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世里奇香挤过几名侍卫,弯腰附耳在述里朵身侧。
赵思温几人止住了声音,看了过来。
“诸位继续。”述里朵平静的挥了挥手,进而淡声询问道:“有什么消息?”
世里奇香刻意压低了声音,面上也尽量冷静,以让旁人看不出什么端倪来,然后才道:“奴在北面二十里处,发现了王庭的远拦子……”
述里朵沉默了半息,拂了拂手,示意自己知道了。
世里奇香却并未马上离去,恭敬的侍立在身后,不再多言。
而王后在继续听了半刻钟军议后,才淡定的召了一漠北渠帅与赵思温共同主持接下来的军议,稍后再向她禀报。而她本人,则才起身走出主帐。
帐外甚是萧索,漫天的飞雪与一队队在雪影中被巡视兵卒手持的兵戈,一并撞入了述里朵波澜不惊的美目中,半点涟漪都未惊起。
述里朵登上望楼定定看了半晌,才淡淡道:“有多少人。”
世里奇香知她问的是什么,马上应道:“奴领著人去打探北安州的情况,但恰才行过二十里,便远远的撞见了十余骑远拦子。奴又绕道观察,又撞见了几十骑,奴估计规模,应是一队完整的远拦子建制……”
望楼上,几乎是立即陷入了沉默之中。
两人都是漠北一等一的贵族,述里朵更是王后之身,焉能不清楚一队远拦子代表著什么?
所谓远拦子,全称乃‘远探拦子马’,是耶律阿保机一手创建的军制,凡漠北王亲征,必将诸军兵马分为护驾军、先锋军和远探拦子马三部分,各设将领统率。其中选彪悍者数十人至万人组成远探部队,深入敌区,探听敌军虚实,以保证大军顺利前进。
这些王庭的远拦子,皆是诸部最为彪悍骁勇的骑士,都是一人双马、来去如风,是轻骑里精锐中的精锐,无论是渤海还是之前的什么回鹘,但凡是不过千骑规模的,若是遇上远拦子,都只是被轻易荡灭,在草原上几无敌手。
而一般而言,护驾军前有左右先锋,先锋前后二十余里,则必有远拦子十数人,此为一个基础的小队,十个小队方为一个完整的骑队,十队合为一道,十道则当一面,单独设一统帅。此番在北安州出现的远拦子规模甚而有近百骑,可见后面的先锋军起码也有五千上下,更别说先锋军后面的主力部队了。
耶律剌葛,这是倾巢出动……
述里朵已能计算出,耶律剌葛距离此处有多远。
据此二十里有远拦子,远拦子后面二十里有先锋军,而先锋军后面数十里,必有王庭大军,甚至极有可能是数面建制。数万人的大军,就在据此不足百里的位置,就算大雪封路,但怎么看也都能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王后……”世里奇香不禁小声提醒唤道。
述里朵沉吟半响,道:“让遥辇与大贺枫走一趟,声势不必过大,莫让消息传至营中。”
“是。”世里奇香犹豫了下,并未马上离去,而是建议道:“奴认为,我们不妨撤至古北口?汉人的长城天险,王庭就算倾力来攻,也未必能把古北口怎么样……王后何必如此涉嫌……”
述里朵美目虚掩,没有回答。
她不回到草原,岂能引得耶律剌葛大军南下?又岂能洗去耶律剌葛冠给她的污名?
葬送数万漠北儿郎的罪名,可能落在普通的小可汗与小部落的族长上算不得什么,但她是漠北王后,是素以能够让漠北崛起而闻名的地王后,她这些年之所以能够掌握足以媲美阿保机的权力,很大一部分就是因为她的能力、举措,是真正能让漠北发展的更好,也才能因此得到许多贵族的支持。
而若是连草原都不敢回,反而才更让耶律剌葛抓住把柄,称她正是心愧,才会缩在古北口不敢回去,已不配再作为漠北的王后。若真是到了那种情况,在名望尽失之后,恐怕连麾下的漠北军都会背弃她,投王庭而去。
没有真正的漠北贵族支持,她就算凭借萧砚的实力重掌大权,根基也只是摇摇欲坠,不得长久。
恐怕耶律剌葛正是看清了这一点,才会在草原上不断给她冠以罪名,以削减她这个王后的声望。
“……”
沉吟许久,述里朵才出声道:“本后不是迂腐之人,自会在合适的时机退回古北口。若从一开始不出长城,耶律剌葛也不会愚蠢到去碰古北口。”
“王后远见。”
“萧砚那边,可有消息传来?”
“除了那封配合燕军生乱,好让他有出兵漠北的名头外,便再无其他消息……”
世里奇香看著述里朵面无表情的样子,咬了咬牙,忍不住壮著胆子道:“恕奴直言,王后何必将希望系于这一汉人?我们尚有大军,又取了那萧砚的辎重,怎么也能去渤海寻大王,彼时只要花个几年,未必不能东山再起……”
王后却连身子都未转过来,只是将单手负于身后,一手轻轻敲著木栏,而后不冷不热道:“耶律剌葛,会给本后几年时间?”
世里奇香的声音霎时顿住,进而白著脸,单膝跪地下去:“奴婢并非揣测王后,实是不信那萧砚!而今已过半月,南面除了那什么燕军就已全无动静,奴只怕会被这厮戏耍。”
不料,述里朵听完此话,非但不怒,反而笑了一声。
“呵——
“世里奇香,本后知你忠心,但你不能用看待草原人的眼光去看此人。此辈枭雄,你太低估他的眼界了。”
世里奇香不明所以,但仍只能低头称是。
述里朵拂了拂手:“下去传令,只管告诉遥辇与大贺枫,王庭来的人马只要未超过千骑,他就得牢牢钉在北安州。事成之后,本后允遥辇部脱离耶律氏,重新单独设帐。”
“遵令。”
世里奇香起身欲走,但在走下望楼之际,又被述里朵问了一声。
“本后记得,明日就是汉人的除夕?”
“禀王后,正是。”
“告诉赵思温,令他安排各营过节。”
“我们也过吗?”
“汉人的年节,确有味道一些。本后帐中的财货,也尽数取出来散于各营,就当沾沾这年节的好运了。”
世里奇香大惊失色,却只得应命,旋即而退。
述里朵独立在望楼上,美目扫视著漫天的雪雾、簌簌而落的雪花,不由紧了紧披风。
飞雪伴著金戈,这个素让中原诗人喜爱的边塞风景,却难得让这位掌权王庭近十年的地王后有一丝淡淡的忧伤。
她有很多亲人,母族的亲族们、以及丈夫、儿子,却没有一人懂她,在这萧瑟的时日里,也无一人伴在身侧。
对了,过了这个除夕,按照汉人的说法,她今年就三十岁了。
她真的,不想再等十年。
——————
“开平二年,岁末,时值燕云尽归大梁,然燕地余孽乱生。
其适时也,燕地刘氏余孽举兵四出,各地乱匪群起响应,与王师战于檀州郊野,却有卢龙军临阵倒戈,重创王师后腹,陕州节度使康怀英不能制,败退横山城。
彼时,燕地余孽斩木为兵,以身为盾,占王师粮道、攻四野坞堡,汴梁犒赏诸军之财货,尽数落于乱军之手。河北降军怨气甚重,军心低迷,不堪战,困守幽州,以致横山城沦为孤城矣。
燕地余孽趁势而起,裹挟流民何止十万?据檀州、蓟州、平洲、妫州,尽掳燕云北地军州,南有漠北军绕道袭扰,幽州粮道尽失,乃困兽尔。乱军四面裹挟,凡四野坞堡,皆望风从之,燕地刘氏,仅半月而死灰复燃。河北之地,恰经大将军萧砚克复,便顷刻易主尔……”
———《梁史.河北地志》
……
无数急报,在短短几日内如雪花一般飞也似的落入幽州,待到现在,却已是尽数没了踪影。
为何?乱势初起之时,一些降于大梁的州镇自然会向幽州告急,请求援兵。但短短半月间,康怀英败守横山城,幽州的定霸都与义昌军调动不得,仅靠千余汴梁禁军压根不敢出城野战,唯恐被几万、甚至吹嘘的是十几万的燕军重重围死,故各州镇没有援兵,有的可能会抵抗一二,却马上就没了消息。
但更多的州镇,之前本就是河北镇将,此番连多的犒赏都没接到,自然是马上望风而降,投入这声势浩大的复燕大计之中。
时至今日,幽州城下的流民营,几乎连个人影也再见不到,在雪地里偶有一些影子,却是不知从哪冒出来的乱匪骑卒,城上的守军自也分不清这些穿著不一的人是哪面势力的,权当燕军看待了。
所以很快,燕军前哨部队已抵至城下的消息,就落到了李振的案头。
“完了……”
这位还没来得及渡过开平二年除夕的李公,手捏著横山城发来的带有血迹的求援信,这些时日淡定的脸色,终于变得煞白。
他恰才逼走萧砚,独掌河北不过半月。
这偌大的燕云大地,就要易主了。
第157章 请归
河北无数地界都是火起,一批又一批的人马都翻滚而动,俱举著‘复燕’的旗号,强者有甲兵上千,再裹挟数千的青壮,拉著数万众的求活流民,就是一支足以自称大军的兵马了。
这些天,外界急报纷飞,多是州镇沦陷的消息传来,言燕军旗下兵马甚多,数支自号‘元帅’的兵马四处叩击州县、坞堡,动辄就是两三万的规模,最少也是裹挟了近万流民的队伍。
粗略统计下,这声势浩大的燕军,起码也有上二十万的规模了,虽说其中不知多少是连兵刃都没有的流民,但仍然是足够让人色变。本就是冬日,普通民户家都没有什么存粮,打了一年的烂仗更是搅得无数人连口粮都没有,听闻那位在幽州的梁人主政官李振,因为梁朝国库不充裕,打算开春就要征税,听著就让人害怕。
故在这种饥寒交迫的困境下,是个人都免不了加入燕军作乱,起码能够在这个冬天活下去。
至于今后?谁他娘的管那么多!
乱军四起,这半个多月来一直在幽州城里作威作福的汴梁禁军,这会也终于从懒散的状态下紧张起来,披甲执锐,日夜登上城头值守。
因为他们不止要防备还不知在何处的燕军,亦要小心提防傍著城池的定霸都、义昌军两个大营。
今年冬日来的格外早,中原调派来的辎重、财货,都因路程遥远,又因大雪封路,一直未曾抵达过来,那会使节团抵达幽州,只携带了很少一部分,主要用于赏赐些许将领、官员。
当时按照朝廷的计划,犒赏诸军的财货也将幽州府库算进去了的,但等到李振到了之后才发现,幽州府库已被萧砚擅自私发了,差点没把他气个半死,故才会发牢骚说不再向诸军发赏。
但这个年代,不向这帮武夫发赏是大忌,李振并不会蠢到这个程度,在彻底整军之前,自然要稳住河北这批降兵。虽说萧砚已发过一次,但他也一直向定霸都等降军允诺后面会补发,总之就是向后推,先欠著。
不过李振也不知怎么传著传著就变成了‘诸军已领过萧帅的钱,朝廷不打算再发赏了’。他固然恼怒,但也只能不断遣人入营安抚,便是部分燕地豪族、官员进献给他的财物,都拉去军营里一并发了,没奈何,带来的钱财早已发放给王彦章等诸将,大头甚而还是萧砚那几大箱金银,虽说是杯水车薪,但总能浇灭一点降军的火气。
不怪李振如此谨慎,实在是幽州的降军,保留下来建制太完备了,几番大战下来,竟然还留存有相当实力,仅凭从汴梁来的两三千禁军压根对他们不能形成威胁,更别提压住他们。这也是李振,或者说是朱温急著整编、打散河北降军的原因。
所以他才会急著赶走萧砚,再急著让康怀英出兵平乱,为的就是不让萧砚有养寇自重的时间与机会。
相反,李振极为聪明与稳当,他反而认为这一批自檀州生起的乱军正是一个好机会,他只要赶走萧砚,再让康怀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平定乱军,就能够趁势整编定霸都、义昌军等降军,还能大涨自己的声威,以方便他治理河北。
届时,平乱、整军、政绩,三桩大功稳稳落在他的头上,李振毫不怀疑,自己在朱温那里的地位完全能直逼敬翔。更别提在冥帝那里了,他甚而能够倒反天罡,让冥帝反过来依附他,彼时朱温百年过去,他李振未必就不能是一代权臣。
李振的盘算可以算得上是百年之计,他的目光一向很长远,不管是得罪萧砚,再用平乱这一大功拉拢康怀英,都不过只是他的计划而已。
更别提他已完全敢担保,一年前的洛阳动乱就是萧砚挑起的。天时、地利、人和,三者皆备,老天都打算让他李振平步青云!
但很快,现实就狠狠给了他一记耳光。
先是燕军声势大起,直接从起初的两三万军马暴涨到近十万,但李振彼时只认为乱军人数越多,功劳也是越高,只是急著催促康怀英出兵。
不出意料,康怀英果然大胜,夺回了檀州境内的横山城。不过燕军很快就卷土重来,将横山城三面合围,城内辎重不多,康怀英秉持稳重打法,留禁军驻守横山城,率领卢龙军出城野战,三战三捷,喜得李振看著捷报连连叫好。
不过马上,运势就开始转变。
卢龙军阵前反水,康怀英单骑走免,逃回横山城中。李振固然失措,但秉持著幽州城内尚有定霸都、义昌军两部,接应康怀英不是难事,尚还不慌,仍然固定自若。
但厄运再次传来,有信使从南面而来,称有漠北军突袭粮道,劫走了中原运来的辎重、用于犒赏的财货……
这下子,甫一听得消息的定霸都与义昌军瞬间哗然,险些发生兵变,惊得李振不得不亲自入营劝解诸将,又不要钱的允诺了一番,才勉强安抚住了这两军。
再然后,就是燕地北面数个州镇皆被纳于大燕旗下,然后就是成了幽州再也收不到北面的片缕消息,便是发往南面的信使,也要避著那一支神出鬼没的漠北军。
幽州成了半个孤城,李振却毫无办法,他除了能倚仗从汴梁带来的禁军,就别无他法。从汴梁带来的人马有近三千,康怀英带走了一半,剩下的全交给了朱汉宾调遣。
至于定霸都两军,虽说那个名叫‘余仲’的定霸都步军都校看起来甚为正派,是个可堪一用的人才,但李振仍然不敢轻动这两部降军,唯恐落了卢龙军反水的后尘,便是这个时节,他都不敢放两部降军入城。
实在是兵变带来的后遗症太让他恐惧了,不得不防……
……
节度使府,朱汉宾被紧急召来,却是同样被‘燕军前哨已抵近城下’的消息惊的目瞪口呆。
说实在话,他固然知晓萧砚的本事,但也与李振想的一样,这所谓的‘燕军’不过只是萧砚自导自演兼贪功的把戏,根本不可能强到哪里去。可这乱事就偏偏超乎所有人的预料,如平地惊雷一般爆了起来,还如溃堤之水一样势头极猛,惊的人好似气都喘不过来。
“朱军使……”
李振好似在短短几天里苍老了许多,四旬的年纪,但两鬓已是白发斑点,脸上的皱纹也一夜生了出来。他无力的松开横山城的求援信,捏著鼻梁缓缓坐在大案后,颇有一副头疼难耐的样子。
“李公切要保重身体。”朱汉宾上前不痛不痒的关心了一句。
“大难关头,老夫也只能依仗朱军使了。”李振苦笑了一下,睁开了满是血丝的双眼。
他平素气定神闲的模样早不知到了哪里去,这会长叹一声,进而死死盯著朱汉宾:“事态紧急,老夫就直言了,依朱军使的本领,再加城内一千五禁军,能制衡义昌军否?”
朱汉宾闻言一愣,此次北进的禁军,正是他麾下的龙虎军右厢,多为步卒,战阵经验是很丰富的。平心而论,若让他出城野战,他完全有信心凭借这一千五龙虎军硬刚五倍、十倍的燕军,对方多为流民,兵马必定良莠不齐,一胜即可大胜,不是什么难事。
但要凭借千余步卒,制衡兵马近一万五的义昌军,且对方还有怨气,却不是什么易事。加上义昌军中不少人都是在沧州与他交过手的,两部谁也不服谁,恐怕更难掌控。
至于李振为何不让他去制衡仅有六千兵的定霸都,却也好理解。定霸都是燕地精锐,其中兵将多为跋扈之辈,遣这么一千五的禁军入营,更容易引发摩擦,人家本就心有怨气,这会还肯安安分分已是给了天大的脸面。如果让朱汉宾去挟制,说不得就是一个兵变,绑了你这李公去投檀州。
朱汉宾一个思量,终于在李振期望的眼神下摇了摇头,语气里也没了往日的恭敬,只是淡声。
“李公,此举却是为难。我领龙虎军北上,本只是护送使节入幽州,就没想过会打硬仗,仅领一些随身依仗兵刃,无论是弓箭弩矢甲械,一并都落在沧州。这些东西都无,样子货打打乱军尚可,怎可压得住同是百战之师的义昌军?”
“老夫一并给你补全!”李振面色一沉,大手一挥:“幽州城内的军械,全都任你选用,只要能够让义昌军顺顺利利去横山城接应康太保,什么东西都好说!”
说罢,在一旁的幕僚也是相权:“朱军使,你之威名,声动河南诸镇,便是这河北,谁不知你当年‘落雁’大名?一介义昌军尔,仅凭军使你之名气,岂敢不识大体?领了这差遣,来日回到朝中,只要经由李公举荐一二,您之声望未必就比那萧砚小!”
回到朝中?
朱汉宾暗暗冷笑,李振先能安稳回到汴梁再说吧。
这场动乱本来不大,是不是萧砚引动的不好说,但萧砚一被逼走,就惊天动地的大变而起。这场动乱几乎席卷了整个燕地,恐怕说是萧砚养寇自重都没人会信,因为实在是规模太庞大了,超过二十万的乱军,凭萧砚能掌控得了?
便是朱汉宾自己,心里实则也有些犯嘀咕,这燕军恐怕真和萧砚没什么关系。看起来纯粹只是因为刘仁恭以及那卢龙军看见能压住燕地诸军的人走了,才在这个冬天趁势而起罢了。
但不管如何,只要这场变乱闹的足够大、拖延的足够久,李振就会越倒霉,死的越惨。就是他朱汉宾和康怀英,都少不得会有一场大官司吃,但首诛之人,必定是李振!
人人都知道萧砚能够压住定霸都等降军,但你偏要逼走他,若是诸如整军等种种安排都成了还好说,朱温必会重赏李振。可关键是落成了这个鬼样子,且这般雪日,就算汴梁的人马日夜行军,赶过来也是黄花菜都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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