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木屋前亮着火把，里面倒是听起来十分热闹。
上面挂着血红色的招牌。
《已宰的羔羊》。
标牌上似乎还渗着血，在木质的标牌上留下几条暗红色的印迹。
伊森出入壁炉湾这么多次，第一次知道这里还坐落着一个酒馆。
凛冬推开门，酒馆内所有的视线都几乎同一时间汇聚在了她的身上，高挑的身材，还有那颇有贵族气质的水晶高跟鞋，他们的气氛本应更加热烈，然而在对上了那一副漩涡面具以及红色的瞳孔时，这些看起来就是狠角色的酒客却立刻惶恐地移开了视线。
只有一个似乎喝高了醉鬼不合时宜地吹了声口哨。
但很快就被人制止了——坐在醉鬼对面的壮汉忽然暴起，抄起盛满了不明暗红色的酒杯，劈头盖脸地就砸在了醉鬼的头上，碎玻璃溅得到处都是，失去了意识的醉鬼趴在桌上，血液顺着伤口流淌而下，在桌上缓缓晕开。
伊森跟在凛冬身后，她目不斜视地朝着吧台后的侍者走去，“两个人，堂食。”
侍者倒是镇定了不少，他盯着伊森许久，“新来的？”
“很有天赋的年轻人。”
“是么？但规矩就是规矩。”
侍者平静地擦拭着盘子，他也身兼调酒师的工作，只是瓶瓶罐罐里装着净是些不明液体，伊森甚至还在侍者身后的一个打开的酒桶里看见了漂浮着的眼球，不知道是什么生物的。
他向伊森发问，“你杀过几个人？”
一时间，酒馆内鸦雀无声。
所有酒客们都屏住了呼吸，将目光偷偷移向这里，等待着回答。
第94章 伊森已经杀人如麻了
伊森发现自己被邪神信徒们包围了，每个人都饶有兴致地等待着他的回答。
这是一家以邪神为主题的酒馆，所以提供的餐食服务也都是分辨不出原本来源何处的肉类与植物。
而对于邪神信徒们而言，杀人的数量似乎相当于他们身上荣誉。
“也就八九个吧……”
身为写过《溪木镇好人录》的作者，伊森觉得这多少有些令人难以启齿。
“噗——！”
身后传来了笑声，但碍于凛冬在场，酒客们又不敢表现得太过明显，他们只能采取阴阳怪气的战术，有人故意向对面的人提问，“哎，你上个星期杀过几个人来着？”
“五个，还是六个？哦，要是算上追捕我的卫队，那该有九个了。”
在邪神信徒们眼里，只杀过七个人无异于弱鸡中的弱鸡，参加聚餐都只能去小孩那桌。
伊森大致推测出了邪神信徒之间的声望体系，杀的人越多，就越容易得到其他人的尊重，他们似乎也是依靠这样的方式来判断彼此间的实力，毕竟他们无法像被各个大陆承认的正轨道途那样能获得与自己阶位相同的徽章，因此在动手之前，他们都很难准确地评估出对方的实力。
戴着羊头面具的侍者却看向了佩戴在他无名指上的暗色水晶，上面散发出了红色的光芒。
他说道，“你说谎了。”
笑声来的更加猛烈了，一位离他最近的“好心人”故意用手掩着嘴，提醒他，“你是第一次来可能不知道，向邪神的侍者多报数字是没用的，一下子就被识破了。”
不少初来乍到搞不清楚情况的新人往往喜欢吹嘘自己的杀人数量，尽力把自己塑造成一个杀人如麻的狠角色，被识破后他们的脸色便会一阵青一阵白——这是酒客们日常最喜欢的乐子，那些新人往往会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而他们也会因此被冠以一些轻蔑的称号。
只是……
他们见过有人吹牛杀过几百个人的，可从未听说过虚报七八人的。
这新手看起来像个老实人，想象力太过贫瘠，甚至在嬉笑之余让他们觉得有些可怜。
然而伊森却满脸疑惑，他又仔细核算了一下，试探性地说道，“九个？”
戒指上的暗色宝石依旧闪烁着红光，他只能向猫猫老师求助。
“通常来说，五以内的误差并不会被识别出来。”凛冬解释道，“‘杀过几个人’这个问题并不准确，真正的问题是，你献祭过多少灵魂？”
伊森更加迷惑了。
凛冬却坏笑着解释道，“从某种意义上来讲，你的法术也可以被理解为一种献祭仪式。”
邪神信徒将灵魂献给他们的神，而伊森则让那些扭曲的灵魂归于他们本应去的地方。
伊森明白了，但却完全没法回答。
问题来了，河畔镇有多少人？
几十个？
几百个？
还是上千个？
这年头并没有出现人口统计，他也只能含糊其辞道，“应该只有一个小镇人口的数量。”
哄笑声停止了，邪神信徒们的表情凝固在了脸上，因为所有人都看见侍者佩戴的暗色调宝石发出了绿色的光辉，这意味着“新人”刚才的回答得到了邪神的认可，敏锐一些的酒客们听出了这句话的深意。
“新人”说的是“只有”，似乎暗示着他对于这个数量并不满意。
就连邪神的侍者也向伊森表达了最崇高的敬意，他将左手置于胸前比划出了一个奇怪的姿势，“愿黑暗重降于人间！”
而凛冬夹着嗓子，带着颤音的一句话更是给予了酒客们最后一击，“那些人只是不了解情况，没必要为了一些小事就杀掉所有人。”
我又不是变态杀人狂！
看着噤若寒蝉的酒客们，伊森在心里呐喊，方才出言提醒他的“好心人”在对上了他的视线后，便深吸一口气，猛然拿起餐盘旁的餐刀，奋力扎向了自己的右手。
餐刀捅穿了他的手掌，鲜血四溅。
见状，侍者也出面解围道，“请二位随我来吧。”
他打开了吧台后方位于地面的一道暗门，率先走了下去。
凛冬似乎心情很好，哼着小曲紧随其后，最后是伊森，当三人的身影完全消失之后，酒客们才劫后余生般捂住胸口，急促地呼吸着。
伊森沿着嘎吱作响的木质梯子一路向下，又穿过了充满了霉味的酒窖，当酒窖尽头的一扇门被打开后，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破败的小巷，和上层的酒客们相比，小巷里的人身体大多都已经发生了变异，一些人佝偻的身体，掉光了头发，模样与他在污染区里见过的园丁有些相似；也有一些上半身保留着人类的轮廓，下半身则被改造成了野兽的样子，用如蜘蛛般的腿爬行。
待侍者走后，凛冬才在伊森耳边小声说道，“身体变色的，掉光了头发的那些就是邪神巴扎托斯的信徒，哦，在这里该称祂为天父，直呼其名在许多信徒眼中属于冒犯，我知道这里有一家天父信徒开的店，里面应该有你想要找的知识，不过那个店铺的老板是个奇怪的人，很可能对信仰其他邪神的信徒做出一些古怪的举动。”
“道理我都懂，你为什么要在上面说那种话，我可从没打算杀人。”
“我知道。”
漩涡面具下传来了凛冬的偷笑，“现在你已经是杀人如麻的邪神信徒了，酒客之间的消息流通得很快，要不了多久，你的名声就会在这里传播开来，这样一来，你下次要是打算一个人来，行走起来也会方便许多……不过我建议你最好带上我，如果你想偷商店里的禁书或者被诅咒物，我可以帮你打掩护。”
伊森只得硬着头皮背负上了“杀人如麻”的头衔，尽管这在邪神信徒之间是至高无上的赞誉。
不过如非万不得已，这种鬼地方他是不打算再来了。
这些狭窄的小巷就如同一座迷宫，按照地理位置来算，这里应该位于黑海之下，伊森完全不知道邪神的信徒们是如何在海洋下面建立起据点的。
所有的店铺都挤在了一起，货架上的东西往往都是让正常人看上一眼就敬而远之的东西。
站在名为“天父与你同在”的店铺前，伊森心情忐忑。
猫猫老师提到，这家店的老板是一个怪人，也是资历最老的邪神信徒之一，如果连猫猫老师都觉得古怪，那便一定是些惊世骇俗之举。
希望一切顺利。
他在心中许愿，然而在两人走进大门刹那，柜台后肥胖臃肿的身影便如一个圆球一般“滚”到了他面前，“噗通”一声跪在了他的面前。
“神选者！”
圆球高呼着，那浑浊的眼睛似乎已经看不清东西了，“是你吗？神选者！”
第95章 神选者
“你让开！”
这话是凛冬说的，在那圆滚滚的肉球扑向伊森之前，她便冷着一张脸斜跨一步，挡在了两人之间，并随时做好了动手的准备，区区邪神巴扎托斯的信徒，她还不放在眼里。
她本来是想看热闹的，却没料到这肉球竟敢朝着伊森身上拱。
那是你该拱的地方吗？
凛冬向来不喜欢邪神巴扎托斯的信徒，他们在晋阶后大多都会变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怪物，用信徒们的话来讲，天父拥有超前的艺术品味，能够满足天父的审美是他们的荣幸，就比如开店的肉球，他已经完全没有了人的样子，身子肿胀的像个气球，四肢短小得几乎快要缩进身体里了，见到伊森的第一时间，他就是像球一样从柜台后面滚出来的。
更让她无法忍受的是巴扎托斯信徒身上永远都臭烘烘的，和尸体腐烂的气味一样。
她每天都要枕在伊森胸前睡觉，要是一不小心被这肉球蹭到了，这觉还睡不睡了？
“你？你又是谁？为什么要打扰我和神选者谈话？”
“我是他的使魔，关系可比你亲近多了。”
使魔！？
什么时候的事？
连伊森自己都震惊了。
“哼，区区一只使魔，天父还有更重要的伟业要交给神选者来完成！”
“你说的神选者到底是什么意思？”
伊森耐着性子问道，他也在时刻观察肉球，至少要保证五步以上的距离才行，他隔着老远都能闻到对方身上的臭味，他可不想自己变成一个臭罐子。
“随我来，快随我来吧！”
肉球已经迫不及待了，他行动方式早已随着身体的变化完全退化，像球一样朝着店铺的货架滚去。
伊森觉得这多半和巴扎托斯的瞥视有关，他又细细读了几遍技能熟练度栏位里的描述，突然间一阵恶寒。
『你的行为令祂印象深刻，祂渴望与你会面。』
伊森本以为巴扎托斯是因为被晃了眼睛，气得要找他街头械斗，可是从肉球的反应来看，他们的天父非但一点都不生气，还对他产生了……古怪的情感。
噫！
他顿时鸡皮疙瘩起了一身。
按理说光辉与巴扎托斯的邪恶力量形同水火，双方也理应是宿敌的关系，可是肉球的这一番话说下来，再加上伊森对于巴扎托斯原本就极为糟糕的印象，反倒让他突然间理解神选者与瞥视的含义。
邪神巴扎托斯，是一个恶堕爱好者。
祂似乎是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神圣的金辉被邪神的力量染成血红色。
肉球停在了货架之下，他抬头望着上面的一本厚厚的黑色魔法书，退化的四肢不足以让他够到那么高的地方，他便想办法拖出许多垫子。
伊森立刻喝道，“你先慢着，我自己拿就行！”
肉球对伊森迫不及待的反应非常满意，在他看来，神选者见证了天父的伟力，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成为天父最器重的孩子了。
来到货架下面，伊森还不忘警告他，“你就待在那里，不要突然靠近我……你帮我看住他！”
不用多说，凛冬也已经摆出了动手的架势，一旦这肉球轻举妄动，她就会用领域魔法招呼对方，她无比庆幸自己升格魔法的特性是“静止”，让她能事态变得不可挽回之前除掉威胁——开玩笑，这可关乎到她今晚能不能睡上一个好觉！
肉球主动向后滚动了半米，脸上却是慈爱的笑容，“请放心，神选者的头衔只属于您一人，是任何人都夺不走的，我也不例外！”
伊森没有搭理他，事实上他对于神选者的头衔完全不感兴趣，他害怕的是这肉球难闻的气味。
在接触到黑色魔法书的刹那，扉页便亮起了血色的光辉，伊森又一次听到了无法分辨的絮语。
《致慈爱的天父！》
肉球见状，立刻虔诚地匍匐在了地上。
紧接着，诡异的情况出现了，伊森还未翻开魔法书，里面的内容便一股脑地涌入了他的大脑。
撰写这本魔法书的，是第二纪的一位君王，他便是上一任巴扎托斯的神选者，被人冠以了猩红之王的名号，魔法书主要记录了他在成为猩红之王之前的经历——在那之前，他也曾无法理解天父的仁慈，愚蠢地反对并阻挠着天父将爱在世间传播。
他无知的行为使天父悲痛不已，便怜悯地降下四位巨神兵，帮助他创造出了一个完美无瑕的神国。
天空永远被血色笼罩，他的人民得以超越死亡的概念，皆成为了永恒的存在。
当然，这是美化后的说法。
实际情况是四个血肉巨人突然降临于猩红之王所在的国家，无情地碾碎了他引以为傲的部队，还将那些死去的战士变成了扭曲的怪物，然后便是他的臣民，他所有亲近的人，都在巴扎托斯的影响下，变成面目可憎而失去思维能力的怪物。
伊森怀疑猩红之王的意志在这个过程中彻底崩溃了，他开始欺骗自己，美化他所看见的一切，让自己成为了天父最虔诚的子嗣，如此一来他的失败会被掩盖，降临于子民身上的诅咒便转变成了恩泽。
这本书魔法书讲述的便是天父的试炼，在巨神兵到来之后，神选者还将经历三次试炼，以确保他在其中脱胎换骨，准备好迎接天父的洗礼，当第四次试炼结束后，他便会直面天父在人间的代行者，那是一具挥舞着镰刀，笼罩于斗篷之中的骷髅，眼眶燃烧着猩红的火焰。
天父赋予了它掌控死亡的伟力。
伊森联想到了死神，魔法书中对于代行者的外观描述也与他所知道的死神高度相似。
猩红之王提到便是代行者用镰刀切割开了现实与神国的枢纽，让巨神兵降临于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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