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桃咕
听见身后的动静，凛冬侧过脸来看他，这个角度也是她精心设计好的。
“……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伊森生硬地岔开话题。
脚丫子晃得频率更快了，凛冬知道伊森是一个谎话连篇的人，他一本正经的澄清多半是谎言。
就比如，伊森总是试图向她澄清他对脚没什么兴趣。
“吃风味炖肉配苹果派。”
凛冬随便报了一个常见的菜名，问道，“负责审讯你的人是谁？让我猜猜，大检察官米诺斯？”
“你认识他？”
“嗯，我想想。”凛冬查阅了一下死亡名单，说道，“排在帝都必杀榜第五位，紫罗兰学社有三名成员被他定了罪，其中包括了艾薇的导师格雷琴，他真应该感谢你。”
如果没有伊森，今晚人们就会在米诺斯家里发现一地冰渣，而他本人则不知所踪，“他是条一旦咬住猎物就不放的疯狗，一定还会继续调查你的。”
“无妨。”
这一切都在伊森的计划之中，要是没有了米诺斯这样的人，他反而才会不习惯。
正如艾薇所说，这才是原汁原味的帝都，总会有几个人试图给你扣上邪神信徒帽子。
伊森走到床边，他刚一坐下来，凛冬就顺势翻了个身，把腿塞进了伊森怀里，传来的是丝织品的触感，“我可是好不容易才闯进了图书馆的禁书区，还差点崴了脚。”
她逐渐掌握了伊森的“使用手册”，如果你直接说他是足控，那他绝对是要跳出来澄清的，但如果你给他一个相对不容易拒绝的理由，他也就顺水推舟了。
“艾薇发现了什么。”
伊森决定把注意力放在正事上，至于手上的动作，那属于肌肉记忆。
“血腥祭司的名字变了，看来你教导有方，玛丽成了人们眼中的圣女，和新一任血腥祭司斗了一辈子，直到猩红王朝落幕。”
这的确是一个有趣的发现，因为按照污染区存在的理论，他们所经历的是已经发生过的事件，所接触到的所有人都是过去的幻象，站在历史的角度而言，伊森最后利用邪神信徒的身份向玛丽揭露猩红瘟疫的本质，只是不愿向巴扎托斯妥协的无用之举罢了。
可是现在，真实的历史线却发生了变化。
“更有趣的是，我询问了彼岸和罗威娜，她们说这本书上写的就是正史。”
凛冬说道，“只有去过污染区的我们记得另一条历史线上发生过什么，我还是头一次见到这种事，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老巴的本事。”
巴扎托斯的权能和时间这个概念只能用风马牛不相及来形容，但祂的确参与了这场阴谋，现在凛冬知道在污染区里老巴无比渴望伊森妥协的原因了。
那不只是心理层面的屈服，“如果你真的在城市里散播了瘟疫，有关你的事就会被写进历史了，那时你邪神信徒的身份就会变成板上钉钉的事实，没想到老巴竟然这么阴险。”
而现在，伊森只是被略微提及了一下。
直到圣女玛丽临终的那一刻，还对伊森念念不忘，提醒教廷一定要提防一个戴着漩涡面具的人。
正是那个人带来了瘟疫，神秘地出现后，又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来你给圣女大人留下了严重的心理阴影。”
凛冬歪头看着伊森，露出一副人畜无害的笑容，“采访你一下，被一个漂亮女人记了一辈子，请问你现在是什么心情？”
第158章 帝都第一深情
见伊森一时间答不上来，凛冬又向他讲述了一些圣女玛丽的小趣事，“自从她见到你之后，就患上了惊恐症，有时忙碌到太晚坐在椅子上睡着后会突然惊醒，高呼着椅子变成虫子了，有不少教廷的牧师都亲眼目睹过这一幕。”
她觉得比起老艺术家老巴，伊森在巴扎托斯艺术风格上的天赋要更胜一筹，猩红王朝持续了近百年，老巴创造了无数扭曲的血肉造物，却都不及伊森那一个晚上给玛丽留下的心理阴影。
“以后我会注意分寸。”
伊森进行了深刻的自我检讨，他觉得也许是他作为一个曾经生活在信息时代的人，了解到的东西对这个世界的人们来说太过超前了，他只不过是尝试复刻了一些游戏或电影里的过场动画。
“对了，你之前参加过王室的宴会么？”
见到伊森局促不安的模样，凛冬心满意足地换了一个话题，参加宴会是每一个帝都上流社会人士都要习惯的活动。
伊森摇头，“没机会参加这种活动。”
“今晚二皇子举办了一场宴会，会有很多大人物到场，你要不要去见见世面？”
从凛冬逐渐兴奋的语气就能推断出她又在盘算着什么鬼点子了。
凛冬以前就非常厌恶这类社交活动，在宴会上，每个人都仿佛戴着面具交谈，一句话里可能隐藏了三四次深意，而她作为七人议会的成员，又不得不出席这些社交活动，加上她北族人的身份，又总是收获人们异样的目光。
颇有种被当成异常生物看待的感觉。
但是和伊森一起参加就不同了，而且还是利用隐形药剂偷偷混进会场，只要一想到混进宴会厅的景象，她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兴奋。
伊森注意到凛冬弓起了脚掌，脚趾都绷紧了。
“我听说教皇和审判长都会到场，用隐形药水潜入会被发现的吧？”
他一想就觉得这事有些不太靠谱，要是喝了隐形药水都能随便混进会场，那王室的安保等级实在有些堪忧。
“会。”
凛冬当即说道，“就是因为一不小心就被发现了，所以才要比潜入禁书区刺激得多！不过没关系，要是被发现了，我们就用魔法开溜。”
凛冬记不清自己究竟参加过多少次宴会，但以前都是通过邀请函走的正门，还从来没用隐形药水溜进去过。
伊森无奈，作为一个老师，凛冬总是把他往歪路上领。
“潜入图书馆之前，我特地多熬制了好几瓶隐形药剂。”
凛冬甚至连撒娇的技能都用出来了，“你就多陪陪我嘛，就当是约会。”
不愧是魔女，约会都是如此硬核，稍有不慎就会面临掉脑袋的风险。
“我们先约法三章，到了那里别闹出动静来。”
伊森一想到帝都必杀榜前三名可能都会出席宴会，就觉得有些头疼，凛冬则立刻向他保证，“我保证乖乖的~”
…………………………
是夜。
艾薇穿着公馆女仆为她准备的鎏金礼服，戴着厚重的首饰，行走在铺着红毯的王室走廊上，踩着有些挤脚的高跟鞋，礼服的裙摆拖在地上，让她整个人都变得沉甸甸的，还有头发，女仆花了大半个下午为她编发，金毛被挤得只剩下了一个尖露在外面。
她已经有两年多没穿过这种麻烦的衣服了，浑身上下都充满了不自在。
不仅如此，作为这场宴会的主人公之一，她还得在被所有宾客的视线下保持笑容，身为玛格丽特家族的大小姐，她的所有举止都关系到家族的脸面。
距离宴会正式开始还有不到半个小时，帝都的大人物们都陆陆续续地到齐了。
走进会场之前，艾薇默默叹了口气。
这就是她不想急着回家的原因。
作为宴会举办者的达米安如鱼得水，见到艾薇进门，他挂着那副万人迷的笑容，在人群的注视下快步朝着艾薇走去，在此之前，他正在和教皇低声交谈着些什么。
“艾薇，我今晚为你准备了一个惊喜。”
“谢谢您，二皇子殿下。”
艾薇提着礼裙裙摆，向达米安行礼。
也许这迷人的笑容与深情的语气对大多数女孩子都会起作用，但艾薇显然不是其中之一，她只觉得自己的时间被挤占了，自从在图书馆的书里发现了变化的历史线之后，她满脑子都是疑惑，迫切地想要投入到解密活动之中，然而现在却不得不紧绷神经，出现在这个吵闹的宴会会场，面对人们脸上虚假的笑容。
人群见状，发出了一阵赞叹的笑声。
这一路的“绊脚石”很多，她几乎每走出两步，那些从未打过交道的贵族们便要上前和她寒暄几句，只为了混个脸熟。
玛格丽特家族的大小姐从帝国边境回来了，教皇和审判长还亲自出席了这场宴会，每个人都清楚这意味着什么。
穿越人群足足用了近十分钟，她走到穿着白色礼服的女人面前时，拥抱了对方一下。
“姑妈。”
这是艾薇唯一希望见到的人。
和上一次见面时相比，姑妈憔悴了许多，即便在出席宴会前画上了艳丽的妆容，还是掩盖不住那发自内心的疲惫。
尽管王室还未对外公布亨利六世的死讯，但艾薇却很清楚自小便疼爱她的姑妈究竟在经历些什么。
“好姑娘，回来就好。”
女人轻轻拍了拍艾薇的后背，轻声说道。
不过两人之间的叙旧注定没法持续太长时间，王后并不是这场宴会的主角，和姑妈简单地交谈了几句之后，艾薇便不得不回到属于她的位置——她的父亲身边，比起面对姑妈时的真情流露，艾薇只是公式化地向这位威严的男人表达了礼数。
当然，也并不是所有人都欢迎艾薇的回归。
在宴会的一隅，一个穿着华丽长裙的姑娘眼神里的嫉妒都快要溢出来了。
“那是亲王弗里曼的小女儿，艾薇回来前一直在向二皇子示好。”
凛冬和伊森猫在宴会厅外，用只有他们两人听得见的声音说道，“她是家族里最不受重视的一个，如果能嫁给二皇子的话，就能改变在家族里的地位，可是二皇子却对她爱答不理，而艾薇一回来，二皇子就专程为她举办了宴会，还请来了这么多大人物，女孩子的嫉妒心可是很恐怖的。”
二皇子已经得到了教廷和审判庭的支持，亲王弗里曼作为旧贵族的代表，利益自然和教廷高度绑定，不出意外的话，二皇子成为下一任国王已是板上钉钉的事实，只要嫁给了二皇子，未来就是帝国名正言顺的王后。
“你是怎么知道的？”
伊森有些意外。
“刚才摸上来的时候，我听到有人在议论和她有关的八卦，真是可怜呀。”
虽然嘴上这么说，凛冬的语气却一点都听不出来同情，反而有种看乐子的感觉，“这场宴会教廷一派的大人物基本都到齐了，喏，那个老头就现任教皇，位列帝都必杀榜第一位；第二位是审判庭的现任审判长，『铁腕』冈尼斯，还有第三位亲王弗里曼，就是站在教皇身后的那一个……”
她就像是报菜名一般为伊森介绍着那些人的名字。
接下来就是公式化的流程，教皇为这场宴会祝词，之后便是欣赏宫廷舞蹈。
“你会跳双人舞么？”
唯一对宴会流程感兴趣的恐怕就只有凛冬一个人了，她好奇地询问伊森，宫廷舞蹈是留给年轻人的交际场，但艾薇显然对此没什么兴趣，以姑妈作为挡箭牌拒绝了所有邀请。
“不会。”
伊森上一次接触双人舞还要追溯到学校里举办的晚会，他因为动作僵硬，且频繁踩到舞伴的鞋子，而被评选为“最糟糕的舞伴之一”。
他本身对于舞蹈也无兴趣，都是因为各种活动被赶鸭子上架的。
“回去之后我们可以试一试。”
“还是免了，我怕踩到你的脚。”
“踩到了你帮我揉一揉不就好了，你不是最喜欢这样么？”凛冬贴在他耳边狡黠地说道，“我也没跳过。”
她以前也参加过无数次这样的宴会，不过不需要任何人作为挡箭牌，她只需要稍稍释放些冷气，那些玩世不恭的帝都大少爷们就会对她敬而远之。
伊森则在默默观察着艾薇，和出席了这场宴会的玛格丽特家族的三个人，他找到了关键性的共同点，“呆毛是玛格丽特家族的标志吗？他们每个人头顶上都有一撮金毛。”
放在人群里非常显眼，只是看起来都不如艾薇头顶上的灵活。
“我听说玛格丽特家族每一任继承人都要经过圣言术的洗礼，艾薇的父亲是这一任家主，这场宴会等于在向所有人宣布，艾薇将会继承玛格丽特家族，至于王后……她是故意这么留的。”
“啊？”
“说是这样一家人才显得整整齐齐。”
这是帝都少数让凛冬觉得有趣的人，以前参加宴会的时候，王后是唯一一个能无视她释放的冷气，跑过来和她谈天说地的人，后来她知道这是王后不希望宴会上有人遭到冷落。
宴会的气氛还算融洽。
应邀前来都是体面人，每个人都很明白该如何保证宴会的气氛。
舞曲作罢，所有人集中在了舞会厅之内，达米安见时机到来，酝酿了一下情绪，在教皇的眼神示意下，朝着艾薇走去。
这对他来说，是非常重要的一步。
教皇用一个下午向他讲述了玛格丽特家族对于帝国的重要性。
“我希望占用诸位一些时间。”
当二皇子开口时，在场的宾客们都做好了准备，所有人都知道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接风宴，所有的大人物齐聚于此，都只为了见证一件事。
二皇子用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的洪亮语气说道，“自从我第一次见到艾薇小姐的那一刻起，就对她一见倾心，我们都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希望在借此机会，在诸位的见证下，与艾薇-玛格丽特小姐立下婚约！”
话音刚落，人群便响起了雷鸣般的掌声，这一切都如预演好的流程。
二皇子深情款款地望着艾薇，“艾薇，你愿意回应我这份炽热的心情么？”
这些当然都是谎言。
对达米安来说，艾薇之前只不过是见过几次的表妹，后来不知为什么一个人跑去了帝国边境，有两年多的时间都没有再见到过她，但是当教皇提到了达克利摩之剑，那帝国引以为傲的黄金舰队时，他就对艾薇产生了强烈的兴趣。
玛格丽特家族掌控着解开古代科技的钥匙，而这份力量必须掌握在王室的手里。
最强而有力的纽带，便是婚姻。
达米安相信，没有哪个姑娘会拒绝成为帝国的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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