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亖少了二
舰长的目光盯着桑博那双苍翠的如同祖绿宝石一般的眼睛，“咱们把账清了吧？”
桑博微微思忖片刻，却是讪然一笑，“生意要细水长流嘛，老桑博喊住老主顾可不是为了谈钱这种俗气的东西啊。”
“别人说这话，我信，你，我不信。”舰长挑了挑眉。
桑博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咱们合作的不是挺好，先生怎么突然这么警惕老桑博了？”
“因为你很不一般啊。”舰长微微笑了笑，“欠你东西，风险太大。”
不一般......么？
桑博的笑容微微收敛，“老桑博就是个商人，虽然确实有些门路，但远远比不上您这样能出入克里珀堡的大人物吧。”
“不一定，你的门路能直接突破星核的封锁，进入雅利洛Ⅵ，这绝对不是一般的门路啊。”舰长盯着桑博。
一时间，两个人都没说话。
桑博沉默了许久，却是突然笑了起来，但那股油腻腻的市侩气质却是瞬间被收敛了起来，他看着舰长这位[丰饶]令使，“我是哪里露出了马脚，被您察觉到了么？”
“上下城区的封锁不是那么好突破的，而史瓦罗从来不认识你，他在机械聚落把守着【炉芯】的通道，但除了三月他们三个，史瓦罗从来没有记录过有人通过【炉芯】出入。”
“这就导向了两个结果，要么你往来上下城区从来不依靠【炉芯】，要么，你有其他专门的门路。”
“狡兔三窟嘛，您的第二个观点应该能很好的说服你。”桑博耸肩。
“其次，地下城区的大人物都认识你，但下城区没有人认识以前的你。”舰长笑了笑，对桑博的回答不置可否，“我曾想过你可能是上层区的人。”
“但你在上层区又是个榜上有名的通缉犯，上层区也没人知道你是从什么地方来的，至少他们不认为你是上层区来的，那么就很奇怪了。”舰长盯着桑博，“你一个看起来年近三十多岁的青年，在贝洛伯格这个相对封闭，只能上下城区对象交流的社会环境里，在可可利亚即位前，在上下层区封锁之前的十多年时间里，你在哪儿生存？”
“你三十岁能把自己的首尾都处理的干干净净，这可以说是你能力出众，但你十岁的时候也有三十岁的本事？”舰长轻笑着，“而且你自己做的伪装也有点不用心。”
桑博点了点头，舰长最后一句话说的确实也对。
“希儿的武器那把大镰刀，明显是有[流光忆庭]的一点技术，那是你卖给她的。”
“然后是娜塔莎医生的诊所，你总能弄来药品。”
“老桑博心善不行么？”桑博·科斯基盯着舰长。
“我比较多疑，总喜欢在一些细节上刨根究底，你弄来的有些药的药效，可远超过贝洛伯格的科技水平，而很不巧，我跟天才俱乐部的黑塔女士算是有些关系，跟她学习了一段时间，不巧就认出了你送来的药里，有【家族】的痕迹。”舰长耸肩，故作夸张的笑了笑，“这里可是贝洛伯格，跟外界断绝七百年了，哪儿来那么多巧合。”
“而且还有一点。”舰长盯着桑博，“这是我怀疑你的根源。”
“洗耳恭听。”桑博笑了笑。
“铁卫抓不住你，一次都没有。”舰长耸肩，“这已经不是滑溜的跟泥鳅之类的说辞能解释的了。”
桑博的笑容僵了一下。
“布洛尼亚、杰帕德、佩拉、他们可不是酒囊饭袋，相反，他们能力很出色，但他们拿不住你，这就是你最大的疑点和破绽。”舰长抬起手，手指点着桌子，“你有什么想反驳的么？”
桑博尴尬的叹了口气，“好吧，如果还有下一次，我会把这些也考虑到我的人设里去。”
“[假面愚者]，【剧作家】桑博·科斯基，向你问好，丰饶的令使，【舰长】先生。”高大的男人坐在椅子上，单手抚胸，微微躬身。
同样的动作，在褪去了那油腻的气质和伪装之后，确实能从他的举动中看出优雅两个字。
“你为什么在这里？”舰长知道[假面愚者]，那是追随[欢愉]阿哈的命途行者，而能够突破星核的封锁，只身闯入雅利洛Ⅵ，眼前的桑博，和自己有着相同的身份，他是[欢愉]的令使。
“这一纪元的琥珀纪要结束了，大概是年终要开大会点名总结的时候了，【公司】才发现有个小成员失联了几百年。”桑博耸肩，“但【公司】里的令使都是‘大人物’，一个雅利洛不值得他们出动，【公司】委托到了[假面愚者]，于是我被选中了。”
“你早来了十年......”舰长盯着桑博。
“准确来说，是十四年。”桑博点了点头。
“为什么不帮她们？”舰长眯着眼睛，“【公司】的委托，总不至于就是让你来看一眼吧？”
桑博沉默了片刻，轻笑着摇了摇头，“舰长先生，您是丰饶的令使，您的思考、行为、举动、意志、不管是什么，它们最终汇聚成了一种特制，吸引来了药师的注视和赐福。”
“而我的思考、追求、意志、让我被阿哈大人选中了。”桑博盯着舰长，“如果我会做出和您一样的选择，做出您所期望的举动，我还是我么？我还是行走在[欢愉]命途上的令使么？”
舰长沉默了片刻。
舰长是个擅长辩论的人，意志上的交锋，他从来不认输，但眼下，他对[星神][命途]之类的了解，还远远配不上他作为令使的身份。
这也导致他没有和桑博辩论的欲望。
“你说的，或许也有道理。”舰长呼了口气，“我只问一个问题。”
“如果没有我们，你会出手拯救雅利洛这颗星球，和贝洛伯格这仅剩的文明火种，会？还是不会？”
“会......”桑博坚定的回答了舰长的问题，但拖了一会儿句尾后，他的话锋一转，“但用的是我的方式。”
“我觉得我大概不会喜欢你的方式。”舰长眯了眯眼睛。
“理所当然。”桑博勾起嘴角，“毕竟您不是[欢愉]道路上的行者。”
“好吧，那么，最后一个问题。”
“现在，一切按我的方式和想法，你有意见么？”
“不敢，您做的比我都好，我又何必再来掺一手呢。”
“我只想安静的等待演员登台，观看最后一场剧目的高潮就足够了。”
第四十七章、可可利亚开始行动
“我做的比你都好？”
舰长挑眉，翘起二郎腿，看着神秘的[欢愉]令使。
他一句反问之后，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在脑海中根据桑博这句话反推，他做了什么，桑博在期待着什么，但桑博却主动开口解释了。
“越能体现人性尊严的快乐，越是高级的快乐。”桑博看着舰长，“舰长阁下，您的所作所为，毫无疑问在一步步的推动着我所挑选的演员去彰显她的人性和尊严。”
“您的手段和我不同，您知道做不到，但始终还是想劝她回头，我做不到您这样。”桑博端起桌上的果汁，抿了一口，“我大概率是会直接推她一把的。”
“......”
“我选择的救世主，是布洛尼亚和希儿。”剧作家轻声向同层级的人诉说着自己已经被推翻的剧本，“布洛尼亚是个稍有些优柔寡断的少女，她在不知不觉中，已经踏上了[同谐]的道路，她的内心，决定了她很难坚定的放弃掉自己的母亲，而您推动了她做出决定。”
“而原本我的剧本中，推动布洛尼亚的，是希儿。”桑博放下杯子，似笑非笑的看着舰长，“您似乎很疑惑。”
“有点，愿意解惑么？”舰长点头。
“下城区有个孤儿院，在上下层区没有隔绝之前，孤儿院是由娜塔莎医生主持，而希儿、布洛尼亚、包括可可利亚，她们曾经都来自那里，包括娜塔莎医生，她也是那间孤儿院里的孤儿，直到被上层区的医生世家收养为止。”
“希儿和布洛尼亚幼时曾是很好的朋友，一点曾经的友谊，当然，包含布洛尼亚·兰德的性格在内，她在抉择当前的情况下，一定会被意志更为坚定的希儿推动着，站出来反对自己的母亲。”桑博笑了笑。
【剧作家】无比自信的告知着舰长自己曾经的计划，“可可利亚追逐着虚妄，如果没有您的影响，她恐怕会义无反顾的一头扎进入她的理想里溺死。”
“因为她没得选。”舰长盯着桑博，对于桑博此刻那种高高在上的轻佻姿态带着不满。
“她有。”桑博盯着舰长，目光深沉，“她是[筑城者]，她理应抱有自己的气节，即便文明消亡，她也该带着贝洛伯格昂首挺胸的迎接风雪和黑夜，她不该背叛[存护]，拥抱[星核]。”
“但她背叛了，所以我不给她提供直接的帮助，我选择观望，她有她的选择，我也有我的。”
“你把人当成了什么？”舰长眯着眼睛，盯着桑博，言语低沉。
求生存是生命的最大本能。
当人放弃尊严选择生存，人理应不去苛责，毕竟不是所有生命都要经理同样的苦难。
“您重视生命，所以您行走在[丰饶]的道路上，我与您不同，我更在意一种精神的追求。”
桑博的手上出现了一顶高礼帽，他低沉的笑着，翻手将黑色礼帽按在了自己的脑袋上，“我期待着彰显人性尊严的快乐，但她的选择，却是当个丑角。”
“你看......”
桑博按着帽子，抬起头来，目光看向了远处高耸的克里珀堡，舰长也下意识追寻着桑博的视线，将目光投向了克里珀堡。
“丑角，登场了。”
桑博的话音，已是缥缈，舰长能感觉到那边椅子上传来的一阵虚数能量的波动。
但舰长已经很难去在意跑路的桑博了。
因为，克里珀堡之上，一道人影冲破了玻璃，正在半空中急速坠落着。
那是一个女性的身形，她手中握持着一柄裹挟着火焰的长枪，她的动静不大，但克里珀堡实在是太高了，接近千级的台阶，就是接近百米的高度，加上【牢房】本身所处的高度，坠落需要时间。
可可利亚终究还是吸引到了中央行政区中部分人的视线，而一但有人发现，那就是所有人都发现了。
可可利亚已经等够了，她开始行动了。
坐在中央行政区边缘的一个小铺外的椅子上，舰长安静的看着坠落的可可利亚，直到她重重的砸落在克里珀堡前那漫长的台阶上，扬起碎石和烟尘。
下一个瞬间，手提长枪的可可利亚迈着矫健的脚步，单手拖曳着长枪，冲出了烟尘，迈步冲向了.....自己所在的方向。
舰长深深的呼了口气，将星交给自己的几枚冬城盾丢到了桌上，站起身来迎向了可可利亚的方向，随手一握，血手圣徒便浮现在他的手中。
“天啊，是大守护者！”
“她不是生病了么？”
“她怎么直接从那么高的地方.......”
“可可利亚大人......”
奔向裂界封锁区的可可利亚听到了周围人的惊呼，更是看到了众多停驻脚步的人群中，有一个穿着灰袍的男人手中握着枪，迎向了自己。
但可可利亚没有减速，相反，她更是提了好几分力气，加快了自己奔跑的速度。
而人群中的舰长，在短暂的犹豫之后，最终却还是没有举起手中的血手圣徒对着可可利亚开火。
可可利亚现在还是大守护者，大庭广众之下，直接冲着可可利亚开枪，且不说能不能拿下她这种无关紧要的问题，最重要的是后续的影响，拿下她了，到时候克里珀堡要如何对外发声安抚民心？
拿不下她......那开枪干嘛？现在的场面已经足够混乱了。
整个广场上已经汇聚了很多人，更有新来的在往前挤，舰长也没有反抗，或者跟着一起往前挤，迅速就被淹没在了人潮之中。
可可利亚也觉察到了先前主动走出人群的舰长，此刻已经隐没消失在了人群之中。
她绷紧了精神。
舰长这种举动，要么就是要打黑枪，要么就是干脆放弃了要阻拦自己。
可可利亚觉得，大概率是后者。
而直到可可利亚一步飞越四米高，跳入被封锁的裂界区域后，她才稍微在心里舒了口气。
看样子，舰长是放弃了。
但可可利亚不知道的是.....
人群中，手中的枪已经换成了手机的舰长，正在敲击着文字。
而屏幕上，更是已经有了几句话的交流。
【舰长：丹恒，可可利亚行动了，她离开了克里珀堡，我不好众目睽睽出手阻拦她，她进铁卫禁区了。】
【丹恒：明白，我会提醒杰帕德，必要会出手阻拦。】
舰长轻轻的呼了口气，将自己打好的文字发了出去。
【舰长：见机行事，保护好自己。】
【丹恒：明白。】
第四十八章、病入膏肓者，可可利亚·兰德
铁卫禁区位于贝洛伯格的城墙之内，但......
禁区早已被裂界侵蚀，即便是在城墙之内，也始终飘荡着凛冽的风雪。
但可可利亚却只穿着纤薄的衣物，在裂界封锁区中，健步如飞的奔向铁卫禁区。
所谓禁区，便是贝洛伯格的城墙最开始被裂界攻破之处，禁区之外，直连贝洛伯格城市外部的最高处，名为永冻岭的陡峭雪原。
可可利亚的目标，便是永冻岭。
但，即便裂界中的造物不会阻拦她的脚步，风雪也已无法影响她的身体，带走她身体中的温度，却始终还是有障碍阻拦着她。
“可可利亚大人。”沉重的吉他盒被用力的顿在了地面上，风雪中，金发随着呼号的寒风而摆动的杰帕德神情复杂的挡在了铁卫禁区的大门前。
杰帕德身后。
右手边是一身红衣的[地火]明面上的领袖，奥列格。
左手边是一身青衣长褂，手持长枪，摆出迎击架势的丹恒。
“止步吧，您理应跟我们一起，拯救整个贝洛伯格。”杰帕德还期待着能话聊可可利亚，他的神情带着痛苦和纠结。
毕竟，朗道家族四百年来始终是大守护者的左膀右臂，世代大守护者身边都有一两位朗道，杰帕德本以为自己也应该在多年之后成为历史课本上的朗道家族一员，他从没想过，大守护者会背离[存护]之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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