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足球,那是何物?”玄净天愕然。
但话是这么说,她其实已经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因为这两个字实在容易理解。
果然,姬如雪想了想,便道:“蹴鞠……和蹴鞠差不多,但萧砚偏要把那东西叫作足球,说是绝对能够吸引到朱温。丁昭浦前两日偷偷遣人告诉萧砚,说鬼王日夜进宫帮朱温修炼佛法,为的就是不让萧砚有机会能够在朱温面前露面,以渐渐减轻他的圣眷,故才会设出这一足球场来,不过虽像蹴鞠,但那铺设的场地似乎也要比蹴鞠场大得多。”
说罢,她便摇了摇头:“我也只去过一次,粗略的看过一眼,也不知其中内情到底会如何。”
妙成天二女恍然,进而不由沉默。
且说她们现下皆知萧砚的太子身份,也一心想请他去歧国,然则这位太子只想刨大梁的根,一心投于哄骗朱温的事情上,从安乐阁的一系列举措就不难看出,单论这种‘媚上’的东西,或没人能比得上萧砚。
鬼王想要隔绝萧砚入宫与朱温接近,若是换作旁人来讲,或许也就无法了,谁叫鬼王这厮怎么讲也是朱温那老货的义子,又是最得信重的那一个,加之近来呈上了那所谓能延年益寿的佛法,更是能够借机隔绝内外。
但偏偏萧砚就是要反其道而行,甚至干脆直接要把朱温请出来,或许还有更大的谋划也说不定,二女当然不由会胡乱猜测。
不过二女如何想不用多提,妙成天给姬如雪梳妆的速度却是一刻不缓,于少女的额上贴了花钿,衣衫是特地挑选过的,好让少女本就绰约的身材愈加显得优美。
于是片刻后,便是姬如雪看著铜镜里的自己,竟也一时被惊住。
妙成天遂笑道:“如何?”
玄净天则坐在一旁的矮几上,调笑道:“姐姐是想让雪儿今夜把萧郎迷死吧……”
姬如雪脸颊一红,却是不敢看铜镜里的自己了,避头过去,不知在想些什么。
妙成天遂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自家这个妹妹,而后牵起姬如雪的手笑道:“雪儿这妆容,又不单只是为了萧郎,今夜花灯甚美,晚些在汴河上还有烟花看,雪儿要不要一同去逛逛?”
姬如雪自无不可,所以三人也便没有多犹豫,遂唤上了好些姐妹,又遣人去备了一条船,俨然是要游河观景。
不过从西侧院中出去时,姬如雪一时心思不定,反倒是没有过多参与周遭姐妹们的谈笑,便注意到了一些其他的声音。
“段掌柜又发火了,说好的一起逛灯会,忙完后,竟是寻不到小北哥了……”
“害,段掌柜这个师父当爹又当妈的,一个灯会有啥好计较的,小北哥自个去玩有甚大不了的?还能走丢了不成?”
“你傻啊,汴京城中眼红咱家的有多少?小北哥跑了多少趟外卖,那张脸在哪都识得,若是一个不好……你当段掌柜为何要管这么严?”
“嘶,小北哥倒也是顽劣了些……”
“……”
姬如雪的听觉本就敏锐一些,此时便不禁注意到了那廊下的两个黑衫外卖员的嘀咕声,便稍稍蹙眉。
骆小北她是有印象的,便是去年把她认成是萧砚娘子的那个有意思的小少年,从河北回来后也知其因为年纪小、速度快,又是一个惹人喜欢的小孩童,一时风头无两,人称小北哥。
她还记得萧砚以前给段成天说过,让骆小北去送外卖,正好磨一磨性子,后面再请一个名师,也就是韩延徽、冯道这列的名士教导一番,不怕不成器。
没想到今日,就正好闻见其乖张的一面。
想到这,姬如雪便有心留意了下来,但马上又听见了玄净天在前面的唤声,遂也只是跟了上去。
……
“你就是,骆小北?”
戴著面具的少年郎蹲下去,手中持了一支烛灯,在只比他小上六七岁的骆小北身前晃了晃。
后者却是一脸警惕,目光朝著巷子外扫了扫,却只见两个高壮的武夫环胸靠墙守在那里,不得让外面的人注意这里。
而就在刚才,几个原本要与他一并闯荡灯会的同龄少年,恰从巷口过去,并没有发现他们景仰的小北哥正在这巷子里。
巷子外灯光璀璨,宛如白昼。
这巷子内,灯火皆无,唯一的亮色,似乎也只有眼前这不知底细的面具少年手中那支烛灯。
他便不吭声。
“伱不说我也知道。”
那少年郎却是淡淡一笑,道:“你师父,是不良人天速星段成天。”
“你怎知道?”骆小北一时讶异,语气中却是难免的慌乱。
“因为我也是不良人。”
那少年郎复又发笑,掀开自己脸上的面具,露出一张俊秀的面容来,眸子深邃:“我姓李,从藏兵谷而来。”
一时间,骆小北大脑宕机,似乎被藏兵谷这三个字震住。
但马上,他就狐疑道:“藏兵谷……是什么地方?”
那所谓姓李,但并无名字的俊秀少年,盒饭然是近十年苦心模仿李星云行为、语气、习惯的假李星云,也就是假李其人,这会当然是愣神皱眉:“你师父没告诉你藏兵谷?”
骆小北再次不吭声了。
“魁巳,你过来。”假李便向著巷口唤道。
巷口二人中,左边的一腕间有护臂的男子折步过来,从怀中取出一物,示于骆小北眼前。
后者定眼一看,却正见是一铜制巴掌大小的令牌,其上刻有血色的‘不良人’三字,而其间的纹路繁杂,竟是和不良旗上的纹路略有相似。
骆小北曾经偶然见过不良旗,印象很深刻。
而假李嘴角勾起,直接从那魁巳手中取过令牌,拿给骆小北看。
后者下意识看了眼这令牌的主人,却见那魁巳因为身形高大,大半张脸都掩在黑暗中,显露出来的下巴也仅仅能看出其不苟言笑而已。
他自语的嘀咕了一声,翻覆一看,正见这令牌后面,是有‘天魁’二字。
“如何?”假李问道。
“你们绑我做什么?”骆小北不答,竟是反问。
假李皱了皱眉,而后起身,摊开手:“哪里绑你?带你进这巷子,实在是有秘事相问。”
骆小北挠了挠后脑勺,一副少年憨态,而后也不起身,目光看向那假李的面容。
后者却是终于不耐,道:“接下来,我问你……”
然而,就在这出声之际,未起身的骆小北却是死死的一把攥住手中那令牌,而后猝然席地向著巷子深处一滚,足端发力,脚尖在左右墙面点了一点,竟是顷刻就跃出了这深巷。
假李先是一愣,进而骤然大怒。
他马上回头望去,却见魁巳仍然操手立在原处,而巷口那一人影却已不见。
须臾,只闻巷顶传来了几道碎瓦声,而后便有一道人影稳稳落地。
显然,这一次被抓回来的骆小北略有些错愕,亦有些狼狈。
“魁酉,你做的不错。”假李大喜,先是赞了一句那擒著骆小北后衣领的高壮汉子,而后持著那烛灯上前,一把捏住后者的脸,冷笑道:“你跑什么?”
骆小北则是极力于嘴中蓄了一口唾沫,继而狠狠啐出:“呸!骗谁呢?”
当然及时躲闪过去的假李一时错愕,而后脸色阴沉:“什么意思?”
“真是不良人,不敢进安乐阁?”骆小北昂然不惧:“莫当我好骗!”
“笑话。”
假李冷笑:“你可知你们安乐阁内有不良人叛逆?”
说罢,他不待骆小北错愕反驳,已是再度冷笑:“天立星阳叔子,携不良人机密叛逃,因与你师父段成天为旧友,故潜逃入安乐阁内,我们奉帅令缉拿此人,如何骗你?”
骆小北自然不信。
假李却已再次紧逼发问:“收留叛逆,你师父可是同党!你可知情?你师父可知情?你又可知不良人如何处置叛逆?”
一时而下,恰才十岁的骆小北就算再怎么不惧,闻及牵扯到师父,也自然慌乱。
“我携你于此,正是为了询问那阳叔子被藏在何处,你若是如实答上,或还可替你师父自证清白。”假李冷声过后,径直而走:“现在看来,却是不必了。”
“我知道、我知道!”
骆小北眼见那天魁二人也冷漠的丢开他离去,心下当然惊慌不及,遂只是犹豫了一息,便马上出声。
“呵。”
假李背对著他,自是一声冷笑。
……
玄冥教。
“孟婆竟未去宫中赴宴?”
且见两个高大的黑袍人影从衙门进去,却正见老妪模样的孟婆堂而皇之的坐在堂首处理文书。
闻及此言,孟婆自是摇头不止:“冥帝离京而去,这总舵自要有人坐镇,陛下既是宴请群臣,老身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倒是二位判官,为何去而又返呐?”
这两个所谓的黑袍人影,自然就是玄冥教中鼎鼎大名的水火判官了,从冥帝以下,这二人能够直接分权制衡孟婆,权力也极大,传闻中武功不俗,还从未有人见过二人合力的样子。
二人中,火判官自是沙声答道:“鬼王方才替陛下传旨,言中秋盛会,万民同乐,为防去岁汴京之事,特令我二人各自坐镇东西二城,谨防有宵小闹事。”
孟婆便略略颔首:“实是幸苦二位了。”
不提二人心下如何作想,面上当然也只是应付几句,遂自往地宫而去。
水火判官离去后,孟婆却是稍稍沉吟,招来一鬼卒。
“遣人去知会魁丑一声,今夜之事,迅速为之即可,让他不要陪那位把动静闹大太了……”
“是。”
那人旋即而去,孟婆却是缓缓搁笔,犹豫片刻,佝偻著身子走到堂下,仰望著天空的明月,良久后,复才深深一叹。
第235章 剑(二)
中秋圆月下,升平楼上的花灯映亮了集英殿前的宫廷广场,阔约一百余步的广场两侧,朱栏彩槛,皆悬有花灯,璀璨无比。
汴京,作为帝王皇宫所在地,就是从朱温开始的,相较于长安的大明宫和洛阳的紫微宫,这座皇城都略显于逼仄、小气。
且由于是在汴京以前州城的基础上扩建的,这座皇城仅仅只用了几年的时间就开始使用,所以殿宇不多,规制也不算大,作为一国君王的脸面、皇权的威严,殊无浩荡之气,反而甚有小家子气的感觉。
所以朱温近几月在志得意满后,便难免动了大兴土木的心思,决意仿洛阳紫微宫好好扩建一番皇宫,以彰显自己的文武之功,而这所谓的集英殿升平楼,也是半年前由鬼王撺掇朱温暂取渭河沿岸的巨木,乃至的废木所建起来的,亦是现下这皇宫里宴请群臣和外藩唯一能拿得出手的地方。
不过到底是皇宫,就算再怎么粗制滥造、再怎么逼仄小气,该有的富丽堂皇还是不会少的,加上殿室又是新建,便难免有奢华之气。
萧砚入了宫城后,便立刻有一宦官来引他向里,旁边一些没有这番待遇的紫袍、红袍大员,间或被提携带来、或有实权差遣的些许绿袍官员,以及一些大员家眷,都纷纷侧目。
不过在闻及萧砚的身份后,又远远见到那一具有标志性的宽肩窄腰背影,遂也只是以为地位和圣眷使然,故也奇怪不起来便是。
“好教君侯知道,阿爷为了候您老人家,早就等候多时了。”那小宦官一边在前头作引,一边不忘为自家义父递上几句好话。
而平素待人较平和的萧砚,此时却自有一股威气,负手缓步走在后面,只是略略颔首而已,并不多言。
那小宦官见此,自是惴惴不安,反而不敢再出声了。
但远远看见丁昭浦从角落里迎过来,萧砚一面负手立在假山旁看著池水赏花,一面道:“丁公公这位假子,伶俐机警,今后端是不可多得的人才。”
早已将腰稍稍弯下去的丁昭浦闻言一愣,而后自是一笑,赶紧道:“哪里、哪里,一介贱奴而已,能入君侯的眼已是大幸,岂敢当得人才二字……”
至于那小宦官,这会已然惊喜交加了,心下对萧砚的感激之情油然自生。
单只是萧砚这么轻飘飘的一句话,就已胜过多少赏钱了,丁昭浦现下作为宫里的大宦官,名下假子颇多,其中互相间的勾心斗角又不计其数,向上使钱、向下使绊子都只是寻常事,真想出头全看丁昭浦一句话而已。
而勉强作为丁昭浦信重的几个假子之一,谁不知这位年纪轻轻的冠军侯就是他们这阿爷在宫外最大的靠山,能得靠山的靠山这么一句话,还怕不能出头?
丁昭浦自然明白萧砚这是在赏恩,便也当然愿意给这个面子,遂不吝给了那小宦官一些褒奖之言,最后才一挥手:“过去守著。”
那小宦官自是欣喜至极,忙不迭的绕过假山,旋即便去小径园外守候便是。
其走后,丁昭浦的态度便又恭敬了些,不掩巴结之感,进而左右看了看,然后才一撩拂尘,从袖中取出一个小纸包来:“照君侯的意思,今日陛下服用仙丹时,奴婢悄悄取了一枚来,是最新鲜的……”
“费心了。”萧砚缓缓颔首,取过那所谓的仙丹,竟是就将这唯一一枚径直用手指碾碎,而后轻轻闻了闻。
丁昭浦自有些惶然,朱温宝贵这玩意的很,每日都有专人计数,他可是冒著巨大的风险偷了一枚出来,这一碾碎,可就没有第二枚了……
然则,萧砚的脸上已经显出了然的淡笑来,而后掌心闪过流光,一缕缭绕的鬼气便腾出,径直将那仙丹的碎末摧毁成空气。
“果然是罂粟。”
他自语一声,而后道:“这所谓仙丹,是由何人炼的?在何处炼的?丹材从何处来?”
“好教君侯知道,这仙丹,初是由鬼王呈上,之后陛下才令其将丹室搬到宫里来,却是两个传说中的天竺圣僧,专门在庆宁宫划有一座丹室,除非有腰牌,皆不得入,至于丹材……”
丁昭浦想了想,摇头道:“奴婢并未亲眼见到过转运丹材的过程,不过听说还是由鬼王花费数月派人从西域取回定量,据传有好些丹材十年一熟,许就是君侯您说的这‘罂粟’……”
“什么十年一熟。”萧砚自是失笑,却并不多言,而后道:“什么天竺妖僧,也会炼丹?我中国佛家不可?道统无人?”
丁昭浦讪笑道:“亦也是鬼王,他借昔年天师府张玄陵不肯臣服一事,建议让陛下对道统斩草除根……”‘
萧砚一时玩笑话,自然不会计较,进而摆了摆手:“过段时日,我会引一老道入京,你想想有没有法子让他有机会见到陛下。”
“交给奴婢来办。”
丁昭浦恭敬折身,并不多问,他知晓萧砚在这个节骨眼敢引道士入京必然会有他自己的把握,且不用多想,肯定最后也是冲着鬼王去的,他既然早早就上了萧砚的贼船,时至今日,已然没有了下船的机会,盒饭然只管称是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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