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南风我意
“叶景明借你们的钱在你们的场子里面玩,横竖都是输给你们,干嘛抓着这些钱不放?能还回本金就不错了。”
见骗不到何霄,又实在不愿意亏的本都拿不回来,众人只能去了空额,眨眼间叶景明欠的钱就剩下四十多万,短短三个月时间滚到一百八十万,可见其心黑到了什么地步。
何况叶景明在赌坊借钱,又在赌坊输钱,他们等于一分钱都没出就让叶棠心一家三口背上了累累巨债。
而赢钱……那是不可能的,很多人觉得赌场会出老千赢客人的钱,实则是小觑他们了。
现代赌场的运行实则得到了数学和统计学的助力,是一门并不深奥但是极其难以发觉的博弈科学。
赌场有一项极其重要的收入来源名为“抽水”,就是提供酒水、场地、用具等等服务要抽取的钱。
若是玩最简单的投硬币猜正反,客人赢了要抽五分的钱,赌场赢了则全部收下,只需要将硬币掷出百次,根本不用作弊,胜负应然五五之数。
赌客赢得少而赌场赢得多,如此反复则客人本金越来越少、每况愈下,最终结果当然是输光全部本金!
而这样的硬币投掷就是所有玩法的缩影,在昼夜不分的赌场中每分每秒都在重复,庄家根本不需要作弊,公公平平地玩下去就是完胜!
席南风大姐姐总是告诫他“不赌为赢”,潜台词其实就是“赌则必败”。
几人议论纷纷,又往外打出去几个电话,何霄也不怕他们用暗语喊人来,他家可是有一尊大小姐坐镇,天塌下来高个子撑着。
“不行……还是不够!”光头男人沉着脸算账:“这个房子根本卖不出去,算价要狠狠打折,叶景明也没有抓到,无论如何都凑不出四十万。”
何霄捏了一下叶棠心的手指,轻声问道:“心心……你知道叶景明在哪里吗?”那个赌徒多半还在女孩的控制中,现在该把那个杂种扔出来了。
学妹这才缓缓抬起脑袋,发丝贴着泌出细汗的脖颈侧颌,随着她的动作拉出一片乱糟糟的云鬓散乱,露出一张楚楚可怜、噙着眼泪的小脸。
女孩抹了抹眼睛,睫毛上黏着点点浊泪,忽闪着扇来一阵少女消瘦稚嫩身体的兰汀体香。
“怎么哭了?”何霄叹了口气,明知而故问,一定是因为他的所作所为完全没有按着她的想法来吧?
原本热血浪漫的血战到底,现在成了充满铜臭味的家庭破产清算计划了,叶棠心怎么能不觉得遗憾?
“因为何霄哥对我太好了……”叶棠心噘着樱唇,视线挪到了一边,报出了一个地址:“父亲就藏在那里。”
光头男立马就打电话遣人去抓,过了约莫十多分钟,狰狞的脸上露出一抹喜色:“找到了。”
女孩听见自己的父亲被逮住,脸上却没有多少表情,其实叶景明是被她关在那里的,不过都一样——她的计划完全走样了。
不过叶棠心其实没有何霄想象中那么伤心,只要何霄哥来救她,就是很惨地挨一顿痛打,她也会非常开心的……呃,也会很伤心。
因为她根本就不是因为何霄来救她所以敞开心扉的,这样朦胧的爱其实比少年想象中的诞生要荒谬、绮丽得多。
勾了勾叶棠心的手心,让她嘟着嘴别开头,何霄又恢复那种特有的诚挚笑容:“现在好了,把叶景明抓去打黑工吧,努力个几十年就还上了。”
一群讨债人对视一眼,盘算一番后道:“还是缺了一些,我们不可能等着他打上几年工还债,就是加上他老婆也够呛。”
何霄皱着眉毛沉默了一会,抽出一张银行卡放在了桌上。
金黄的银行卡离那只被钉在桌上干瘦、煞白的手不过几指距离,被流出的血液沾染,却仿佛有了魔力一般,让贪婪的目光无所顾忌地盯着。
“里面有十万,密码六个零。”何霄顿了顿,看着依偎在自己身边的叶棠心道:“这就算是我下的聘礼了。”
叶棠心呼吸一顿,脸蛋微微泛红后垂得更低了。
“哈哈。”胖子干笑了两声,把沾着血的卡捏了起来,递给小弟:“去提钱,见钱我们马上就走,房产择日会派人来处理,你……也是个好女婿了。”
何霄颔首同意,又补充道:“顺便请你们帮个小忙,我那岳父得剁他一只手,摘他一个肾。”
啊!真是好女婿啊!光头感到头皮发麻,叼着烟犹豫道:“其实过几年,我们可以把人完整送回来的。”
“你们干不了,这钱我就不出了。”何霄脸一黑,伸手就要银行卡。
这得多大的仇?胖子看着闷不作声的女孩,这孝女居然也不劝一劝,只能他这个债主来劝了:“干嘛做的这么绝呢?翁婿不都说……”
“我是讲道理的。”何霄打断他,反手使劲把水果刀抽出,后头几个帮派分子连忙把几乎晕过去的青年扶着,手忙脚乱地给他扎紧手臂,才没让血溅得一地都是。
“剁了他一只手,以后就别想赌了;摘他一个肾,就能拿到国家的保障金了。”何霄淡淡地说道:“这对他是好事。”
气氛诡异地松懈下来,叶棠心伸着手指头戳了戳他的腿,拢过头发,贴过来悄声道:“何霄哥,你真的要给他们十万吗?我实在……”
其实她现在可有钱了,炒股赚了一百多万,还控制了非法社团“疯狂六十六人”的财政,现在何霄哥出钱帮她会感到很不好意思。
女孩想说一些感动人的话,何霄则笑眯眯地低声道:“卡里一分钱都没有。”
第169章 我是来收债的
何霄握着叶棠心的手,不紧不慢地拖着时间,外头盯着楼下联防队的小弟急匆匆地跑进来,慌张地望了他一眼,附耳和大哥说着悄悄话。
“什么!”光头一拍桌子,猛的起身环视一圈同行,对着少年呵问道:“联防队为什么不放我的人带着叶景明老婆上来?赵黎霞你也要保不成?”
何止是不放人上来!带着叶棠心母亲回来的几个兄弟现在已经被全部拿下,光头色厉内荏,大声呵斥时已经悄悄地挪着步子,到了门口。
这是撕破脸的前奏啊!光头已经慌得不行——看着面前这个笑呵呵的半大孩子,心底发凉,他哄着别人倾家荡产的时候也是差不多的样子。
赵黎霞得救了,何霄感到女孩的手指微微一僵,他不清楚学妹有没有安排计划帮她的母亲脱困,但至少自己已经尽力了。
赵黎霞虽然软弱愚昧,但对女儿也算是精心竭力,还有救一救的可能。
少年起身拍了拍手,让众人安静下来,手上横握着血迹半干的水果刀和裁缝剪刀,冷笑着讥讽:“我是讲道理的……”
“你们擅自侵入小区和私人住宅,联防队要求你们现在投降。”何霄话音才落,空档狭窄的楼梯间里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和嘶吼惨叫声。
联防队开始攻楼了!
“什么!你骗我们!”
“我看你是真不知道黑……”
一片帮派分子霎时炸开了锅,威胁的狠话还没说完,外面的小弟就仓皇地大喊:“下面的人上来了!他们可凶了!”
这是早就准备翻脸了!亏他们还真的跟何霄算账呢!
愤恨归愤恨,纷纷闹闹的一众人却没有一个扑上去要跟虎视眈眈护着叶棠心的何霄打。
方才面不改色钉着人和他们商量谈判的场面实在有些太残暴了,他们这些老江湖最不愿意和十五六岁的半大孩子打交道了。
不管是打架还是交流,这个年纪的少年都有一股疯劲。
十六七岁的男孩身体已经发育起来了,心智还自大张狂,行事没轻没重毫不顾及后果,往往能闹腾地不得了,人见狗嫌。
那个在街头新崛起的“疯狂六十六人”就差不多,吸纳了一群初高中的不良,叫嚣东西、隳突南北,明眼人都懒得搭理,坐等铁拳落下跌个粉碎。
但就事论事,他们搞不好真的会匹夫一怒、血溅五步,才挣几个钱啊?玩什么命呢?
“突围!”光头听着楼下小弟的惨叫声,偶尔还有弓弦振动的嗡鸣,一咬牙不再和捏着利器的何霄对峙,转身往门外扑去。
下面的联防队有弓箭、有护甲,但好歹知道轻重,总归不至于闹出惨案,和面前鹰视狼顾的小孩打,弄不好就要出人命。
叶棠心家里八九号帮派分子心底再有不甘,也只能水泄一般涌出,你推我拽地往楼下狂奔而去,精明一点的翻过楼梯间窗户就往下跳。
却无一例外被披着甲胄、扛着棍棒的联防队拿下——其中的骨干可是兰芳陆军退役和司务刑侦下岗就业的精英!
而精明的如光头男人早就推着小弟下去抵挡,为他争取时间,自己却反其道而行,不下楼却往楼上窜去。
被人堵楼当然要挟持人质了!这就是老城区老江湖的专业。
联防队说穿了就是小区住户的自办武装,有人出人、没人出钱,只要能逮住人挟持着就一定能竖着从这里离开。
光头男摸了摸衣兜,后悔自己没带武器,要不是因为叶景明家的小区有老城区最强的联防队,他怎么会为了示好就带了个小弟赤手空拳来了。
才上了半层就惊喜地发现三楼居然开着门,一个小女孩趴在门沿上偷看,见他上来,似乎有些犹豫,屋里一声妙音呼唤才扔了门扭头跑回去。
下面这么大动静居然还开着门听热闹,甚至连门都不关!这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光头又是一阵意想不到的狂喜,一扯厚重的防盗门。
里面布置敞亮,围着餐桌上的残羹冷炙,四个女人瞪大眼睛看着自己。
光头看了一眼坐着轮椅、冷冰冰地盯着自己的女人——残疾人他不抓,因为就是一个拖累,根本没办法挟持着跑掉。
又看了一眼气鼓鼓地瞪着自己、约莫十四五岁的小女孩——初中生他也不抓,虽然最弱,但是太吵太烦了,喊起来能把人耳膜震碎,也不抓。
然后是跃跃欲试、似乎马上就要扑上来的金发碧眼大洋马——外国人他也不抓,也不知道在鞋子里面垫了还是天生的,干嘛长这么高的个头?
马子这么大、眼神这么凶,不会想和他打一架吧?
最后望向角落里不起眼的清秀女人,抱着一顶帽子懵懵懂懂地蹙眉看着他,大约就是一个不谙世事的大学生罢了……看着就好欺负。
就决定欺负你了!
娜塔莉娅虎着脸看着突然闯入的光头男人,不等她开口赶人,那光头突然大吼一声,朝着几米远的郑小姐扑过去。
那男人可是老城区的帮派分子,经常出门收债,而且还练过拳脚,好勇斗狠,一旦扑过去伤到了郑小姐那还得了?
郑学鸢也不是没经历过风浪,不慌不忙地坐在沙发上,冷眼看着光头疯狂的举动(其实是被吓傻了)。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旁的娜塔莉娅反应迅速,猛冲上去把光头一脚踹倒,扭住他的手当场制服了暴徒,保证了大小姐的安全。
那个光头则趴在地上惨叫着:“我是来收债的!你们要做什么?”
在剿灭老城区灰黑产业的过程中,光头男是第一个敢于对平民百姓出手的,对他的审讯也是最严格的,最终被处以西伯利亚永久流放的惩罚。
这是事后,娜塔莉娅给郑家安保系统写的报告——上面就是这么写的,但实际上当时事情的经过并非如此简单。
比如光头并不是被她制服的,而是从后面赶来的何霄掷出的水果刀插在了光头男的腿上,她还没来得及出手,暴徒就惨叫一声栽倒在她面前。
“娜塔莉娅千钧一发之际保护了郑小姐,制服藏刀暴徒,你觉得怎么样?”何霄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说道,恶劣地轻笑着,反手抽出刀子,塞到了光头的兜里。
第170章 大小姐很生气!
娜塔莉娅捆住地上的帮派小头目,僵着脸站起身环顾四周。
坐在轮椅上的席南风才不管这些?火急火燎地推着轮椅过来,见何霄浑身上下完完整整,孩子活蹦乱跳才安定下来,教育他不要事事冲在前面。
何霄的小青梅瘪着嘴围着何霄转悠,揪着他的衣摆邀功:“何霄哥哥!我都按照你说的做了,我有在保护席姐姐……”
郑学鸢则惊魂未定地缩在墙角,困惑地看着她们,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心底一阵后怕。
为什么何霄出去那么久,随后突然下面就乱糟糟的,还有人闯进来要谋害自己!居然有人敢在兰芳倒反天罡!这已经不是一般暴徒了!
整件事都充满了阴谋的味道——娜塔莉娅深吸一口气,恼火地瞪了何霄一眼,却没有出言质问,无奈地拿起电话,
自己一人龙胆虎威,刹那间制服企图伤害郑小姐的持刀暴徒,听起来就很能进步、很有前途啊!
大小姐被利用就被利用了吧……电话对面瞬间就被接通,传来一个没有感情的女声:“这里是江白园紧急台,郑学鸢小姐怎么了?”
“遭到袭击,请求支援。”娜塔莉娅简短地汇报了情况,对面一阵嘈杂,很快回道:“我们马上就到,你一定要保护好郑学鸢小姐。”
挂断电话,娜塔苦恼地揉了揉白皙的脸蛋,剜了一眼何霄也是风情万种,没好气地悄声呵斥:“你干嘛要把郑小姐牵扯进来?”
“因为我相信你。”何霄根本就没把这些混混当回事,也不觉得这家伙有危险,他连自己都怕,难道还能过的了娜塔和苹果这一关?
而现在事情已经发生变化了,从一场集体骚扰讨债变成了对郑小姐的持械袭击。
“相信我?”罗刹女人湖蓝色的大眼睛一瞪,摇着脑袋切了一声:“你根本不明白郑小姐如果受伤了会发生什么。”
“她的大侄子是执政官、爸爸是州议员、妈妈是垄断家族的小姐、她的奶奶、叔叔、伯伯是……”
“所以她给的好处我都不要。”何霄笑了笑,压低了声音:“现在算是扯平了,她吓我一跳,我也吓了她一跳。”
少年恣意而放肆,搂着小青梅成竹在握地微笑:“现在我和郑学鸢可以好好做朋友了。”
“你的胆子真的是太大太大了……”
“所以救下郑小姐这个功劳你到底要不要?”
“当然要!不要就是傻瓜!”娜塔莉娅跺了跺脚,一扭头金黄的长发差点甩到了何霄脸上,提留着被捆住的光头把他拖到外面。
“何霄,下面发生什么了?怎么会有人闯进来?”
陌生人被娜塔拖走了,郑学鸢才局促地拢着手小步子走过来,和受惊的母兔子一样细声细气地问道。
刚才那个光头狰狞着脸扑过来,可是吓了她一跳,现在心脏还咚咚地跳,看见娜塔与何霄制服了敌人才松了一口气。
“有些流氓闯进来闹事,现在已经没事了。”何霄笑起来就让人感到安心,“他们居然差点伤到你,你的家人不会担心吧?”
“担心?”郑学鸢瞪大眼睛不可思议地盯着何霄,现在该担心是别人!板着脸冷哼一声。
“我要让扶丘的司务好好查一查……不!扶丘的司务也要让人查查看!偌大的老城区治安怎么是这样一副乱象!真是太糟糕了!”
大小姐生气了!后果会非常严重!
看来比起上辈子的老城区大清洗,这一世的兰芳专政铁拳会更加残酷无情,老城区的灰黑产业果然是有福了。
郑学鸢放完了狠话,沉默着看了何霄一会儿,心底的人格又骚动了起来,只好轻声代另一个自己问道:“何霄你受伤了吗?”
“我好着呢。”何霄应了一声,犹豫了一下又问道:“如果我受伤了,你会帮我报仇吗?”
他始终有些难以置信,上辈子就因为他和讨债人一番激战,受伤后就能让郑学鸢冲冠一怒?
“当然啦。”郑学鸢心不在焉地随口答道:“我们是朋友啊。”
她对何霄没有什么特殊感情,完全是因为另一个自己关心少年,她才顺水推舟,想以此为契机弄清楚缠着自己的恶鬼到底是什么来路。
心脏突然抽搐了起来,郑学鸢皱着叶眉捂住心口,搞不清楚另一个自己又犯什么病了,一股浓浓的怒意和愤恨几乎破体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