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大侠吃香蕉
上官云阙颇为嫌弃的拍著袖子,捏著兰花指道:“什么不对劲,我看你才不对劲!”
“他有古怪。”
“谁啊?萧郎?”
“对。”姬如雪很冷静,低声道:“自从前日救出刘仁恭后,他的眼睛就一直都是黑色,未曾转变过。”
“你怎么神神叨叨的。”
上官云阙鄙夷道:“我看就是萧郎这两日对你太冷淡,你是心生不满了吧?人的眼睛是黑的,有什么奇怪的?”
姬如雪蹙了蹙眉,小声道:“他修炼有九幽玄天神功。”
“管他什么神功,难不成还能……”
上官云阙正还一脸无所谓,下一刻便霎时一愣,左右看了看。
“九幽玄天神功?冥帝那东西修炼的功法?”
“前日,你我依照计划去跟踪李小喜,未曾跟在他身侧。”姬如雪语速很快,道:“但那夜过后,你有没有发觉他变得愈加冷漠了?杀气也重了许多。”
“可我问过沧州那几个不良人,那天夜里,萧郎不过是在救刘仁恭时多杀了些许人罢了。”
上官云阙咬著指甲,下意识也压低了声音,“昨日咱们去看过,节度使府内外,压根就没几个尸体。”
“不。”
姬如雪小脸绷紧,冷著脸道:“我怀疑,我们是被蒙在鼓里了。”
“哎呀,你真是说的好吓人哦。”上官云阙摆了摆手,拍著胸口道:“你别吓我好吧,他信不过我,还能信不过你?总不可能一夜之间就变了个人吧?”
“你不知道,他……”
姬如雪语速很急,但还未说完,耳中已传来了呜咽的号角声。
鼓声连绵作响,点将台上,终于念叨完的刘仁恭大手一挥。
“发赏!”
阵前,一桩桩木箱被抬了出来,李莽领著人上前,用刀刃撬开。
一串串金灿灿的铜钱,被摆在了万人眼中。
直到此时,一直都不怎么有反应的定霸都才终于骚动起来,不论兵将,人人都有喜色。
萧砚冷眼而视,似乎对他而言,这些人、这些钱财,都不过一个数字而已。
赏钱一直发了几个时辰。
直到日上竿头,漫天的兵戈淬著寒意,发出了震天的杀气。
“万胜!”
“万胜!”
“万胜!”
万丈豪情下,刘仁恭大声发笑,似是又回到了十几年前,自己金戈铁马、驰骋天下的时代。
但他的脸色马上一僵,只因萧砚伸出了一只干净的手掌,轻轻搭在他的肩上。
“现在,起兵渔阳。”
“遵令、遵令……”
台下,眼看著萧砚与刘仁恭二人被龙骧军一众军将簇拥下来,上官云阙急忙挤了过去。
“军使,咱们是不是还要对幽州……”
萧砚立住了脚步,而后眉头一皱。
因不止上官云阙,姬如雪也站在一旁,环胸看著他。
莫名的,他便心下烦躁起来,冷著脸避开目光。
“你,送雪儿姑娘回汴梁。”
“这里,有我一人即可。”
说罢,他便看也不看两人,径直被一众军将簇拥著翻身上马,疾驰而去。
上官云阙果然大愕,就要急追上去,却被同样板著脸的王彦章一把擒住。
“死娘们,老子早看你不顺眼了,没听清军使的话?赶紧滚回汴梁去,上阵厮杀,可不是你这等人玩得转的!”
而后,他又转头看向姬如雪。
但这回,他凶狠的表情便是一滞,也不敢说什么狠话。因他当时在安乐阁中,是见过姬如雪伴在萧砚身侧的,遂只是点了点头,大步跟了上去。
……
上官云阙大张著嘴巴,又惊又愣。
半晌,他转过头,苦著脸,“完啦,咱俩被抛弃了……”
姬如雪叹了一口气。
但好在已是她意料之中的情况,这会也不多言,只是寻来一匹马,兀自就疾驰离去。
上官云阙再次大惊,急忙翻马跟上。
“喂!你也要抛弃我?”
——————
终南山,藏兵谷。
几枚铜钱被洒在了桌面,各自呈列,全然没有什么规律。
但沙哑的声音已响起。
“贪狼劫,杀星坐守命宫。”
“遇吉主富贵,逢凶煞桃花……”
许久。
袁天罡负手走出了殿门,目光却是遥望北方。
“不过,福祸相依。所谓吉凶、利弊、得失,因人而言,倒不失为一桩好事。”
“天下之雄,便在此劫之中了。”
——————
灵州。
玄都坞。
一位老妪杵著拐杖,终于走过了滚烫的沙丘。
绿洲之中,湖泊恍如明镜,映著天空上不断变换的白云。
从小迳入内,便能看见一片草药园。
再往里,还能看见一圈打理得极好的花圃,其上甚而还有蝴蝶,香气扑鼻。
不过花圃间,尚有白骨累累,分不清到底是人还是兽。
老妪对这些却是半点兴趣也无,她缓步走上台阶,眯著老眼,轻轻掩开竹门。
屋中,秋千无风自动,风铃尚还在轻响。
不过。
其内并无人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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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统帅
月末,暮春至。
诚然是太原,而今都已尤显燥热起来。绿意盎然的通文馆中,已有蝉鸣响起,蛇坑之下,一条条巨蛇早早苏醒,却只是盘在阴影中,略仰起蛇头,吐著信子。
若在往日,这时该有肉食扔下来,以供它们享用。但于今日,它们那个儒衫大耳的主人,却好似忘了它们。
凉亭中,一人影负手而立,手中把玩著一面脸谱,只是静观亭外景色,颇显惬意。
他并不束发,只是任由长发披肩,眼前发丝散乱,遮盖住了半边眼睛,显露出来的面颊白净,冠得上是贵胄子弟。
不过此人虽五官俊朗、气宇轩昂,全身上下却处处都有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阴柔感,旁人若相处之,恐多会心生疏离之意,不敢亲近。
但马上,亭外便远远传来了一道亲切的笑声。
“二弟久在潞州坐镇,而今恰归太原,便来通文馆拜访,实让为兄惊喜啊。”
听得动静,亭中之人便转头看去,正见儒衫大耳的李嗣源带著两个扈从,一手摇著修文扇,满脸喜色的大步走进凉亭之中,言语之间,尽是亲近之意。
但亭中人仍然只是面无动色,随手戴上脸谱后,才掐指戏腔唤道:“许久未见,大哥可安好~”
李嗣源双眼不易察觉的微眯,见清了他面上的脸谱正是红色。
而今晋王李克用,因双腿残疾,几已不理军事,这些年晋国的大小事务,也多指派膝下十三子代为劳之,其间各司其职,又各有不同的本事,时人遂给他们冠以“十三太保”的名号。
眼前这面戴脸谱的人,便就是十三太保中唯一一个李克用的亲子,晋国世子李存勖。因他精擅音律,又尤为喜爱戏剧,平常便也多佩戴脸谱,说话也习用戏腔。
这么多年过来,李嗣源已能通过脸谱来判断这位世子的心情。
且他这些年为了研究李存勖,也特意寻一伶人学习过,知道红色脸谱在戏剧中,常表正面而友善,也便是俗称的“唱红脸”。
现下观之,其心情应是不错。
略一思索,李嗣源便捋著嘴角的八字胡,笑道:“为兄居于太原,自是安好的。倒是二弟,在潞州坐镇两年,久经战阵,真是瘦了许多……”
言语间,他挥退想要替二人煮茶的扈从,亲手煮了一壶,给李存勖倒了一杯。
他如仆役般在桌边忙碌,一边发笑:“听闻朱温那匹夫,这两年对潞州可谓是虎视眈眈,恨不能倾尽全力而攻之,当下关头,义父怎会召二弟回来?”
李存勖理所当然的接过茶杯,拂开衣摆,坐在李嗣源对面,冷哼一声,以老生腔唱道:“朱温逆贼~荒淫暴虐,犯我疆土,气煞父王。早晚~吾必擒之,早晚~吾必杀之。”
但旋即,他的声音又转为正常,不冷不热道:“大哥身为通文馆圣主,岂不知朱温现已陈兵沧州,欲对河北不利?潞州那边,有周德威留守,出不了事。”
李嗣源大惊失色,道:“这两月,为兄多忙于春耕农事,倒未曾关注此事!”
“大哥理这些琐事作甚?”
“呵呵,为兄不就只适合做这些事的。”李嗣源捋著胡须,谦逊道:“兄比不得二弟,能替义父开疆拓土。自要留在这太原,替义父打理好这些。”
李存勖摇头叹气,似对农事看得极为轻贱,而后取下脸谱,道:“父王召我,便是为了出兵幽州,趁早了断刘家内乱,以防梁军。当年刘仁恭反叛,气得父王不行,而今其子反目,正是重掌河北之时。”
听得此话,李嗣源掩在桌下的手便霎时一紧。
但他神色全然未变,关切道:“此乃大事,二弟可有让为兄帮忙的地方?”
“我此次返回太原,部下将领皆留在潞州,若出兵河北,恐还缺几个人手。”
李存勖敲著脸谱,捏指唱道:“大哥这通文~馆,人才良多~,何不借吾几个帮手~”
“哈哈哈,为兄还当何事,竟让二弟为此事专门跑一趟。”李嗣源满不在意的一挥手,道:“那就遣九弟十弟,随二弟出征河北。”
说罢,他又是想起什么,补充道:“十弟麾下的五百飞虎骑,二弟也一并带走,如何?”
“大哥慷慨,我真是感激不尽呐~”李存勖站起身,双手举杯,将茶水一饮而尽,以表谢意。
李嗣源摆手发笑。
“你我兄弟,不谈这些。”
李存勖则是捏指,唱道:“从河北回来,我自当为大哥请功~”
而后,他就不再客气,如此稍表感谢后,便要负手准备离去。
但马上,他又忽地一顿,偏首望来。
“听闻大哥在年初,遣了一些人到幽州?”
李嗣源正起身相送,此时步子一顿,但也全无什么异色,只是笑道:“确有此事,为兄有一贤婿,与那刘守光有旧,念之遣他去交涉一番,或能有些成效。不曾想义父竟早有打算,如今二弟一出马,河北岂能不下?”
李存勖略略点头,负手就走。
“有些事,大哥还是莫要插手的好。”
李嗣源听罢,只是一笑了之,而后拾起桌上的脸谱,好意唤道:“二弟,你的小玩意儿忘记带走了。”
后者却是头也不回,语气平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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