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奶酪吐司
于是少年咬了咬牙，把心底翻滚的悲伤和痛苦强压了下去，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重新睁开眼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复杂至极的笑容，语气轻柔而又坚定地说道，
“哥哥只剩一条胳膊，不能再背你了；但没关系，我还可以牵着你慢慢走。只要还有家人在，我们的家就还在。”
“你放心，妹妹。哥哥能带你从那个地方逃出来，以后也能护着你平平安安长大。你相信哥哥吗？”
“嗯……”
小女孩头也不抬，把脸埋在哥哥怀里重重地拱了拱，闷声闷气地说道，
“我相信！”
……
在这片诺大的营地之中、在这片饱经摧残的大地之上，像陈家兄妹这样支离破碎的家庭数不胜数，甚至连他们这个样子，都已经算得上是相当幸运的了。
有许多的人在活下来之后，已然举目无亲、孑然一身；
有许多人虽然暂时活了下来，但已然被崩坏严重侵蚀，只能眼睁睁看着彼此在恐惧和痛苦之中死去；
还有更多更多的人，早已死在之前那场灾厄之中，如同泡影和烟尘一般湮灭无踪……
无处不在的悲伤或者沉默，让这里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一般沉重，即使是天命从世界各地调集的救援人员，在这种极度压抑的氛围之中也感到无比的难受，不得不加派人手来维持秩序，并尽快将这些幸存者分散安置，以求尽快彻底结束这一场悲剧。
就在这样一种压抑和混乱之中，一如既往地穿着一身黑色连帽衫、脸戴交叉着黑色匕首图案的白色面具的灰蛇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走了出来，手中提着一个朴素的灰色箱子，旁若无人地穿行在这诺大的营地之中闲庭信步。
“啪嗒、啪嗒……”
他的脚步声清脆而沉稳，大大方方地宣告着主人的存在，但却没有任何一个站出来质疑他的存在，仿佛他只是一个影子一般，将他视若无睹。
当然，即使有人出来质疑他，灰蛇也不会有丝毫的惊慌——身为天命的战略伙伴、神城医药的代表，他自然是随着天命的支援部队一同抵达，身上带满了各种各样的证件，足以应付任何的盘问和诘难。
而这样一个临时安置的幸存者营地，本来也没有太过严密的安保系统。在包括丽塔在内的绝大多数女武神都依然在一线战场奋战的情况下，灰蛇在这里的行动如入无人之境。
“啪嗒、啪嗒……”
灰蛇目不斜视，沉默地往陈天武兄妹所居住的帐篷走去。
一如当年他在西伯利亚的雪原上相中了娜塔莎一般，在如今的这片废土之上，他又相中了那名叫陈天武的少年，在他从尸山血海中冲出来的那一刻，就已经正式进入了蛇的视线之中，向蛇展现出他熠熠生辉的价值。
于是，现在他来带他“回归”组织，接受更进一步的考验。
“你是什么人？”
陈天武看到门口突然出现这么一个看起来奇形怪状的家伙，忙将妹妹护在身后，厉声质问着。
“我想你心里也明白，崩坏能发生一次，就会发生第二次、第三次……今天这样的经历，你还想经历第二次吗？”
灰蛇却是看也没看他的妹妹，裸露在面具之外的猩红义眼直直地注视着陈天武的眼神，瓮声瓮气地说道，
“我想，在你的心里，应该也是知道答案的吧？”
虽是疑问句，但语气却极为肯定。
“……你到底是什么人？”
陈天武心头一沉，语气越加不善。对方既然这样说话，明显是对自己有所企图，这让他怎么能放心？
“我只是来和你做一个交易，年轻人，或者说，一个邀请。”
灰蛇呵呵一笑，不以为忤，
“我可以给你提供一份工作，而它的报酬，可以让你更好地做到你想做的事。比如说……”
灰蛇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提着的箱子举到身前，面朝陈天武轻轻打开。
少年定睛一看，心中一沉——只见箱子之中静静陈列着一支色彩暗哑低调，细看又充满科技感的机械臂。
明显做足了功课。
“呵，看来你这是有备而来、志在必得啊。”
少年不由得大为不解，死死地盯着这个不速之客，毫不客气地反问着，
“我不过是一条在路边狼狈逃窜的野狗罢了，居然也值得你这么大费周章？”
"呵呵，大费周章也好，处心积虑也罢，若是没有足够的价值，又怎么会让人去做这样的事情呢？"
灰蛇重新合上手提箱，将它静静放在脚下，不慌不忙地说道，
“能从马尼拉中逃出来，又曾经与林蔚有过接触。我猜的没错的话，他已经把那支血清用在你身上了吧？”
事情过去了这么久，以灰蛇那无孔不入的情报能力，调查了解这样一件小事可谓轻而易举。
“你认识林蔚先生？”
陈天武心中怦然一动。
“呵呵，看来我猜的果然没错。”
灰蛇呵呵一笑，反问道，
“不然你以为他手中的血清是从哪里来的？”
少年听到这话，心中却骤然冷了下来，
“可是林蔚先生说过，他给我的血清是抢来的！”
“哦？原来他是这么跟你说的？”
灰蛇呵呵一笑，不做反驳，
“呵呵，倒也不能算错。”
“……”
陈天武不由得把妹妹更往身后拉了拉，虽然他也知道这很有可能没什么用。
他不明白，为什么天命的营地之中，会出现这样一个奇怪的家伙？
“你到底是什么人？”
少年又一次问道，心中已经在盘算着能否带着妹妹从他所站着的门口冲出去了。
“一个生意人。”
灰蛇一改往日谜语人的习惯，回答的极为直白，
“当然，你也可以当我是个猎头，或者……面试官？”
“……”
当然，在陈天武听来，这也很谜语就是了……
什么面试官？谁的面试官？面试啥啊？
灰蛇看着他那额头直冒汗的样子，不由得呵呵一笑，说道，
“一年之前，林蔚和现在的你也并没有多少区别——虽然你比当初的他少了一条手臂，但他也被崩坏侵蚀、危在旦夕。”
陈天武沉默，等他继续往下说。
“但他比你要肆无忌惮的多，胆大包天地主动迈入深渊、选择与蛇共舞。”
灰蛇现在想起来也啧啧称奇。
从来都是世界蛇威胁别人的份儿，反过来被人那个样子地挑衅、威胁，这么多年来还是头一次……
新鲜！
但是，能人之所不能、为人所不能为，越是这样，蛇就越欣赏这样的家伙。
而这一次，林蔚再一次出乎所有人地、真真正正地做了一次无可辩驳的救世主；自此，灰蛇清楚地知道：果壳已经打破，蜷缩在其中的灵魂再一次破土而出，即使在真实的宇宙之中依然傲立于风雨之中，熠熠生辉……
自此，林蔚在那个名单上的名次，已经再一次大幅度往前提升——虽然那个名单的名额，注定寥寥。
“你是说，林蔚先生也和你做过类似的交易吗？”
陈天武不知道那些东西，但他记得灰蛇刚刚说过什么。
“类似？不……当时，站在你那个位置的人，是我。”
灰蛇轻轻一笑，指了指陈天武，
“当时是他主动来找我进行的交易。所开的价码也更高，因此所得的报酬也是无比的丰厚——等价交换，这就是世间一切的真谛。”
“原来林蔚先生有过这样的经历吗？”
陈天武脑中浮现出一个踏破门楣、肆意掠夺的张扬至极的形象；赶忙甩了甩头，把那副画面抛到脑后，问道，
“我还有的选吗？”
灰蛇轻笑不语。
“那我的妹妹呢？”
灰蛇依然不语。
“……等价交换，我明白了。”
陈天武顿了顿，自问自答到，
“你能保证，如果我跟你走，我的妹妹能得到安全和庇护吗？”
“哥哥！”
身后的小女孩大急，哭喊到，
“不，我不许你走！”
“呵呵，带孩子这个事情，蛇还是比较专业的；有人对此极为热衷，还有人收养了一堆因为崩坏产生的孤儿，自愿在当免费的孤儿院院长。”
灰蛇平静地说道，似乎答非所问，
“当然，如果想要得到这样的‘服务’，你需要展现出相匹配的价值。”
“等价交换，我明白。”
陈天武打断他，深吸一口气，而后斩钉截铁地说道，
“你们需要我做什么？”
………………
黄昏，从战场返回的丽塔受安娜所托，前来看望陈家姐妹，却得知他们已经作为第一批安置者被接往别处了。
“是吗？”
毕竟是对战场有过功劳的幸存者，第一批被安置，也算是一件合情合理的事情。
丽塔轻轻沉吟一下，为防万一，还调来所有手续查看了一遍，确认无误之后，才放下心来，没再过问。
毕竟是普通人，既然要开启新的生活，还是不要再贸然打扰的好。
第二百二十章：结束
时间一天一天过去，局面在一点一点肉眼可见地好转，但丽塔依然不敢放松。
事实上，即使有林蔚挺身而出化解了危急，但面临过一次倾覆之厄的事实依然让丽塔心有余悸；因此她这一次额外做了许许多多的布置，以应对随时可能到来的更多意外。
毕竟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希望让自己负责的事情都能结束的漂漂亮亮，而不是像之前那样左支右绌、狼狈不堪。
但事实证明，丽塔所做的那些额外布置最终大多都做了无用功，战场之上再也没有新的意外和挑战出现。
大海之上再也没有掀起过大的浪涛，大地之下也再也没有传来新的震颤。
所有能够爬出海面的崩坏兽都在被女武神部队全力清剿；而那些还没有来得及爬上海岸的崩坏兽，也都随着附近大片大片的海水一起，蒸发在了天命空舰上那大大小小的炮口之下。
随着崩坏兽被一头一头地击倒、杀死；随着区域内检测到的崩坏能浓度开始一点一点地降低；随着天上那浓得几乎化不开的厚重乌云终于一点一点随风散去，让越来越多的土地上的幸存者也能够再一次享受到白天的阳光和夜晚的星光，战局也随之一点一点步入尾声。
丽塔对自己的杞人忧天并不觉得气恼或者遗憾，反而长出了一口气。在与总部和主教做过汇报之后，就在广播中对所有人宣布这场被命名为“马尼拉大崩坏”、一度将上千万人卷入其中的宏大战役胜利结束。
而后，在将包括雪莲小队在内的数支女武神安排做后续零星敌人的清剿以及必要的监视工作之后，丽塔开始带着其余的女武神部队一同离开。
由乃在和前来送别的安娜告别之后，也随着丽塔一同登上不灭之刃专属运输舰Eos号，一同返回她此刻有些急切的天命总部。
“安娜小姐的变化可真大，我都有些认不出来她了……”
褪下坚硬的装甲，换上一身优雅地淑女装扮的丽塔款款走来，与由乃并肩立在舷窗边上，一起眺望着下方那已经远处的陆地，以及陆地上那个依然高举着一只手臂，翘首以望的少女，有些感慨地说道，
“你也一样，由乃队员，这几天的表现让我很惊讶。”
在之前的战斗中，丽塔一度担忧过由乃一旦失控该如何收场，但事实证明并没有，不仅如此，她还和安娜以及雪莲小队的女武神们配合地相当默契。
这令丽塔非常地惊讶，要知道即使是不灭之刃的队员们，对由乃也达不到这样的信任度。
每次想到这里，丽塔甚至都会对她怀有一份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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