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良人:诸位,一起复兴大唐吧! 第135章

作者:大侠吃香蕉

  到手的河北飞了,依照朱温暴怒的性子,就算李振往日再受宠,最轻都是一个流放三千里的结局。但最有可能的下场,极有可能是被诛九族……

  这种情况下,便就是多做多错,朱汉宾没有理由去碰这个烂摊子,届时若义昌军不受控也反了,他一个从犯说不得也会变成主犯了。起码现在来看,坚守幽州要比野战更为稳妥一些。

  他细细思索了下,最后还是摇头:“不瞒李公,我实是没这般大的本领。督促义昌军北上横山城不是难事,可谁敢担保义昌军不会临阵倒戈?据我所知,刘仁恭亦是勾结了漠北,南面的财物若被刘仁恭用之诱降义昌军,我恐无力制之……”

  李振一下就站了起来,强忍著怒气,沉声喝道:“诸如此般,难道朱军使是让老夫坐视康太保不管吗?还是说,朱军使现在不认老夫这一‘代天巡狩’的持节名号了?”

  朱汉宾心下暗恼,但面上也只能苦笑:“非有此意,实在是不能行险。出战容易,可若真的出了祸事,康太保救不出,我与独存的千余禁军也陷于乱军,李公可有把握能挟制住定霸都?我看来,恐不能吧?”

  “只要救回康太保,一切皆定!身为武夫,你怎如此畏畏缩缩?!”

  李振猛地用拳头砸在桌子上,进而戟指朱汉宾:“朱军使,不管局势如何,老夫一日为‘巡狩使’,便一日能号令河北诸将!”

  说罢,他又冷笑一声,道:“还有,朱军使莫以为老夫不知伱在想什么。覆巢之下,焉有完卵?此次北上,老夫、你、康太保三人俱为一体,康太保受难、河北失陷,难道朱军使能善免吗?

  还有,若让冥帝知晓朱军使今日之推脱,哼哼……”

  “李公莫要欺人太甚!”

  朱汉宾难掩怒色,死死盯著李振。

  但后者仍只是冷笑,半点表情都未改变,进而一拂衣袖,冷声道:“朱军使若不肯出兵横山城,也总得拿出一个法子来。”

  “法子?”

  撕破了脸皮,朱汉宾也懒得掩饰这种虚情假意,语气里带著怒意与不屑:“我便是出兵又如何?届时陷于横山城,李公莫要丢了幽州才好!”

  说罢,他大步而退,进而在走了两步后,又忽地回头冷笑一声:“城内禁军仅有千余,城外义昌军却有万众,李公还是先想想,会不会被义昌军绑了献于檀州吧!”

  其旋即退去,只留一个脸色难看至极的李振,与旁边惴惴不安的幕僚独处堂内。

  “李公,幽州若不保,可就什么都没了……”幕僚小心翼翼道。

  “老夫晓得!”

  李振难得失态,一脚踹翻桌案,进而左右踱步,脸色一变再变,却在下一刻,突然猛地一愣,看向幕僚。

  “萧砚行到何处了?”

  “仆不知啊……”

  “遣人!遣人去寻!”

  李振面上突然发红放光,犹如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大步走下去,急道:“这才几日,他定还没过黄河,遣人去寻到他。不不不……”

  他来回踱步,猛地用拳击掌。

  “带上老夫的私印,去请他!河北危局,唯他可解!”

第158章 畏威怀德,漠北可汗

  开平二年,岁末,除夕。

  瀛洲,河间县。

  就在幽州暗流涌动,燕地北面各州镇拼命使出手段或生乱、或浑水摸鱼、火中取栗之际,在这南距幽州不过数百里的地方,却只是风平浪静。

  若是按照李振的预测,萧砚一行人虽未过黄河,但怎么也该抵近了沧州,却万万想不到他一路向南,甫一到达瀛洲地界,就停驻不前了。

  在李振焦头烂额,因忌惮降军而无暇顾及年节的时候,在这河间县的某处山庄内,却是处处张灯结彩,人影错落涌动,却是人声鼎沸一般。

  后庄园内,数百辆载著木箱的大车鱼贯而入,而在一辆大车的木箱上,一不良人正眼花缭乱的统计数量,大车间则是数道不良人的身影在走动,一一清点各个木箱内的财货。

  最往里一侧,数个不良人在雪日里满头大汗,只是不住的敲著算盘,不时把因为寒冷而凝固的毛笔尖在嘴里一抿,又开始蘸墨奋笔疾书起来。

  就算终日干著提刀割脑袋的活计,但遇到这种时候,他们这些平素为帐房先生的不良人,敲算盘的手仍然半点不含糊。

  一时间,整个后庄园内的数十不良人都只是各司其职,形如齿轮一般的奔走,井然有序。

  最外侧的大门口,一不良人回头看著满园的木箱,终于大喊出声:“这里装不下了,快去让付百户重新安排地方……”

  “喂,后面的别往这里拉了!”

  马上,一道道令声遂开始不断向后传了下去。

  须臾,拉车的漠北人又在一个个不良人的指挥下,如苦力一般转向朝著另一片仓库拉去。

  ……

  “付百户、付百户……”

  有正悬挂著灯笼的不良人闻见声音,在木架子上偏首掉头,马上附合著打一起打招呼。

  付暗一身富家翁打扮,尤显浪荡的指著一贴对联的不良人,笑骂道:“你他娘的能不能好好看看,这他娘的歪到哪里去了?”

  那被骂的不良人却不惧,也是笑嘻嘻的出声道:“付百户这身衣裳,真是忒俗气了些,活脱脱就一发了横财的田舍翁。”

  “你懂个球,你们这花花绿绿的有甚好看?”

  付暗不屑一顾,反而左右扒拉著自己的衣裳,很是满意。

  事实上,不只是他,整个庄园里的不良人今日都穿了新衣。虽说明日才是新年,但按照大家伙的说法,过了一年刀口舔血的日子,在这最后一天就该穿穿新衣沾点喜气,去去煞气。

  不过就算如此,只今天一上午,整个庄子里就一口气宰了数百头鸡羊,一时也是煞气冲天。但这些肉食不单单是用于庄子里食用,还遣人拉车向左近的各个乡野散发了不少。

  至于这个什么‘百户’,还是萧砚在幽州设立分舵的时候新增的不良人职位,按照萧砚的设想,每个分舵当有五百不良人,一校尉,五个百户,百户下设置十个小旗,以后派遣任务,就可直接通过小旗联络到个人,不至于再出现互不相识却被旁人一网打尽的局面。

  虽说付暗在军中也领了一亲军统领的官衔,但回到自家不良人里,旁人还是习习用‘百户’称呼他,便是萧砚,如今被人冠以‘萧帅’的称呼,兖州分舵内部,仍然是以校尉相称。

  由于是初创,萧砚暂时也只是提了付暗一人为百户而已,各个小旗倒是有了人选,今后回了中原,或许还要系统性的整编。

  不管如何,整个兖州分舵上下,都已默认了自立山头这一事实,加上此次出征河北的不良人几乎全是第九代的青年一代,都没有见识过第八代唐末尾巴的余晖,更是将这一行为贯彻到底。

  毕竟,几乎所有人都没有亲眼目睹过不良帅袁天罡是何等风采,更无人见识过这位三百年大帅的真正实力,畏惧感远不如第八代不良人那般强烈。

  自立山头就自立山头吧。

  付暗稍稍摆出了架子,穿过人来人往的大院,入了前厅。

  “萧将军真如神仙也似,俺们在那山谷里等了一夜,押送辎重财货的梁军真就从那里过了,到处都是大道,偏偏他们就选了那里,俺著实佩服的厉害……”

  厅上,一漠北渠帅正吐著唾沫兴高采烈的在那用撇脚的汉话出声,说到兴致高处,更是站起来手舞足蹈,把他们怎样配合不良人杀败近千禁军,再劫掠几百辆大车的经过完整复述了一遍。

  萧砚坐在一张交椅上,只是挂著淡笑,一面饮著茶水、一面静静听著,也不插话打断,简直给足了这渠帅面子,不禁更让其亢奋起来,脸色涨红,只是拍著胸脯担保,漠北军除了既定的一些财物外,一个子都没有多拿。

  “一帮憨货。”

  在厅外的廊庑里,付暗扫著里面的几个漠北将领,不由无语。

  这渠帅说成了花,具体经过萧砚还不是早就听不良人复述过了,其中详细更是细致入微,比他的废话好过不止半点。且这漠北人莫说是敢多拿一些辎重,便是哪只手碰的,都能由不良人禀之萧砚。

  还有这辎重运转路线如何,在漠北人看来自然是神秘无比,但这些辎重甫一从汴梁运出,便就被在汴梁的不良人外卖盯上了,一路过来,更是被交替盯梢,因为这般大的规模,也很难掩藏形迹。加上辎重在运转期间,河北还未发生乱事,又有近千的禁军押送,自然很容易分析出路线行踪。

  不过只是这些漠北人没甚见识罢了。

  付暗不禁暗嘲,同时还是有一直以来的疑问,萧砚对于这些异族的胡人,实在是太过于有耐心了些。照他来看,对这些北地的杂胡,就不该当人看,稍给了一些脸面就容易被他们顺著杆子爬上来。

  这时候,旁边传来了轻笑声:“付统领是否在疑惑,萧帅为何会对这些漠北渠帅如此和善?”

  付暗不由侧目,而后急忙客气道:“冯先生、韩先生。”

  却是冯道与韩延徽不知何时走进了长廊,而出语之人,正是冯道。

  这两人几乎是同龄,都是近三十的年纪,但韩延徽看起来却很显老成,整个人也很消瘦,留著一缕长须,看起来要比实际年龄年长许多。

  反观冯道,裹著一面青色丝带制成的纶巾,很有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常常待人很和气,却又不由佩服其稳重不乱的气度。

  付暗知道两人虽为文人,但很受萧砚看重,尤其是这二人毅然辞去幽州府的高官,携著全家追随萧砚,更是成为了萧砚很是倚重的智囊左右手,地位在一众武人中都算高的。

  他便笑道:“不瞒冯先生,在下是有这个疑惑,但在下一介粗人,却是一直想不通。”

  冯道与韩延徽对视一眼,哈哈一笑,道:“付统领不必妄自菲薄,你终日为萧帅奔走,做的都是大事,岂能困于此小道尔?不似我二人,终日也只能钻研此道了,自有一点浅薄见解。”

  虽知道冯道说的是客气话,但付暗确实很是舒服,不由摆著手:“哪里、哪里……”

  “付统领以为,胡人可御乎?”

  “谈何容易。”付暗马上摇头,道:“杂胡最是贪婪、狡猾,见风使舵的本领更是炉火纯青,想用他们,就必须要做好被背叛的准备。”

  “可诸如此战一般,萧帅数次大战都能用胡人,为何?”

  “自是因为萧帅威望太盛,杂胡岂敢不从?”付暗不屑道:“这些杂胡,就没有萧帅一合之敌的人,谁敢有贰心,我都能替萧帅解决了。”

  “单只是用威吗?”冯道复又询问。

  “这……”

  付暗回过头,看著厅内一直都是淡笑的萧砚,明明只是一脸和气的模样,不时还会大笑著与几人交谈,但出乎意料的是,那几个渠帅反而对他愈加尊敬起来,言行中都带有一分自发的敬重,不似作伪。

  他不由犹豫起来。

  一旁,一直未出声的韩延徽捋著长须,道:“昔年,突厥汗国溃灭,余部逃亡高昌,草原上的各个小部落、西域小国,皆寻求大唐归属,高昌的突厥余部自然恼怒,还妄想东山再起,但其部众听闻大唐待归降的突厥人十分优待,皆纷纷不远千里回返归唐,这部突厥从此一蹶不振、彻底消亡。”

  冯道看著付暗仍然稍有些茫然的模样,淡笑一声,接过话茬,道:“唐贞观年间,四夷君长诣阙请太宗皇帝为天可汗,太宗皇帝曰:‘我为大唐天子,又下行可汗事乎?’群臣及四夷皆称万岁。是后,太宗皇帝以玺书赐西北君长,四夷皆称太宗为天可汗。

  付统领认为,为何?”

  付暗挠著后脑勺,结结巴巴道:“太宗皇帝,不就是天生的天可汗……诸部蛮夷皆畏惧大唐,自然请之……”

  “非也,太宗皇帝曾言:‘自古皆贵中华,贱夷、狄,朕独爱之如一,故其种落皆依朕如父母。’”

  冯道脸上呈起敬佩之色,道:“你我皆知胡人贪婪、狡猾,但太宗一朝,诸夷却多顺从之,畏威固有,不过更多的,却是怀德。

  昔年太宗崩,而诸夷首领、长安胡官,皆悲恸大哭,犹如痛失父母,何也?此便为畏威怀德,恐惧大唐、恩念大唐,这本为矛盾,但却是可以一体的。”

  付暗恍然点头,进而下意识望向萧砚,却在猛然之间,心下悚然一惊。

  韩延徽在旁边轻笑一声,低声道:“萧帅此举,意欲做漠北可汗尔……”

  “哈哈哈。”冯道不禁发笑。

  这两个文人对视一眼,却都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事,全不觉得逾越。两人凭什么辞官举家相随至此,还不是从一应小事上判断出萧砚有雄志。若他日萧砚成为一代雄主,两人便是元从功勋。

  冯道晚上做梦都想著萧砚私下里向他说的那句话。

  “冯先生,欲入凌烟阁乎?”

  “……”

  付暗欲言又止,他心里已有一个很吓人的猜想,但看著两人的理所当然、似笑非笑的表情,却不知能与谁分享,只能生生憋在心下。

  校尉他,与天子的面容一模一样……

  复唐、复唐,校尉是为天子复唐,还是为……

  付暗心跳加快,脸色竟有些发白起来,那是一种说不出来的心情,兼具紧张、害怕、担忧,以及一丝丝兴奋?

  为何会有兴奋,付暗也不清楚,他下意识的挠著后脑勺,似要将头发抠下来似的,沉默了起来。

  “付统领,你这是?”冯道看著付暗的异色,稍稍惊诧。

  “咳,没有没有……”付暗回过神来,干笑道:“二位先生一语,令在下茅塞顿开,一时被萧帅之远计惊住了心神……”

  冯道笑著摆了摆手,以示不值一提。

  没过多久,厅内响起了齐声。

  “萧将军,俺们就先退下了。”

  萧砚并不起身,抿著茶水道:“今天是汉地的除夕,诸位替麾下儿郎领一些赏赐,就当是我给漠北等一众勇士提前发的新年红包。”

  几个渠帅大喜,急忙弯腰向下:“俺们拜谢萧将军!”

  萧砚面有笑意,挥了挥手,旁边立马就有不良人跟著出去。

  他的钱自然不是这么轻易就好拿的,笼络几个渠帅算什么,麾下的不良人自然会替他向那些漠北士卒宣扬,他们到底是吃谁的粮、领谁的钱。

  须臾,冯道三人入了大厅,韩延徽捋著长须,笑道:“萧帅这一番恩威并施,这一批漠北军和这几个胡将,今后只怕是‘不识地王后,只记萧将军’了。”

  “我的心思,果然瞒不过二位先生。”萧砚不由失笑。

  韩延徽正色道:“此虽为阳谋,却不是等闲人都能有效果的。若换作我们,成效恐怕只会适得其反,据仆所知,草原上最是尊敬强者,我们对他们释放善意,这些胡将只会认为我等软弱可欺。

  可萧帅您却不同,只需稍稍给他们一点甜头尝尝,彼之胡将只以为是得了天大的脸面,反而会愈是敬您、怕您。”

  冯道在一旁补充苦笑道:“此便为,人与人不可同日而语。”

  萧砚莞尔,果然还得是专业的,拍马屁就是比一帮武夫顺耳中听的多,他摆摆手,示意揭过此篇。

  韩延徽便捻了捻胡子。

  “算著时日,萧帅不久就要重返幽州了。”

  冯道摇了摇头,正色道:“时机要选好,李振逼走萧帅,岂能如此善了?其还未尝下恶果,便能轻易吐出来?”

  这两个人在这一语之后,便又相视一笑,但这一回,却显得有些渗人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