月野咀嚼的动作在一瞬间顿挫，呼吸都不由得一窒，仍有些不甘心:
“但是……星野前辈明明那么过分，为什么雨宫千鹤还要帮他说……”
他说了句废话，又不住地回到原点，明明他自己心底早就已经知道答案，仍不停地问出口，向旁人问她，也问自己。
“谁知道呢……”
高城大山敷衍着，他不是个有耐心的人，听见月野这爱而不得的人反反复复问同一个问题，他当然觉得厌烦。
但与这点厌烦相比，狠狠地恶心了一下星野悠一，让他自从上次那一跪后就一直积蓄的怨气总算得以长舒出一口，不至于憋出内伤。
他的心总归还是喜悦多些。
家庭餐厅乘着这热烈的夏夜，气氛比较热闹，只是这此起彼伏的话语声加上窗外传进的隐约蝉鸣声都无法将两人的气氛炒热。
月野忍不住开口:
“不过话说回来，高城君我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虽说雨宫千鹤对星野悠一仍念念不忘，但高城大山教他做的事情却让雨宫班长站在自己面前，有了更多接触的机会。
所以为了将星野前辈的本性更多地揭露出来，他将希望都寄托在高城大山身上，他相信只要自己做得够多，把星野前辈的本性露骨地呈现在众人面前……
到时或许他们在一起都是一种奢望，雨宫班长她就不会再执迷不悟了吧。
这样想着，月野双眼盛着几近满溢的期待，看向高城。
“接下来学校不会让这件事自由发酵，为了给师生们一个交代，星野悠一肯定会被拉出来道歉或者被批评。”
高城大山仔细琢磨着，捻着勺子逗弄着圣代上点缀的青葡萄干。
他的话音突兀地告一段落让月野心中被挑起的期待不上不下无处安放，他迫不及待地追问:
“然后呢？这就没了吗？”
高城的勺子插在坚硬的圣代上，倒在杯沿发出一声脆响:
“那含糊不清的视频只有这点作用，没有明确的证据证明他施暴。”
他往后一躺，也有些可惜:
“虽然可以让他的名声受损，但他本质上也没多少朋友，所以暂时只能做到这些咯。”
“难道我不能死咬着他对我施暴吗？”，月野不不死心地问。
高城大山嗤笑一声，反问:
“谁可以去证明他施暴?你?或者你身上的伤?你说过，雨宫还没有完全放弃星野，所以当你不管不顾地把身上的伤疤全都推给星野时，雨宫八成会揭穿你的心思。”
“到时……”，他扬眉看去:
“你只能将村上爱子等人供出来，在公众面前，你确实可以让那些欺负你和雨宫的人受到惩罚，但……相对的。”
“你也得背上将他人的错有意推到无辜的人身上的罪名，到时别人会怎么想?那个叫月野的因为喜欢的人被抢走就把自己从别人那受的伤嫁祸给星野悠一，当然可能别人怜悯你被霸凌嘴上不说你什么，但背地里就说不定了。”
高城大山嬉笑起来，问:
“所以你自己来选呗，你真的打算要用这种自爆的方式来拯救你的雨宫班长吗？”
似是觉得有趣，他再补了一句:“如果你这样做了，雨宫千鹤会被解救，你就做个把苦和痛全部自己咽下的无名英雄好了，不过嘛……你的雨宫班长也许会念在你救她的份上回来找你也不是不可能。”
说到最后，高城大山忍不住地轻轻笑起，笑得刺耳而尖锐却又直钻进月野的心窝，他不得不听…
160.我和你是站在同一边的，月野君
月野无心吃饭，哪怕蛋包饭的味道比他自己做的好上再多，但在高城那轻浮的笑声下，他怎么也咽不下去。
原以为自己已经获得巨大的优势，可以将星野前辈一举击溃，没想到只是单纯地污了他的声名而已……
一时间，月野原先觉得高城大山英明的安排似乎变得简陋而无用。
就这…?
但高城君晃晃悠悠的，看起来游刃有余的模样，想必应该还有其他想法或者计划吧？
月野扯了扯领口，仿佛被方才那糅杂着丝丝轻蔑的笑刺得浑身燥热难耐，就连店里的冷气都无法让他冷静下来。
“那……高城君，我该怎么做?”
见月野刺红的脸陪笑起来，高城大山不出所料地勾了勾嘴角，同样是笑，所带来的氛围却截然相反。
其实月野还有另一种选择，那就是借着公开道歉的机会和场地，不需要等到星野悠一的道歉，直接当着全校师生的面揭穿霸凌他和雨宫千鹤的罪魁祸首。
把他所做的一切当做垫脚石，让别人认为这是月野为了拯救雨宫千鹤所创造的机会，他将霸凌的事实血淋淋地摆在学校面前，校方必须做出回应。
哪怕没有录像、录音作为证据，月野和雨宫千鹤身上的伤就是最好的证明。
只要校方明确了调查的方向，总有看不惯村上爱子等人做法的学生站出来说话，往她们身上深入调查，这开学以来所做的丑事也就昭然若揭。
最后再向星野悠一道个歉，说着为了摆脱处境不得不利用前辈之类冠冕堂皇的话，成功从这件事里脱身。
届时他将成为雨宫千鹤真正的英雄……
这是在星野悠一未采取任何行动下的最理想的结果，但高城大山知道月野这种只会攀附于人的性格注定不会让他有太多想法。
他有意无意地将月野从正解带离，高城大山做的这些从根本上就是给星野悠一添堵，好不容易抓到个机会，又怎么会松手让其在指缝间溜走?
更不会给眼前的废物做嫁妆。
想到这，他不由得眯着眼笑起，眉眼间透着挥之不去的狡诈:
“月野君，你要知道我们捉襟见肘的地方就在于雨宫千鹤不坚定的立场上。”
“因为雨宫班长?”，月野有些诧异。
“对…”，高城笑不露齿:“只要让雨宫千鹤站在你这边，再配上这录像就可以进一步地夸大事实乃至捏造谎言，参与这件事的只有三人，而你这独占两人，星野悠一孤立无援百口莫辩。”
“那时星野就要拿出没有霸凌过你们的证明，无法揭穿的谎言便是现实，所以我和你是站在同一边的，我们的目的是相同的。”
“都是改变雨宫千鹤的想法，这就是你接下来要做的。”
高城凑上前，拍了拍月野的肩膀，笑得亲切。
月野的情绪似乎被他的笑，他的话调动起来，连连问道:
“那…那我该怎么做才能改变雨宫班长的想法?”
作为一个工具而已，月野无疑是听话且好用的。
“首先你需要先接受星野的道歉，让所有人特别是雨宫千鹤相信，把这件事情是星野悠一的错定性下来，这样在以后雨宫想要去找星野时，她的行为就会受人非议，让她不就摇摆的心酝酿发酵，在种种流言蜚语下她也会潜移默化地向其他人靠拢。”
月野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那高城君做到最后一步要花费多少时间?难道没有更快的方法吗？”
他有些急不可耐，虽不是说不信任高城大山，但那颗被点燃火苗的心迫切地需要薪柴，想和雨宫千鹤拉近距离。
月野根本静不下心来，做完高城所说的肯定需要段十分漫长的时间，其中足以发生太多的意外，牵扯着他那急于求成的心。
本来以为很快就可以和雨宫班长在一起了呢…高城君也不是无所不能的……
他这样安慰着自己，脑海里的思绪被那燥热的火苗吹得远去。
高城大山的笑冷了下来，笑眯起的眼露出一条狭长的缝隙，话语间满是嘲弄:
“除了这样，难不成你能争得过星野?你有充足的人格魅力把雨宫从他手中抢来?”
“没有……”
高城的话压得月野抬不起头，他沉默了下来，但心却没有。
那缕顽强的火苗催化着他心中的急切和渴望，又悄悄抱怨着高城大山无法如预想中那般帮助他的无能。
……
……
夜空下的校园被晚风所拥抱，仿佛沉沉睡去般，显得静谧而安宁。
当悠一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天就步入夜色，应霞之丘诗羽所愿，他最近都是骑着自行车送她上下学。
越过一片绿化，悠一来到车棚，空荡荡的车棚下只有一辆脚踏车立在边上，在如水的月光下拖出孤单的影子，晚风低头在棚下恣意漫步。
“真晚呢…”
悠一回头，看见倚靠在围栏上的霞之丘诗羽，月色之下她的脸蛋美得有些梦幻。
“我不是发LINE让你先回去了吗？”，悠一走到自行车边，解开锁。
霞之丘诗羽没有回答这个问题的打算，哒哒几声便坐在车的后座上，探出脑袋，望向悠一:
“老师和你说什么了？”
悠一瞥了她一眼，从她肩上取下书包，和自己的一起放在车前的篮子里:
“能说什么，无非就是让我和被推倒的学生道歉。”
“就算错不在你?”，沁着微凉的黑发落在悠一扶着车座的手上。
“错就在我，我推了他所以错在我，这个视频的意义就在这。”
悠一坐在车上，蹬起最费力的第一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