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实际上,他是看出上官云阙明显是有些失了分寸,遂不得不才出此建议,萧砚有过命令,不求能够将李星云带回汴京,但起码也要稍稍知道后者的动向,以免失了先手。
再带著上官云阙,或会误事。
而上官云阙自然只能无奈承下,看著几人皆负著唐刀匆匆而去,尤只是干看著基本已经没救的剑庐独剩下了一个露台而已。
他心下如何思绪无法得知。
但一场大火,便焚了那少年唯一眷恋的剑庐,亦焚了这六年乃至十数年皆不受世俗侵染的安宁所在。
天上明月高悬,其下是在夜色中忽明忽暗的余烬,于这阖家欢乐的佳节之中,却再无昔日该有的喧闹声,更没有所谓的严师顽徒的训斥声和哀求声。
仅有默然且彷徨的上官云阙,焦急又无助的坐在那露台上,一遍又一遍咬著自己的指甲。
这一切,似乎都是那位三百年大帅在告诉那千里之外的所谓太子。
世事,终会被拨正。
在这双大手下,没有人能够跳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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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说,朱友贞在催我?”
一双手轻轻掀开茶盖,一缕缕茶气便从杯中轻盈飘出,萦绕于小楼中。
萧砚吹著那茶气,眸子在烟气后显得很是淡漠,而后在饮了几口后,复又掩上盖子,起身负手立在窗边。
透过这小楼的窗户向外望去,远处的御街上已经早早架起了许多形状各异的花灯。当其中者,行人无数,许多貌美的小娘子穿著漂亮的束胸襦裙于其间流连,更添了几分美感。
窗外的月色映进来,亦使得他身上的红袍分外耀眼,单只看背影,就有一股气势。
片刻后,他才收回目光,折身过去,轻笑一声:“急什么。”
“你去年就说了要给他龙泉宝藏,如今一年过去,他自然急。他的性子,本就向来如此,这一年能沉住气,就已经殊为不易。”
说话的娇小萝莉一脸冷峻的模样,声音清脆,但并不好听,与样貌严重不符。
却正是玄冥教的钟小葵,不苟言笑的站在那里,倒像是和萧砚汇报工作的下属一般:“朱友贞这人行事向来不顾后果,若非我的劝阻,或已亲自登门来寻你……你晾他这般久,如果不是有求于你,朱友贞可能早就耐不住要强逼你了。”
“非是我晾他。”
萧砚复又懒懒的依靠在那交椅上,持起那茶杯一面把玩,一面淡然道:“这龙泉宝藏事关重大,一经打开,便就是天下人纷涌,伱且问问他,当今之时,他这个均王,可有底气和冥帝争夺龙泉宝藏?除了冥帝,尚有陛下、李克用、李茂贞等诸侯,这大梁是姓朱,可不是他朱友贞的朱。
这龙泉宝藏,乃是李唐几代皇室积攒为后人复唐所用,何其丰也?不提这其中富可敌国的金银钱财、武学秘籍、器械甲胄,单只是一足以让死人复生、令活人永盛的不死药,就足以引得天下诸侯为之死斗,他朱友贞拿什么斗?拿什么争?”
钟小葵暗红粗短的小眉毛略略皱起,张了张嘴,却是发现自己哑口无言。
半晌,她才憋出一句话:“你这意思,是不管当日的话了?”
萧砚便语焉不详的问道:“什么话?”
钟小葵一时失语。
她实在没法把去年萧砚对朱友贞说的什么国师之言讲出来,更别提其中的弯弯绕绕她也讲不出来,遂又憋了半天后,才冷声道:“你就不怕朱友贞听了这些话,一时恼羞成怒将你供出来?”
“他为何要把我供出去去?”萧砚蹙眉道:“我说了,当下时机未到,龙泉宝藏不是他现下可以争得了的,不死药更会引得世人眼馋,他老子在,不死药就没资格让他获取,岂不明白?”
说罢,他则是将那茶杯置于桌上,冷面道:“或者如你所说,他想把我供出去……但我实在好奇,他如何供?又能供什么?”
钟小葵一时讶然,而后皱眉思索,竟是复又失语。
她想了半天,还真不知道朱友贞能对萧砚有什么威胁,莫说什么国师之言到底都像个笑话,所谓的龙泉宝藏更是完全没有影子,说出去反而还能让萧砚在朱温那里更受器重几分,那供出去又有什么意义?
“回去,将我方才那番话原原本本讲给他听。”萧砚见她说不出什么话,反倒无趣,摩挲著腰间的那条玉带:“等什么时候他能正面相抗冥帝,能够一窥那大位,再著急也不迟。”
钟小葵看著萧砚这一身官袍,自知其马上就要去宫里赴宴,这点时间也是临时挤给她的,遂也不想多废话,在犹豫片刻后,终于说出了此行真正的目的。
“你之前说过,只要助你监视朱友贞,你就会告诉我鬼王真正的下落……”
而后,她瞄了下萧砚那看不出喜怒的表情,心下一沉,上前一步,抬头攥拳道:“这件事,你该不会也是骗我的?”
“何意?”萧砚不禁失笑:“按你的意思来说,你甚至已经认定我当初是在哄骗朱友贞了?”
钟小葵板著脸,俨然是如此默认了。
萧砚沉吟了下,起身道:“你知道了,又有何用?正如就算我告诉朱友贞龙泉宝藏所在,他又能如何?”
“朱友贞如何我不管。”钟小葵却犹自沉声:“我只关心鬼王在哪里。”
萧砚点了点头,似乎在认可她这片忠心,遂在一声淡笑声后,挥了挥手。
“焦兰殿,你且去寻吧。”
说罢,他就已径直出去,一身红袍也霎时消失在门外,两个戎服打扮的不良人便于门外冷眼扫了她一眼,方才离去。
而终于如愿以偿得到消息的钟小葵,却是一时愣住。
焦兰殿?
皇城大殿,大梁君臣上朝的地方,她如何去寻?又怎么去寻?
且鬼王那么活生生一个人,怎么可能会被藏在焦兰殿?
她下意识就想要反驳询问,但恰一抬头看见萧砚那离去的红袍背影,却反而是猛然止住。
不管怎么说,数年来,此人也是第一个与她说知晓鬼王所在的人,便就是鬼王曾经的徒弟黑白无常,她这些年也暗地里探查过,也没有从这二人身上探出来什么东西。
像孟婆那厮可能知道什么,但她又不是对手,且没有把握,更没有条件让其与她合作,故这些年也只能一边忍受朱友贞那脑残般的行为,一边暗自等待。
现下来看,或许真只能从萧砚身上寻到突破口……
钟小葵思忖良久,却终究只能承认现实。不管如何,要想寻到鬼王所在,或许真就需要给萧砚当一段时间暗子。
不过她也并没有多大的心理负担,因为她对朱友贞也毫无忠心可言。
现下唯一需要发愁的是,到底该怎么把萧砚的话委婉的告诉给朱友贞,并且要不要冒险去焦兰殿探一探……
……
从小楼出去,萧砚已经远远能看见鼓角门上的花灯照亮了半边御街,极其耀眼。
而鼓角门下,已有许多官员正在排队,所有人都需经金吾卫核验过后,才能入宫。
完颜阿谷乃戴了一顶帽子,却是领著几个曳落河的女真人亲自牵马在楼下等候。
他们都已开始蓄发,但因为头顶实在太秃,便需要帽子遮盖,但就算这样,也能看见他们的鬓角一片青光,加上外貌有异,很容易让人识出他们异族人的身份。
不过萧砚本就是从河北归来的,又是出塞打过仗,家将中有异族人是很正常的一件事,只是极易让旁人奇怪而已。
毕竟在这个时代,汉人明显是要比异族人强上几个等级的,作为一个冠盖满汴京的冠军侯,用异族人当家将实在是怪异。但侧面又能印证萧砚在塞外征战属实是战功赫赫,便又在某些方面显得合理起来。
“大汗……”
完颜阿谷乃一见到萧砚,下意识就张口,但在见到后者蹙眉后,便马上改口,用漠北话道:“儿郎们已经备好,都是没怎么露面的,在城外随时可以调遣”
萧砚点点头,轻轻抚著那坐骑的头顶,道:“你去城外亲自坐镇,看看能不能擒住一些人。”
前者没有意外,自然而然的一拱手:“俺遵令。”
“走吧。”
萧砚登上旁边的一辆马车,放下帘子:“要开始了。”
……
安乐阁外,整条长街热闹非凡,花团锦簇,亮如白昼。
于一面具铺子外,一个戴著面具的少年郎环胸立在人群中,虚眸看著那可谓汴京第一楼的安乐阁,啧啧称奇。
“那小子的师父,便关在这里面?”
“是。”
旁边,一高大武夫低沉应声。
“倒是享福。”少年郎嗤笑一声,点点头:“开始救人吧。”
而于此同时,一道唤声从旁边传入他耳中。
“小北哥,今日这般热闹,也不见你家段掌柜一并出来?”
“嘘嘘嘘,别叫我!”
自然而然的,少年郎回头看去,正见一个十岁上下的孩童且紧张且兴奋的蹿于人流之中。
第234章 剑(一)
傍晚。
正所谓‘海上生明月,天涯共此时。’值此中秋佳节,天色也极好,一轮明月高悬于天际,淡泊且舒缓的月光映在每一个出门游玩的汴京市人身上,固然还没有到真正热闹的时候,但街上已经行人纷纷,车水马龙。
姬如雪捧著一个大箱子从安乐阁的侧门进去,与几个与她打招呼的舞姬微笑点头后,便赶往后院去。
穿过重重园门,绕过一片植有花木的小径,才进入到一个典雅幽静的小院内。
当然,所谓幽静,是相较于这安乐阁和大相国寺坐近的,若是与萧砚置在南厢的萧宅相比,则是远远不如那里的僻静的。
此时进了二层小阁楼,正巧撞见妙成天和玄净天互相谈笑著走出来。
“咦,雪儿今日怎未曾……”玄净天不由讶异。
确实不怪她惊讶,三女对照,她和妙成天都是盛装,穿的是时兴的襦裙,胸脯前的颈口一片白腻,甚是好看,亦格外引人。
对此而言,姬如雪则要简单的多,蓝衫依旧,尤只是一副少女的姿态。
对此,姬如雪当然只是懵然:“有什么奇怪的么?”
妙成天则持著团扇发笑,而后要抬手接过被姬如雪捧在怀里的大箱子:“这是什么?”
“萧砚说是天外玄铁,从漠北运回来的,暂时储在这里。”
“天外玄铁?”玄净天眼睛一亮,忍不住就想去揭那上面的封条:“这是好东西啊,用来打造神兵利器最是好用。”
“诶。”妙成天用团扇轻轻拍了一下她的手。
“君侯的东西,别乱动。”
玄净天恍然醒悟,却是不顾身上的盛装,就已经接过了那大箱子向里走:“雪儿,君侯为何要把这东西从千里之外运回来?是欲打一柄神兵么?”
姬如雪自是抿嘴,有些不知该如何作答。
妙成天一眼洞悉,但只是淡笑不语,反而轻轻执起姬如雪的手向里走:“来来来,姐姐给你梳梳妆,马上就十七了,怎随时都还是一副小姑娘的样子。”
后者自是稍稍错愕,但玄净天已经在旁边笑道:“你该不会是因为君侯入宫,不会与你一起逛灯会才懒得梳妆吧?”
说罢,她便眨了眨眼:“这会虽然入了宫,但那宴会总会散的嘛……”
一语而下,姬如雪或是从玄净天那莫名笑意上察觉到了什么,便是突然红脸,但在这之后,却也并不拒绝妙成天亲自给她梳妆打扮了。
“且说,雪儿你随君侯……”
看著姬如雪在铜镜前被妙成天按著坐下,玄净天反倒是八卦不停,竟是半点隔阂都没有:“你随萧郎在那宅子里共住好几日了,是不是已经……”
幻音坊九大圣姬里,每个人的性格都各不相同,相较于持重端庄的妙成天,玄净天固然也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但因为善使弓的原因,便更侧重武力一些,性格也相对而言更直爽一些。
但姬如雪到底还只是个少女,就算平时再怎么清冷不近人,这会也当然招架不住,连忙止住她:“莫要胡说……”
妙成天自也轻笑,三人在以前的关系当然不会如此亲近,但经过曹州一事,这两年来又几乎时常待在一起,姬如雪也不再是以前女帝侍女的身份,互相间的情谊自然是日益增进,已然处成姐妹间的关系。
不过她当然也知道姬如雪的脸皮尚薄,遂自然而然的岔开了话题:“听说君侯想将城外的庄园重新布置,怎没有让我们支人手过去?”
这城外的庄园,自然是朱温赐给萧砚的一座汴京近郊的庄子,或也可称为别业,连带著五六百亩田地,甚至还有一座磨坊、榨油坊,也不知是哪个豪族的产业被充了公。
而这别业虽然不大,但也算是有田有水,树荫连绵,又处于仅距汴京不过几里的近郊,遥望都门,也颇有一番富贵人家的趣味。
萧砚从河北带回来的曳落河,约莫两百余骑,除却分了一百余到曹州,剩下的就尽数放在这别业里,也让人教他们种田,故算是自给自足。
而在那别业坐近的一片,也就是距离汴京南城门近十里临蔡河一带,也多是这种不过几百亩田地的庄园,都是大梁朝中那些开国元从或者一些达官显贵已经经营了十余二十年的产业,绿树黄土之间,到处都是瓦舍可观,比起汴京城中的繁华热闹,又另是一番味道。
妙成天口中的重新布置,便就是萧砚已经花重金购置了两处临近他萧氏别业的庄园,打算以之连成一处,重新搞点花样出来。
至于她为什么知道,萧砚买地的钱是经由安乐阁的帐面过的。现如今,她这个幻音坊的圣姬,已经实为萧砚的私人管家,且后者也信任她,所谓萧府等大小事宜基本都会交给她处理,故名为圣姬,实为管家。
姬如雪一愣,下意识答道:“没听他说过……不过那里近来都在平整土地,而后在其上植种青草,除此之外,并没做其他事。”
玄净天遂在一片诧异道:“萧郎是欲弄一个马场?这块地能养多少马,不是白白费神嘛……”
妙成天亦是蹙眉。
安乐阁开设在中原各地的马行几乎每月都有交易,因为不止是中原和河东有战事,南面诸侯间战乱摩擦也是不断,以往没有也就罢了,现在能购置战马,自是会纷纷采购。
而南面几个诸侯有了战马置于军中,上至诸侯王,下至各镇节度使,便都各自有了底气,互相间的战事就会愈加剧烈,战事愈剧烈,损耗的战马亦会剧增,甚至在某种方面来讲,萧砚的出现,或是隐隐成为了南方战事加剧的推手。
因为这马行交易显然是一个在短时间内几乎不会饱和的买卖,所以歧国在陇右又已新置了两个马场,蓄养的马匹都是万计。而萧砚在城外置办的那么千余亩田地,能养几匹马?这不是平白引人非议嘛……
但姬如雪已然解释道:“非是开设马场,好像是说要置办一个足球场,打算以后请朱温出城去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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