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由乃顿了顿，问道，
“安娜，你要和我们一起回去吗？”
过去，由乃每次在学校受委屈、不开心的时候，都会回家哭一场、睡一觉，然后第二天就没事了；所以她想着，安娜也许也应该回去好好休息休息了。
又或者，再找那位很厉害的长光女士帮帮忙？
由乃不由得想道。
“我现在是雪莲小队的副队长和代理队长，马尼拉是我的驻地和辖区，还有我的队员们……我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抛下她们不管，自己一个人返回总部呢？”
安娜咬着嘴唇摇了摇头，又转过身来，拉起由乃的手，对她露出一个饱含歉意的笑容，轻声说道，
“不好意思啊由乃，每次来到这里，都让你经历一些不愉快的事情；上次是这样，现在又是这样，真是抱歉……”
“每次？上次？”
由乃歪了歪头，这两个词语让她无比的疑惑，
“我只来过这一次呀？”
“嗯？”
安娜愣了愣，没想到她会这么说，
“你明明……”
“奥托主教一直不让我离开。”
由乃实话实说，
“我能感觉到他在瞒着我做一些事情，可是我没办法知道究竟是什么事。”
“……”
安娜不可置信地看着她，确认她并没有在开玩笑之后，不由得一时失语，沉默了很久；而后突然扑扑簌簌地落下泪来，有些悲愤地哽咽着，
“骗子……都是骗子！”
哽咽了几声，安娜突地抬起胳膊擦干了眼泪，握着由乃的手握得紧紧地，认真地说道，
“由乃，你不要回总部了，快走吧……你和我不一样，不应该待在那个到处都是谎言的鬼地方！”
在这一刻，她对于天命以及天命背后所代表的、那些她过去憧憬无比的荣耀，都感到了一阵深深地厌恶。
一种被欺骗和背叛的感觉，深深地笼罩了她；甚至就连眼前这个她无比熟悉的由乃，都不知道究竟是真还是假。
这种恐怖的感觉让她一时间感到浑身发冷、无法呼吸……
“可是，我要是走了，你怎么办？还有被带回总部的那个人，他怎么办？”
由乃想了想，摇头拒绝了，
“我不能走。你让我好好照顾他的，我不能食言；而且我自己也有很多话要问他。”
对于由乃来说，她也迫切地想要见到林蔚，问一问他为什么要把自己救出来；同为长空市幸存下来的人，又为什么一言不发地把自己交给天命？
“可是……”
安娜还想说点什么，突然在视野的余光之中看到一名雪莲小队的女武神正往这边快速靠近，赶忙整理好情绪，正襟危坐。
“副队长，那个叫陈天武的幸存者醒过来了，他和他妹妹想要见你和林蔚先生。”
这名女武神队员先是向由乃友好地打了个招呼，而后向安娜汇报着，
“林蔚先生不在这里，我就只好来找副队长你了。”
“我知道了。”
安娜站起身，由乃也跟着站了起来。
安娜回过头看着她，见她并没有改变主意的想法，也只好不再勉强。
毕竟，由乃在总部不会有任何危险；而有她在旁边照看，林蔚的处境也许能好过一些？
安娜这么安慰着自己，对她最后露出一个歉意的笑容，然后跟着自己的队员急匆匆离开了。
无论如何，陈家兄妹的请求，她必须要予以回应的。
………………
陈天武的运气不错，当初在崩坏兽那锋利的一爪之下，只是被削去了一条手臂和半边肩膀、没有被直接剖成两半，撑到了丽塔的及时赶来，称得上是绝对的福大命大了。
丽塔用坚冰暂时帮他止住了伤口，而后在Eos号载着不灭之刃抵达马尼拉之时，做主将他送进了舰上的医务室，用天命最尖端的医疗舱来帮他疗伤，虽然断掉的手臂无法复生，但这条命至少是救回来了。
而后重新搭建的幸存者营地中已经建立起了基本的维生设施，于是就将这对兄妹和其他幸存者一道安置在帐篷里，由专业的医护人员进行照料。
在丽塔看来，即使去掉他给自己带来林蔚所在位置的功劳，单凭他能够凭一己之力从崩坏兽肆虐的沦陷区之中勇敢地冲了出来，单凭这份勇气都值得她对他高看一眼，给予些许的优待了。
经过一天的昏迷，苏醒后的陈天武第一件事，就是询问自己妹妹的安危；看到她眼红红的坐在病床边等着自己，才放下心来；而后紧接着就开始询问林蔚和安娜她们的消息，想知道他们是否也已经脱离了危险。
当身边的医护人员知道他口中的安娜是一名女武神的时候，不由得面面相觑、犯起了难；直到小陈天文掏出那个被她一直紧紧抱着的通讯器的时候，她们才根据通讯器上的独特标志，开始联系距离最近的雪莲小队女武神。
当得知是那位勇敢的陈天武醒了过来并提出请求之后，这名女武神自然不会有丝毫的犹豫，立刻就来寻找自己的代理队长。
安娜快步走到这对兄妹的帐篷之中，先是蹲下身抱了抱向她扑过来的小女孩，怜惜地摸了摸她的头，然后才站起身，深深地看着一眼少年那已然残缺的肩膀，充满歉意地说道，
“抱歉，都是我的任性让你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其实，对于当初的选择，她依然不后悔，否则林蔚现在的结局一定比这个少年要凄惨百倍，但她依然还是对此心生愧疚。
“安娜小姐太客气了，要是没有你当初及时相救，我恐怕早就已经窒息死在那个坟墓之中了。”
刚刚看到安娜进来的时候，陈天武心中的确是产生了一点怨气的，毕竟自己的确因为她的决定而受了不少的苦；但听到她这么道歉之后，这缕本就不甚强烈的怨气也随之消散了，有些释然地笑了笑，说道，
“我和妹妹能活着从那里走出来，我们就已经很知足了，不该再奢求更多的东西了……想请问林蔚先生现在还好吗？”
眼下一切太平，说明林蔚先生的计划成功了，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安娜小姐都已经回来了，他应该也不会有问题的吧？
少年暗暗地想着。
“林蔚他……被天命带走了。”
安娜咬了咬嘴唇，语气略有些失魂落魄；而后摇了摇头，勉强从那股情绪中抽离出来，勉强一笑，问道，
“还有什么我能为你们做的吗？”
“唔……我想冒昧地请求您一件事。”
陈天武从病床上坐了起来，独臂轻轻地把妹妹往安娜面前推了推，问道，
“我的妹妹，能成为和你一样的女武神吗？”
“什么？”
安娜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
“马尼拉的灾难，以后还会再有的吧？”
陈天武苦笑一声，自问自答道，
“我们能侥幸逃出来一次，可是下一次呢？也许成为和安娜小姐一样的女武神，才能让文文能平平安安地长大吧？”
在醒来之后，他深思熟虑了很久，觉得这可能是唯一的选择了。
“哥哥……”
小女孩没想到哥哥会说这些话，莫名有些悲伤；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她也已经长大了很多，再也没办法像以前那么顽皮了。
“不，不行！”
安娜回过神来，如同惊叫一般的连声拒绝，
“不能，不可以……”
“是么？看来我们这些普通人的资质还是太差了啊……”
陈天武一愣，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而后强打起笑容，反过来安慰安娜，
“没关系，只是我冒昧的请求罢了，安娜小姐不必放在心上。”
“不，不是的，你误会了。文文很好，我很喜欢她。”
安娜连连摆手，慌忙地解释道，
“只是，天命也好，女武神也好，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的……”
被利用、被抛弃、被牺牲，不就是女武神的宿命吗？如果文文也走上了这条不归路，自己又该怎么去面对这对兄妹呢？
安娜越发的难过，这些话没法对他们说，说了也不一定能理解，
“对不起，我该走了。你们兄妹两个，换一座城市，开始新的生活吧……”
有些不敢再看他们，匆匆说完最后的话，然后迫不及待地转过身去，落荒而逃。
第二百一十九章：等价交换
“等……”
陈天武刚来得及张嘴，就已经只看到安娜夺门而出的背影，不由得一阵失落。
换个城市，说起来容易，可是又能去哪呢？
从小生活到大的马尼拉能发生这样的灾厄，谁又能保证，自己下一处落脚的城市，会不会在某天的夜里或者白天，再一次发生这样的事情呢？
请求被如此干脆地拒绝的少年对未来充满了迷茫，一时间不知道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就像一叶断了根的浮萍，恍惚间不知哪里才是自己该扎根的地方。
“哥哥，别难过了……”
妹妹走到他的身边，好心地安慰道，
“安娜姐姐她平时不是这个样子的，笑起来可好看了！现在这个样子，一定也是遇上了很多不开心的事情，就像……”
小女孩话说到这里，突然梗了一下，像是想起了什么，不由自主地看向了哥哥缺了一条胳膊的肩膀，声音也不自觉地和小脸一样垂了下去，小声地补充道，
“就像我们家一样……”
“……”
原本意志已经开始消沉、低落的少年听到妹妹的声音，不由得愣了愣，沉默了片刻，抬起剩下的那只手摸了摸妹妹的头顶，打起精神，调笑着说道，
“真奇怪，以前那个调皮捣蛋、让人头疼得不行的那个文文哪去了，怎么一下子变得这么乖巧懂事了？”
“呜……”
小女孩鼻子一酸，嘴巴一瘪，哭出声来，
“我也想，可是……我不敢……”
“对不起，是我不好，不该这么说才对。”
少年一愣，心中泛起一阵苦涩，脸上露出有些歉意的笑容，轻轻擦了擦妹妹脸颊的眼泪，
“文文开始长大了。虽然现在还很小，但也已经是个大人了……”
在这一刻，连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是在心疼妹妹，还是在心疼自己。
所谓的“长大”，就是这么一件事情：从天真走向成熟，开始学会自立；变得不再任性，明白了有些事不能做、有些话不能说，明白了要开始学会控制情绪，明白了要为自己的行为负责；
最重要的是，明白了自己得到的所有关爱，都是有代价的……
对一些人而言，“长大”可以是一个很幸福的事情；
对另一些人而言，“长大”却注定是一件很残忍的事。
因为，所谓的“长大”，归根到底，都是一件相同的事情——从一个熟悉的世界之中离开，走进一个更大的、更宽广的新世界。
只是，对于一些孩子来说，他们的成长是自然而然的瓜熟蒂落，只会带来一点精神上的阵痛，只要回头看一看，曾经那个熟悉的小世界依然在自己的身后支持着自己。
对于另一些孩子而言，他们曾经的世界已经支离破碎、遥不可寻，他们只能怀着茫然和恐惧，瑟缩着身体，走在一个对他们而言冰冷、恐怖的荒原之上；
当他们回过头一看，恍然发现诺大个天地，已经只剩下了这么一个亲人可以相依为命。
但这已经足够了，不能太贪心啊……
少年打起精神，深吸了一口气，一边揉着妹妹的头，一边笑着说，
“没关系，哥哥已经是个大人了，可以去工作、可以赚钱、可以撑得起我们这个家。等过段时间，日子安顿好了，哥哥再给你买很多很多你最爱的零食，好不好？”
“呜……我不要……零食……”
小女孩哭着扑进哥哥的怀里，
“我什么都不要！”
哭泣是孩子的特权，大人不能哭，越是这种时候越不能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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