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贩夫走卒、闹市游人聚成人流,于高楼酒肆间流连忘返,喧笑不止。商铺旅店之外,旗杆林立,招幡飘飘。特别是安乐阁外,整条长街都甚为热闹,自坊门而入,便能得见各样表演,武师卖艺、杂技相扑、松下不绝于耳。
当乃乱世之一盛景。
多年前,洛阳还数被劫掠,各路诸侯你来我往涌入关中,几乎将洛阳嚯嚯成了废墟。除此之外,这些野心辈不但要搜刮一番钱粮,且在离去之际皆要卷走一批人口。不过几年间,洛阳便“城邑残破,户不满百。”
但这一现象自河南尹张全义镇守洛阳后,便开始迅速扭转。
其任上十余年,亲披荆棘、劝耕织、广纳流民、奖励生产,在狠下功夫经营与治理多年洛阳后,便以至现今“京畿无闲田,民户数十万”,“家家有蓄积,水旱无饥民”。
可以说,如今的洛阳能有这般盛景,几乎是“种田狂热者”张全义一手织就的。
段成天虽仍然为大唐奔走,却也对此人极为敬佩。
他提著木盒穿过人流,才终于让一侯在安乐阁门口的伙计望见他。
后者急忙跑上来,连连招呼道:“段掌柜,速来速来,就等你的豆腐下锅了。”
段成天憨厚笑笑,便要跟著他从侧门入内。
这时,在他的余光里却忽有两道顶著斗笠的人影从人流里挤了出来。
他下意识顿住脚步,向其望了过去。
但那人却已被门口揽客的胡姬拥著,入了店里。
“段掌柜?”伙计招了招手,纳闷的看了过来。
他收回目光,跟了过去。
“这就来。”
……
店门口,有杂役满脸堆笑的接过萧砚手中积了雪的斗笠,连连向里内招呼。
堂中,多有豪客醉酒高歌,台上有舞女赤著足,随著松下舞动。
于他身后,一不良人满脸冷峻,自顾自的拎著斗笠,如护卫般亦步亦趋的跟著。
有龟公远远望见萧砚气质不凡,身后还有高猛护卫,便急忙唤著假母:“妈妈,恐有一只肥羊。”
假母本正倚著栏杆歇息,此时顺著其手指的方向看去,便见一少年郎颇显稚气,一路走马观花似的对什么都甚为好奇。
“可宰!”
她当即热情的下了楼梯,挥手便支走了杂役,亲自招待道:“小郎君真是好仪表,相貌堂堂,实为醉人……可是头回来我安乐阁?”
她风韵犹存,此时顺势捧住了萧砚的胳膊,也不待他有什么回应,便指著大堂上下开始介绍。
“郎君莫看我安乐阁不大,可全天下的美人儿这里都有!”
似是怕萧砚不信,又许是存著忽悠小年轻的心思,她当即就竖起了三根拇指在萧砚眼前晃悠:“这安乐阁,可是从前朝贞观年间就始创于长安了呢,至今已有三百年了!”
“不过当今陛下多年前焚毁长安,东家即就将一众姑娘带到了洛阳,可别看现在占地不大,这些年来,我们这里素来都是八方来客,络绎不绝,便是河南尹张公……”
她的话术极为熟络,萧砚却已笑著将手从她胸脯中间抽了出来,继而打断道:“老鸨误会了,在下是与伱们阁内一姑娘约好了的。”
“嗯?”
那假母先是惊诧,继而便见萧砚身后的不良人从怀中取出一张请帖。
“我家郎君,昨日便包下了贵阁的鱼娘子,约在了今日见面。”
“哟!老身直说小郎君怎的如此贵气,偏真个就是大手笔的贵人!”假母大喜,急领著两人上楼,直到了一处已不怎么能听到楼下喧嚣的雅间前,才兴高采烈的出声道:“郎君且稍待,老身去看看娘子收拾好了没……”
“老鸨请便。”
待见那假母小心翼翼的入了雅间,萧砚便折身傍著雕栏俯视著下方的大堂。
“洛阳分舵,确是要比兖州更有实力一些。”他指著雕梁画栋的三层酒楼,笑道:“单是这安乐阁,恐怕咱们就置办不出来。”
身后那不良人挠了挠后脑勺,低声道:“校尉不知,听闻这安乐阁背后的东家就是咱们的人,数代从商,据老前辈所言,应有家财万贯……”
萧砚虚掩了下眸子,伸手敲著围栏,开始思量起来。
身后的雅间里,老鸨压低了的声音传出。
“妈妈我只当肯花万钱约你一见的是个什么老头子,怎料到却是个没什么见识的少年郎!这种小郎君最是好哄骗,幼姝你可得给妈妈争口气,把他的底裤……”
“妈妈,你先出去,我有数。”
“……”
这番对话常人理应是听不见的,偏偏萧砚有功力傍身,却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他只是淡笑一声,折身过去,便见那假母已面如常色的推门出来。
她面上挂著谄媚的笑,盈盈一拜。
“小郎君可进去了。”
萧砚客气的冲她点了点头,“劳烦老鸨了。”
那假母却只是上下扫著他身上精致的衣衫,笑道:“天色还早,郎君何不多唤几个姑娘?”
但后者却已抬步走了进去,她下意识就要跟上,但那不良人已横绝在门口,持著斗笠两手环在胸前,分外有冷意。
假母便不舍的退了下去。
推门而入,便先是见到一屏风,其后,则是各样陈饰。
此时,便有一白衣女子捧著长琴缓步而出。她身形有致,面容姣好,确为难得一见的大美人。
不过她只是轻扫过萧砚甚为年轻的脸庞,继而淡声道:“郎君可否是来错了地方,今日妾身要见的人,该不是你。”
萧砚却只是瞬间漠然,眼中浮起不容人直视的威仪来。
卷轴于他手中铺展落下。
“不良人天暗星,此来一见洛阳不良人。”
那女子霎时错愕,望著那兖州不良旗许久,才恍然似的欠身一礼。
“洛阳不良人鱼幼姝,见过校尉……”
“大家已召集在小院,校尉且随妾身前来。”
第53章 洛阳分舵
后院里,段成天提著已空了的木盒,净了手从厨房中走出来。
作为安乐阁中数一数二的金招牌,鱼幼姝自有可领客人行投壶、打茶围的地方。
院子不大,但一路上布局雅致,亭台散布,曲径错纵其间,已足够她与几个婢女生活居住。
前厅里,已有几人围坐在一起闲谈。
他们当中有男有女,却都是与安乐阁有些往来的人,如布庄、首饰贩子,皆与安乐阁有多年的交易往来。
待听见段成天的动静传来,他们便纷纷起身。
“校尉……”
前者却只是摆手,“莫如此称呼,也不必管我,皆坐下。”
他们遂也不计较,迎著他入内,笑道:“可有许多年不见了,老段做的豆腐依还是够味,隔这般远都香的紧。”
余人皆是发笑。
“此次老梁召集大家,是为何事?”段成天却是有些严肃,道:“诸位能有个安生日子已是不易,莫要过多扎堆,反引得有心人怀疑。”
见众人都正色起来后,他才扫了眼四面,问道:“老梁没来?”
“说是去迎客人了。”
“客人?”
段成天惊诧了下,忽的想起了方才在安乐阁门口见到的那两个人。
他略有些皱眉起来。
————
前堂僻静处,鱼幼姝正为萧砚引荐。
她先是指著一抬头纹颇深的四旬中年男子,道:“这便是老梁,校尉正是与他联系过后,我们才得以聚在一起。”
那四旬中年初见萧砚后,实则亦多为惊讶,但有他熟知的那位兖州不良人作证,便并未多纠结,拱了拱手:
“在下第八代不良人梁知,因本舵校尉天速星对分舵事宜并不热衷,遂已于这些年将负责权授予在下,亦是由在下联络分舵的各处兄弟。”
萧砚一路打量著周遭的环境,好奇问道:“这安乐阁上下,共有多少不良人?”
“已知的有乐师、舞姬、仆役八十六人,阁内大多数人依还是普通人,并不知晓此间秘辛。”
梁知并未因萧砚年轻而轻视他,耐心介绍道:“安乐阁于武皇年间实已焚毁,但其后由不良人接手重建,百余年来自长安辗转到洛阳,一直都是如此设计的。”
“普通人之中分布著咱们的人,反而才更不容他人察觉得出。”
萧砚略略点头。
这一点就能看出幻音坊的缺陷在哪了。
底蕴终究不够,于中原铺了摊子,却并不能完全融于当地之中,稍有破绽露出,便极可能被人连根拔起。
反观不良人,继任者实则是以传承来挑选出来的,其间优劣自不评说,却对隐藏身份极有作用。
譬如这梁知,他这些年作为洛阳分舵的负责人,别说是完全弄清楚有多少不良人散布在洛阳或者是关中左近,恐怕有些安乐阁内的不良人他都未清楚身份。
单单是这安乐阁内,大多同僚恐都不知晓对方的底细。
他思忖了下,询问道:“当初大帅遣散不良人,你们应该各自散去才是,为何还都聚在这安乐阁?”
兖州分舵便是如此,自从昔日长安城破,不良帅消失无踪迹,各个不良人隐姓埋名蛰伏起来,一散就是三十年。
反观洛阳这边,甚而还能有机会不时小聚一番。
这下,便是鱼幼姝苦笑了,她接过话茬,道:“大家祖辈皆凭安乐阁存活,昔日大帅被先帝忌惮,遂一夜解散不良人,可大家却并无他处可去,只能继续留在此处……”
萧砚恍然。
昭宗确实属于又菜又爱玩那一类,人不良帅纵容黄巢祸乱中原,或许存的就是覆灭世家的心思,未尝有过想要不忠的想法。
结果僖宗作为被祸乱的人都承受得了,昭宗作为继任者反而自毁长城,断李唐一臂。
他并不想深究这一问题,便沉吟道:“若无二位,我想要聚合洛阳不良人恐还需要多费些时间。”
“却不知天暗星此来洛阳,所谓何事?”
“不急,待见过众人再详谈。”
…………
前厅里,已有两大盆咸菜烧豆腐摆在了桌上,其间滚有鱼肉,香气四溢。
鱼幼姝与梁知进了前厅,亦闻见了这一菜香。
“阿七,多添两双筷子。”
有一二十余岁的女子应了一声,继而好奇的看了眼萧砚,折身进了厨房。
有人笑著询问,“多月未见,这俊小郎君是幼娘从何处寻来的?”
另有人则皱眉,似是不知他们为何会带这两个旁人进来。
“老梁,召我们是为何事?”段成天已认出来萧砚二人的身形,却先是看向梁知,道:“上次人这般齐,可还是多年前了。”
“大家莫急,”梁知先是向众人介绍到:“这小郎君便是兖州分舵之天暗星,此次召集大家,也是由天暗星授意的。”
“天暗星?”
有一粗犷汉子皱起眉,道:“兖州掌旗的,怎会是这么个小娃娃?”
于萧砚身后的不良人稍有些不满,张口就要争辩。
但萧砚也不恼,只是看向角落里沉默不语的段成天,眸子闪了闪,询问道:“若萧某猜的不错,这位便就是天速星?”
“是我。”
段成天站起身,看著萧砚的脸,道:“不知天暗星召我洛阳不良人,是为何事?”
他有些琢磨不透眼前这少年的底细,心下却隐隐有种不安感。
“明日,朱温即会抵达洛阳。”
萧砚开始扯下脸上的细微假脸,终将原本的模样显露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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